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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屋里不一会儿,伍行便敲门进来,送来了吃食,并一套衣物。他抱歉地说,“卓姑娘,这是小虎兄弟的房间,他先搬去与我挤一挤。眼下只有我们这些官兵的住处和衣物,委屈姑娘先住几天。这里统共只有一个打扫婆子和煮饭的婆子,其余都是大老爷们。为免令人生疑,对外称是我妹妹前来探我,先借了一套干净衣物在此,请勿嫌弃。”
卓夕说,“伍大哥心思慎密,多谢。”这个伍行虽然诡诈多变,但这七日至少她是安全的。何况现在她身上的粗麻布衣穿得好生难受,能洗个澡换身干将衣物,求之不得,管它什么婆子不婆子的。
“那么请先用了膳,整理一下便早点休息吧。”
卓夕点了点头,送伍行出门。
伍行出门时正好撞见另一官差,那人调笑道,“伍行,听说你家妹子来了?不会是日后的嫂子吧?哈哈哈。”
“你小子瞎嚷嚷什么,就是我妹妹,亲妹妹。”
“不是表妹义妹什么的那种?哈哈。”
……
卓夕贴在门上,听着谈笑声越走越远,皱了皱眉。
第二日清晨,她在一阵吆喝声中醒来,仔细一听,原来是官兵们在操练。心想这所谓广安侯也太认真了,区区一营看守王陵的侍卫队,连正规军队都比不上,也要操练得这么勤快。她换好衣物提着昨晚的食盒出了院子,往正飘着袅袅炊烟的方向走去。
一个洒扫的婆子看到她,热情地打着招呼,“伍姑娘,这么早起啦?”
她快步迎上去,“妈妈不知如何称呼?”
“奴家姓吴,你叫我吴婆子便是。”
“吴妈妈,这身衣物是我大哥问您借的吧?多谢您了。”
“哎哟,姑娘客气了,这些个衣服值得什么。小姐能不嫌弃穿老奴的衣物,是老奴的荣幸。”
卓夕连忙摆手说,“吴妈妈,千万别这么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是真心谢谢您的。”“是个懂事的姑娘,倒是你大老远跑来,出门怎么不多准备几件衣服,没得受累穿下人的衣服?”
“吴妈妈,实不相瞒,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好好整理包裹。”她说着眼眶红了红。
吴婆子立刻八卦之心大起,爱怜地抚了抚她的手,发现她手腕上缠着一圈白布。“如果姑娘愿意,就给妈妈说说,是怎么回事?老婆子我呀,每日就与王婆子大眼瞪小眼,也没个说话的人儿,你正好来了,就与老奴说说话,不然这日子呀……”
她引着卓夕两步就走进了厨房。进门就大嗓子叫开了,“王婆子哎,你快瞅瞅,今儿我们来了一个伍家小姐儿给我们作伴儿啦。”
王婆子从灶前抬起头来,冷冷一瞥,“什么小姐儿,又是找情郎来的吧?”
“这可不是,你可别瞎说。这可是二营副指挥使伍行的亲妹子。对吧,伍小姐?”
“是的。伍行是我大哥。”
“哼,见过表妹来找表哥的,没见过亲妹来找大哥的。”王婆子手上不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是呀,别怪我们多心啊。咱们这王陵虽然已经驻守了一年多,这爷们虽也像军营里一样当差,但毕竟不是正经驻守,规矩却没正经军营那么多,常见那些个表妹啊表小姐啊什么的找上门来,却实难见到妹妹来找大哥的,恕我多嘴问一句,你家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没有出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卓夕咬咬下唇,欲言又止。
“瞧你委屈的,你刚刚又说是偷偷跑出来的,来跟吴婆子说一说,有什么委屈不要自个儿憋着。”吴婆子拉着卓夕在一旁坐下,自已往灶肚里添了把柴火。
王婆子又冷言冷语,“人家姑娘已经很难受了,你还非要扒开伤口往里瞧一瞧,你看你揣的什么心肝儿!我说姑娘,你要不愿说就别说!”
卓夕一乐,这王婆子的性子虽冷,却是个体贴之人,只是若是她们二人在唱双簧,那就热闹了。她继续可怜地拽着衣角,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吴婆子一见,“王婆子你打什么岔呀。哎哟天可怜儿见的,一路过来也难为你这个官家大小姐了,也没个丫头婆子伺候着。路上可有遇什么危险没有?你这手腕……”她正要把卓夕包扎着的手腕打开,“我看看伤口。”
卓夕赶紧把手腕收回来,“没事没事,就是路上遇到了熊瞎子,挠了两下。”
“哎哟喂,你是遇到了个瞎子吧?否则你这娇滴滴一个大小姐,要真遇上个熊瞎子,还能全须全尾的安然无恙?”王婆子又开口了。
卓夕抚着手腕,“是呀,就是在这个山脚下,遇到个熊瞎子,还好正巧遇上大哥他们巡山救了我,否则……”她唤了声小白,小白懒洋洋地爬出来匍匐在她脚边。吴婆子吓了一跳。
“一路上,我就和小白作伴,是有遇到几个坏人,不过一看到小白,就都跑了。”
吴婆子拍着胸口吁了一口气,“我就说,怎么能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呢。伍小姐是有富贵命的。”
“哪有什么富贵命。我,我……”她又说不下去了。
吴婆子简直就挠心挠肺,“你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呀。”
“我,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是……”
“原来是逃婚出来的,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逃婚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王婆子又说。
“逃婚也要看情况的,姑娘,你慢慢说,老婆子我帮你分析分析。”
她扯了一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遭父亲嫌贫爱富乱点鸳鸯谱的老套故事,立刻就听得吴婆子泪眼婆娑王婆子在一旁鸦雀无声了。她东拉西扯地与两位婆子聊了很多,了解到当下她所处的勿凉国是这块大陆版图上五个国家之一,且是最大的资源最丰厚的国家。上一任王上刚刚死于七天前,昨日下葬同时陪葬了一千名奴隶。她也就是在昨天被抓进去的,不知怎么中了毒、让她这个异世亡魂进驻进来。
她想起那石棺里的黑虫,那死去的王帝恐怕也不是善终的。用一千奴隶来陪葬,说是现任王帝仁孝,不如说是他心虚。这改朝换代的王室秘事,没有一个不是鲜血白骨、骇人听闻的。
看守王陵的广安侯正是当今王上的七弟。因身体不适反而深受信任。这王陵建造修筑了一年多,也终于派上用场,等到此间事了,听说他就要被派往西部驻守边疆。
拉拉杂杂说了很多,直到王婆子把众人的早饭都做好,卓夕正准备起身回房用早餐,却见吴婆子扶着膝盖僵直在那里,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她不禁上前问道,“吴妈妈,您怎么啦?”
吴婆子佝偻着身子一动不动,“没事没事,老毛病了,我这坐久了,一起身就要僵上一僵,过会儿缓过劲儿来就行了。”
“我看看你的手。”卓夕拉过她的手掌,看到她四个手指中间的关节略有变形突出。她捏了捏吴婆子僵住的膝盖,也似乎有隐隐的皮下结节。她神情一凛,“吴妈妈,您这可能是风湿性关节炎,是一种不可逆的病症。您现在开始要十分注意饮食,不要吃过酸的和过咸的,不要吃海产品。注意多喝清凉解毒的食物。”
王婆子有点幸灾乐祸:“看你成日里吃什么都要放醋,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吴婆子脸一皱,“我年纪大了口味重,吃什么都没味儿,不放点酸的、不放点儿咸的,我吃不下呀。”她转向卓夕,“伍小姐,你还懂医药啊?我这病能治么?”
卓夕说,“在家时闲得慌,看过几本医书。你这病叫风湿,是长期受风、寒、湿、邪的侵蚀,在关节里产生一种神经毒素的有害物质。方子倒是有,但是见效并不显著,只能饮食上慢慢注意调理,这才是根本。”
“既是不可治,以后会如何?”吴婆子急了。
“有可能四肢变形,腿脚不良于行,手指僵硬无法拿筷子,更无法操办其他事。”
“可有汤药方子?”
“可用防己一两、黄芪一两一分、去芦、甘草各半两、炒白术七钱半,煎服,一日三次。”
吴婆子嚅嚅应下,突然她想起什么,和王婆子对视一眼,王婆子会意问到,“那如果已经不良于行,可有何饮食上的注意?”
卓夕抬眸道,“不良于行有多种原因,没有诊脉、没有见到本人我无法下判断。”
“那是那是,是婆子唐突了。我家这孩子也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已经病了十数年,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又怎能简单三言两语来诊治呢?”
一个婆子家的孩子,也能“多少名医”看过?恐怕她说的这人,来头不小吧?卓夕掩嘴一笑,并不说破,只道,“不过眼下夏秋交替,湿热交蒸,可多食酸、甘味食物,佐以苦味食物,如莲子、百合、胡萝卜、沙葛、莲藕、豆角、玉米、葡萄、黄花梨、龙眼、水蜜桃、菠萝、哈密瓜等,健脾祛湿。”
王婆子一听,赶忙记下,虽然疑惑有好些名字不知是何物,但也没有多问,转身就朝厨柜把有的食物寻了出来。
卓夕告辞了一声,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路过树丛时,她把小白放了出去,让它自己去找吃的。沿途又采了几株盛开的花回去。
回到屋里,正遇上小虎。小虎憨笑一声上来打招呼,“卓姑娘。”
她眼一抬,“有人的时候,你要叫我伍姑娘。”
“是,伍姑娘。”
“你的手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看。”他伸出手臂,青色已尽褪,肿胀也消除了。
“没事就好。”
“伍姑娘,我过来是想告诉你,这里里外外的全是住的大老爷们,您……”
“我知道,伍行跟我说过。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我刚刚就是去边上野地里采了几株花。”小虎看了眼她怀里捧着的花束,摸了摸脑袋,“那好,有什么事就叫我,我们就在外面。”
卓夕点点头,开门进去了。她把花放在桌上,又从长长的袖子里掏出她从厨房里顺来的小碗小罐等。她叹了一口气,这里器材简陋,只能这样试试能不能从花汁里提炼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
要是小白回来了就好了。
她正想着,小白已经从门缝里探进身来,嘴里还衔着之前她吃的解毒红果。“哈哈哈,小白,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怎么知道我正想着这红果?”
小白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谄媚,自顾自的爬上了她的床,钻到被窝底下睡觉去了。
她顿时有一种大干一场的感觉,开始捣鼓起她的那些花花果果。
她要利用现有条件掌握一门技术,以便七日后离开此地她能有生财之道,要么岂不是饿死?
伍行每晚都要来看她一眼。他也许是不放心她,也许是怕她跑了。 CARES
?卓夕仍自顾自地捣鼓着她的香水。她已经找到了她赖以生存的发展大计。
到了第七日早上,她仍旧提着食盒往厨房走去,顺便与两个婆子告个别。她刚踏进厨房,吴婆子迅速从灶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伍小姐,你来啦。”她笑眯眯地说。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她看了看王婆子的脸上,好像也喜气洋洋的。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几天听了你的话,早晨起来手指也不麻了,腿脚也灵活了很多,高兴!谢谢姑娘。”
“不是吧,我看你的脸上要冒出花来了,你说说,是不是你儿子要成亲了?”卓夕取笑她,吴婆子有个儿子在京城当差,前段时间吴婆子一直在找人相看合适的姑娘。
“呵呵,没有没有,”吴婆子脸上笑得越发灿烂,“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呢。”
“那是……”她看王婆子百年冷硬的脸上也出现了柔和的神色,“你们要回京了?”能让她们同时这么高兴的事,莫过于离开京郊回到京城与家人团聚。
“哎哟,真是冰雪聪明的姑娘。”吴婆子一拍大腿。
王婆子“咳”了一声。
吴婆子的笑容戛然而止,“呃,其实也没什么。”
卓夕了然。今天最后一场仪式结束后,估计王陵留下个小分队驻守,其余人都要撤回京城了。这里是王陵,离京城也许不远,但毕竟在这个车马交通不是很便利的年代,与亲人团聚也不容易。
“其实我大哥有向我提过,也不算是你们告诉我的。我今日也是来与二位告别的,明日我就要先行回去了。”
“怎么,你明日就回家?家里安排的亲事……”吴婆子关切地问。
“父亲答应先缓一缓,我就听天由命吧。”卓夕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那你……”吴婆子正要上前说什么,却见一个年轻小伙子急吼吼跑进来,“快快”地大叫。
“子然大人,怎么了这是?”王婆子千年不变的冷脸也现出焦急的神色。
子然?孜然粉?卓夕差一点笑出声来。她好怀念那孜然羊肉的味道啊。
子然看了一眼卓夕,也顾不得她在场,就说,“赶紧把那副应急的汤药煎上。爷他又……”
“什么?不是还没到发作之期嘛?”王婆子手忙脚乱地去橱柜上头翻找。
吴婆子一听也不对,“吴太医呢?他……”
“王后娘娘听说快要临盆了,吴太医前几日就被召回宫里伺候了。本来他有留下几粒应急药丸,却被一条白蛇打翻在地上。爷说怕药丸染上蛇毒,反而不敢服用了。”
白蛇?两个婆子立时看向卓夕,卓夕也紧张起来,要是小白干的,她是逃不了干系。
吴婆子立马说道,“子然,这位伍姑娘略通医术,如果爷愿意的话……”
还没说完,子然眼中立刻充满希望,“姑娘你懂医术?”
“略知一二,但不知……”
子然又打断她,“姑娘你先跟我走,我边走边跟你说。”
卓夕被他拉着袖子往前走,路上子然大致说了一下病人的病情,“爷是自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自小就没少吃苦头,太医说他是寒毒聚积,难以根除。遇天寒病情加重,有时发作会七八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寒疾,不良于行,这不是穿越小说里男主的标配吗?卓夕撇了撇嘴,这种所谓寒疾,已经历经无数穿越前辈们证实,此症现代无解,她可不认为她这个半桶水的中西医外行能解此症。说了等于没说。只能去看看小白如何了。想到这里她一惊,“你刚才说有条白蛇,那条白蛇现在……”
“逃走了,我正要抓它,爷就突然倒下了。”
还好还好,卓夕松一口气,却见子然突然拦住她,原来已经到了屋前了,“伍姑娘,请在此稍候片刻,我请示过爷就来。”
卓夕做了个请的手势。子然就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