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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玥见楚辜态度这般冷硬,心下却是忐忑不甘。
毕竟这件事都是他在操控,锦囊是他借着燕王的名义送去的,里头确实藏着些考试资料。
他本打算在考场上当众揭发简锦,让她哭着求饶,然后趁着这个机会他就能威胁她。
但是萧玥没有想到,简锦竟然死不承认,硬是不让拆锦囊,反而还惹得老师怀疑起他来。如果事情只是到这一步,他还能含糊过去,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燕王会来管这件事。
瞧着楚辜这仗势,是非要为简锦出头不可,这样下来,不仅他最终的目的没有达成,反而还可能会露馅。
萧玥可不想让自己倒霉,忙做出伏低的姿态:“是萧玥糊涂,没有调查清楚来龙去脉就以为锦囊是简锦从您书房里拿的,如今事情真相大白,萧玥这就向您道歉。”
说着就要做出道歉的举动,楚辜冷眼看着他的做派,一面又说道:“除了给本王道歉,你是不是还应该给简二公子道一声歉,毕竟你白白浪费她这么多时间。”
萧玥闻言心里一惊,却是没有想到燕王能为简锦出头到这个地步,再多愤恨也都压在心头,面上勉强笑着应了声,随后身躯一转立即朝向简锦。
他虽恭恭敬敬地俯首谢罪,可是一双犀利冷笑的眼眸却死死地盯着简锦。
他这样子还不如不道歉呢,简锦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赶紧上前扶起他往下低的手臂,笑着道:“你也是一片好心,我能明白。”
萧玥咬着牙笑:“简二公子客气了。”
老师在旁瞧着二人各自谦虚的举动,沉声道:“考试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你们既然已经调查清楚,就不必要再浪费时间尽快进去考试。”
两人各自应声而去。
老师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下仍有犹豫,不禁看向楚辜:“王爷对这件事匆匆做下决定,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楚辜闻言问道:“你究竟要说的是有些,还是太过草率?”见对方一时语怔,他便看向他,缓缓说道,“本王说这件事到此为止,那就真的到此为止。”
接触到他冰冷中隐含警告的眼神,老师愈发默不作声,倒不是他起了胆怯之心,而是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如今已经牵扯到三个人,就已经很难办。
萧玥是萧大司马的亲弟弟,若是将他治罪,萧大司马肯定绕着弯子问罪雪均馆。
而简锦和燕王这两人,本就是京里流言里的一对儿,要是先问罪简锦,燕王肯定要出头,而问罪燕王,皇上那儿又不同意。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实在太过复杂,老师长叹一声,拂袖离开假山。
简锦回到考场上时间已所剩无几,就算奋笔疾书,考题看得囫囵快速,到最后还是赶不及只做了一半试卷,出考场时心情也有些低落,一时没注意到简照笙来到跟前。
简照笙本是焦灼激动地看着她,希望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些顺利喜庆的话。
可是看见简锦脸色微微发白,他心里微微一沉,就没有多问什么。
考试结果在一个月以后才会全部公布出来,而在这段时间内,简照笙显得尤为焦急。
跟他比起来,简锦虽然不怎么在意考试成绩,可就算自己不遭际,却还有另外一些事情出现来搅乱她的情绪。
就在她从雪均馆回来的几天后,流珠却又亲自过来,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后从袖口里扔出一包鼓鼓的药材,质问简锦当日买的堕胎药怎么成了安胎药。
简锦先是不解,而后细想当日回来路上的细节,才忽然恍然。
那天去找流珠的路上碰到薛定雪,两人间发生些摩擦,而后她就发现包裹着堕胎药的绸布消失不见。
当时她没有留意,如今回想起来却是疑点重重。
那日简锦才刚刚在茶馆见到薛定雪,他还站在古兰公主身边,一转眼却又来到甄侯府,而后药材被他掉包,他这么清楚她袖口里藏着的东西,是不是说明这一路他都一直在跟着她?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把堕胎药换成安胎药?
简锦心乱如麻,按捺不住情绪,立即起身去找薛定雪,可是走到半途却又觉得不妥当。
按照薛定雪的性子,就算当面找他质问,他也会笑嘻嘻含糊过去,什么话也不透露出去。
她这样贸贸然去寻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不找他,又该如何解决这些困惑?
简锦不禁茫然困顿,皱着眉头回到屋内。
双喜接过她的披风,又给她沏了一杯热腾腾的茶。
屋内气氛静谧,双喜觉得无聊,正想到今日东园那边的事,便挑起个话头说:“爷,今早上凤小爷走了。”
简锦闻言手上动作轻轻一顿,随即垂下眼帘吹了口滚烫的茶面,轻声道:“是么,他走了,东园又要变冷清。”
双喜本想接话,想说凤小爷走后,东园一群丫鬟婆子们都是哭哭滴滴毫不舍得,可是听着这会儿简锦的话,忽然心头一酸。
他觉得,好像凤小爷走了,自家主子看着没什么反应,可是心里却是难受的。
主子的眼睛黯淡了下,虽然很快又恢复过来,但双喜还是瞧得清楚,于是默了默,没再继续往下说。
简锦就看着手里的这盏茶,心想他走了也好,把过往的记忆一块带走,也把她和前世的事情断得一干二净。
以后她就想着甄侯府,想着作为简家二少爷的责任。
可是这样一想,她又不免有些发愁。
薛定雪很是让人头疼。
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对她又有什么企图?
简锦正思考得入神,双喜在旁边看得却误以为她陷入悲伤的情绪里,心思一动赶紧说道:“爷您听说了么,前些日子孝州发了旱灾,好多人都旱死了,皇上就拨了赈灾银两下去,可是就在前天却是出了不得了的事。”
简锦这些天都待在府里,鲜少受到外面的消息,如今听双喜讲起孝州旱灾一事,心下就起了不好的预感。
双喜接着往下说。
前天城外突然涌出许多灾民,一伙人闯进城内,正巧被京兆尹林琮看见,二话不说直接甩鞭子下去。
京兆尹这举动本是要杀鸡儆猴,打得奄奄一息才收住,又叫几个守城士兵扔到城外。
正巧这一幕被燕王看见,看到衣衫褴褛的灾民被打得奄奄一息,血溅当场,不免起了恻隐之心,就随口问了几句。
可他还没有开口问,被拦在城门外的灾民们默契似的一齐下跪,呼啦啦一大片都在喊冤。
京兆尹见状勃然大怒,直言荒唐,燕王却知此事蹊跷,立即将此事报给皇上。
皇上听到此事,就要让孝州郡守上京交代赈灾银两的去向,然而当夜却听到孝州郡守投缳身亡的消息。
此事疑点重重,实在蹊跷,第二天上早朝皇上便做出了决定,这件事就交给燕王,一个月内必须把真相原委调查清楚。
“这么说来,未来的一个月里燕王不会在京内待着。”简锦问道。
双喜道:“可不是呢,听说他要走的消息,满京城都是欢呼声。”
简锦摇头失笑:“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眼前一瞬间闪过燕王冰冷严肃的面庞,简锦不由微微一肃,模模糊糊的倒是记起了一件事。
之前她待在燕王府上时,薛定雪曾偷偷摸摸地和她说过一句话——
“书房书架上第三排从左数第三本书,有我想说的话。”
当时燕王站在门外,即将破门而入,而屋内他却借着两人挨近的时刻迅速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了,是这句话透着蛛丝马迹。
简锦心中的迷雾渐渐拨散。
薛定雪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猜疑上他,所以故意留下这一句话,隐约透露给她这个线索,就等着她哪天想起来,顺藤摸瓜查上去。
如今燕王即将出京办公,肯定会带走一批身边的侍卫,燕王府的防备也会相应降下一倍,她也就更容易进去。
是不是这一点,薛定雪也这早已猜到?
除了薛定雪在暗地里做的事,仙仙的假怀孕也让简锦觉得棘手。
现在府上的人都知道仙仙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子,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大家肯定是要看到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就算可以往她的肚兜里赛枕头,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为今之计,只能让仙仙尽快“堕胎”。
所以她需要一个合适的场合能让仙仙顺利“堕胎”,还不能让人瞧出丝毫端倪。
心中定下这主意便不再拖延,简锦就问了双喜这些天外面有什么活动。
双喜说是过几天就是秋分,天气转凉,但仍有秋老虎的余热,京城未婚的青年男女便趁着还在炎暑的尾巴上,在秋分这天晚上纷纷出街,挽着同伴游玩。
若是路上碰到心仪的人,便将手中的花枝扔到对方怀里,若是对方接了,那便促成一对儿,抛却一切烦恼,忽略家世门第的阻碍,在花前月下许下美好的祝愿。
每年这天以后京城里就会多出一对对年轻美貌的眷侣,但是很多人都不清楚这个节日的起源。
只还有些老人仍记得,是在多年前在京城里忽然流传起来,尤其是在青年人的世界里十分受追捧,时间一长竟是成为一道奇特的风俗节日。
时日过得飞快,转眼到了秋分这日。
到晚上更是热闹,简锦特地央着简照笙,理由也想得充足,说是仙仙在家闷了这些天,又怀着孕更需要出去散散心,今日气氛热闹最适合出去散心游玩。
简照笙却顾忌着外头人多,简锦又惯是马虎粗心,若是没照顾好,让仙仙一个人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难免会惊动胎儿。
他这番犹豫,简锦早想到,也已想好措辞,便笑着说道:“大哥不放心我照顾仙仙,那就拨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到时候就算我离了她,也还有守卫护着她和腹中的胎儿。”
简照笙这回没什么理由再阻拦,便依照她言拨了几个守卫跟在简锦和仙仙周围。
京城的夜市无疑最是热闹繁华,也最为喧嚣。
简锦握住仙仙的手在街市散步游玩,所到之处不是见美貌动人的小姐美人,就是倜傥潇洒的公子青年,而这些人手里都拿着花枝,更有甚至臂弯间挽着一篮子花。
他们见着简锦和身畔帷帽遮面的仙仙,亦是心动脸红。
仙仙虽然戴着帷帽,但脖子以下却能瞧得一清二楚,身段风流,举止袅娜优雅,犹如池中扶风弱柳,让人一看便留意住。
而简锦没有遮着,俊美秀气的容貌完全呈现于夜市明亮的灯火下,众人一瞧,心下暗叹是个相貌惊艳的小年轻人。
而她与仙仙携手,一对玉做成的人儿,更是惹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没过一会儿,简锦手里已捧满花枝。
正走到一处摊案前,看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简锦不由停下来。
仙仙站在身旁摘下帷帽,正垂头认真挑看,纤指抚过一张细长眉眼的狐狸面具,然后戴在脸上笑盈盈地转向简锦:“二爷,这张好看吗?”
看着她映在面具下笑弯弯的眉眼,简锦不禁想起很早之前薛定雪戴着一张狐狸面具站在她面前的场景。。
简锦笑道:“很好看。”看仙仙爱不释手,便付钱买了下来。
仙仙目光一闪,却是隐隐瞥到正站在不远处的侍卫。
她拿起一张凤凰面具,亲自戴在简锦面前,笑着道:“二爷也买一张,正好和我的凑成一对。”
简锦听她的,最后戴着凤凰面具付钱给老板。
这时候迎面跑来一个女孩童,手里捏着一串花枝,笑嘻嘻地扑到简锦腿上叫了声哥哥。
简锦将小女孩扶起,看到她嘴角流下一串口水,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摊案旁边的糖葫芦串子看,当下明了,不但没有嫌弃,反而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姑娘,想不想吃糖葫芦?”
小女孩兴奋嚷嚷说要,简锦就买了一串给她,见她大口咬了一颗糖葫芦,又像是猛地想起件事,就将手里紧攥着的花枝塞到简锦怀里。
简锦一愣,随即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谢谢你啊,小姑娘。”
“大,大哥哥给的。”小女孩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
简锦还是能听清楚她的话,心下不解,下意识抬眼扫看四周。
人流如织,繁花似锦,却是没有她熟悉的人影。
简锦复而低头,笑眯眯地问小女孩:“小姑娘你还记得这位大哥哥长什么样?”
小女孩想到大哥哥不让透露,就摇了摇头。
简锦心下微微一怔,没有再问什么却见人群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年轻妇人,脸色焦灼,看到小姑娘激动地立马跑了过来。
妇人见到她手里捏着一串糖葫芦,先是礼貌地朝简锦道了声谢,然后一边替小姑娘擦着嘴角周边的口水,一边数落个不停。
灯火下,这对母女越走越远。
“二爷,会是什么人呢?”仙仙在旁边看着她,轻轻问道。
简锦转过头看她,笑笑说:“不知道啊。”想起正事,又敛起神情,“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当前还是抓紧去办正事。”
流珠还在盛酒楼等着,她需要抓紧时间甩开身后一帮侍卫,和她汇合。这还是第一步,接下去更棘手的步骤还等着她们。
仙仙轻轻点了下头,目光中却带一股狡黠,悄悄往简锦身后看了一眼,见几个守卫正错开眼,便和简锦趁机混入人群。
等到守卫回过神,人早已消失在繁华的街头,就算想寻过去,可放目望去满是戴着面具的人,看谁都一样,人又挨着人,衣饰也分辨不出。
脚步轻轻响在漆黑的巷子口。
简锦抵着墙微微喘气,却是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心下一紧警惕回头。
一道高大颀长的黑影压迫而来,每一步都踏在她心上似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简锦立即转身往里跑。
肩头骤然一紧,而后整个视线翻天覆地,漆黑的巷子深处,她被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紧紧拥着,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嗓音:“你要逃去哪里?”
简锦心口骤然一紧:“是你!”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刚落,耳垂便轻轻一热,竟是被他微糙的手指抚摸上去。
虽然指上的肌肤温热,但简锦却压抑不住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冷意,身子竟是在不知何时微微发抖,正要开口叱责他,却听他缓缓说道:“刚才那小孩子送过来的花枝,你喜欢吗?”
他问她喜不喜欢……
外头的热闹笑声传进巷子深处,有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
简锦有一瞬间的微微茫然,两颊腾地一热。
他能明白花枝的含义吗?
这天夜晚送别人花枝的意义吗?
“不喜欢。”简锦紧紧抿住嘴唇。
他似乎微微笑着,而后又缓缓收敛住:“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丢了,到现在还拿在手上。”语气里竟多出一股威逼利诱的意味,酒气薄薄地喷洒进她敏感的软耳。
简锦惊觉他今夜饮了酒,似乎有些醉应该是喝重了些:“我手里捧着的不止是你的,还有其他人的。”
说到这里,难免轻轻一哂,“燕王殿下不必拐弯抹角用花枝来勾我,直接道明理由不是更能节省时间。”
说完这话,不由更抿住唇,却是楚辜忽然按住她的肩头,又顺着这股力道直接压身而来,直面将她的身子抵上墙。
巷子口隐约响动踉跄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醉酒的笑声,似乎是有人喝醉了,正奔着他们这方向走来。
简锦薄怒:“你松手。”
见他正垂头勾着眼看她,漆黑的眼睛仍是黑墨墨的,模模糊糊,好像一点都不理睬外面的动静,她更是着急,就改去捶他的胸口:“你松不松手,来人了,你快松手。”
楚辜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动了,就是这时脚步声响在附近,似乎看到他们纠缠身子抵在墙边的画面,惊得戛然而止,畏缩又惊疑。
楚辜在这一刻显得尤为不耐烦,冷冷扫一眼过去。
未动被酒浸红的朱唇,直接将这半醉半晕的酒客屁股尿流,往外跌出去了。
巷子深处静静的,响着秋风声。
简锦喊道:“燕王殿下。”
“住嘴。”他似乎也不耐烦她的多嘴,冷冷打断。
简锦不再言语,却不明白他现在的举动,蹙着眉头看着他。
忽然之间,月白似乎亮地透彻,往他们附近周围轻轻悄悄地撒了一圈,但又黯淡极了。
她隐约瞧见他漆黑的一双眼眸依稀映着稀疏的亮光,正是星空上的银河月光。
重阳节会是什么时候。
楚辜看着她,眼眸似明似灭,微微抬眼看了下夜幕,好像有些困惑:“今天是什么日子,人怎么这么多……”
他这话无头无尾,简锦不禁困惑。
蓦地眼前一晃,她还没有回过神,楚辜便在跟前摇晃了好几下,然后倒头栽了下去,之后再无声息。
简锦吓了一大跳,连忙探他鼻息,呼吸绵长,心下不由大松一口气,随即又恼怒失笑。
他只是醉了而已,她何必紧张。
她有紧张吗?
她不紧张,只是担心他出了什么事,牵连到自己身上罢了。
如此想着,简锦不由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身体,却见他一动不动,仍是不放心地唤了几声:“燕王殿下?”
照样没声。
简锦微微叹口气,今天他很反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像心情不大好,要不然怎么身上一股酒气,这会又醉得晕过去。
现在他晕了倒好,直接在梦里一醉方休,可是她却愁了。
把他扔在这里?还是要通知燕王府的人来接他?
简锦脑子一团乱,忽然想起这趟出来的目的,当即收起心思,也不管楚辜的处境,直接往盛酒楼走了。
可是到了盛酒楼,里面发生的一幕却是让她惊愕揪心。
盛酒楼早就炸开锅,人群都挤在一楼抬头看二楼过道上的笑话。
一对男女正在拉扯纠缠,女的明显只有十几岁,容貌娇美,眼中含泪,显然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而拉着她的男人虽然衣着不凡,但眉眼之间横着一股戾气,却是让谁都不敢接近。
人群中不知有谁先发出一声惊叹:“好像是京兆尹林大人!”
“是他啊,前几天不是刚刚劫了一个卖豆腐的良家妇人,怎么还没过几天又开始到外面拈花惹草……”
楼底下议论纷纷。
而二楼过道这处,灯火齐明,流珠怒道:“放手!”
林琮却是用强硬的手腕箍她到怀里,又勾起她下巴仔细一瞧,舌尖一抵牙关啧啧几声:“小珠儿别这么绝情啊,你要走可以,可是先要把话说明——”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流珠急急打断,好像怕他接下来会说些惊人的话,眼神闪烁,脸色苍白,惹得林琮脸色微沉,玩味地打量她。
流珠旋即恢复镇定,冷冷道,“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该信守诺言!”
林琮道:“咱们不提之前的事,就说说现在和将来的事。”
他眼里藏着一抹柔柔的笑意,却让流珠看得心惊,当即慌张地挣扎:“我不想听,我真的不想和你再说话了……”
她这样抗拒,却还是抵不过他一双有力的臂膀。
林琮将她按在怀里,下巴抵着她肩头,正想和她轻声说话,却蓦地察觉到她身子一软,像是无力般瘫在他怀里,小声啜泣。
“你还想要我怎么做,只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喜欢,就害得我一辈子没了清白,又让沈乔鸿颜面尽失,和我也没法在一块儿了,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现在就说清楚,这回就说个明白,以后别再打扰我了。”
她却是这样想他,林琮眼带深意,嘴角抿出一抹狠厉的笑容:“简流珠,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她不答话,他就捏紧她双肩,捏得她双眉微蹙,脸色泛起一层苍白,似是压抑什么情绪,喉咙间几经滚动。
最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转而伏在栏杆处捂嘴呕吐。
底下的看客纷纷乱窜,生怕一不小心沾惹到了脏物。
不过倒是她这一吐,把周围的热闹全都散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流珠渐渐平静下来,胃口也不再酸涩难受,可是脸上却是流满了泪。
身后静悄悄的,好像空无一人,可是她却一点点捏紧手心,知道他还站着,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流珠只觉如芒在背,恨不得插翅飞走,心里这么想,脚下也朝楼梯迈了去,身后脚步声骤紧。
林琮紧跟上前,将她一把拉到跟前,盯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冷冷道:“你怀孕了。”
他语气笃定,脸色发沉,好像这个孩子让他倍感羞辱,流珠本就厌恶他,如今又因为他表现出这般作态,心中更是难受恼怒。
她也压根不想和他再说一个字,就挣扎着和他拉扯。
两人纠缠之间也不知怎么的,林琮错手一推反将流珠推下楼梯。
流珠顿时刹白着脸惊叫一声,身子将将往后倒下,林琮急得赶紧伸手抱住她,自己却结结实实地挨这了一劫,摔到楼底下时简直浑身肿胀疼痛。
林琮撑起上半身,忽然惊觉怀里没了动静。
他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儿,脸颊落着细密的汗水,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好像是因为受到惊吓而昏厥。
林琮颤着手指探她鼻息,触及到她微弱的呼吸,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却是几乎断裂的境地。
要是出了人命,后果不堪设想。
出了这样的状况,周围又是一阵喧闹议论,林琮顾不得满头大汗,低头贴了贴流珠布满汗水的额头,却是恨声道:“简流珠你就这么喜欢吓我吗?”
膝上忽然浸染开一抹湿意,空气里也渐渐弥散开一股血腥味。
林琮瞳孔瞬间一缩,往流珠身下探去,竟是摸到满手的血,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错眼看到不远处的大门口进来一人。
急急走来这人身材纤瘦,容貌异常秀美,看到流珠白着脸躺在他怀里的场景,脸色骤然一沉,冷声道:“你放开她!”
林琮此时满脑子都是血,顾不得其他,也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当即拦腰抱起流珠往外头冲出去。
简锦追不上他的步伐,无意看到流珠刚才躺着的位置上留着一摊血,不禁错愕。
但她转眼想到刚才林琮护着流珠滚下楼梯的场景,不由疑惑,流珠有他护着,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问题,怎么如今会大出血?
简锦眼神一凝,立即蹲下身查看地上的血迹,抹了些在指腹,血色暗沉,不像刚刚流出来,倒像是她早早准备好的鸡血。
简锦眼里一深,暗道一声不好,立即转身追林琮去了,结果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一人。
对方轻轻哎呦了声退几步,而后抬眼看到简锦,却是惊喜:“原来二爷您早到了。”
刚才在人群里分散以后,她就在没有看见简锦的人影,便按照原有的计划立即往盛酒楼赶去。
简锦此事有要紧事,没有功夫细说,就嘱咐道:“你先待在这里哪也别去,等着我回来。”
仙仙正要应,结果面前一阵风似的,简锦就急匆匆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仙仙一脸纳闷,半晌后才无奈地摇摇头,转而进了楼里。
伙计正在楼梯口收拾什么东西,嘴里还抱怨着:“今天出门就应该看看黄历,怎么会惹上这种晦气事。”
仙仙这才注意到伙计脚边的一摊血,又联想到简锦着急冲出去的模样,就知道流珠出了事,脸色不禁白了一截。
这回真是坏事了。
眼看着林琮纵马消失在街头,简锦知道自己追不上,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就去了最近处的药馆。
简锦到回春馆时,就见大门紧闭,里面却亮着灯火。
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顾大夫正就着水盆擦拭双手,看到推门进来的简锦,微微一怔:“简二少爷?”
简锦上前问道:“我三妹和京兆尹林大人是不是在这里?”
顾大夫虽然不懂他们三人出了什么事,但是兄长来寻自家妹妹,总不能拦着瞒着:“他们来过,但是刚刚走了。”
简锦心下一惊,注意到顾大夫温和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勉强一笑,随后拱手道:“多谢顾大夫。”
她要去林琮府上寻流珠,顾大夫却喊住她:“简二公子,林大人托我转赠给你几句话。”
简锦回身看他,眼里有心惊的感觉。
都这会儿了,她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事。
林琮既然来过回春馆,想必也请顾大夫把过流珠的脉。
按照顾大夫的品行,不会因为和甄侯府熟就会故意遮掩,肯定把流珠怀孕的实情全部告知他。
而林琮又是个聪颖狡猾的人,知道流珠身下流血不是因为滑胎,而是两人坠下楼梯时不慎打翻早藏好的鸡血,肯定会对这包鸡血的作用产生怀疑。
其实简锦她们原本都打算得好好的,让仙仙在盛酒楼“不慎”滑倒,然后趁机放出这包鸡血,让大家以为仙仙流产。
这样下来,谁也不会怀疑仙仙是假怀孕,这件事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掩盖过去。
可惜计划中途打断,林琮若是深究,肯定会揪出一些细节,到时按照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是会拿此要挟流珠,深知要挟甄侯府。
顾大夫照实说道:“今夜不必去林府,三日后林大人会送三小姐回家,不过这三日内甄侯府准备好嫁妆事宜,等日子一到他便迎娶三小姐过门。”
简锦不知林琮会如此厚颜无耻,气极之下竟是无奈到说不出一字,只攥紧拳头转身往外走。
肩膀倏地被拉住,却是顾大夫按住她的肩膀:“简二公子你现在去,仍旧会被赶出来,不但起不了一点作用,还会伤了自己。”
简锦抿了抿嘴唇:“多谢顾大夫好意,只是他实在欺人太甚。”
顾大夫看着她揪起的眉头,心下微微一叹,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夫,帮不上一点忙。
这夜注定难熬,流珠被接到林府的消息不胫而走,简锦回到甄侯府时,李管事却慌里慌张从大门口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二爷您可算回来,大爷刚刚一个人去林府算账去了……”
听到这话,简锦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肯定是林琮派人送口信到甄侯府,大哥又是关心则乱,也没有带着人就单枪匹马去找林琮算账。
林琮这厮狡猾如狐狸,肯定早挖好埋伏等着大哥往里挑。
简锦怕耽误事,没有一刻停歇便骑马去了林府,而刚到大门口就看到简照笙走出来,林琮立在门口笑脸恭送,他却面沉如水,态度敷衍。
等到林府大门一关,简锦就跑上去:“大哥!”
简照笙仿佛没听见她的叫喊,站在台阶下看着林府的门匾,眼里情绪复杂,又一点点黯淡下来,最后冷冷道:“咱们回去!”
简锦心中仍是记挂流珠:“三妹她……”
简照笙阴沉着脸:“回去!”
简锦不知道他跟林琮交谈了什么内容,从这夜回府以后,大哥竟是未再去过林府,也没有提及流珠,好像府上再没她这个人。
下人完全不知情,有天无意在他面前提到流珠,简照笙当场骤怒,竟说出:“咱们老简家没这种不孝的后辈!”
他这样对流珠撒气,情况肯定糟糕,简锦虽然极想问清楚当日林琮对他说了些什么话,可是也知道眼下不能开口说这些,于是耐着心等三天后流珠回来。
但是三天后,跟着流珠回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乌云盘旋,天际隐隐响着惊雷,简锦随简照笙一同跪在王公公身前,听他念完圣旨,又含笑道:“林大人虽然年纪轻,可如今朝野里谁不知他甚得萧大司马器重,日后前途非凡,前程锦绣,甄侯真是好福气与林大人这样俏的青年才俊进一家门。”
简照笙僵着脸:“王公公客气了。”眼色稍动,下人便捧着一盘如意纹白银上前。
王公公笑得春风满面离开,而他前脚走,后脚马蹄声哒哒,一辆马车悄然停在大门口,掀帘子露出一张苍白尖瘦的小脸,泪眼朦胧地喊道:“大哥,二哥。”
周围伺候的丫鬟看到流珠回来了,惊喜上前几步,却被简照笙的眼神制止住,呐呐地顿在原地。
流珠下了马车,跪在简照笙面前,伏首磕头足足十个,直到额头微红。
见她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简照笙眼神稍闪,亦是有些动容,嘴唇不由动了动,可是触及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目光顿沉。
他早该瞧出来的,却是这些天被她苦心隐瞒过去,直到几天前才惊然察觉,还是通过他人口中得知。
简照笙心中怒气隐隐,面沉如水,没有跟流珠说一个字,直接吩咐下人:“好好地看住三小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走出房间半步,要出来也要等到林家迎亲这日。”
流珠一听,身子栽在地上。
众人惊呼忙去搀扶,但碍着简照笙在场,都一齐敛声屏气,不敢有所动作。
简锦却是看不下去,将流珠揽在怀里,竟是见她双眼紧闭,神情虚弱,陷入昏迷之中。
“你别管这件事。”大哥冷冷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响起来的雨声。
简锦仿佛没听见,一把抱起流珠往外头走,身后男声隐隐暴躁:“简锦,你也想不认我这个大哥?”
简锦脚下微滞,嗓音更是艰涩:“不是这样的,大哥,流珠她晕过去了,我只是想把她抱到房里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毕竟这三日,她都是在林府度过,也不知林琮对她怎么样。
简照笙刚才因为动怒没有注意到流珠,此时听简锦解释,才惊觉流珠已经陷入昏厥,下意识想请回春馆的顾大夫,可是一转念立即忍住,警告道:“你应该知道分寸。”
简锦听得刺眼,就着外头瓢泼的秋雨,含糊应了声,随即抱着流珠回了屋。
直到傍晚时分,雨势渐收,流珠弱颤眼皮,轻轻睁开眼,看到简锦守在床边,泪花儿瞬间从眼眶里流出来,扑到她怀里:“二哥……”
简锦心里一颤,心疼地将她抚慰。
好一会儿,流珠才收住眼泪,声音里却满是鼻音,小声问道:“二哥,这一回我是不是真的闯祸了。”大哥脸色那么可怕,也是十几年来第一回见他这样生气,一句话都不理她。
简锦微微笑着摇了下头,但一想到她不在的这三天,笑意渐渐隐没,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她劝道:“珠儿,皇上已将你许配给林琮,二哥知道你万般不愿意,可是圣旨一下谁也不敢忤逆,你要多多保重才是,婚期在半个月后,这段时间你看开些,要是实在难受就找二哥聊聊。”
事情闹成这般田地,她有责任,当日万万不该让流珠独自守在盛酒楼,若是没碰上林琮该有多好。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简锦看着她,眼里有愧疚。
流珠却是听了她的话神情一怔,泪随笑落:“半个月后,怎么这么快,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颓然道:“二哥,我认栽了,当初他就说过这辈子我逃不出他的手心,当时我不行,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可笑,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他什么都知道,连,连我怀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流珠断断续续地说,简锦却听得心惊肉跳。
……林琮他什么都知道。
流珠的怀孕,她和仙仙的障眼法,盛酒楼设下的局,他都知道,却是一直潜伏在暗处只为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这人真是可怕。
若说之前简锦还对流珠充满心疼愧疚,如今却忽然感到一种绝望,为流珠,也为甄侯府,他们竟是全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像看个笑话。
但是林琮年纪轻轻,又只是一个京兆尹,怎么会有如此老谋深算的城府?
简锦越想越狐疑,此时脑海里忽然划过一句话。
刚才王公公说:“……如今朝野里谁不知他甚得萧大司马器重……”
林琮是萧飒的心腹。
萧飒为他出谋划策,替他抢夺流珠,也处心积虑不让甄侯府安宁。
是这样么?
简锦陷入一片迷茫,直觉说事情是这样不堪,可理智又告诉她,如今手里没有证据,不能这样随意下了断论。
耳边惊雷乍响,一道白光在窗边显现,犹如玉石轰然碎裂。
流珠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只一道雷声便吓得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猛地扎进简锦的怀里。
半晌后,流珠身子才不那么抖,却一直紧紧揪着简锦的衣角,小声说道:“二哥,如今我出不去,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你告诉他一句话,我还等着他,”她声音渐渐转低,像是困着,却掩不住浓浓的鼻音,“我到死都等着他。”
简锦听得心惊,低头看她,却只看到她满目泪光,更多一股哀伤。
她没法拒绝,轻轻点了下头。
这夜以后,不仅是流珠出不去,就连简锦也不允许去探望她。
这些天,简锦一直想着流珠最后嘱咐的话,心里就有些心酸。
流珠话中的他是谁不需要多问,一直都是隔壁那个沈家公子,可是流珠心里这样牵挂他,他却忍心与她分离,又在短短的时间内寻到一门好亲事,心中当真有情吗?
他掀开新娘子盖头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流珠的脸?
想再多也终究只是一种猜测,简锦最终决定去找这个沈乔鸿说清楚。
但是简锦无论也想不到,正在这段焦头烂额的时间里,从外面竟是传来了一个消息。
消息是从雪均馆传来的,馆前贴着最新的告示,双喜挤着人进去往公告上的名单仔细一搜,越往后看脸色越差,原本以为不会见到自家二爷的名字,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哪知道一错眼竟是在最后看到了二爷的名字。
双喜跌跌撞撞跑回府,大喜道:“二,二爷进雪均馆了!“
满府惊呼喜悦。
连近面沉如水的简照笙都露出一抹喜色,却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问道:“那你可看清楚了二爷后头写着的是哪位老师?“
每个雪均馆的学生都必须跟着一个老师,而老师的才华品行也都或多或少决定着学生未来的造化成就。
双喜一愣却是没看清楚,急急忙忙再跑出去看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是有些不自在,看到大厅里简锦也在,却是简照笙将她叫过来,一块等着双喜的消息。
双喜迎着两人期盼的注视,却喏喏道:“是燕王殿下。“
这对简锦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燕王在雪均馆待过三年,成绩斐然,才华惊艳,馆主怜惜他的才华,破格提拔他为雪均馆的老师。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每个初到雪均馆的学生都不愿意做他的门生长而久之,馆主便不再往他门下安插学生。
这回却是破天荒地把简锦拨给他,其中缘由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其实说实话,就连馆主自己也有些纳闷。
燕王府书房静悄悄的,两人正坐在窗边对弈。
傍晚余晖的日影从窗外撒进来,照到黑白交错的棋盘上,也照见一只纤白美丽的手,指腹正捏着一颗白字,犹豫片刻倏地一落,却说:“我输了。
女子面容娇美,眼眸明亮,寻不到一丝惨败气馁的气息,反倒是笑盈盈地看向对面的男人:“我之所以输得这么惨,还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实话。”
这女子就是雪均馆馆主,外人都叫她佩贤君,其实她是陆家人,叫陆双弦,与燕王殿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对面坐着的便是燕王殿下,听到她的话,神色淡淡道:“不专心就是不专心,何必要拿我做借口?
陆双弦道:“我之所以不专心还不是因为你瞒着我。”又说道,“简家的二公子我见过几面,虽是个容貌清秀的小伙子,可细究其内里也不过空有其壳,没有一点真才实学。”
她见楚辜面无表情,便说得缓慢些,继续道:“按照她的资历,是绝对进不了雪均馆,你却为她硬私开后门。若让外人知道这些内情,你不怕雪均馆名声扫地,也不怕自己声名狼藉,被外界说成一个断袖好色的糊涂王爷?”
楚辜斟了一盏茶递给她:“说这么多,你渴不渴?”
陆双弦气结,捏着扇柄推一把他手里的花鸟纹青瓷杯盏:“我口干舌燥说了这么多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楚辜闻言道:“既然口渴,那就先歇一会,休息够了再说也不迟。”
陆双弦瞧他这模样儿,不禁敲敲自己的额角,纳闷极了:“不过才月余不见,却是见你性情大变,倒不像是之前那个闻虎色变的燕王殿下,像是突然被拉下凡间,对一切事情都呆着呢。难不成都是这位简二公子的功劳?”
听她越说越离谱,楚辜神情微沉。
陆双弦却是不惧他这套假面皮。
二人相识数年一直见他冷情寂寞,对什么也不在乎,难得如今瞧见他对一个人起了心思,虽然这人是个男儿身,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在她眼里都不是事。
陆双弦含笑呷了口茶:“话说回来,你在这时候收她为徒,是不是想名正言顺地带着她去孝州?你若是带她走了,她的妾室和未出生的孩儿该怎么办?”又随口笑问,“最要紧的是,她愿不愿意跟着你浪迹天涯?”
楚辜像是难再容忍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冷冷道:“这是我的决定。”
所以也就不需要她的意见?
陆双弦轻挑眉梢,却是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没有告诉她这事,小辜,明日早上你就要出京,时间可不多——”
楚辜一把抢走她手里的茶盏,随后往地上一泼,毫不客气道:“茶已经喝完,你该走了。”
竟是下了逐客令,陆双弦觉得无趣,趁机告辞。
楚辜独自留在书房内,余晖笼罩,棋盘上白黑棋子错综复杂,思路也生出一些烦乱。
蓦地,他将长寿喊到跟前:“两个时辰之后去甄侯府一趟,告诉简锦今夜收拾好细软,明早跟本王一块出京。”
……
简锦和楚辜的想法截然相反,她想着,过不久燕王动身前往孝州,离京一月,到时候肯定顾不着雪均馆的事,也会一并把她冷落。
简锦巴不得楚辜冷落她,甚至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于是怀揣着这种侥幸的心理,渐渐的,对成为他徒弟这件事,也不那么抗拒。
而心思一闲下来,简锦立马想到流珠托付的事,当下不再耽搁,寻了个好日头就将流珠的心上人沈乔鸿约了出来。
约定的时间是在傍晚时分,但早在下午却有一群人到甄侯府大门口闹事,人声杂杂,周围聚集看好戏的人。
大哥有事外出,流珠又被关在屋里,这会儿整个甄侯府也就她一人能抵事。
简锦走出大门时先听到一道嚣张年轻的男声:“甄侯府可不是户清白的人家,个个都有胸襟谋略,大哥软弱无能,便把妹妹送上陌生男人的床,等怀上孕,又抢先一步捅到皇上跟前,先把事情都钉在砧板上,别人还能说什么呢,只是这从别人嘴里躲来的剩肉,吃着不塞牙吗?”
话音落地,透着冷笑嘲讽的视线穿透人群,直接朝简锦刺来。
他早知道她已经出来,就隐匿在人后听他说话。
面前人群慢慢避开,像是避开瘟神一样,简锦脸色未变,稳步走下台阶,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双喜正恨声道:“这小霸王真是越来越过分,这种浑话都能说出口,二爷您别过去,可被他这小子阴着。”
简锦眼里微深,却是想到早前在宫宴之上见到一脸苍白的萧茹。想必那时候,萧家就有意将她许配给林琮,而林琮在民间名声极差,萧茹也一定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整日忧思,面色不佳。
如果是这样,萧家又有何颜面质问甄侯府?
简锦稍稍安抚双喜,而后继续往前走到他面前,神情冷淡地看着他:“说够了吗?”
萧玥故意挑衅:“不够。”
他的态度这般挑衅猖狂,简锦不禁蹙眉,心下亦有些反感,轻声道:“那你闹够了没有?”
她脸上虽没有表露怒意,但眼眸里已然透露出几分气恼。萧玥更是痛快:“这怎么能够,对你们甄侯府,我自然要心诚意足,要闹得大家都知道你的亲妹妹是什么货色,我更要闹得甄侯府没脸抬起头。”
简锦冷冷道:“那你就继续闹。”她也没有跟他废话,说完这话直接打道回府,直到抬脚跨入府门,看到奴才们都愣着,就扬声道:“关门!”
下人略有迟疑,最终砰地一声把门关得紧紧。
萧玥瞧见这一幕,微微一怔,竟是没明白简锦突然折回的用意。
不过事情都闹成这样,哪有半路退堂鼓,于是气焰更嚣张,随即让身边几个粗壮婆子朝甄侯府大门破口大骂。
她们嘴里骂着污言秽语,极尽难堪,但就算如此,甄侯府大门始终未开,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
时日渐长,日影偏过头顶,即将过正午,周围拥堵的百姓看得无趣,三三两两地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周围已经没有多少人。
萧玥看到在场的人还都是他带过来的人马,可气又愤怒,就踢了旁边奴才一脚:“叫这些婆子喊大声,都给爷扯着嗓子喊。”
奴才战战兢兢地去吩咐了。
蓦地甄侯府大门嘎吱一声,轻轻开一条缝儿,似乎有人将要出来。
萧玥眼睛一亮,以为简锦终于熬不住打算出来求饶,但又怕他们只是出来探探情况,见门快要关上,立即率着众人跨上台阶,一脚踢开府门。
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他一脚踢开府门,迎来的不是恭顺怯懦的简锦,而是一个年轻清秀的小厮,正笑盈盈地喊:“萧二爷还没走啊!”
萧玥没有看到简锦,骤然翻脸:“简锦呢叫她出来,让一个下贱奴才来跟爷——”
骤然闻到一股恶臭味,萧玥视线往下猛地一顿,惊见小厮手里正拎着一桶明黄液体。
液体面上隐隐颤动,滚动疏松结块。
萧玥咬牙切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心知肚明却还是要问个清楚,他要搞清楚简锦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腌臜东西。
双喜笑嘻嘻道:“今天刚出炉的夜香啊,味道可新鲜着,萧二爷您要不要闻?”说着往他面前一凑。
萧玥脸色骤然一变,惊得连退几步。
双喜站在他面前,仍是笑嘻嘻道:“萧二爷再不走把路堵着,奴才这桶夜香没法倒,到时候一不小心泼在您身上,您可千万别怪奴才不长眼啊。”
说着又作势要过来。
萧玥哪里会想到这一出,不怕读书人就怕这些粗俗的小人,竟是拿这种不入流的伎俩来威胁。
他心下极不甘心,又无可奈何,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牙关紧咬:“今日就不跟你们计较!”
一群人立即消失在府门前,空气通畅不少,双喜见他们走得彻底,才赶紧放下夜香,拍拍手掌喊道:“二爷,瘟神都走了。”
简锦从影壁内绕出来,扫眼擦黑的天色,吩咐道:“趁着大哥还没有回来,赶紧把夜香收拾了,也别让下人告诉大哥这件事。另外,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去见一个人。”
双喜动作麻溜,没一会儿功夫就给简锦准备好,又站在大门口看着马蹄哒哒,马车缓缓朝前驶远,这才放心转身关上大门。
却在刹那之间府门前腾腾烟尘,纷沓蹄声,双喜以为萧玥又寻上来,惊得开条小缝悄看,但这时外头秋风飒飒,空无一人。
其实双喜没有想错,这伙人就是萧玥等人。
简锦前脚刚走,萧玥后脚追上来,本是打算直接踢开甄侯府大门,可远远地看到简锦乘上一辆马车走了,心思一转,改去追她。
不过身边带着一群人,动静颇大怪是麻烦,萧玥喝令他们回去,自己则一个人悄悄跟在简锦的马车后面,心里暗道这小子想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一想到这里,萧玥心中更多一股恼怒,刚刚竟是差点被这小子给骗了。
这小子怎么会敢在自家门口泼粪,还不是故意捉弄他,想骗他回去,幸好他中途醒悟堪堪追回。
萧玥跟了一路,一直没见马车停下,不免心生疑虑,难不成是被她发现踪迹?
心下一凛,正要中途改换策略,却见马车忽然停在一间欢声晏晏的楼前。
视线往上抬,萧玥看到一群衣着暴露的女人倚栏甩帕,立即脸色一变。
敢情仙仙才怀孕三月,她就忍不住在外头拈花惹草。
萧玥一时没注意马下动静,有个孩童还没学会走路,跌跌撞撞地碰上来。
他慌忙避开马头,虽然没伤着小孩,但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又怕简锦注意到这边,立即翻身下马,丢给急急寻来的妇人一锭银子。
他再往青楼方向看过去,正见简锦走下马车,慵懒倚栏的欢姐儿掩嘴吃笑,暗送秋波。
萧玥心头火气腾起,当即朝简锦捉去,谁知道,她像只小兔子,人影一闪瞬间隐没在人群里。
萧玥竟是在半晌后才寻到她,还是在老\鸨正引着她往楼上走的时候
幽长昏暗的过道上,老\鸨问道:“咱们楼里的姑娘个个鲜嫩,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是琴棋书画都精着的,还是漂亮可人的姐儿?”
过道两侧黯淡的烛火拂过她脸颊,眼眸略显幽淡。
忽的,简锦轻轻瞥了眼老\鸨身后,暧昧轻笑起来:“一个可不够,把你们这里所有活泼的姑娘都找来,泼辣的、野蛮的、缠人的都要。”
老/鸨干了这行几十年,什么样古怪脾气的客人没见过,一边把简锦请进屋,一边笑呵呵地应道:“公子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可人儿的姑娘马上给您送来,也保准你满意!”
简锦又拉住她,眼里有暧/昧情绵的笑:“还有一事,我这人在床笫之间有点嗜好,需要东西助兴,麻烦妈妈待会送人来时也送一包添趣的东西。”
说罢往她袖口一伸,一锭如意纹银两轻轻落入她掌心,老/鸨扑扇在嘴边笑,忙扭着腰肢去办事。
她走后,有道黑影扑到屋门外边,借着楼道的黯淡暖光往里探看,隐约看到简锦坐在桌边慢悠悠喝茶。
看到她这样惬意悠哉,萧玥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想撞门进去将她逮住,再狠狠暴打一顿,但这样就会引来注意。
这段时间本就是萧家最敏感的时期,林琮的事情固然能让众人转移视线,皇上那里却不容易糊弄过去,他自己不能再惹事给大哥添愁。
况且光是这点皮肉之痛,简直太便宜她了。
萧玥立马定下主意,先藏在暗处按兵不动,耐心等老/鸨把姐儿引来。
一刻钟后,一群身材丰满、模样娇俏的女人迎面走来。
到门前,老/鸨笑着打趣:“里面的客人长得比女人还要俊俏,一身细皮嫩肉,你们都长着点心眼,小心伺候着。”
姐儿纷纷轻笑,一齐应是,而后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胭脂粉味却依旧留在过道里。
萧玥闻着难受,捂鼻子靠近,听见里头先是安静了会,随后烛火扑灭,满屋漆黑,嬉笑却渐渐响起,女人的喘息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萧玥知道此刻简锦行事正酣,闯门进去必定能吓得她半生不举,不再犹豫直接踹门进去。
不料迎面满目漆黑,兜头一阵迷离散粉,窜进眼里,灌入肺腑,竟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燥/热。
萧玥心知自己上当,立即转身逃离,却被无数双手缠住脖颈手脚,耳边娇笑软软,纷纷喊他大爷,听着听着,身躯竟是难以言喻地泛起一股酥麻。
一个大男人这会竟是挣扎不开这些娇滴滴的女人,萧玥心中恨极,咬牙切齿喊道:“简锦你给我出来!”
屋中忽然灯火齐明,简锦端着烛台到萧玥面前,触及到他羞愤交加的眼眸,故作惊讶:“我道是哪个贼人在外面偷听,原来是萧二爷,实在是失敬。”
一股燥/热直窜头顶,无数双手在身上轻,萧玥忍得胸口生闷,更是气恼非常,死死地盯住简锦。
烛火下,她的脸颊光线似明死柔软的嘴唇,挺秀的鼻梁,眉眼明艳亮人,配着一顶乌柔鸦鬓……
萧玥硬是咬紧牙关,唾道:“还,还不赶快放了……你刚才撒的是什么,是不是媚药!”
要不然他身体怎么会这般燥/热!肯定是这勾他魂!
“想知道吗?”简锦朝他微微一笑,盈盈明亮的眼眸似乎在无形之中引诱着他,“你要是想知道,就要为今日之事道歉。”
萧玥眼睛骤然发酸,狠狠别开眼,却错眼看到旁边一个姐儿半露的酥胸,盈白一团,好似玉兔儿,又像是水灵灵的桃子。
“该道歉的是简流珠才对!她抢了萧茹的夫婿,又怀上了孕,如今大晟民风开放,但是也开放不了她这样的程度,未婚怀孕简直荒唐!”萧玥愤然说道。
简锦冷笑:“既然嘴硬,那就继续受这份罪吧。”
转眼扫看在场的姐儿,目光轻轻柔柔的,态度可称得上礼貌亲和,“各位姐姐,今夜就麻烦你们好好地照顾他,按照萧家二公子的身份地位,即使做不了妾室,当一门外室也能保证后半生无忧了,若是能一举得男,更不愁日后富贵地位。”
说到这里简锦轻轻一顿,缓笑道:“姐姐们都是心思玲珑的人儿,这些事肯定比我清楚。”
迷乱暧昧的气氛下,一群女人本就容易受蛊惑,如今听见锦一说,更是心动不已。
她们又转眼细看迷醉脸红的萧玥,瞧他这般俊俏,跟以往伺候的肥肠大爷们简直天差地别,于是心动化作鬼迷心窍,痴痴地往他身上倚。
简锦淡看这一幕,悄然后退离去,蓦地脚下一紧,却是来不及反应,视线一阵天翻地覆,接着便被人狠狠压在身下。
沉重的一具身躯抵着她,肌肤灼烫,脸颊滚红,眉眼英俊里更透一股妖冶,不是中了媚药的萧玥,还能有谁。
简锦想不到他都这样了还不忘扯她下水,心下一沉,也丝毫不沉浸于他这雌雄莫辩的容貌,冷声道:“放手。”
也知他不肯善罢甘休,早已动手挣扎,但萧玥此时力气极大。
这会儿他脸对着她,眼睛盯着她,长臂也狠狠箍着她,双眸已被媚药熏得泛红,等看清楚是她以后,几乎目眦尽裂:“简锦,你敢,你敢这样对待我!”
突然一股燥/热媚意直窜而上,硬是把一肚子的怨气怒意劈开,眼前叠影重重,一会儿是女人高耸莹白的胸房,一会儿是她含泪夹羞的可怜模样。
野山林间,红袖招内,他忽然记起这一刻,当初将他压在红袖招的屋子里,衣衫薄乱,身前松散,隐约露出一角白裹布……
是了,是了,这段时间他百般刁难,无数迂回,就是要探她身前门道,这一角白裹布到底是什么障眼东西!
他一定要弄清楚来龙去脉!
简锦触及到他眼里大盛的凶意,惊得当即跳起身,却是被他死死压着,两手本想推开他胸膛,但这竟是给他乘人之危。
滚烫的手掌顺着微颤的衣衫探上去,毫不委婉迂回,直接撕开她胸前衣衫。
白裹布!
萧玥眼皮轻颤,他竟是,竟是看到她锁骨以下,腰腹之上裹着一圈厚实的白裹布。
女人绵软莹白的胸房瞬间闪过他的脑海,有什么东西似乎正破壳而出。
可是他抓不住,怎么都抓不到……
萧玥顿时头疼,捂头狠狠抽气。
而经他这一遭,简锦脸色顿然惨白,周围又围着一群心精的女人,好似吃了绝命丸,心颤不止,最终趁萧玥陷入迷茫痛苦之时,一把将他推开。
她捂着胸前跌跌撞撞跑出去,可还没有走出屋子,胳膊却被骤然一拉,继而整个人被箍到男人灼烫逼人的胸膛里。
萧玥滚烫的手掌将她腰肢握着,能明显感受到身子正在发抖,可他心里比她还要慌张,还要震惊。
他觉得自己被骗得很惨,而活到现在谁敢骗他,谁不忌惮着萧家二爷的身份,只有她,她总是挑衅他!
一时怒气上涌,萧玥直逼她后退,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她。
“出去!”他赶走这一群欢场女人。
后腰冷不防撞上桌角,简锦轻轻抽了声气,忍不住弯腰。
他堵在她面前不让,秀气妩媚的一双眼眸看到她因为弯腰而微微泄露的胸前春光,又化作怒意惊愕,又不可置信:“你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
他说不出那两个字,对他来说简直太羞耻!
这大半年,他见她不下十几次,近过她的身,搂过她的腰,也看过她衣襟松散的慌乱神态,甚至刚才还碰了她,她的……
萧玥脸上一刹那褪尽血色。
简锦被他压着,姿态十分亲密,而正是因此,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匆匆划过惊愕、羞愧、讥诮甚至是唾弃鄙夷。
她抿紧嘴唇,眼皮不禁微颤。
余光近处,燃尽的烛台被她刚刚错手放倒在桌上,棱角尖锐到足以刺痛一个人的心。
“你究竟是不是——”萧玥咬牙切齿地问。
简锦突然迎上他的目光,冷冷打断:“不是!”
就算被逼到绝境,她也不能承认。
承认了,她有罪过,甄侯府更有罪过,而且是欺君之罪,天子脚下竟弄出这等愚事!
见他嘴唇微动,似乎还有话要问,简锦用干涩的嗓音说:“你问多少遍,我也是同一个答案。”
萧玥几乎发出讥讽的冷笑,眼前忽闪,却是一道亮光从他额前劈过,来不及惊讶发怒,一股剧痛从额间传来,鲜血直流而下,浸透眼眸。
萧玥看她看得模糊,心下渐沉,最终抵不过剧痛,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而他一倒下,简锦几乎也一同倒下去,堪堪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子,尚未来得及稳定心神,骤听敲门声。
外面一道女声犹豫问道:“奴家们听到屋中有不慎的动静,两位公子可有大碍?”
简锦声音里含着笑:“无事,喝醉酒就打闹了一阵。”
屋外才没了询问声。
简锦看着陷入昏迷的萧玥,鲜血流过英气的额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却又别生一种生死挣扎的绝望。
简锦这时才想到他的安危,手指微颤地去探他鼻息。
仍有呼吸。她心头骤松,又转过一念,立即往四下搜索,将的桌上寻到的酒尽数灌入萧玥嘴里,见他面色染红一层,呼吸浑浊,才撑着力气扶他上床。
脱光他的上衣,扯散发髻,却又无意触及到他额头上的伤口,顿时血流不止。
简锦本就快到崩溃的边缘,见他这般凄惨,立即懊恼自己刚才下手过重。
可是若不对他下狠手,他会将她逼入绝境。
这天夜里,简锦裹着萧玥的上衣跌跌撞撞回到甄侯府。
双喜惊见她沾染血珠的鬓角,睡意四散,立即打了一盆干净的水。
擦拭间简锦浑身发抖,绞着衣角说:“双喜,我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双喜忽然想起白日里的事,来不及多问,一味宽慰道:“二爷您别担心,有燕王在,就算京城待不下去,燕王也会带您去孝州,不会让人白白地欺负了您。”
简锦于慌乱中听到这则消息,也不知该喜还是哭,一时落泪不止。
在萧玥那处惹下祸事,转眼又要和燕王纠缠,这世是逃不开他们二人的手掌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