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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菁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决定自己去留的时候,双腿一曲,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求掌门将弟子收录门墙,弟子定恪遵教诲,严守门规,决不敢有丝毫违背师命。”
岳不群挥手一道真气,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你不必如此。你爹是衡山弟子,你拜入衡山派门下,岂不是更好?”
刘菁咬牙切齿地说道:“嵩山派那些恶贼在衡山城内,拿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爹的时候。衡山派近在咫尺,却没有一人下山,也没有一人出手相助。这样无情无义的门派,弟子宁死也不愿加入。”
岳不群又问道:“那为何非要拜入我华山门下?恒山派的定逸师妹当时也在衡山城,你为何不拜入她的门下?”
刘菁说道:“不敢欺瞒掌门。弟子在衡山城时,曾见温阳师兄以一己之力诛杀了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后来令狐师兄也是一个人力抗嵩山派陆柏不落下风。弟子觉得,自己想要向嵩山派报仇,只有拜入华山派才有可能。”
“报仇?!”
岳不群冷哼一声,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五岳剑派与魔教有不同戴天之仇。你爹身为衡山派弟子,却与曲洋这等魔教妖邪勾结,妄图带着门下弟子脱离五岳剑派,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实属咎由自取。便是我在那里,也会一剑杀了他。”
“正邪之争”这面大旗砸下来,周围顿时一静,别说是普通华山弟子了,就连宁中则也不好多说什么。
刘菁脸色一白,心里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杨戬突然开口求情道:“师父,刘正风师叔是被曲洋蛊惑蒙骗,才想着金盆洗水退隐江湖,并非是有意与魔教勾结,危害我五岳剑派。如今刘正风师叔已经死了,也算是为他的过错付出了代价,我们若是把罪过连坐到刘府老弱妇幼身上,和魔教动不动灭人满门有什么区别?”
“刘菁师妹有心加入我华山派,师父师娘若能悉心教导,让她走上正道,日后也可以弥补刘正风师叔犯下的错,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众人都是一愣,完全没有想到杨戬为什么突然站出来帮刘菁说情。
只有宁中则意识到了什么,抬眼朝岳不群望去。
结果就发现岳不群面色虽然严峻,但看向杨戬的目光中却满是欣慰赞许。
宁中则顿时明白过来,开口说道:“师兄,阳儿说的在理。刘正风师兄虽然犯了错,但刘府中人却都是无辜的。”
岳不群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师妹也这么想,那我就给她一个机会。刘菁,你若是答应我,从此以后放下为父报仇的念头,我便允许师妹将你收入门下,悉心教导。”
刘菁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心中想道:“我不愿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找嵩山派报仇,若是要放下仇恨,才能拜入华山门下,那我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正要开口拒绝,忽然注意到宁中则身后的岳灵珊正不断朝她使着眼色,还在用嘴型无声地告诉她什么。
刘菁一怔,旋即就明白了岳灵珊的意思,心中大喜过望,忙磕头道:“弟子愿意发誓,从今以后不再提为父报仇之事。“
不为父报仇,她还可以为母亲、兄长报仇,为死去的同门师兄弟们报仇。
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既如此,师妹,你就将她收入门下吧。我会向左掌门去一封信,左掌门做事最讲究规矩,刘正风已经用性命偿还了自己犯下的错,没理由再牵连到无辜妇孺身上。”
“弟子代家人叩谢掌门了。”
刘菁大喜,只觉得有岳不群为他们出头,刘府剩下的那些人,也就会安全了。
宁中则却是心头一震,吃惊地望着岳不群。
嵩山派才在江湖放话,刘正风不遵五岳盟主令,勾结魔教曲洋,被他们灭了满门。
岳不群就要给嵩山派写信,告诉他们刘正风女儿在华山,还要指明左冷禅这么做不对。
这哪里是在为刘府求情,分明是要借刘菁之名,拿嵩山派挟持杀死刘府妇孺之事,向嵩山派向左冷禅发难,啪啪打嵩山派的脸!
师兄,这时候与嵩山派翻脸,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宁中则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却见岳不群朝他微微颔首,意思很明白“师妹,我心里有数,你尽管放心。”
在与杨戬切磋之后,岳不群虽然备受打击,但也深感华山派已经没必要再韬光养晦隐忍下去,也是时候露出锋芒,与嵩山派争一争五岳盟主之位了。
这种事情,一要看自身实力,二也要师出有名。
刘菁的到来,对他来说,完全是瞌睡了就送上了枕头。
杨戬也明白这点,才会主动站出来,配合着岳不群演这出戏。
“起来吧。”
岳不群朝刘菁摆了摆手,说道:“这本就是我正道中人应做之理。江湖事江湖了,无论如何,也不该牵连到家人的。左盟主在衡山城所做之事,实在是有些过了。”
这一句话听得刘菁两眼泛红,差点没有哭出来。
刘菁好一会才缓和了情绪,走到宁中则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说道:“弟子刘菁拜见师父。”
“好好好!菁儿快起来!”宁中则将她扶了起来,这段时间相处,她也很喜欢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孩。
岳灵珊更是开心的拍手娇笑:“太好了!这下我终于不是小师妹了!来,刘师妹,叫声师姐听听!”
“师姐。”刘菁恭敬叫了一声,又朝着众华山弟子行了一礼,“见过各位师兄!”
一众华山弟子也纷纷回了一礼,随后,岳不群就将领着众人到了后堂,烧香祷祝了祖师,算是将刘菁正式收入了华山宁中则门下。
做完这一切,岳不群将目光望向了令狐冲,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心中暗暗想道:“阳儿性子像我,自从那次拒绝了风师叔之后,风师叔就再没有现过身。冲儿性子洒脱直爽,倒是和风师叔年轻时有几分像,若是让他去思过崖,不知道能不能得到风师叔青睐,学得……”
扑通!
岳不群念头尚未落下,令狐冲已经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他的面前,动作格外熟练,态度格外诚恳,声音格外响亮:“师父,弟子知罪了!弟子不该和田伯光那淫贼喝酒,差点连累了二师弟他们,请师傅责罚!”
岳不群:“……”
这种时候,他还能做什么?
只能是冷哼一声,满足令狐冲的要求:“你与田伯光斗酒,是为了救人,乃是权宜之策,倒也罢了。但你为何在他离开之后,还要继续喝下去,非要将自己灌醉不可?你就不怕他折返回来,一刀把你杀了?”
令狐冲说道:“弟子看那田伯光,虽然作恶多端,但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不像是出尔反……”
话未说完,岳不群狠狠一巴掌已经扇了过来,令狐冲不敢躲甚至都不敢运转内力,只生生用脸接了下来。
啪!
令狐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半张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也有一缕鲜血流出。
“令狐冲,我岳不群清清白白一世英名,怎么就教出你这个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糊涂蛋!”
岳不群本来只是佯怒,现在却是真的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光明磊落?!一个无恶不作的淫贼知道什么是光明磊落?你将这个词和他放在一起,都是在侮辱这个词!之前我只道你与那田伯光斗酒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你竟和他喝出交情了!天松师兄他们还真没有冤枉你!”
“爹,大师兄他……”岳灵珊想要给令狐冲求情。
“住口!”岳不群瞪了一眼,厉声道:“此刻是论究本门戒律,你是华山弟子,休得胡乱插嘴。”
岳灵珊极少见父亲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心中大受委曲,眼眶一红,便要哭了出来。
若在平时,岳不群纵然不理,宁中则也要温言慰抚,但此时岳不群是以掌门人身分,究理门户戒律。
而且宁中则也觉得令狐冲的想法错的太过离谱,也是该让岳不群好好教训教训他了,朝着岳灵珊喝道:“珊儿,你爹说的没错,这事没有你插嘴的份儿。还不给我过来!”
杨戬也不理解令狐冲是怎么想的。
他一开始只道是自家大师兄是酒瘾烦了,做事欠缺考虑,才会在斗酒之后喝得酩酊大醉,没想到令狐冲这大醉竟然是建立在对田伯光光明磊落的判断上。
一个淫贼,光明磊落的汉子?
这不是在开普天之下最大的玩笑吗!
岳不群越说越气,一脚将令狐冲踹翻在地,口中说道:“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糊涂蛋,省的你日后做出有辱我华山派声望之事!”拔剑就要朝令狐冲刺去。
宁中则忙上前拦住了他,劝道:“师兄,行恶论迹不论心,冲儿只是一时糊涂,你让他反省反省,想明白了也就不会再有这种想法。”
岳不群这才停下手,又问道:“令狐冲,此事关系到我华山一派的兴衰荣辱,也关系到你一生的安危成败,你不可对我有丝毫隐瞒。我只问你,今后见到田伯光这等恶贼,是否嫉恶如仇,格杀无赦?”
令狐冲只是随口说出了自己对田伯光的看法,根本没有想到会让岳不群这般生气,直接吓傻了。
此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大声应道:“弟子下次见到田伯光,定然二话不说,一剑杀了他,为民除害。”
“希望你能记住自己今日的话。若是以后,你再犯这种错误,我便一剑取了你项上人头。”
岳不群这才火气稍熄,收起了长剑,说道:”令狐冲,你心性不坚,善恶不分,结交妖邪,我罚你面壁一年,将这件事从头至尾好好的想一想。”
令狐冲躬身道:“是,弟子恭领责罚。”
岳灵珊忍不住说道;“面壁一年?爹,这也太重了吧!大师兄,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他知道错了?”
岳不群冷哼一声,一把将令狐冲腰间的水袋拽了过来,打开盖子,往地上一到,一股浓浓酒香弥漫在周围,说道:“这是知道错了吗?分明是有恃无恐!不知悔改!”
令狐冲自知此次回山,必然会受罚,很可能又要被迫戒酒,是以这一路上都是把酒当水喝,想要先把酒瘾过够。
结果,却是被抓了个现行。
岳灵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令狐冲一眼,还想着帮他减轻点责罚,但岳不群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珊儿,你带着你刘师妹熟悉一下我华山派,其余人都散了吧!”
等到众弟子离开,宁中则宽慰了岳不群几句令狐冲只是太过年轻才被人蒙蔽,等见识多了人心险恶,就不会上这种当。
随后,宁中则就忍不住问道:“师兄,我们这个时候就和嵩山派翻脸,是不是有些太急了点?”
“师妹,你有所不知。前几天,我和阳儿……”岳不群苦笑将自己与杨戬切磋的经过说了一下。
“一招?!”宁中则失声叫道。
“一招。”岳不群长叹了一口气。
他这段时间实在是憋坏了,此时面对青梅竹马的师妹、妻子,忍不住倾述起来.
“师妹,你知道吗?当时我整个人都有些心灰意冷,差点崩溃掉。只觉得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恨不得一死了之。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都练了个什么,辛辛苦苦一辈子,却是连阳儿一招都接不住。”
宁中则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师兄,你可是我华山派的掌门,天下赫赫有名的君子剑,若你都一无是处,那这全天下所有人都该羞愧自杀去了!阳儿……”
担心刺激到岳不群,宁中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岳不群自己却主动说了起来:“冲儿一直说,阳儿和他就好似皓月萤虫,差了十万八千里。其实何止是他,这世上哪个人和阳儿相比,不是皓月萤虫!“
“我不行,左冷禅不行,方正冲虚不行,东方不败不行,风师叔也不行!就算是往前推个千年,又有几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我有时就在想,他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这才会超过世人如此之多。”
宁中则笑道:“阳儿他再厉害,不也是你教出来的?他若是神仙下凡,那你就是神仙的师父!”
哪怕知道宁中则在安慰自己,岳不群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罕见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握住了宁中则的手,柔声说道:“师妹,能娶你为妻,实在是我岳不群今生最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