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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殿门再一次打开,疾步走进来一个颀长的身影。
目光往上,就看到一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
王欣听到殿内不少人的抽气声。
那张脸真的很美,肤色冷白如凝脂,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墨眸潋滟生辉,整个人就如那无瑕的美玉。
漂亮极了,却又不含一丝女气。
殿中众人一时都有些挪不开眼睛。
这就是林贵君吗?
他是从侧门进来的。
林贵君径直来到范晔身旁,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直看得人肝肠寸断,看得人心碎。
但却也把范晔看得莫名其妙,他狠狠瞪了林贵君一眼。
说不上为什么,范晔就是莫名讨厌他,就如他也讨厌二皇子凤鸣一样。
他把这归咎于他表哥凤凌和表姐凤昭身上。
他喜欢凤凌和凤昭,自然就讨厌他们的死对头凤鸣,以及林贵君了。
是人都有偏爱。
而他,诺大的侯府只剩他与母亲两个主子,凤凌和凤昭是他亲亲的表哥表姐,是他的亲人。
他这人很重亲情。
林贵君不以为意。
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庞上,眉眼微微敛起,配上那令人心碎的眼眸。
如满园的杏雨梨云齐齐盛放,惊艳绝伦。
明明三十多近四十岁的人了,一眼看去,仍有种蛊惑人心的媚。
范晔甩甩头,这林贵君有病,得治!
然而这画面映在众人的眼睛里,又是另一幅解读。
王欣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句话:岁月从不败美人!
以前见到这句话,王欣总嗤之以鼻,觉得,哪有美人能逃过岁月这把杀猪刀?
现在,她见到了。
她承认,是她见识少了。
与他相比,坐在凤鸣身后一直拿眼刀子剜她的西梁第一美人崔瑶雪,就显得太平淡了些。
这样美得张扬而有视觉冲击力的美人不进宫,还有什么地方能掩藏住他的光芒?
而凤鸣,也只继承了他的五六分美而已。
范晔不耐烦地皱眉,这人怎么还不走开,不知道挡在他的面前,很碍眼么?
然而,下一秒,从林贵君嘴里吐出了一名话,却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掉了。
林贵君定定地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地道:“我刚刚收到消息,你母亲,不在了!”
范晔脑子里“轰~”的一声,他身体晃了晃,站起来时碰倒了桌子上的茶壶,茶水流了一地。
他一把攥住了林贵君的衣襟,赤红着眼咆哮道:“你说什么?”
林贵君无视他扯着自己衣裳的手,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刀碧传来消息,你母亲她,吃东西噎着了,事出突然,府里的大夫没能救过来,管家派人请宫里的太医赶到,你母亲,她,已咽气了!”
范晔这时已顾不得问刀碧为什么会传消息给林贵君,也顾不得君前失仪,狠狠一把推开林贵君,撒腿就往外面跑。
林贵君的话大殿内众人都听到了。
大家都很奇怪,威远侯夫人出事,为什么最先得到消息的,反倒是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林贵君?
然而,尽管众人的八卦之火被林贵君的话熊熊点燃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往深里打听。
有些秘密,牵扯到了宫里,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听的了。
一个不好,是会死人的。
而凤凌,从刚刚范晔出殿就开始坐立不安。
女皇早上刚和儿子关系稍稍缓和,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些年,因为范晔是楚飒唯一的外甥,她对范晔也颇为照顾。
本来早上发生了魂一刺杀的事,她就没什么心思过寿。
这会儿又收到这个不好的消息,立时兴致全无。
她直接宣布散了宴席,让凤昭和凤凌带王欣去威远侯府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南嘉太子和公主也随着众朝臣出了宫。
女皇回到凤殿,坐立不安,索性换了便服,悄悄出了宫。
出门就见林贵君一袭白衣,跪在殿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女皇停在他面前,顿了顿,才淡淡地道:“跟上吧!”
一行人坐着马车,往宫门外行去,路上碰到闻讯而来的二皇子凤鸣,也加入了进去。
威远侯府离皇宫并不远,只隔着两条街。
他们到的时候,府门口已挂上了白布。
灵堂也已布置了起来。
因府里的主子一个时而痴傻,一个体弱多病,棺材是早就准备好的。
范晔和凤凌等三人前后脚赶到威远侯府时,威远侯夫人尸身都已凉了。
范晔呆呆地跪在床前,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没娘了,成孤儿了!
这些年,尽管娘清醒的时候少,犯痴迷糊的时候多,但只要她在,范晔就觉得很踏实。
现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再对他笑,也不说话。
他心里只觉得空荡荡的。
王欣看了看威远侯夫人,她面容发绀,眼结膜出血,瞳孔也散大了。
的确是意外窒息而死的症状。
凤凌怜惜地扶起瘫坐在地上的范晔,帮他张罗起来。
好在老管家很得力,凤凌一声令下,府里的下人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
灵堂搭了起来,白幡也挂上了。
府里的老嬷嬷替威远侯夫人换上寿衣,只是,因着侯夫人是窒息而亡,遗容看上去有些吓人。
王欣正要自告奋勇替她化妆,灵堂外一片喧哗。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女皇和林贵君、凤鸣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女皇看了看侯夫人的面容,扭头问道:“怎么还没有上妆?”
候夫人算起来是她的小姑子,她没登基前,常跟在她和楚飒屁股后面,说起来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只是后来自己登基,她成家,以及接着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这些年才没有再见面。
印象中她一直温温柔柔的,才不是这副可怖的样子。
还是让她漂漂亮亮体体面面地离开吧……
王欣接过女皇的话头,低低回了声:“正要上妆。”
便待走上前。
却被突然出现在床前一条人影挡住了。
王欣偏头看去,却是林贵君。
此时的林贵君,面色煞白,目光呆滞,泪水流了满脸而不自知,整个人仿佛一具失了灵魂的木偶。
他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再也装不下其他。
这是……
王欣强压下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仔细给侯夫人化了个淡妆。
化了妆的侯夫人,面容栩栩如生,平静安详,一如她不发病时的模样。
女皇点点头,表示满意。
她将视线转到林贵君那张满是泪痕的失魂落魄的脸上,表情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似怅然,似回忆,却没有丝毫愤怒。
按道理说,皇夫楚飒早已离世。
这十几年来,后宫只有林贵君一个男子,再没有进新人,女皇与林贵君感情应该很好才对。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