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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看着景秀和邵谦两人一搭一唱的玩笑,她在旁也不禁微笑,这种场景,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景秀会喜欢邵大人这样的人?
邵大人表面威严,却对景秀有很多包容,在她面前肯放下身段,不似那高高在上引人景仰的五军都督。而景秀呢?在面对邵大人时也不总是以稳重老成的姿态,反而表露的附和她这个年纪的羞涩多情,跟个小女儿家一样,说笑间一派天真。
这样的两个人其实是有很多共通的吧!
随着墙上自鸣钟“咚咚咚”的鸣响,屋子里笑声停歇,邵谦敛了笑容,说起正事沉下脸道:“这次来滁州是暗地而来,才这副装扮隐藏身份,连你父亲也不知晓我来了,你暂时保密别透露出去。”
景秀听他说的严重,不由问:“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是暗地而来,是皇上派你来的,那来滁州要查探什么?为什么要来我家谈出海的事?秀宝斋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睿表哥的事,你又是怎么解决的?”
景秀连珠炮弹似得的发问,邵谦静等她问完,才微笑道:“你一个一个问,想先问哪个?现在时辰不多,我没多长时间回答你,其他的问题留着下次见面再问。”他双眉一轩,深觉这个注意不错,看着景秀笑问:“好了,想清楚先问哪一个?”
景秀暗地嗔他一眼,猜他是故意要吊着自己胃口。只是时间q却也来不及,她也不想再跟他多说其他话,直接问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困扰她的事。
再三犹豫,才道出口:“你回京那日,跟我说睿表哥去乡下考童生试,是贿赂了考官才考中,有人也知道这件事,就以此事威胁我,让我和睿表哥成亲,我没有法子不得不暂且答应她……”
邵谦听到这里,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原来如此。”眸中阴霾盛起:“何人威胁你?”
景秀老实道:“大姐姐。”
邵谦微有一楞:“怎么是她?”很是诧异的样子:“傅府大小姐不是人人称赞的贤能端庄吗?背地里还有这阴损的招式。”
虽是诧异,但眼中隐隐的阴霾都化去了,笑意浮起,真是他多想了,先听闻景秀要与邓睿成亲的消息,他就草草跟今上奏请来滁州,不顾一切驾马只身前来,日夜兼程,路上累死两匹马,总算赶到。
也曾想过景秀轻易肯答应,必是有蹊跷,但琢磨许多,也想不通能让她答应的由头,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性子犟,不是她亲口答应没人能左右她。却原来当中是有这一层?怎就没想到呢?
景秀看邵谦不说话,心里暗道,他跟景沫见过多少次面,就能断定景沫性情?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云亦云,外头传什么大家就都口耳相传,可又有谁真见识到景沫的“贤能”呢?不过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景沫在外头的名声响彻。
心里这般想,却也没多说,而是道:“你就直说你是怎么让睿表哥相安无事?”
“这件事说来倒是巧合。”邵谦也未拐弯抹角,语气轻快直接道:“早在我跟你提及邓睿贿赂一事时,我就已帮他处理后果。毕竟可大可小,不是儿戏,若是被揭发,他日后前程尽毁。我看他筋骨奇佳,倒是个可造之才,往武举发展说不定还有一番成就,不忍他在科举这条路上断送,便打点考试院的人,将他的名字剔除榜单,以绝后患。”
景秀怔愣,睁大了眸子:“就这么简单?”
邵谦冷峻的眉头松了下来,不禁一笑:“不然你以为呢?只我当时善心大起,反倒帮了你一把,且看日后还得多做善事。”
景秀语噎,这样说来还真是误打误撞,邓睿剔除中榜的名单,贿赂一事就无凭证,景沫想去衙门揭发,人家也不会受理。
她困扰这么久,连觉都睡不着,害的白苏整日担心的问题,便被邵谦轻而易举的迎刃而解,嘴里苦笑一声。
邵谦看她眼底明亮的光芒黯下去,轻声道:“我临走时,不是说过有任何困难都去找城西柳巷于姓那户,你偏生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不然也不会落得这幅模样,可是存心要折磨自己?”
景秀眉眼微动:“我在内宅,平日二门都甚少出,怎么去找?”
邵谦被她说的噎住话,继而好笑道:“好,你总是有道理。”
景秀眼睛一弯的笑道:“那你来滁州要做什么?”
邵谦正按着脸颊上粘着的一圈络腮胡子,站直了身子道:“这个问题,下次再回答你。”
景秀看他就要走出去,急着站起身道:“你不说清楚,我待会怎么跟他们交代?”
“唔……”邵谦沉思间,已道:“你就说谈不拢,借你们家的船只出海势在必得。”
落下这话,邵谦又道了一句:“把自己照顾好,改日我再来拜访,告辞。”略一拱手,就大步迈出去。
景秀走出屏风,看着他矫健沉稳的步伐,心头涌起不安,嘴里不自觉的说出一句:“小心点。”
邵谦已踏出去,但他耳力极好,这三个字稳稳落在耳中,健步一顿,眼神渐渐发亮,嘴角含笑,笑的意气风发,径自向前走。
屋内的景秀心思变得沉重,白苏见她面带愁绪,不由劝慰道:“邵大人来了滁州,日后许多事都能请他帮一手,总比自个行事要方便许多。”
景秀不以为意地道:“你看他来的匆忙,还隐姓埋名乔装打扮,估摸有要事处理,我怎么好让他分心。”
白苏笑道:“看来邵大人真就走进六小姐心里了。”
景秀瞥她一眼,“嘴碎。”
白苏笑意愈浓。
姜管事招呼了下人摆膳进来,想着不应大动肝火,以礼相客合该招待一番,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和气点说不定能谈拢。进屋却见得那伙计早已不在,看景秀还坐在屏风后头喝茶,忙问道:“怎么样了?六小姐都谈的如何?”
景秀放下手里的茶盏,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姜管事脸色转了好几圈,终忍不住地道:“六小姐,我原以为上回白苏让我带了手信给于老板,还以为你和于老板相熟,这才请你过来谈一谈,看在你的面上,能让他们放弃那打算,怎么连你都劝不动?”
景秀稍顿,难怪就肯松口让她和邵谦隔着屏风单独谈?
景秀苦笑一阵:“妈妈不妨跟我实话再说清楚些?到底咱们家的珍宝斋为何要冒着犯法的事出海进南珠,母亲虽是胆大心细,但这事是要掉脑袋的事!她还瞒着父亲,难不成就没想过后果?”
姜管事脸色一白,惊恐不定,犹豫着怎么跟景秀道明,如今事情都揭发了,索性直言道:“六小姐有所不知,那时我们老爷还是个底下的知县,府里的开销又大,还有人情往来,到处都要花银子,太太整日愁眉苦脸的算账。后就打算开间珠玉首饰铺子,刚开张是没有半点利润,太太也不大懂当中窍门,亏了不少,老爷仕途又不顺,两夫妻为这开销的事少不得动嘴。后来太太无法,才起了这个心思,出海进南珠,挽回亏损。”
景秀打量在姜管事面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这些年,珍宝斋的进账都是出海所得?”
“可不就是,北海盛产南珠,价格低廉,去进货利润翻了十倍甚至更多。”
景秀叹了口气,霍氏的能耐又让她见识到了!身为孝廉公的嫡长女,这等违法的事也做的出来,她也真是不惜一切代价了呵!
景秀又道:“我看那于老板未必不是真有诚意合作,花费精力把珍宝斋的辛秘之事挖了出来,做足功夫,虽是做法不善,但诚心还是有的。”
姜管事锤着手道:“六小姐甭被他们几句话给蒙蔽了,这打开门做生意,本来就容易引纷争,大家同行,竞争也是在所难免,可他们这样不厚道的挖咱们底,有违经商之道。这等唯利是图的小人,我们珍宝斋断断不会合作。”
景秀听她说的是义愤填膺,本想帮邵谦的话又不好说太明,只得按捺住。
又是暗暗怨恼,谁让他不把话说清楚,想帮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而另一边在玲珑十二馆院内,傅四爷也已收到京城来的飞鸽传书,邵谦来了滁州。看着那几个字,他手指捏着信笺,略一松,信笺飘落在地。
正进屋的曾九忙弯腰捡起来,看着傅四爷坐在椅上,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忙道:“邵大人又来了滁州,爷,要不……”
“不要轻举妄动。”傅四爷语气淡淡地道。
曾九着急道:“上回邵大人来就坏了计划,这次他又来,咱们岂不是还得等?”
傅四爷抬起眼,薄唇轻启,冷静吩咐道:“你去查,他来滁州,现在人在哪里,见了什么人?查清楚了再说。”
曾九“嗯”了一声,“我这就去查。”转身便走了出去。
傅四爷看着曾九的背影走远,目光收回,侧脸转瞬望向隔着高墙的楼阁,微微眯起眼,可以看到远处晦暗不明的阁楼顶,没有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