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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声似乎大了些,树叶落影垂垂扫过,像是抹疾迅的人影。
此时花厅内,长寿不确定问道:“王爷,真不需要让人看着他们?”
楚辜淡淡道:“本王不爱偷窥干涉他人的事。”
可是简二公子,也是属于他人的范畴吗?
这个念头只在长寿心里划过一瞬,转眼间就被压了下来。
楚辜放下茶盅,忽然说道:“这几日天热了,你交代风雪院的下人,多备些清凉的食物,千万别让她馋贪吃多了。”
这样巨细无靡,也只能对一个人了。
这个“她”,就是风雪院的主人。
长寿早已习惯楚辜对她的细心体贴,当下应了声是。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楚辜才起身出了花厅。
此时偏房内。
见简锦抽回了手,并且拒绝得干脆利落,薛定雪不免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好徒儿着什么急啊,你就不再好好想一想?”
再想去也是这个答案,简锦动了动嘴唇,心下却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便轻轻抿着嘴巴,微笑道:“若是我留下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最大的好处就是,”薛定雪顿了顿,朝她凑近说道,“只要你肯留下来,燕王就答应不对外泄露你的这个秘密。”
“秘密?”简锦轻挑眉头,“是我后背上的胎记吗?”
“不错。”薛定雪说道。
简锦闻言笑了声,淡定道:“不妨薛先生透露一二,我这块胎记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薛定雪瞧着她无畏的神情,也随之一笑,俊朗的脸庞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意味。
他说道:“想知道是吧,那就留在燕王府里,好好听燕王的话,也要好生照顾他。”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楚辜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整个人就转了性一样,还是说他真被楚辜屈打成招,成为他的走狗了?
简锦心下百转千回,既想知道自己身上这块胎记掩藏着的秘密,可是又不想留在燕王府中,她只要一想起和楚辜待在一块,就好像进了黄泉地狱一般,浑身都自在。
思量再三,简锦还是打算静观其变,于是默着看他。
薛定雪是何等人物,极会看眼色,这会就瞧出了简锦脸上已有松动的征兆,于是他也就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当下拍拍她的肩膀,就告诉她一句话:“好徒儿你再好好考虑。”
简锦却还等着他的下文,谁知道他又及时刹住了车,便知道他这是在吊自己的胃口。
她不想让他得逞,就将神情收敛,只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同时问道:“你这样说我就糊涂了,我身上这块胎记会有什么秘密?况且又跟燕王又有什么关系,而你又是怎么知道这胎记的?”
见她好奇心颇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薛定雪便知道自己故意透露出的线索足够了,也不介意再放一个大招,就故意用缓悠悠的语调讲道:“因为在你很小的时候,为师就曾看见过。”
小时候的事情大多都记得模糊,况且那时候简锦还没有穿越过来,对此更是一无所知,但还是小心谨慎为上,为避免他这话里有陷阱,她便故作惊讶:“我小时候竟和薛先生见过面?”
薛定雪笑着点了下头,随即回忆起往事。他说道:“那时候你才两三岁的模样,为师随父母亲进城游玩,无意撞见了你,后来又因为一场意外,看到了你后背上的胎记,顺便就记了下来。”
他好像怕外面有人偷听,又压低声音:“前段时间为师被燕王拘在这里,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燕王,徒儿你也知道,燕王对你可跟别人不一般。”
他这些话破绽重重,比如过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就记住了自己背后只有一个胎记,比如一个胎记普普通通,告诉燕王做什么?
简锦故意不问,只问道:“所以说,薛先生为了自保就将我的事情说给他听?”
薛定雪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责怪质问,讪讪的笑了笑,解释道:“为师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说着又似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开始变得理直气壮:“单单论这件事,的确是为师不好,不该将你的隐秘事说给燕王听,但若追溯根源,徒儿怕是也有责任吧。”
简锦此时也想到了当日的事,她与薛定雪一同被关在偏院,她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被楚辜威胁恐吓几句罢了,但是他却惨了,落了满身的伤,笑起来满嘴都是鲜血。
这一幕她还没有忘记,此时想起来不免有些冷意。
简锦看向薛定雪,问道:“薛先生这是在怪我当初束手旁观见死不救吗?”
薛定雪摸摸鼻子:“为师可没有这么说。”
简锦敛眉道:“可是薛先生就是这个意思,我能听得出来。”
她又说道,“当日的确是我不好,独自抛下了你一人在燕王府,期间经历的种种波折苦难,可以都归咎于我的疏忽大意,可是这跟薛先生把我的事告诉燕王不是一回事吧。”
薛定雪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话,简锦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口气顺下去,继续说道:“薛先生因为记恨我将你抛弃了,所以故意透露给燕王,这样的情理,是作为一个师长该有的风度与操守吗?”
薛定雪听完了她的话,笑着道:“徒儿倒真是伶牙俐齿。”
简锦看着他,挑眉问道:“薛先生就不想着为自己反驳?”
薛定雪含笑道:“徒儿说的句句在理,为师说不过你,索性直接不说了。”
他前半句还说得在理,可是到了后半句,怎么听着就有些怪异。
说不过?
还是说他本是在理,可是说不过自己,争不过自己的强词夺理,索性不解释了?
简锦抿嘴一笑。
他这人才是真正的伶牙俐齿,玩得好一手偷换概念。
简锦当下也不想与他继续争辩,反正说来说去,最后自己也知道在情理上占据了伤风,实际上自己仍是处于被动的位置。
一旦意识到这里,简锦就有些不大开心了。
明明早上来的时候她还想着只是去送一趟礼,把礼送完立马就走绝不耽搁,可是现在自己仍是在燕王府中,和人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简锦倏然一凛:“还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
薛定雪悠悠道:“徒儿只管说吧。”
简锦抿抿嘴,说道:“只是一块普通的胎记,况且又不长在我的脸上,只是个无用的东西,可是到了薛先生和燕王殿下这里,好像就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了。”
薛定雪笑道:“为师不是早告诉你了,这胎记的确藏着一个大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可以解释楚辜为何屡次靠近自己,他无非是想亲眼看到,好知道薛定雪有没有说话。
他惯是这个冷静谨慎的性子,非要亲自见证才会相信。
简锦心下冷笑。
这样就可以解释楚辜当初在静安寺步步紧逼,原来都是薛定雪的缘故。
简锦问道:“我想要知道,非要留在燕王府,是不是?”
薛定雪理直气壮的点了下头,道了一个是字。
这话不用他说,她自然明白。
可是他这样藏着掖着,就不是很讨喜了。
简锦起身道:“我不想知道,所以现在可以离开燕王府了吗?”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薛定雪仿佛未料到她会如此说,明显的怔了怔,随即又恢复清明,也笑着起身靠近她。
“这时候徒儿还在闹脾气呢,不是怪为师泄露了你的事么,你要是气不过,为师这就给你跪下,直到你不生气了,为师才起身。”他笑嘻嘻问道,“这样子可以了吧?”
“不可以。”简锦定定道,“你对我做出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现在我只想离开燕王府,再也不想见到你。”
“徒儿真要这么无情?”薛定雪说这话时就突然伸手,想要抓她的手过来。
之前他已经几次她的手了,这回简锦却有了防备,一看他有动作,立马后退避开,冷冷拂袖道:“还请薛先生自重。”
薛定雪只好放下了手,无奈道:“为师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就这样怕呢?”
简锦却不想与他再多言,话也不说当即转身离开。
谁料到,身后脚步声骤响,薛定雪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压了过来,她猝不及防,就被他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简锦尚未挣脱,就听他压低声音说道:“有人在外面。”
窗外寂静,偶有簌簌风声,却不见半抹人影,简锦半信半疑,敛起双眉,也不由的压低了声道:“有话快说。”
薛定雪低声道:“书房书架上第三排从左数第三本书,有我想说的话。”
他声音更压了一层,极低极低,连满屋子乱窜的蚊子都听不见,“还有燕王正在调查你。”
因为他正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简锦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两人紧紧挨着,他语气里的警惕危急显而易见,与之前嬉皮笑脸、怒骂无形的调子截然相反。
这样的差距突然呈现在薛定雪的身上,简锦一时有些怔然。
况且他这两句说得无头无尾,无缘无故,更像是随口想出来的。
简锦不免以为薛定雪这是在捉弄自己,况且两人挨得这般近,她胸口闷闷的,更觉不安紧张,于是揪起眉头,冷声呵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定雪闻言轻笑道:“为师的意思,徒儿难道还不清楚吗?”
这回他却笑得轻佻戏谑了,这才符合之前的形象。
简锦却将眉头揪得更紧:“你在戏弄我。”
薛定雪双手抄她小腹,又再一用力愈发抱紧了她,依旧笑言:“戏弄了又如何,反正你早不认我这个师傅。况且,你能接受燕王,为何不能接受我了?”
简锦被这话吓得毛骨悚然,一时寒颤。
她忍不住提高声音,怒道:“你放手!”
薛定雪正要笑嘻嘻说不放,忽然前面想起破门声,一道玄黑人影抬脚跨了进来,就立在正紧紧抱着的两人面前。
而简锦和薛定雪一时都没有防备,下意识一怔。
入目处男人乌发竖冠,身姿玉立,但脸色不大好,目光先冷冷的扫过简锦,那微微上挑的眼尾仿佛成了勾人的催命符,眼瞳里满是冷意。
最后,他才定定地看住薛定雪,却是缓缓的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像讥像讽,俨然不成真正的笑。
满屋子的寂静中,简锦便听见他一字字道:“刚才那话,你再说一遍。”
薛定雪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又笑开来,无辜说道:“刚才我想说不放手,要是把她放了,燕王的心思不就落空了。”
楚辜冷冷道:“本王要听的是你前面一句话。”
“前面一句话,”薛定雪挠挠头,好像一下子记不住了,“王爷,我忘了。”
“不记得了是么,”楚辜缓缓道,“长寿,你重复一遍他说的话。”
长寿上前,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简锦也就重新再听了一遍。
“戏弄了又如何,反正你早不认我这个师傅。况且,你能接受燕王,为何不能接受我了?”这是刚才薛定雪的原话。
这话固然存了调侃的意味,但也未尝不是心里话。
他打心眼里就认定了燕王有断袖之癖,和简锦有染。
一旦牵扯到了自己,简锦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她悄悄看向薛定雪。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白莲花,此时眼神里满是笑意,且看他如何应对这尊煞神。
楚辜冷声道:“你且说说,‘戏弄’是什么意思,‘接受’是什么意思。”他脸上愈发木然无波,但是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碎渣子。
简锦就看出来了。
他最不喜背负这断袖龙阳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