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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皱起眉头,之所以寒芒四起,是因为他听明白了狗剩话中深层次的意思。
借刀杀人。
某些人可以借太守千金彭静娜的手杀自己,朝廷可以借宋家的手杀宋家,甚至宋家还可以借水师提督和渭城太守恶心恶心朝廷,但这并不代表,狗剩不可以借某某的刀,杀一杀某某些人。
比如,借朝廷的刀,杀宋家一个支离破碎。
唐山的眉头皱的像深秋北方起伏连绵的山脉,他盯着狗剩,缓缓开口道:“你疯了,你玩的起吗?”
狗剩轻轻的笑了笑,嘴角处咧开一个很巧妙但却又略微生硬的弧度,道:“我玩不起,但我输的起,可宋家,却输不起。”
唐山抿着嘴唇,想了好大会儿,道:“可那毕竟是宋家。”
狗剩呵了一声,道:“就是因为这是宋家。”
是的,就是因为这是宋家,我才会铤而走险,甚至不惜拼出一个玉石俱焚。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想回到这里,和一些应该知道但却并不知道自己母子两个的人一燕国曾有哪些人,发生了哪些故事。但从我第一步踏进渭城,踏进宋家开始,这个想法,便显得格外孱弱起来。因为宋家是那么的高不可攀,是那样的底蕴深厚,我并不确定自己能否完成最后的目的,但我知道的是,自己一定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这一切只源于一个原因,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宋家成为什么样子,我更不在乎将来的自己,会成为什么样子。
唐山看出了狗剩眼睛中流露出的漠然,所以他也沉默了下去,仿佛是叹息一般喃喃轻语:“我没想到,你的仇恨会那么深。”
狗剩没有话,他只是别过眼,看着快要光明四溅的天空,一言不发。
他当然恨的深,因为他知道当年那个女人在床上如人干时,有多痛苦。
仿佛很久,又仿佛一瞬间,唐山呼了一口气,看着狗剩道:“既然如此,我不再什么。但你要记住,朝廷也并不是好相与的,庙堂之高的人,永远比江湖之远者,更为难以捉摸。”
狗剩头道:“我有分寸。”
唐山看着他,道:“那就把握好分寸。”
完这句话,唐山摸了摸他的头,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窜出了窗户,没有一丝声响,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狗剩抬眼,没有发现一唐山离去的影子,所以他很快又低下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他闭上眼,捏了捏鼻子,哼出了一段长长的气息。胸口,有暖意丛生。
唐叔走前留下的那句话,仅仅十三个字。
“别怕,我拼尽一死,也会护你不死。”
平静了许久的宋府终于有了一丝让人侧目的波澜,平日里总爱碎碎念哪个少爷脾气好,哪位太太爱用哪里胭脂水粉的下人们也终于找到了新的话题,以至于让宋家大爷宋敬云都皱起了眉头,将管家毫不留情的呵斥了一顿。管家也是有苦难言,只能将委屈往肚子里猛咽,心想着那个地方来的客人,哪能不引起议论,何况那两个人是如此不成比例,谁能忍不住不去絮语两句?
只是当五十多岁的老管家想起那两个客人的时候,本来委屈的心也不由得颤了一颤。
那个模样看着有憨,甚至有傻的大块头,生的也太太猛了吧?老管家不禁想起那个背着巨大木箱的家伙,忍不住在心里连连惊叹,那般精壮的身子骨,肌肉几乎都要破衣而出,不知到底是吃啥长的,竟然会长出这样高的个子,这样壮的身子!
而这些,却还不是老管家最为惊讶的地方。
真正让他震惊到根本听都没听清府里下人讨论内容的,则是那两个客人的来头。听,他们两个是来自于京都的。
来自京都,来渭城干什么?
自然是做太守的!
如此年轻的太守吗?不见多识广起码也眼界颇丰的老管家简直要暴跳着问上一句:咱们吴国开国至今,有听过那么年轻的封疆大吏吗?
你娘的,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呀!
管家瞄着花厅里坐着的人影,恨恨的叹了口气。
宋家家主宋敬涛却没有想的那么多,自然,他也不会像管家一样想东想西,他想的,只是从取栗郎处得来的关于眼前这两个年轻的人的履历资料。
王梓丞,二十七岁,京都原兵部老尚书王维海之孙,二十岁单人单骑负弓进松山,做了一名平寇轻骑手。六年后,升为标长,进阶速度可谓是吴**方历史最慢者。但至此以后,却一日六迁,从一名手下二十骑手的标长,升为平寇校尉,麾下六百轻骑手,个个如狼似虎,将号称五千匪患的松山,打的再不敢越境一步。深受土匪劫掠之苦的边界百姓称其为“平乐将军”!
而那个对其毕恭毕敬身负大木箱站在王梓丞身后连坐都不坐的雄壮汉子,更是让宋敬涛的眉头微皱。
周亚太,先天金刚身躯,力能扛鼎,仅以血肉霸道之气而生生逼近真武明意境,曾是松山上某个土匪头子,后不知为何,便跟在了王梓丞身边做了弟。也是一日之间,由兵部直下批文从白丁之身跃迁至副校尉之职。且曾领三十余骑横穿半个松山,伤亡仅有一人两骑
宋敬涛很不明白,拥有如此赫赫战功的人,怎么会来到了渭城,做了渭城的太守。
尽管当今天子常不拘一格降人才,但这等升迁,这等官职,也太骇人听闻了。
桌上有正冒着热气的茶水,喝不惯茶的王梓丞只饮了半盏,便轻轻放下,微微咳了一声,看了看主位上宋敬涛的脸色,笑道:“宋三叔,晚辈才到渭城,许多事儿,还得多仰仗您。”
宋敬涛笑了笑,将方才王梓丞拿出的吏部并尚书省文书放在一旁,道:“我与王老尚书已是旧识了,若论辈分,倒还是要叫声世叔。你既然是老尚书的长房长孙,那便也是我的侄儿了,咱们一家人,何必要讲这些繁文缛节。”
王梓丞摆摆手,道:“这可不是什么繁文缛节,临出京都时祖父便跟侄儿,一定要先来拜访三叔,他老人家了,你狗日的兔崽子要是敢不去给你三叔磕头请安,我非断了你的狗腿侄儿这双腿长成不易,当然要好生保护才是。”
一旁的宋敬云哈哈笑道:“老尚书人已归老,但英雄气概丝毫不减当年。我也时常让武安那孩子去看望老尚书,每每收到家信,都是‘老当益壮’四字,真真当得起国之柱石!”
王梓丞笑了笑,随口道:“爷爷了,什么国之柱石老当益壮,死后也依然是子孙厌烦的枯骨一把,经不起折腾的。”
宋敬涛了头,道:“老尚书淡泊明志,令人叹服啊。”
二人你来我往,亲热十分,可王梓丞身后的周太急却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心道这他妈的宋家老三真他妈会装糊涂,什么令人叹服,大哥都直白的了,你宋家功劳再高也要知进知退,你狗日的反而在这顾左右而言其他,当真以为咱是没脾气的人?
王梓丞瞪了他一眼,抱歉道:“三叔不要见怪,乡野粗鄙人,登不得大雅之堂。”
宋敬涛头表示无碍,看了一眼被他放在一旁的文书,似乎在想些什么,好久才缓缓道:“老尚书辞归多年,所幸将门无虎子,有你松山军功赫赫,王家尚书这个金子招牌,早晚亦是你们年轻人的囊中之物。”
王家老尚书经营兵部,为吴国支撑起半片升平苍穹,使得吴国尽管是在最为危难凋敝之际,亦能鼎足并立于神州之上,这份功劳,实在大的难以言。虽是多年前便乞了骸骨,但后辈中却又出了这么一个惊才艳艳的人物,纵横松山消弭了为祸边境的多年匪患,再经些许锤炼,未必不是吴国江山日后的新一位兵部尚书。
王梓丞却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意味儿,而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轻声道:“都是天子治下之臣,帝王樊笼豢兽,唯上中下心一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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