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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谦看她如只温顺的小绵羊,脸上笑容更豪迈,又更搂紧了她,闻到她发丝里淡淡缠绵的香气,轻声在她耳畔道:“过几日,我要出海,你好好照顾自己。”
听闻邵谦郑重其事说来这句,景秀一惊,从他怀里挣开道:“为何要出海,上回在赵总管还有珍宝斋的姜管事的面前,你便有此意,但我却觉得并不是真为寻北海南珠。”
邵谦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手指滑过她鼻尖,有些宠溺的笑道:“不跟你说,是不想你成日惦记。你的嗽喘迟迟不好,几位大夫皆说是忧思过度,要你静心调理。”
景秀眉心轻拢了忧虑,道:“我也不愿成日忧思,可这府里整日是计较算量,我不为自己思虑,还能有命活着吗?”
说来这话,浓浓伤感之情不觉溢出。
邵谦看了脸色阴沉,眉宇间的锐利咄咄逼人,一把伸手把景秀搂在怀里,沉声道:“我送你去城西柳巷于宅!”
他不愿再看到怀里的人儿受一丝伤害和委屈。
早有这打算,却从没提及。
是知道她不会同意。
果然,刚说完这句,她就连连摇头道:“府里还有好多事未处理,一时半刻脱不开身。”
知道这个答案,邵谦还是冷着气道:“我怕我这次出海,回来你不是伤痕累累,便是……”香消玉损,这个词还未出口,他收住了话,脸色更阴郁了。
景秀猜出他要说的话,伸手主动握住他掌心,十指交叉。男人的掌心火热粗糙,比她要大出许多,握着的时候心里的不安又沉淀下去。
邵谦欣喜她的主动,立时眉眼舒展,嘴角含笑:“你想待在这府里由着你便是。”
景秀微微含笑,两只手紧紧缠绕:“何时回来?”
邵谦犹豫片刻。
景秀见他迟疑,抬起眼睑,看到他眉峰处轻轻聚拢,她忙道:“可是事情棘手难办?”
邵谦轻笑:“傻丫头,莫要激动。”他轻抚上景秀后背,怜惜的给她顺气道:“倒不棘手,没有把握不会亲自来这趟滁州。”
景秀也不知他话中真假,只是心头总有些隐隐不安:“需不需要我帮忙?”
“男人的事你帮得上什么忙?”邵谦听了好笑。
“你也别瞧不起我,我未必不能帮忙。”景秀也随着调笑。
“你只消照顾好自己,别再受伤,待我回来还给我留着你这条小命,就是帮我大忙!”邵谦语气硬朗道。
景秀听言喜悦,重重点了点头。
邵谦看外面天光大亮,不好多逗留误事,最后细致吩咐几句:“……你们府里的傅四爷不是简单之人,对他最好能避则避,莫要与他再多瓜葛,切记我这句话。”
听邵谦语气沉缓,她有些愕愣:“他是什么人?”
邵谦道:“别多问他什么人,知道少点对你越好,只要记得我这句就是。”
景秀心生古怪,但看邵谦不想多说的样子,许是他的身份隐秘,她也不想多去追究,老实道:“不会多与他纠葛。”
邵谦笑着颔首,又抱紧了她一会,宽识的手掌紧紧握住她手心,手心贴着手心,捂出热汗来,才肯抽身离去。
景秀絮絮叨叨几句,让他注意伤口,万事小心之类的话。
看着他跃窗而出,一丝惆怅跃上心头,她捂着急促跳动的胸口跳跃,一声呢喃从嘴里滑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将屋内稍作整顿过会,景秀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双眼空落落的盯着紫檀雕花的妆花镜,蓦地听到两声叩门的声音,霍然隔着门扇询问:“醒了吗?”
景秀麻利将发簪别在耳际,正了正头饰衣襟,起身款款走出,拉开门扇,福了身子请安道:“二舅舅。”
“别多礼。”见她这多规矩,霍然收起不虞之色,露出浅淡笑意道:“醒了就跟我去见你大哥。”
景秀担心整晚的事,看霍然一大早亲自来敲门,她脱口问道:“我大哥如何了?”
“人在昏迷,并无大碍。”霍然说下这话,转身就走。
景秀提裙跨出门槛,跟着霍然绕过曲折回廊,来到正屋。
傅景荣正卧在里面,屋子里数来个丫鬟伺候。
景秀急走到床前,看到大哥无半点血色的面容,急着唤道:“大哥……大哥……”
霍然挥手遣了屋内的丫鬟,慢条斯理走到床前,淡淡扫了眼床榻上的傅景荣,冷着脸道:“他倒是昏迷的巧,到时候弑母重责,也不好细作盘问。”
景秀听他语气嘲讽,侧过脸仰起头道:“我大哥何错之有,这本就是她欠我们的!”
“景沫不是说的清楚,当初我长姐夺走景荣,是为他性命着想,不然他早就身亡,还能在府里享福。非但不感激,还敢做出这种不孝不义之举。”霍然脸上已有薄怒。
“她是你长姐,你当然维护她,可她加附在我们兄妹身上的痛你知道多少?”见他说话不分青红皂白,景秀也不再多尊重,“难道我娘就该被冤死吗?”
霍然直言不讳道:“你娘的身份注定如此。”
景秀被他这语激怒,冷冷一笑道:“你们这些自是尊贵的人,骨子里就轻贱他人。多说无益,我与大哥命在你手上,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她转开脸低头望着大哥,见他生气全无,忧从中来。
霍然道:“我说了,你最好祈祷长姐平安无事,不然你和你大哥的命我亲自来取!”
话音落,他就拂袖而去。
听到沉重的步伐远走,景秀叹了一气,静静的守候在傅景荣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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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香堂里,傅正礼守候一夜,看徐恒还在为太太针灸,心知这刻还不醒,那太太的毒发就严重了,不免焦急徘徊。
而紧接着,有下人传来消息,景荣和景秀在柴房里消失不见。
还不待发声,族里人就暴跳如雷:“傅府的规矩何在,规矩何在?简直放肆!”
徐恒在屏风里头听到这里,一时针走偏锋,险些扎错穴位。
“他们都在我屋子里。”霍然的声音及时出现。
众人寻声望去,看霍然风流倜傥的走近,他眯起一双桃花眼淡漠道:“你们在乎的是个说法,重惩他们两个有何意义?我最在意的是我长姐的性命,我长姐真有事,我定当不饶过他们,可长姐现在还有救,我就要逼问出解药,将他二人关在我屋里。”
这样的解释让族里人虽不满但不敢有异议,顾及他是孝廉公的二公子,倒也给他面子。
景沫心里却不是滋味,她昨夜已找过这个二舅,让他隐瞒,并交出他们兄妹俩,可没想到遭到一口拒绝。
霍然的目光望了眼景沫,而后背过手走近屏风里面,看徐恒举针不动,他道:“徐大夫医术高明,年纪尚轻就在宫里太后今上跟前断脉,屡获嘉奖,绝无失手,我母亲的毒,你有几分把握?”
徐恒手指一僵,举针继续扎入穴位,半天才道:“毒深入体内,要驱除还得多些时日。”
霍然笑了两声:“总得有个期限,不然让这些人等下去,算是何意思?”
徐恒转过身,看了眼霍然,温润镇定地道:“三日期限。”
“三日若救不活我长姐,你当何罪?”霍然咄咄逼人的目光望着他。
徐恒沉默片刻,“救不活,自当引咎辞去太医院官职,听凭发落。”
“好,我记下你的话了。”霍然点头,转身踏出屋:“听到了,三日后……”
“三日不妥。”景沫直接反驳:“三日后又是个什么情况,我母亲的毒真能等三日吗?徐大夫明显偏袒他们兄妹二人,想的拖延之策,二舅舅也由着他们?”
霍然咳嗽一声,定定望着她:“景沫你别慌乱阵脚,她是我长姐,是你母亲,我不想她有事,只要有救治机会,就该试试。”
景沫气急败坏的不语,知道这个二舅舅是真切担心母亲病情,又不好多说什么。只盼着应天府尹到来,到时候哪个还好包庇!
傅正礼道:“太太还续着一口气尚在,徐大夫也有承诺,三日后没有结果,景荣和景秀两个孩子,我会当着大家面送他们入牢。几位叔公日夜劳累先去歇息会。”
三叔公想说什么,枯涸的老眼望了眼景沫,看景沫低垂着脸,三叔公无奈,值得拄着拐杖和其他人走出去。
屋子里的人消散后,傅正礼问霍然:“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霍然对这个姐夫尊重,端敛神色道:“没事,只是大姐夫理应多关心我长姐才是,那两个晚辈重错之人,一再包庇,只会让傅氏族里人有意见。您是族长,又是滁州知府,要是被姐夫上峰知晓,官职不保。”
傅正礼脸色微沉:“这些事说来都是我做的孽,那两个孩子会这样,也是我们长辈起的纷争,波及他们实属不该。要是太太醒来那就算了,要是不醒,按律法,只有将两个孩子判以死刑。”
傅正礼如何听不出霍然的意思,这是要他给出承诺。
“好。姐夫的话我也记下了。”霍然点头,看了眼一语不发的景沫:“你也听到姐夫的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