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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封信的时候,正值傍晚。
当地政府安排他们住的宾馆在一条河旁边。
姜釉和江南依旧在一个房间里,拉开窗帘就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流淌的河水以及远处的高山。
江南不由感慨:“咱们这也算是住上江景房了吧?来这边以后的最高待遇啊,哈哈。”
她开着玩笑,神情也很松快。
其实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这段时间已经晒黑了不少,皮肤也似乎比来那会儿粗糙了许多。云省这边的紫外线,一直在刺激着年轻女孩儿娇嫩的肌肤。
他们义诊时,很早就出工,有时候来不及根本没时间擦防晒,又或者忙起来就将这事儿给忘了。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晒黑了不少。
姜釉看着江南有些发怔,不知不觉间,她和这群年轻的后辈们已经共事了大半个月了。
一开始她不是没有担忧过,他们太年轻阅读太少,可能在工作上会出很多问题,又或者遇到事儿时会慌乱会扛不起。可这些天下来,他们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打破了她的这种担忧。
姜釉不由想到,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不行,自己不能够胜任工作。那时候她对自己的能力信心满满,怎么等到这会儿了,她却怀疑起他们来了?
看来自己还真是有点古板。姜釉不由在心里自嘲了一句,随后她对江南说道:“你每天早上出门前记得擦防晒,你这脸再任由太阳晒下去,可能就要晒伤了。到时候脱皮刺痛,有你好受的。”
江南听姜釉这么一提醒,赶紧把自己的防晒放在了显眼的位置。
她说道:“那我得多注意。急诊科过来的那个苗淼前几天脸就已经晒伤了,正脱皮呢,说碰一下都痛。”
姜釉听了,问她:“她有修复用的药或者护肤品吗?”
“有。”江南点头,“她说她妈就担心她这个,给她备了塞箱子了。哎呀,这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呀。”
说完江南自己又一个劲儿傻乐,拿出手机就说要去给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等江南出去后,姜釉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看着窗户外的河水。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这几天除了刘悠悠和院长练习过她,就只有科室的同事问她情况了。家里头是一个电话都没有再打来。
自从她跟奶奶说过那番话后,奶奶也没有再打过电话来。
姜釉心中有数,知道这恐怕是谈崩了,姜国伟是根本不会同意将那套房子卖给她的,他还指望着那套房子现在收租,将来升值呢。
知道她这样说,估计是生怕她真的会来占这套房子的便宜,这下钱也不找她借了。姜釉觉得要是自己猜得没错,姜国伟和他老婆为了救儿子,八成已经忍痛从存款里取了钱去私了了。
想到姜立涛这个同父异母的熊弟弟,姜釉就觉得脑仁儿疼。她觉得,要是姜立涛是她儿子,她肯定不会管他,就让他被抓起来。不吃点教训,他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但这种事儿姜国伟是不可能让它发生的。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儿子,他一直是惯着他,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他,哪里会舍得真的让儿子抓起来呢?更何况,他还一门心思操心着儿子的未来。
按他的想法,将来姜立涛毕业了,最好的出路就是去考公务员。他甚至还在喝多了的时候放过大话,表示姜立涛将来只要能过了笔试,他就找关系保证他面试通过,一定被录取。
那会儿是过年,也是姜釉难得没有跟他们闹翻,还能一起坐下来吃顿饭的一年。当时她听了就忍不住在心里嗤笑,觉得姜国伟这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不说别的,姜立涛这种脑子,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别说考公务员了,就连大学能不能考上还是个未知数呢。
奶奶也有这个担忧,所有偶尔奶奶还会对姜釉说道:“釉釉啊,将来你弟弟要是混得不好,你做姐姐的,还是得帮衬些啊。”
即便是知道她与亲生父亲和继母的关系不佳,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是没感情,奶奶还是说了这样的话。在老一辈眼里,血肉亲情,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就算是有再多的埋怨,最后也还是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在奶奶看来,就是一家人。
姜釉只觉得有些可悲。
这种可悲不知道觉得自己可悲,还是替奶奶感到可悲。一想到奶奶操持了一辈子,一颗心都只关心家里其他人,都没怎么操心过她自己,姜釉就又觉得心酸。
这种悲春伤秋的情绪一起来,尤其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很难快速的调节过来。
姜釉难得这么感伤,她倒也不觉得感伤有什么不好。酸甜苦辣多种滋味,都尝过也算是人生另一种圆满了。
只是这股情绪终究还是没能持续太久。
突如其来的敲门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起身朝门口走去,问:“哪位?”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口有如蚊子叫的声音传来:
“阿姨。”
是阿约的声音。
姜釉将门一把打开,果然就见阿约站在门口,而不远处胥遇辰张赞以及楚舸三人正靠着墙站着,就这么看着阿约。
“什么情况?”姜釉对眼前的场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这话是看着胥遇辰问的。
胥遇辰却没说话,只示意她问阿约。
姜釉看向阿约,阿约像是鼓起了勇气,伸出手牵住了姜釉的手,然后小声说道:“阿姨,一起吃饭。”
说简单句子的时候,阿约的普通话还是可以的,至少能让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姜釉这时候反应过来,她又看向胥遇辰他们:“所以你们是来叫我吃饭的?”
张赞朝着阿约努了努嘴:“可不是我们,是他。他说要叫你一起吃饭,不肯只跟我们去。”
“所以我们叫他自己来叫你。”胥遇辰勾了勾嘴角,“看来他也不是真的那么胆小,更不是不能和人交流。”
这是个好讯息,让他们觉得事情也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没有在宾馆的餐厅里吃饭,而是去了街上,找了个小饭馆。
张赞一口气点了六七个菜,说是要好好换换口味,喂饱肚子。
楚舸打趣:“别说得你好像之前都没吃饱过似的。”
“哎呀,你不懂。”张赞振振有词说道,“宾馆的饭菜虽然还可以吧,但他们的大厨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做的菜味道都差不多,我吃了这么多天真是有点吃腻了。”
说完,还觉得有些委屈似的:“我从前哪里受过这种苦啊……”
“少来。”胥遇辰有些受不了的拍了下张赞的脑袋,手掌与脑袋接触发出“啪”地一声,“你之前做义工的时候,吃得苦还少?”
张赞嘻嘻哈哈的,直说自己就开个玩笑。
说完他又补了句:“胥遇辰,我发现你自从跟姜医生混一块儿后,你都变正儿八经了。”
一句话他说的无心,可听在胥遇辰耳里,却无疑像是当着姜釉的面儿戳穿他的心思。胥遇辰吓得差点有一种心脏骤停的感觉,他使劲儿给张赞使眼色,张赞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胥遇辰的意思。
他立马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胥遇辰这才打算放过他。
阿约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只埋头大口大口吃着,一点也不挑食。
姜釉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就好像害怕自己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姜釉问他:“阿约,你多少天没吃过饭了?”
阿约咽下碗里最后一口饭,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好像有……一个月?”
听到这个回答,姜釉吓了一大跳,一旁的三人也吓到了。
楚舸更是说道:“一个月不吃饭那不得饿死了啊?!”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张赞立马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他说道,“他应该只是没有这样正经的吃过饭了,估计吃了点别的垫肚子呢。”
听到张赞的话,阿约点了点头,表示他说对了。
姜釉却有不好的预感:“那些吃的你从哪里来的?”
“捡的。”阿约回答得很认真。
顿时,饭桌上的四个大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阿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见他们都不吭声,顿时也紧张起来不敢开口了。
过了一小会儿,姜釉又摸了摸阿约的头毛:“吃吧,不着急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你想吃就吃。”
小孩儿吃了饭,很快就困了。
张赞带他回房间洗漱完,阿约一沾床就睡了过去。确定他睡着了,张赞这才重新出屋子,与其他三人汇合,在宾馆下面的坪地里溜达。
他说道:“我今天走的时候将这事儿跟五峰还有封信的干部都说了,他们帮我去打听了一下普璞村那边。说村民反映,是少了一个小孩儿。”
“那会是阿约吗?”姜釉连忙问。
张赞点了点头,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应该是他,但……他家情况有点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胥遇辰问。
张赞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他爸是个酒鬼,一喝醉就在家里发酒疯打人,经常把老婆孩子打得没法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