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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刚刚下过暴雨的空气里,是应该有一种雨水冲刷过的清新味道的,但是,自从拐弯往北之后,在我不停地呼吸当中,我感觉这空气,似乎还很干燥,而且还带着一种觉察不到的湿热,而且这种感觉还很是焦燥不安。
我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就扭着往四周看,我看到,背后刚刚我们拐弯的大路的尽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匍匐前进的牲口一样,顺着路,就在我们刚刚行进的路面上,还有两边的浅沟里,像浪头,快速地冲了过来。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这东西,漫过来的速度,要远远大于我爹骑车的速度。虽然我感觉我爹已经非常卖力地在蹬着车子了,车子的链子盒也在哗啦哗啦不停地响。
我看向马路东边,却是一派雨后的景象,浅沟里,庄稼地里,甚至路边上的树木上,似乎都还有雨滴在往地上落,浅沟里甚至还积起了雨水。
我就在想,后面是什么东西,占了一整个路面还不够,难道还占了路两边的浅沟,就在我想着到底是什么涌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闻到了一种浓烈的腥气,从后面跟刮大我一样袭卷过来。伴随着这种腥气,我听到了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从后面传过来。
我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种情形的,如果是说是像蛐蛐一样的动物,从后面奔涌而至,可是,我们这里虽然说田地里到处可见这些蛐蛐,但是,这像海浪一样涌过来的,怎么可能是蛐蛐呢,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貌似还很有秩序,整齐划一,一点杂乱的声音都没有。
除了我能想到的像蛐蛐一样的东西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外,我再也想不出,我们这里,有哪种东西,有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在的阵仗,在野外左腾了。
我一直扭着头往后看,以至于我的脖子都发酸了,我都忘了转过头来。而那浓重的气息,还有那萦绕不断的声音,已经就要咬到我的屁股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怎么害怕,但我始终没有扭回头,叫一声我爹,或者发出其他惊恐的声音。那些东西,已经超过我,像是一阵旋风,裹着腥气,窸窸窣窣地从我身边,腿下,车子轱辘里,路面上,浅沟里,飞快地往前面冲。
如果换成别的东西,我肯定能看得出来,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可是,我还是只看到了一长串,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超越了我,顺着这大路,往前面奔腾,没一会儿,就跟急雨一样,这些东西就超过了我,等我扭着头,歪着身子往前看时,隔着我爹的后背,我看那些东西,竟然飞快地漫过那个变压器房,一下了就没了影。
而从我看到这些东西,到它们消失不见,感觉也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而我爹骑着车子,已经过了那个古老的小学,到了三十三亩地这里了。
可我爹始终都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头连歪一下都没有,甚至连咳嗽一声都不曾有过,我也不知道,我爹是看到了,听到了,还是根本没把那涌过来的东西当回事,反正 ,我自始至终,都只觉得我爹在用力地踩着车子往前不停地走。
我爹是真叫南二爷的话啊,当真是不敢停车,也不敢回头看,而我却完全没事,四处歪着头看,不管是河里的东西,还是后面追过来的东西,我都看到了,可我却没事。
我不去想我爹了,我只想快点回家,到家能在灯下看看,我屁股上的那个丹凤眼印还在不在,现在我坐在车子后倚架上,我也没办法用手去摸。但愿这南二爷能给我祛除彻底啊,要不然,我爹还得驮着我去长虫阉找那里的神仙给我医治。
车子到了三十三亩地这里,离家里就近了,远远地,我还能看到我们庄那片黑乎乎的影子,那影子像极了匍匐着的怪兽。
夜已经很深了,庄上的灯火早就熄了,我爹顺着这大路,奋力地往前疾驰,没多久,就到了我家院子门口。
院门开着,屋里屋外都没有灯火,估计我妈已经睡下了。我爹下了车子,也没有直接把我抱下车,就把车子带我掂着进了院子。
一直到我家堂屋门口,我爹才放下车子,扎好,然后稍稍回头:“小良,到家了,你没有睡着吧。”我嗯了一声,我爹就掐着我的腰,把我抱下了车子。
我家屋里没有装电灯,用的都是煤油灯,我爹摸出火柴,擦着了,点了桌子上的油灯,灯光昏黄里,我看到我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爹去压井边压水洗脸洗脚,我跑到院门外歪脖子枣树边尿尿。一边尿,我一边扭着头往左右两边看。左边就是我家院门外那排茂密的陈刺树,那陈刺树上伏着几个很大的花窦娘,估计天黑了它们都睡着了吧,反正是一动不动跟僵了一样。
右边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庄中间那条大路上,原本是空荡荡的连个人都没有,可就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从我叔伯三叔家龙门头那个院墙边,突然伸出来一个人头,那人头伸出来之后,快速地摇了几个,就跟摇手里的拨浪鼓一样,然后就嗖地一声缩回去了。
咦,那是什么东西,我看着有些蹊跷,一边提裤子,一边转过身,慢慢地朝那边走过去。
其实这个时候,应该早就过了子夜时分了,我听到我家歪脖子枣树上面的鸡子,咯咯地发着梦呓,也不知道它们是睡舒服了,还是想下来找东西吃,反正那个小声的叫声,就跟谁捏住了它们的脖子发出来的一样。我也没有在意,顺着小路就走了过去。
我爹在院子里收拾好了,听到他去我家牛屋里给牛添草料,我也不知道刚刚在三叔家院墙那里伸出来的是什么人的头,可是我一点胆怯都没有,竟然直直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