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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俊被口水呛了一下,咳了起来,我拍拍他的背,“慢着点儿,要不,你歇会儿吧,等好了咱再说。”
“姐姐,我没事儿的,这会儿,有精神着呢。”小屁孩儿犟的很。
“行,小祖宗,你慢点儿说。”扭不过,只能宠着了。
“我刚才讲到哪儿了?”得,年纪不大,记忆还不好。
“就是三月十二那天,曹澄俩口子回来的那段。”
“啊,对,澄二叔提着把滴着血的剑,柳氏是一身的狼狈,他俩那个样子,把家里的人都给吓坏了。昇哥和程哥上前询问出了何事,澄二叔一脚便将程哥给踹跌到地上,还用那把剑指着他,骂他是个野种,他娘是个骚货什么的,柳氏掩面哭着跑回了他们院子。就在这时,原庆京的府尊大人,带着一众差役上了门,说是澄二叔执剑行凶,要拘押了去。”
我给他喂了口热水,他接着说道:“都是故交旧识,昇哥便想攀个交情,谁知那姓秦的一把就甩了开去,根本就没把曹家当回事。众护卫想上前抢回澄二叔,却被赶来的皇家亲卫军给逼退了,昇哥将我拉到一边,说慎武帝动了杀心了,他说他不能走,就让几个护卫把我从后门带了出去。我们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们都被押走了,曹家带来的家财也被抄没了。我们没有马上出城去,而躲在了一间破败的荒宅里,隔天,便听说,宁安侯为曹家说情,被慎武帝斩杀于朝堂之上了,侯夫人为护幼子逃离,也被万箭穿心。”
讲到这儿,他的眼泪掉了下来,“姐姐,你知道吗?叶洲哥哥的大哥叶渊就是跟着我爹去战场上,给我爹挡了一箭死掉的,可是,可是,……”
我揽着他,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如此忠义仁爱的一家人,却偏偏遭此恶运,呜呼哀哉~
“叶洲哥哥受了伤,定然无法独自出城的,我们必须赶在慎武的爪牙前面找到他,直到天完全黑了之后,才在一处臭哄哄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他。帮他洗干净,敷上了药,筹划着还是先出城去,再图其他。可是,我们刚有所动作,便被发现了,护卫们为掩护我俩,都死了,叶洲哥哥的伤,本来不算重的,但他为我挡了一锤子,然后就吐了好多好多的血啊。”
曹俊哭得不能自已,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俊儿不难过了,叶洲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还有血海深仇没报呢。”
“嗯,姐姐,叶洲哥哥不能死,他不能死的~”曹俊的喉咙都哑了。
“他要死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我也哭成了个泪人。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传来了压抑的抽泣声,是老爷子,他老人家怕是早就醒了。
我拖过一旁的被子,让曹俊靠着,跑到了老爷子床前,“爷爷,您想哭便哭吧。”
“叶曾这个家伙啊,活着的时候,跟我斗了大半辈子的嘴,他,他咋就那么傻呢,啊,”老爷子情绪激动的,狠狠的拍着床板,“他死了,李季,老夫与你不共戴天,但凡我曹文恺还有一口气在,誓要夺了李家江山,杀得你们断子绝孙!”
老爷子很久才平复了下来,“俊儿,你接着讲。”
“哦,那个,嗯~”小迷糊蛋又断片了,拿眼睛瞄我呢。
“你和叶洲逃出城时,他替你挡了一锤子,吐了好多的血。”我提醒到。
“啊,那个,他被我扶着走了一段路后,便昏迷了。我就做了个简易的半副担架,拖着他到了江湾县城,把手臂上戴的金钏子给当了,去医馆找大夫给重新上了药。正好听到医馆要去江北进药材,我便请求捎我俩一程,掌柜的是个好人,就这样,我们到了花江镇。可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呀,只好漫无目的的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叶洲哥哥的伤口发炎了,他人也发起了烧,我们早就身无常物了,我就想着把雄鹰佩拿去当了,刚要转身离开,一阵天眩地转的,等醒过来,就看到姐姐了。”
我知道老爷子最想听的,就是曹昇他们的事,便问道:“你们离开花都时,曹家其他人如何了?”
“昇哥他们被下狱后,朝中分成了三派,一是紧跟慎武帝的,要斩杀干净,另一派,则是认为可废,但暂时不可杀的,第三派,就是以宁安侯为首的。可宁安侯被当场诛杀,便就成了两派了,我们逃出城时,杀与不杀,还悬而未决。”曹俊怯生生的偷瞧着老爷子。
老爷子靠坐着,面色沉如黑墨,“娃儿,如果昇儿他们死了,爷爷也没捱到那一天,这杆大旗,你得给我扛起来。要是,昇儿能逃出生天,爷爷还是没能陪着你们走到最后,答应爷爷,你得帮帮他。他日,他若是负你,你亦可斩杀之,改天换日。”
我是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能为我打算到这一步,曹昇可是他心尖尖上的孙子啊,寄予了他对曹家未来的希望啊,我可斩杀之,此情真的已经超越了血缘了。
“爷爷,我答应你,他日,若曹昇能宽仁相待,我亦必善待之。”
“好,好娃儿,爷爷此生有幸,能遇到你们一家子,不但对余生有了放手一搏的勇气,更是体会到了久违的天伦之乐。你澈伯伯到是个细致周到的性子,可惜天不假年,而你澄叔却心胸狭窄,做事激进冲动,看到他,我就火大,想揍他。他那个儿子曹程,从小看到我,就跟只鹌鹑似的,曹昇倒是什么都明白,却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甚是无趣。这一段流亡路,虽是艰辛无比,却是我暮年难得的幸福时光。娃儿,前路满是荆棘,只会比现在艰难千百遍,你若继续向前,就回不了头了,可害怕?”
老爷子满脸的沉重,意在询问,亦是变相的在鼓励着。
“人活一世,哪里有容易这两个字?我怕,但也不怕,未知,固然令人恐惧,但也预示着更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