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思前念后

清风川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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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得放完烟花,夏氏忙是催着几小娃进屋,如今寒气重,别是最后染了伤寒,那便不美了。

    进了房,正堂的饭菜已经撤了下去,在桌旁柴火盆上放了陶壶,如今正咕噜噜冒着热气。

    秦二壮提了壶将桌上五个陶碗注上水,一时间房内散发出一股蜜姜水味,“快来喝了祛驱寒气”。

    顾氏看了大二丫几眼,撇撇嘴,有心说几句见秦大郎低着头,又见秦老汉夫妇二人见怪不怪,也就鼓了鼓嘴,终是不语。

    “爹,过了正月十五铁头和石头都要入学”,秦大郎喝了一口婆婆丁,皱了皱眉头。

    婆婆丁就是蒲公英有消炎化腻之效,较之荷叶茶略温,农家里都是晾干来用,今日吃食多肉,秦李氏便泡来给诸人喝,免得夜间腹胀。

    秦老汉已是微醺,木然的点点头,顾氏见状急道,“爹,铁头和石头不在我叔父家学文了,再是求学要去县里张秀才那”。

    秦老汉愣了一会,“怎地?你那叔父家的夫子不教了?”

    “舅兄要入监,叔丈便辞了夫子”,秦大郎接口道。

    “缺了银子使?”秦李氏看破便说破。

    秦大郎夫妇闭口不言,任人猜测。

    “呵”,秦李氏轻笑一声,“按理说父母在不分家,我和你爹想着家庭和睦,给你三人分了家当,你也得了几十两银钱,如今你又做着县里的书办,大节小节的总能收些孝敬,你又不曾绞了银子给家里,娘再是不知,总也知道一年束修几钱”。

    “娘”,顾氏急着道,“我二人在县里赁着房,凡事又都要花银两,便是菜米都要花银子,要是再加上铁头兄弟求学,实在......”。

    “我让你们去的?”秦李氏提高了声音,“俗话说守多大的碗儿吃多大的饭,看菜吃饭,量体裁衣,要是肚皮大,眼皮子浅怨得了谁?”

    “娘......”不等顾氏说完,秦大郎忙是拦下,“娘,不过是周济一阵,等儿子发了禄银,便多称些给爹娘”。

    “没有”,秦李氏岂会信他,秦大郎服吏多年,也没见拿回来一分银子。

    要说秦大郎自然是有钱,他做着县里的书办,虽说是服的正役,可他又与一般役员不同。

    明律有规,“有事上役,无事事产,非常于职亦”,而秦大郎是告纳(买的)而来的吏职,非役。依成化年间所规,“州县杂事繁巨,隶吏常不足,许以工食银”,所以他在服正役时是半募的全天候役员,而其他时则属于全募的吏员,是自收自支并的县级国企和全额拨款的事业混合编制,等升为典吏就可吏部备案,变成户部拨款的公务员编制。

    而一个县的书办工食银约为七两三钱,若是再加上三节两敬,再加上帮人书写文书,一年实际有十五两左右,这是正常收入,若是再帮人假写文书或是文书偏上一偏,那银子可就不知其数了。

    秦大郎见秦李氏说的坚决,一时面带苦色,转头看着秦二壮,为难道,“二弟......”

    “大哥,你也知道,家中不过是十余亩地,有水田有旱地,今年虽说是丰产,可粮价却比往年低上一些,再说咱是上户,杂差也就多些”,秦二壮笑着解释道,“就是仲秋卖了些鱼,也不过多得了几两银钱,志哥儿明年也要入学,这......”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唉”秦大郎长叹一口气,顾氏却是接话道,“二叔,志哥儿求学也不能离家太远,多不过是去镇上,束修也不过几两,可铁头要在县上,束修要十余两,你多少借一些”。

    夏氏闻言,脸色一变,就要开口,却被秦清拉了一把,“怎么了志哥儿?”夏氏看了秦清几眼。

    秦清摇摇头,秦二壮笑了几声,“大嫂,就是花的少些,可俺也赚的少啊,既要伺候爹娘,又要给大二丫攒些嫁妆,总不能像村里的刘老三一般吧”。

    顾氏虽然心里恨不得家中如刘老三一般将闺女卖了出去,可她不敢说,也就只得笑着应和几声。

    秦二壮见秦大郎夫妻俩面色难看,接着说道,“大哥,你说咱这土炕县里有没有做的?”

    秦大郎正恼,听得秦二壮此言一愣,指了土炕,“就那玩意?怕是没有做的”。

    “若是大哥帮些忙,年后弟弟带着人支上些,你说好不好?”

    秦大郎一时没回过神,想了一会,满脸喜意,“自然是好,自然是好”。

    当然好了,哥俩两人都认为很好。

    一时间满堂和煦,秦大郎也带了笑模样,顺势问了秦清几则学问,又是谆谆教导,果然是好伯父。

    房中众人拥炉守岁,闲谈是非,时间便快些,待到房外传来钟响,秦老汉忙是站起身,“快摆供桌”。

    供桌上放了祖宗牌位,又放了些牲肉谷物,秦老汉带着众人跪地参拜,等拜完又将供桌抬到室外。

    此时供物又换了糖瓜甜枣等,众人拜过,秦老汉夫妻先烧了黄纸,秦大郎又添了些,不一会便临到了秦二壮。

    “志哥儿,你来”,秦二壮手拿黄纸笑着招呼了秦清一声。

    秦清膝行几步到了火盆边,接过黄纸扔到盆中,看着明灭火光,秦清一时有些恍惚,不禁忆起前世。

    父母的音容已是模糊,他只记起母亲临终的不舍,那张已经模糊的脸流着泪水,嘴里是不住声的说着对不起。

    记起爷爷......

    记起奶奶......

    子正的冬夜,冷冽成冰,火盆前的秦清面色痛苦,泪沾双腮,双唇颤抖,夏氏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跪地抱住秦清泣声,“志哥儿,志哥儿,娘的志哥儿.....”。

    秦清猛地被抱住,醒过神来,夏氏的脸贴在他的脸上,泪水既湿又咸,又带了几丝暖意。

    秦清往后缩了缩,夏氏却抱得更紧,秦清闪开脸静静地看着夏氏,透过泪水看到的是心酸是绝望是无奈是舐犊情深。

    秦清四扫看去,看到秦二壮是惊惧是痛楚彻骨,看到秦老汉是惊惶是手足无措,看到秦李氏是痛楚是凝眉不展,看到大二丫是悲痛是涕泪交垂,看到秦大郎是讶然是悲喜交并......

    “娘”,秦清突地紧紧抱住夏氏,大喝一声。

    有道是,

    一刀纸钱一缕烟,千层相思万丈帆

    世事如风身在前,翩翩黄纸寄心酸

    前世翁堂亲缘浅,佑君今世双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