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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拔弩张
坏了,露出破绽了。我着急得心跳加速,杨朵薇突然指着我这边说:“你是来演熊猫的,那台上的熊猫是谁?”
“谁啊?”其他人也纷纷发出惊奇的声音。
“到底是谁?”苏烈跳上台,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一直走到我面前。他盯着身着熊猫玩偶服的我,伸手过来要扯掉熊猫头套。
说时迟那时快,我双手用力盖住整颗熊猫脑袋,和苏烈僵持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不能被他看到。不用想也知道,那场面肯定特别滑稽。我使上所有力气按着脑袋不让苏烈得逞,苏烈还来劲了,有种不看到熊猫的真面目誓不罢休的气势。由于我穿着熊猫套装,手掌圆滚滚的,特别笨拙,没多久就被苏烈占了上风。
他残忍地把熊猫头套拔下来,我整个脑袋也快被扯断了。因为我在头套里面闷了很长时间,头发湿透,又因为头套被拔得太猛,去掉头套后,我的头发整个乱糟糟地竖着,造型很夸张,简直可以加入越南洗剪吹组合HKT。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而杨朵薇一脸惊悚的表情。苏烈睁大了眼睛盯着我,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便秘表情,快速眨了眨眼睛,好告诉他自己不是眼花。
距离泰国分别后,我们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头发比之前剪得更短,看起来很有精神,像从深山部队里出来的一样。不知为何,看到他精力充沛的样子,我松了口气,并努力朝他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场面变得更尴尬了。
“你怎么在这里?”苏烈语气不好。
“还能怎么,不就是跟踪你嘛,我早说她对你心怀不轨。”杨朵薇抱着胸走过来,尖声尖气,指着我的鼻子说,“看你怎么解释清楚。”
她还真说对了,我一张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实在太难解释了,百口莫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转身就跑,还没跑两步就被苏烈喝住:“你站住!”
我来不及刹住脚,往前滑了两步,这姿势加上肥胖的熊猫服,看起来像在南极冰层上滑行的企鹅一样可笑。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排练,你留下演熊猫。”他几乎命令一样对我说,又对那个低年级的学弟挥挥手,“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什么?!为什么要她演呀,她能演好吗?”杨朵薇抗议,可是苏烈像没有听到一样。我想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杨朵薇会对一个演熊猫的人这么苛刻。熊猫,需要什么演技吗?
我茫然地看着苏烈,他走回舞台下,开始指挥大家各就各位,几乎没有再看我一眼。
少了点什么,苏烈对我的态度,少了过去那种盛气凌人的嚣张,少了看我笑话的嘲弄,而是把我当作舞台上的一员,处理失误和干扰,专心在话剧上。他工作起来是很认真没错,只是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失落。
我深呼吸,重新戴上熊猫头,心情就像这一身装扮,从头沉重到脚。
排演到晚上10点结束,我累成一摊泥,拖着脚步去道具室还服装,出来后大家都散了,主演之一的女生跑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我说不了,困得直想睡觉。女生嘿嘿笑,说:“在苏老大的话剧社就是这样子,不累到去校医室都不算在这里待过,你慢慢就习惯了。”
习惯?我才不要演一整年的熊猫。
走出活动楼看到苏烈正在取车,他开车从我旁边经过,我神经质地朝他挥了挥手打招呼,他在车子里看了我一眼,好像开在马路上看到一个在等红灯的路人,面无表情地径直把车子开走。丢死人了,我的手慢慢放下,呆呆地望着车子拐过教学楼,往南大门外驶远。
忧愁像夜色一样浓稠。走回寝室的路上,我告诉自己,苏烈能做到形同陌路,我也应该要做到。加油啊,无所不能的林麒。
“林麒!”
身后,许征骑着他的电驴驶近我。我站在那里,他火急火燎的,车子还没停稳就跳下来,推着车子跑到我面前,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一样对我说:“怎么办林麒?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
“小心摔着。哪里地震还是洪灾了?你要上前线抗震救灾吗?这么着急干吗。”我一度心惊胆战地害怕许征和他的电驴撞翻我。
许征愁容满面,路灯下满头大汗:“麦莉说,她要跟我分手,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难道她知道我暑假又回去相亲的事了吗?那姑娘我当场就推掉了,我发誓我对她绝没有二心。”
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好像早早知道附近居民遭了小偷,回家后邻居又跑来告诉你,可是你没办法告诉邻居,小偷其实是家贼。
我拍拍许征的肩膀安慰他:“要喝酒吗?我们喝酒去。”
十字街有家台湾人开的关东煮小店,我和麦莉常去,尤其是想喝点小酒的时候。店面叫作“小胖黑”,并不是店长是个小胖黑,而是店里有只猫,又胖又黑,总是一动不动地卧在柜台上,懒得看任何人一眼。有时候专门带了香肠来哄它,它也不曾为之所动,整日趴在那里,我和麦莉都怀疑它是胖得难以挪动。
人并不多,除了我和许征还有另外一桌学生。这个店东西其实不太好吃,胜在安静,新生不喜欢,研究生常驻,有免费的Wi-Fi和空调可以蹭。我和许征找了一个位置,买关东煮,叫几瓶啤酒,对瓶吹。许征惆怅得一张脸可以挤出水来,说怎么也想不通麦莉为什么要分手,他说他长白头发了,并拨开头发给我看,灯光反光,我看不清到底是白发还是黑发。
“我以为她是像之前一样,吓一吓我,而这次她是很认真地要分手。难怪上学期期末她对我爱搭不理的,找她总说忙,原来早有跟我分手的念头,你说说,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许征才好:“麦莉有时就是那样,我和她做朋友六年,也不是完全了解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说认真就是真的……”
想想苏烈也是,说从泰国回来互不相干就是很认真的,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总能做得很绝。麦莉在对许征这件事上,她不对在先,可她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毫无理由地必须站在她那边,导致我面对许征的痛苦时,也感到痛苦万分。
酒瓶子七倒八歪,许征酒量比我还差,喝到第四瓶,就两颊绯红,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并开始鬼哭狼嚎,有耍酒疯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我才知道自己叫他来喝酒犯了多大的错误,他根本就是不会喝酒的人嘛。
许征吹到第五瓶时,开始用头一下一下规律地撞击桌面,边撞边胡言乱语:“我不好,我不够好,麦莉不爱我,我不好,她讨厌我……”
“小胖黑”店里另外一桌的学生对许征的行为很傻眼,连店老板都一脸担忧。我看许征撞桌子看得心惊肉跳的,怕他磕伤脑袋,想也没想就把手伸到他脑袋下,被他重重地撞了一下,疼得我叫了一声,马上又抽回手,让他继续彗星撞地球。等他抬起头,发现他的额头青了一小块,醉得很严重,坚持要继续喝,举着啤酒瓶站起来摇摇晃晃跟我干杯,眼镜都喝掉了。我一边蹲下去帮他捡眼镜一边担心他会一脚踢到我。
他把店里的肥猫惊扰了,喵的一声纵身一跃,从柜台跃到我们的桌子上,一只酒瓶子从桌子上滚落,碎了一地,好险,幸好没伤到刚直起身的我。事实证明,猫咪飞檐走壁的能力和胖没关系。店老板过来道歉,许征揪着人家一脸鼻涕一脸泪地问:“你说她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说完整个人倒在桌子上。像许征这种酒品不好的客人,下次再来人家就不会再卖酒给他。
我只好打电话给麦莉,她刚睡下没多久,麦莉一向睡得早,美容觉嘛。我在音乐厅排练时她发信息问我怎么还没回寝室,当时来不及解释,只跟她说在自习。我担心我跟她说了,她大概会说我是为了跟踪苏烈而去的。
“麦莉你快过来‘小胖黑’这里,许征醉得不省人事,他不死也要疯了,你快过来处理。”我对着电话说。
麦莉停了好久才说话:“我不会去的,你别管他,我会打电话叫几个男生抬他回学校公寓,你回来吧。”她说完挂了电话。
麦莉就是这样,一旦她下定决心告别,什么都挽救不回来。高中时期我就领教过,当时教政治的女老师,针对麦莉在她的课上看小说的行为而把麦莉考八十多分的试卷硬生生改成零分,只为给麦莉一个处分,当着全班的面警告她别再看什么色情小说。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色情小说,是漫画版的《源氏物语》。麦莉从此没再上过政治课,高考政治部分的试题也是空白的,她说她不信人生缺了政治课就走投无路。确实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不过她把自己原本应该上一流大学的人生弄到了二流大学,却一点也不后悔,说一流大学培养出教政治的女老师之流,也不见得有多一流。
我不忍心丢下不省人事的许征一人在小店,在旁边陪着等他的学生来带走他。二十分钟后,许征几个平时跟他关系要好的称兄道弟的学生来了,看见他的状况也纷纷有点吃不消,说以前从没见他这样子失态。
几个人一起抬他出了小店,把他驮在电驴上送他回教师公寓。我站在街上目送他们远去,一阵酒气袭上胸口,我也有点喝多了,突然看到麦莉抱着胸站在不远处,目光望着许征被载走的方向。
我们相互望着对方,隔着如水的黑夜,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大学四年的课程逐年递减,到了大四,我们新闻系贴出的专业课只有三门,剩下的全是选修课。专业课老师甚至鼓励学生逃课,找公司实习去。遇到这种通情达理的老师我恨不得抱着他亲上一口。麦莉除了一周里回来上一两次必要的必修课,剩下的时间都在老男人的拍卖行当助理。我们一个星期见不上一面,她正忙着学习鉴别古董,这是个很有“钱途”的行业。
随着迎新晚会的临近,话剧排演时间增加,由原来的每晚两小时加到每晚四小时,晚上6点到10点,团队成员不许请假不许迟到,即使如此,大家也没有怨言。整整排练了一周,杨朵薇每天到场都给大伙带饮料和甜点、零食,演出的前一天让家里的司机带来了一个14寸松露蛋糕,当作提前庆祝。大伙分食时她在旁边像个女主人似的,说减肥不吃甜点,还说:“林麒,你应该多吃点,这不是松露粉,而是正宗黑松露。”那意思好像是我没吃过这么顶级的蛋糕似的。她越是这么说,我越要多吃,否则难以泄愤。
苏烈在布置舞台效果,一周来我们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不知道是他太沉浸在话剧之中,还是他严格遵守我们的约定,除了我在舞台上走错位而纠正我,再也没主动跟我说过一句多余的话,甚至他跟别人说的都比我多。他越是执著于舞台细节,看起来越是光芒四射。
我不否认自己因为喜欢上他才觉得他哪里看起来都好,有时候他盯着我的熊猫脑袋跟我讲解动作,我从熊猫鼻孔里盯着他胸口的位置,脸轰的就发烫了,好在他没能察觉。为了不让他以为我是来捣乱的,我在台上表演得很努力,用力翻滚,用力卖萌。
杨朵薇切了一小块蛋糕,送到苏烈面前,苏烈正在做记录,耸耸肩说腾不出手不吃,杨朵薇用勺子挖了一小勺送到苏烈嘴边,苏烈摇了摇头,那场面看起来他们就是当之无愧的男女朋友关系,看得我脸红心跳的,在心里暗骂杨朵薇脸皮真厚。
周末我爸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我也推掉了,说要为周一的迎新晚会做准备,这是我第一次出演话剧,虽然演一只熊猫,大伙甚至不知道里面是谁,是男是女,就知道是只熊猫。林赞成同志激动地说要来观看,我劝他要是不想看女儿出糗还是免了。
连麦莉也说:“你没必要那么卖力,杨朵薇是主演,风头是她的,你就坐着吃竹子就行,熊猫的生命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国宝啊,又不是马戏团的小狗,没有哪只熊猫要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她知道我是为了苏烈,虽然我一句也不提,连苏烈的名字也不提。
“你们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一对,我很难想象,苏烈要知道你喜欢他,不得笑死。他大概会说,这是我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麦莉光想着都觉得好笑。
“你错了,他才不会那么说。他会说,是吗,很难有哪个女的不喜欢我吧,我是谁啊,我是苏烈。”我学着苏烈的口气,并想象他欠扁的样子。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他,见到他会脸红心跳,忍不住想他,想见他。
这将是我活21年犯下最严重的糗事,记录TOP1,无可取代,无可救药。
简单易懂的比喻就是,白痴的林麒在给未来埋下一颗注定要被她自己踩到的地雷。
演出当天晚上,音乐厅里坐满了人,麦莉拿到一张前面第二排的位置,专门为我这只熊猫来捧场的。所有人都在后台准备,化妆换衣服,杨朵薇甚至带了她自己的化妆师,一点儿也不夸张,她有自己的化妆师,就像个大明星似的。
我抱着熊猫头套,坐在一个角落,看到苏烈进进出出,跟主演交代注意事项,帮他们温习台词,他好像当我隐形似的。有那么一次,他终于朝我走来,我期待着他要嘱咐我什么,他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下,说出两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字“借过”。
演出前十分钟,我紧张症又犯了,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看到杨朵薇正抱着我的熊猫头套,一脸假笑。我正疑惑,熊猫头套我明明交给别人代管,怎么会到她手上,她把头套递给我,推着我往幕布前走,温柔地说:“林麒,你得好好演,不能让苏烈失望,你知道,每一场演出对苏烈来说都很重要,搞砸了他绝对饶不了你。”
鬼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杨朵薇这么好心来提醒我,她那装腔作势的声音听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演出开始,我戴上头套,在同学们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往台上走,头套里传来一阵刺鼻的洋葱味,熏得我热泪盈眶。我怀疑这头套里的洋葱味是杨朵薇搞的鬼,可是我已经走到台上,演出开始,杨朵薇和其他同学各就各位开始投入表演。
整场演出40分钟,刚开始洋葱的味道刺鼻得我三番几次要打喷嚏又拼命地忍住,眼泪鼻涕一直流,好不容易坚持到快要结束,作为熊猫的我最后要在台上翻三个滚。我眼睛又痒又痛,没找准位置,咕噜噜地凭感觉翻,没注意,一下子从舞台上翻了下去,我重重地摔到高达一米的舞台下,伴随全场的惊叫声,我好像在其中听到麦莉的尖叫声。
好在有厚重熊猫玩偶服的缓冲,我感觉没有太疼,摔到地上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毁了这出话剧,于是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做了一个弯腰扮萌的动作,在大家被逗乐的笑声中,手脚并用,很笨拙地爬上舞台。
两分钟后,话剧结束,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才刚走回后台休息室,苏烈已经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来不及摘下熊猫头套,只能那么对着他,知道要求完美的他肯定要骂人的,其他人都自动散到一边去。
我鼻子痒,在他开口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后退两步,火气茂盛:“你就不能注意点吗?我们走了那么多场位置,排练无数次,你怎么还是出错?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你是石头脑袋吧?”
我热得受不了,用力把头套摘下来,想跟他道歉。
他看到我眼睛红肿得不像样,怔了怔问:“你哭了?”
其他人都以为我被骂哭了,杨朵薇坐在一张休息椅上,我看到她嘴角幸灾乐祸的被掩饰得很好的笑容。我指了指她的方向,可是一点儿证据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上,又把手放下,一下一下抽着依然有点发痒的鼻子,满头大汗的,脸已经红得像个烧炭的炉子。
“苏烈你真混蛋。”麦莉已经从前台冲进来,扒开人群站到我面前。第一次有人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骂苏烈,围观的人又多了一倍。舞台前继续有表演,街舞,打击乐的声音响震天,后台的人说话要用喊的。
“一米高的舞台,林麒从上面摔下来,你不问她有没有受伤,却在说什么屁话,你连自己队员的安全都保障不了,算什么团队带领者。”麦莉声音很大,没有一点畏惧的意思。她边骂边从我手中拿过熊猫头套,用力地往人群里摔下去,熊猫头滚到杨朵薇脚边,轻轻砸了她一下,她好像受了多大的伤,委屈地抬起脚。
麦莉动手把我身上的熊猫服脱下,脱下熊猫服我才发现膝盖撞青了。
“走,我们回去。”麦莉把那身熊猫服摔到苏烈身上,拉着我往后台出口处走。人群自动给我们让出一条道,那一刻,她真是帅呆了。
我们出音乐厅走到医学院附近人少的路上,麦莉才松开我的手,拍着心脏受惊似的问我:“没人追上来吧?我说林麒,我过几天要是死了,肯定得和这事脱不了关系,教你离苏烈远点,你就是不听,还去演什么舞台剧。本来不想去看,担心你出事才去的。哎哟喂,你哭什么啊?”
我跟在麦莉后面,她一边走一边念叨,路灯下她的大花裙摆翩翩翻飞,我的视线逐渐模糊,想到苏烈对我的态度,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有点洋葱后遗症,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麦莉回头看到我哭,连声叹气。
“哭什么啊?是哪里撞疼了吗?”麦莉少见地关切。
我捶着胸口,说不出话,哪里疼都比不过心里疼。
至于音乐厅那边发生的事情,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也许不会那么难过。
麦莉甩到苏烈身上的熊猫服,鼻子异常灵敏的他闻到了洋葱味。我们走后,他捡起地上的熊猫头,没有散去的洋葱味从头套里散发出来,他再次用力把头套摔到地上,骂道:“谁干的!谁跟我说说,这个洋葱味道是怎么回事,林麒的熊猫头套里为什么会有洋葱味。”
所有人都屏着气不出声。杨朵薇突然小声说:“说不定是她自己弄的呢。”
苏烈冷哼:“你是说,她自己蠢到用洋葱来熏自己?”
“有可能,谁知道,为博得同情什么的谁知道。”
“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谁干的谁最好主动招出来。”
几天后,我上完课从教室出去,看到苏烈等在走廊外,千年不变的帅哥等人姿势,靠墙,手插裤袋,一只脚抵着墙,有一瞬间我觉得他长得像小栗旬,该死的我一呼吸心跳就加速,和旁边偷看他的那些花痴女同学没什么差别。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等我,也许是为迎新晚会的事来找我麻烦,我低头从他旁边走过去,被他叫住。
我停在走廊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回头跟他说了声抱歉。
“为什么道歉?”他问,跟在身后。
“我做错了,我滚到台下。”我说。
“你没听到大家掌声很热烈吗?你不算搞砸。”
从泰国回来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面对面交谈。他霸道地对我做的所有事,人格分裂似的变态性格,让我很摸不着头脑。我停下来,忍不住顶他:“不算搞砸,你为什么骂我?我收回我的道歉,现在换你跟我道歉。”
苏烈怔了,大概没想到他的好言好语换来我的恶劣态度,习惯性皱起眉毛。
“你吃错药了?”
“吃错药的人是你吧。”我很想正常跟他对话,可是做不到,到嘴边的话说出来全变了味,剑拔弩张的味道像煮煳的饭。
他靠近我,为了不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尽量克制语气:“本来呢,我是有打算跟你道歉,不过看你没什么事,算了。”说完歪了歪嘴,长腿跨着大步赶超到我面前。我望着他离开的帅气背影,恨自己不争气,又输了。
不过事情好像还没完。走远的苏烈又返回来,我站在原地,他看起来好像怒不可遏,难道他要打我吗?他一直走到我面前,有什么话迟迟难以说出口,憋了很久。
“这周五,我爷爷七十大寿,他邀请你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你听好,是爷爷邀请你,不是我。搞不懂他有什么毛病,也许是老年痴呆,才会邀请你。”
走之前他又加了一句:“周五下课我来接你,不许逃。”
苏烈又恢复成撒旦公子,看他抓狂的样子,我忍不住朝他的背影笑了。
苏爷爷邀请我参加他的寿宴?我脑海中浮现的那栋城堡,从里面散发出黑色的雾气,上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回不知道又要受什么虐。要去吗?能不去吗?除非我长了一双翅膀,翅膀也不行,苏烈一枪就把我打下来了,哈利波特的隐形斗篷最好。
周五苏烈提前给我发一条短信,三个字:别想逃。
我压根没想逃,我想得很通,苏烈爷爷邀请我,老头子还算苏家最正常的人,慈眉善目的应该不会加害我,万一苏烈要整我也有老爷子给我做后台。
打着如意算盘的我,下课后扛着一个袋子在教学楼外等苏烈。十分钟后他开车过来,看到我依然穿着平常服装扛着袋子:“你麻袋里装着尸体吗?”他一只胳膊靠在车窗上。
“上次你买给我的裙子,我说过还给你的。”我忍住想骂人的冲动,拉开后座车门,把袋子丢进去,自己也坐进去。
苏烈启动车子,在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没必要还我,我用不着,你可以留着。”他想了想又补充,“哦,我错了,你还是比较适合男装,穿这个比较像人妖。”
我们之间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对话,我心里感到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畅快。虽然这种正常的对话是建立在不正常的基础上,别指望他会对我说一句好听的话,好像他专门靠打击挖苦我来治疗他心里那只病态的虫一样。我在后面被噎得一句话说不上,只能傻笑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不知道吗?男生不能随便说出人妖两个字,会倒霉的。”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编谎话能不能编个有深度的,哦,我又错了,你本来就是没什么深度的人。”他得意地笑。
“你看吧,从这个路口下去,你遇到的红灯肯定多过绿灯很多,打赌吗?”我沉着气放长线钓大鱼。
他开始绕着钩子附近转圈,挑动眉毛:“赌什么?”人类最大的弱点之一是好奇,之二是输不起。
我听他说赌就来了劲,忽略他对我的人身攻击,放手一搏。从学校去苏烈的家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不堵车最快四十分钟,路上不干点什么难道要他一直欺负我吗?根据我这么多年的乘车经验,每次坐车遇到红灯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一点儿也不夸张,就像有些开车的人总是幸运地遇到绿灯畅通无阻,有些人过斑马线红绿灯不用看走霸王路相安无事几十年一个的道理。麦莉出门都怕和我同车,赐我外号红灯侠。
“赌什么你都答应?”
“不一定。”
“那有什么好玩的。”我整个人缩在后面。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加上是周五,路上车子和人都很多,我们来到第一个十字路口,红灯。
“好,你说。”他妥协。
我从后座上坐直身体,往前倾着怕他听不到我接下来的话:“这样好了,只要红灯数量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你就算输,输了你就穿女装。”
“什么?女装,没门。”苏烈哼了一声。
“好啦,不穿女装,你待会儿画个烟熏妆,你不玩的话就不赌了。”我知道他肯定是不会穿女装的,所以准备了第二方案,和穿女装相比烟熏妆要容易驾驭得多。
“烟熏妆?”苏烈皱眉。
我用力眨眼:“韩国的张根硕知道吗?少女们都迷恋他的烟熏妆,你画起来肯定比他好看一百倍,真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下个路口开始,我来计数,你放心,我不会作弊的。”我拍拍胸脯保证。
苏烈还想说点什么,最后无奈地摇摇头,到下个路口,他看见绿灯,顺畅地开过去,扬起嘴角笑了:“你输的话怎么办?”
“我输的话,我给你演一个学期的熊猫呗。”
“熊猫?我怕你再滚下台。”他想了想又说,“看你现在精力充沛的,那天从台上摔下来没摔坏啊。这样吧,你输了就在爷爷的寿宴上跳广播体操,家里正好有一套李小龙的运动服,穿那个跳好了。”
穿李小龙的运动服跳广播体操?他说得真轻松。我暗自给自己捏一把汗,最后一次做广播体操是三年前的事情,除了伸展运动几乎忘光了,无法想象李小龙跳广播体操的画面,脑子里只有公园劲舞团大妈扭秧歌的节奏。苏烈整人的点子不是一般的变态。
你就等着画烟熏妆吧。我在心里偷笑。一个红灯,两个红灯,三个红灯,连续三个红灯让苏烈紧张起来,他从后视镜里不爽地看我一眼,踩下油门在车流中加速穿行。
有件事,来参加苏烈爷爷寿宴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遇到钟斯宇。我正在找机会对他说明情况,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一直存在芥蒂,这么多年的感情,被我自己搅得乱七八糟。
至于芸珠,进到房子里第一个遇到的熟人是她,她热情地招呼我,把我带到苏老爷子面前,使我暂时放下微微的不自在。
老爷子不喜欢被打扰,寿宴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把客人们都晾在大厅。书房里藏书很多,相当于一个小图书馆,四面墙上按照编号整齐地码着各国书籍,书架上没有一丝灰尘,据说爱书之人心地都不坏。行万里路不如读万卷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见多识广的人心胸宽广才不会把一点小事放在心上。
老爷子很高兴我来参加他的寿宴,拉着我的手说:“你来了我很开心,阿烈那小子还算守信用,帮我把你叫来了。上次你到这里来受了委屈,我说要给你赔礼道歉,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是特别想要做的事情?”
“苏爷爷,我叫您爷爷可以吗?”我说。
“哈哈,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我这个老头子怕是没有儿孙满堂的命,多一个孙女多一份热闹。”他开怀大笑。
“爷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上次的事情过去这么久,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多大点的事儿,怎么能让您赔礼道歉,何况我和苏烈是朋……是同学嘛。”老爷子人品比苏烈不知道好几万倍,我在想,难道我说要架私人飞机,他也会满足我?我要不要开口试试?
“你但说无妨。”他坚持,目光有神而深幽,可以穿透人心。
其实真没什么事,我早已不把吃土豆打嗝的事放在心上。不过说起来,我还真的有件特别想做的事,眼睛一闪笑眯眯地问老爷子:“真的什么事都能帮我办到吗?”我想到一个完美的点子,天助我也,这么好的机会,恐怕今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笑了,注视着我点点头,某一瞬间他目光背后的某种东西和苏烈很相似,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捉摸不透。
管家明叔一直雕像似的站在边上,我不想让明叔听到,于是附在苏爷爷的耳朵边,告诉他我想要做的事情。他微微耸着有些花白的眉毛,继而哈哈大笑,边笑边点头赞同:“好主意,是个好主意,看来今年有点意思。”
老爷子招招手,让明叔去请苏烈过来。没多久苏烈推开门,我看到他的脸,忍不住大笑特笑,他没有食言,已经画上烟熏妆,黑色眼线,黑色眼影,眨眼间风情万种,电死个人。我看他穿着正经的西服搭一张哥特风的庞克脸,笑得直不起腰。苏烈黑着脸,朝我翻了好几个白眼。我跟老爷子说了我们打赌的事,老爷子也忍不住笑了,直说有意思。老爷子大多数时间待在这栋阴森森的房子里,乐趣少,所以才会觉得什么都有意思。
“阿烈,你不是说没想好要送我什么寿礼吗?我想好了,你给我们反串一次如何?这是林麒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老爷子霸气开口。
“爷爷!你跟林麒瞎闹什么?!”苏烈苦叫。他狠狠瞪我一眼,知道是我搞的鬼。我站到老爷子身后,如果我是《复仇者联盟》里的美国队长,他就是我的超级盾牌。
“这样吧,林麒,你和阿烈一起反串如何,那将更有意思。”他笑眯眯的,我无法拒绝。
出了书房,苏烈用力抓住我的手反剪在背后:“行啊林麒,拿我爷爷当靠山,出这种烂主意,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他亲孙子,我出洋相就是苏家出洋相,也等于他出洋相。”
“很痛。”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挣脱到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爷爷允许的,你不许耍赖。”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苏爷爷看起来很开心啊,哪有苏烈说的那样心机重。
“你们在这里啊。”
芸珠从大厅走过来,她身穿纯白的小礼服端着一杯香槟,头发在后面梳一个光洁的辫髻,周身散发着光芒。钟斯宇紧随其后,看到我和苏烈,同往常一样朝我露出招呼性质的笑。四个人站在一起,不知为何突然没人接着说话,气氛变得尴尬,空气凝固了似的。
“你们都在这里啊!”
杨朵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谢天谢地,尖声划破冰层般的气氛,我第一次想感谢杨朵薇的出现。她一身华丽丽的金色,像个高贵的……我形容不出来,她那身紧身的金色礼服,裹出她妖娆的身段,配上复古的妆容,非要说的话,更像一条金蛇,一条美丽的金蛇,往人群中一站绝对是最显眼的一个。
苏烈拉着我往更衣室走,边走边让身边的佣人给他拿那套李小龙运动服。杨朵薇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我听不清,倒是钟斯宇和芸珠的目光一直打在我们的背上,像被打了几束冷色灯光。
我在更衣室里换好李小龙运动服,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用拇指擦过鼻子比一个李小龙经典动作,做几个高踢腿,把旁边的佣人都逗笑了。
“叔女”定律之一:无论身在何处,永远别忘了自娱自乐。
换好服装出去的时候没看到苏烈,在门口撞上一个人的胸膛,抬起头看到钟斯宇温柔而略显惊讶的目光。
“怎么打扮成这样?”他哭笑不得地问道。
我挠挠耳朵,解释:“给爷爷的寿宴准备表演节目,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来两招看看。”黄色的运动服好像有魔力,我有点李小龙上身,钟斯宇用手拦下我在空中胡乱比划的手,轻轻捉住我的手腕:“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我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整个人像被注射了镇定剂,静静地跟着他。
我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面的墙壁由巨石堆砌而成,细看之下每块巨石都是单独形成没有人工痕迹,巨石与巨石之间的缝隙几乎贴合在一起,很难想象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一盏盏的水晶灯镶嵌在墙上,灯火通明,走廊的尽头是整座房屋的背面。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像烤成渐变色的青瓷,城堡后面是一小片绵延的小树林,棵棵笔直得像整装待发的士兵。避开大厅里的人群和音乐,这里显得难得的清静而诗意。屋后有露天的石坪,石坪左边就是苏烈家的私人高尔夫球场。
我和钟斯宇站在石坪上,欣赏白昼消失前最后恩赐的美景。在这片良辰美景中,我忽略掉自己身上那套黄色运动服。
“林麒,你那天问我还爱不爱芸珠,我想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不过在回答你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件重要的事。”钟斯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iPod放在我手里。
我愣愣地望着他,他穿着西服的样子真绅士,始终面带微笑。他面对着我,把耳机轻轻塞到我耳朵里,我们靠得很近,我有些拘谨但没有以前靠近他就会脸红心跳的感觉。
只是一瞬间,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自己,一去不复返,化为尘埃。我依然崇拜他,喜欢他,追随他,只是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钟斯宇按下iPod播放键,里面传来我自己的声音,我惊讶地看着他,脸腾地像火烧云。
“2006年4月1日。心情,很坏。斯宇哥哥在愚人节这天离开了,我真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明天醒来之后,又可以见到他……我永远都不会有勇气对他说,我喜欢他,很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了……”
“你怎么……怎么会有这个?”我语无伦次。我以为自己隐藏着这个秘密,像没发生过一样将它仔细藏在时光深处。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我已经彻底放下对钟斯宇的感情,可是被他知道兔子公仔肚子里的秘密,事情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
“林叔叔给我的。”他说,眼神已经变得同过去不一样,过去那种温柔覆盖上一层面纱,仿佛亲人之间的问候,如今他的温柔里还多了一丝情动。那双眼睛叫我心乱如麻。
“他怎么偷我的录音日记给你!”我气急败坏。好个林赞成同志,我由羞赧变成羞愤,恨不得马上奔到林赞成同志面前,让他给我个说法。从没见过哪家的父亲像他这样偷听女儿的录音日记还擅自把录音给别人听,那是女人干的事好吗?如果这事是我妈干的,我也许不会这么生气,何况我妈那么注重个人隐私的人才不屑干这种事情,她总说感情是个人隐私,别人不得干涉。林赞成同志太八婆了。
“林麒,我以前并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对不起。”钟斯宇说,他没注意到我完全被愤怒烧晕头脑,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回去对付我爸。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对不起?”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不想正面回应他。他为什么要在苏烈家说这种事情,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里,在我穿着一身李小龙运动服时跟我说这些。我现在的心情,好像一直很想要的一件玩具,每次走过玻璃橱窗前都会看它,为买下它存了很久的钱,最后发现自己不想要了。
钟斯宇当然不是玩具,我的心意变了,长达六年感情上的叛变,对造成今时今刻的场面感到愧疚。我不想用一句“爱情是千变万化的”来安慰自己,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那么说。我要和钟斯宇坦白,这种事情拖久了就像100多集的肥皂剧,没完没了。
“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苏烈从屋子里冒出来,语气里满满的讽,像一头准备上战场的斗牛,他并没有按约定穿着女装,所以又成了我一个人的笑话,烟熏妆使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狰狞。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朝着钟斯宇一拳挥过去,把钟斯宇打倒在地。
我“啊”地叫出声来,不仅仅是我,还有刚刚赶到的芸珠,同样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她跑过去扶起钟斯宇,温柔的小白兔在对象遭到攻击时也会愤怒。苏烈下手太重,钟斯宇的嘴角破了皮,渗出血珠。
“你干什么!”芸珠朝苏烈喊,她心疼地看着钟斯宇的嘴角,红着眼睛朝苏烈投去不满。
“你疯了吗?”我几乎是同时和芸珠一起喊的。
苏烈看我们这么吼他,激起他的魔性,毫不在意的笑容里隐藏着置人于死地的无形杀气:“很痛吗?这是还你在泰国打的那一拳。”
钟斯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仍然保持着绅士的风度,一笑置之,安抚芸珠说:“没事,我没事。”
芸珠护犊子一样挡住钟斯宇,站到苏烈面前,我第一次看见她拨开那层美丽梦幻的外衣,露出另外一种不轻易显露的面孔,她冷冷地质问苏烈:“你为什么要这么记仇?”
苏烈没有看她,浑身上下冒着嘶嘶的冷气:“你管我?你先管好你自己的破事,管好你护在手心里的男人!你放心,等到哪天你被他伤得遍体鳞伤,我同样可以血肉模糊地张开双手欢迎你。”
我像木头一样站在旁边,苏烈的话像蘸着辣椒水的尖刀,一下一下地划过我的身体。我一句话也说不出,红着眼睛,想挪动脚步却双脚无力,此刻,我十分庆幸夜幕赐给我一条掩饰表情的天然面纱。
芸珠显然被苏烈的话刺痛,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有如刀锋反光,有如美杜莎的眼睛,钟斯宇拦着她让她别跟苏烈计较。她挡开钟斯宇的手,走近苏烈,扬起弧度完美的下巴:“你爱我什么?你不就是爱我这副面孔吗?你了解我吗?你懂我吗?知道我真正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如果不是为了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我早受够了在你面前伪装成一个好姐姐的角色。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压根不想和你扯上一点关系。你这么坚持着有意思吗?什么血肉模糊地张开双手欢迎我?就算我遍体鳞伤、面目全非全是我咎由自取,你在棺材里腐烂了我也绝不会看你一眼,绝不。”
钱钟书在《围城》里有句话这么说,“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沙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这句话用在芸珠身上还算轻的,她更像加入陈年美酒里的慢性毒药,嗜酒如命的人细细品慢慢品,没防备地就会在某一天毒发。
苏烈面色青黑,脖子暴着青筋,黑色眼影眼线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焰,看起来濒临走火入魔的地步。他很可恶,也很可怜。
明叔的出现打断了骂战节奏:“公子,芸珠小姐,老太爷心脏病犯了。”
全世界只留下让人耳鸣的回声,黑夜也无法完全把狼狈掩盖。风大极了,所有人往房子里奔去时,我还站在原地,风吹动不远处的成片树林,它们招架不住地成片倾斜着,寒意钻入肌肤里。夏天,好像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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