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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渊坐在书房内,手中把玩着一柄竹简,竹简上,满是新鲜的墨痕。
每一个字,都血红血红的。
东漓国特色的红墨汁,是喜欢舞文弄墨雅士,用西域边城葡萄汁混着特色颜料调制而出的。
而那竹简上所列举的每一条密函,都令夏侯渊,如坠噩梦之中。
此时。
跪在他面前的少女,倔强的眉目带着丝丝缕缕的委屈,看着眸光清冷的夏侯渊,不敢轻举妄动。
“雪瑶,你跟了本殿多久?”
男人没有看她,半阖着眸,手指轻轻的怕打着凤凰城特有的凤凰木。
那古朴的桌案上,手指轻扣的声音。
曼妙,悠闲。
说话的声音温柔的像是情人间的痴痴呓语,沉稳的音调,尾音含着玩味。
只是。
夏侯渊轻柔的叫唤让苏雪要面色一滞。
谁不知道东漓太子从来不知温柔为何物。
他越是温柔,表明他越是生气。
可是,他在生气什么?
他从来不因为任何事跟她生气,她堂堂苏氏千金闺秀,哪怕父母双亡,被苏家外祖所养,亦为千金之贵。
她自认除了公主郡主,王侯将相家的小姐之外,没有人比她金贵,比她门第还高。
可她……爱他。
自愿为他做事,宁愿投身他之麾下,为他一身武装傍身,跟他征战沙场。
*
他也向来奖惩分明。
要么是奖,要么是罚,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喜怒不分。
一来,就让她跪下。
来了月事的身体有些难耐的酥麻,她一手撑着地,白里透红的面颊上,带着小女人特有的妩媚。
“殿下,雪瑶说错什么了,是不是我让你不高兴了?你罚雪瑶吧,雪瑶认罚。”
妩媚含羞的小女人,黛眉带着微微的为难,轻微的嘟囔声中带着丝丝撒娇的意味。
只是,却又说不上来,她是不是真的在撒娇。
他都没有说她哪里错,她就聪明而又审视夺度的道歉。
以往,夏侯渊最喜欢这种进退有度的女人。
不会向他索要什么。
办事效率高,文武双全,又……懂得什么时候该红袖添香。
只是今日,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却低低的笑了。
笑意清幽,含着以往他所没有的雅意。
苏雪瑶感觉夏侯渊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心越发的紧绷了,努力的想要蹦出一个笑。
扯了扯嘴角,却是尴尬的表情。
“殿下,你……”
“你不是向来喜欢在没外人的时候叫我夏侯哥哥吗,怎么,今日不敢了?”
她怎么敢。
他一来就让她跪下,那般绝情,她怎么敢。
苏雪瑶修整的平滑的指甲,抵着掌心,刮出了红痕,她也不知痛。
咬着唇,她被夏侯渊忽然冷下来的语气所惊愕。
余光扫了一眼桌案上的竹简,直觉告诉她,是那卷竹简出了问题。
“殿下,雪瑶全心全意为你,从来没有愧对过你一分,您不能听信别人的风言风语,就判雪瑶的罪。”
“雪瑶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永远都不会。”
……
苏雪瑶的誓言没有让对面的男人心软。
放下手中的竹简,夏侯渊轻轻合上,没有去看第二眼,可是如同血书一样的竹简上记录的每一个字,都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间。
狠狠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昭示了他的愚蠢。
“苏雪瑶,你跟了本殿五年了,本殿却从来不知道,你如此阳奉阴违!夺了赫连云露的东西,奉献给本殿,你要脸吗?”
阴鸷的眸,诡谲,荡漾着喋血的杀意。
……
他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
不,谁告诉他的!
赫连云露那个贱人?
不,不可能,她说过不说的。
赫连云露答应过她的。
苏雪瑶愣了,愣愣的看着生她气的男人,急着解释:“殿下,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看见苏雪瑶急着辩解时又哗的一下子上来。
“你的解释,本殿不想听。本殿只想知道,让本殿误会了赫连云露那么多次,你究竟想做什么?想让本殿厌恶她?很好,你成功了,成功的彻底。本殿一直认为你温柔可人,却没有想到你内心如此的阴暗。”
她心里阴暗?
苏雪瑶的心里就像是生了一个搅拌机,血肉变成了待搅肉,那模糊血肉之中,伸出了一只恶魔的出手。
恶魔的手撕碎她的心脏,将她拖入永不见天日的幽室,幽室的恶魔用他们尖锐的牙齿一口一口咬着她的心。
她疼的透彻心扉,却毫无办法。
她无法忍受,有人过的比她好那么多,拥有所有她想拥有的一切。
赫连云露凭什么可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凭什么可以送给夏侯渊所有夏侯渊需要的东西,军备,物资,武器,她也配吗?
一个为了心爱的男人付出一切却忘了自己国家的女人。
她凭什么答应了不说的,现在又全部告诉了夏侯渊?
她恨,她好恨啊。
*
“说不出话来了?”
夏侯渊是何等聪明的人,从来没有女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阴谋诡计。
苏雪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愿意调查也就算了,他若是想查,哪怕那人跟了他五年。
他也容不得她忤逆,容不得她有一丝隐瞒。
“雪瑶,收拾东西回东漓。”
男人对上女人那双柔情缱绻的美眸,一丝温柔也无。
他的书案前,放着几面巨大的旌旗,那是他摩下战神营的旗,红黑相间的旗此时被窗外吹进的冷风吹得呼呼作响。
冷漠的帆旗,就如同冷漠的他一样,一丝往日旧情都不顾。
全然不顾。
“不,凭什么。殿下,凭什么。就是因为赫连云露给你送了军备物资吗,就是因为她屡次三番的救你于危难吗?她明明求我不说的,是她求我我才答应她的,不是我想要将她的功劳抢走!你信我,你要相信我呀!”
苏雪瑶挺直脊背,她没错,她可怎么可能有错呢。
是赫连云露说的,一切都保密。
赫连云露说自己忠义两难全,求她发誓不说的。
她苏雪瑶没有说,赫连云露却就这么没脸没皮吗?
好一个陷阱,好一个挖了这么多年的陷阱!
是想让她彻底的离开夏侯渊是吗?
这一手玩的漂亮啊,赫连云露,这个小人!这个贱人!
果然,知道太子殿下最讨厌人背叛戏弄,赫连云露现在开始陷害她了是吗。
抓着地毯,苏雪瑶眼底浮现了疯狂的色彩,她不能走,她要是走了。
全部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已经有林妍柔了,她若是连他心腹的地位都受不住,那岂不是做他侧妃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可以……
*
“军备,物资?救本殿于危难?”男人刚毅的唇线严肃的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丹凤眸底肆虐着狂风暴雨,那暗涌的潮,如同过境的台风。
碾碎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那是什么,苏雪瑶,你还瞒了本殿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军备物资,什么救命之恩。
很好,苏雪瑶竟然还瞒了他这么多事。
敢瞒着他这么多事!
砰的一声!
男人纤长挺拔的身子站了起来,太过突然,他坐着的圆凳都被翻倒。
“把所有本殿不知道的事情,都说一遍!现在马上说!”
深沉严厉的询问声响彻在整个安静的厢房内,苏雪瑶内心不安,无法直视夏侯渊的视线。
他不知道,不,他竟然不知道这些。
“殿下,我刚才一时紧张,说错了……我……”
苏雪瑶猛地往后退,因为站着的男人忽然猛虎扑食一样大步的朝她走来。
她手撑着地,害怕的往后挪。
可是她挪的再快,也没有男人的速度快。
她心脏猛地跳动,小脸瞬间苍白:“殿下~”
夏侯渊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几张圆凳,粗粝的手捏着苏雪瑶的下颚,就像是擒着兽类一般。
他久居战场,向来没个轻重,更别提是怜香惜玉了。
“若是敢骗本殿,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的,苏雪瑶。”
冒火的双眸,此时已经带上了残暴的色彩。
*
对上他不可遏制的怒火,苏雪瑶火速的想着办法,抱着夏侯渊的手,她小脸苍白,红润的唇也失去了色彩。
杏仁般的美眸,唰的流下了一颗颗晶莹的泪滴。
她哽咽着,却没有发出声响。
如花似玉的小脸,此时可怜巴巴的皱成一团。
第一次见到她哭。
还是如此委屈的哭。
夏侯渊蹭蹭的火苗瞬间憋屈的降了不少,有些烦躁,他一把甩开苏雪瑶的脸。
大手骨节却咯咯作响。
难掩愤怒。
他轻嘲。
“你最好能给本殿一个合理的交代,不然今夜就收拾包袱给我滚回东漓。“
他的火气很大,苏雪瑶知道,今日如果继续说赫连云露坏话。
那她肯定今夜就要走。
所以她只能……
睫毛下遮掩的眼神变得疯狂,血液里的野性和恶毒,就像是蜜蜂的尾刺,刺的她浑身血淋淋。
恭维。
笑话。
有朝一日,她竟然要在心上人面前说赫连云露的好话!
竟然要把她知道的,赫连云露曾经做过的牺牲,一件一件的告诉夏侯渊。
怎么可能。
“不说现在就滚。”夏侯渊转身。
苏雪瑶跪着扑上前,抱住了夏侯渊的长腿:“不,殿下,别走。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