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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一次瞧见如此美丽景色,满天白色,恍若一场纷飞大雪。她踏进眼前草坪,摘下一朵白色绒团,她问他此为何物?
他走近她,亦同她般摘下一朵白色绒团解释道:“这是蒲公英,它是随风而起的植株。它和向日葵极其相似,向日葵依赖太阳就如它依赖风一般,只要有风,它就能飞翔。”
她见他轻轻的向蒲公英吹了口气,他手中那朵圆绒团便随风而起,只余花托空留他掌心。
她见着稀奇也便学着他刚才模样吹了起来。
见着手中蒲公英迅速飘散在空中,她不由如同小孩子般笑开了花。她眸眼弯弯望着他,笑说,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玩的植株。
她见他亦满面笑容,用那若清泉般好听的嗓音对她说,那就尽情地玩吧。在这里,她无需拘束。
她点点头,走进那长满蒲公英的绿色草坪。她手轻轻摘取一朵又一朵蒲公英,将它们聚集在掌心,然后轻吐一口气让它们尽数消散在空中。
阳光下,她手握蒲公英笑得灿烂,不远处他手握墨笔将她眉眼一一勾勒入画。
许是太过渴望能如蒲公英一般自由飞翔,亦或许是他在她身侧告诉她在此无需拘束,今日的她要比以往活泼许多,嘴角一直洋溢着幸福微笑。
她未瞧见身后作画的他此时正望着她静静出神。
手中墨笔停搁在一侧,他瞧着她那笑得灿烂的面庞,嘴角亦挂上了淡淡微笑。
他就这般望着她,他心下感叹,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她吧。她本应是这般活泼爱笑的女子,不是那沉静腼腆女子。
柔弱手再一次采起一朵盛开蒲公英,纤细茎子紧攥掌心。手轻轻扬起,那小巧唇瓣微噘,正欲将其吹散时,一阵风带着清凉气息吹来,吹散她掌中那白色绒团,草坪上数以万计的蒲公英皆因风而凌乱在草坪上空。
纷纷扬扬的白如同一场纷扬落雪,蒲公英的种子迎风而起,或落在她那微微散开的青丝上,或落在她淡黄色衣衫上。
她望着漫天白色,手轻抬接下一朵朵小小降落伞,她嘴角与眉眼皆含带笑意。
她将手中那白色绒毛悉数倾尽,含笑眸子转而望向草坪边缘作画的他。她瞧着他墨笔轻挪,墨眸紧紧盯着那张画纸,脑袋低垂并无抬起的意图。
风扬起一场又一场纷纷扬扬的白色,欲迷住她那双睡凤眸子,可尽管如此,她依旧将他瞧得真切,便连他嘴角那抹微弯弧度也未放过。
她就这般望着,欲要将他掩埋在她灵魂深处,哪怕有天她走上奈何桥,喝下那忘忧汤,哪怕千百次轮回,她亦要将他记得真切。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依旧站立草坪之上默默瞧着远处作画的他。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心口处传来钝痛,一阵一阵若不停翻滚的潮水。
洁白额头上布满豆大汗珠,一颗颗无比晶莹剔透就如那日她掌心那颗雨滴。?脸上红色愈加深沉,最后变成紫红色。那原本若桃花般粉嫩娇唇此时亦苍白的可怕。
心痛愈加强烈,她整个娇躯皆扭转在一起,柔弱手一只紧紧捂着那疼痛不止的胸腔,一只紧紧捂着那苍白娇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扰到他作画。
一次又一次疼痛席卷她那娇弱身子,她终究只不过是一体弱多病的女子,怎可能熬过疼痛一次次无情撞击呢?
不知是第几次疼痛袭来,她再也忍不住那剧烈疼痛,昏了过去。那娇弱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坠落在满是盛开蒲公英的草坪上。
她怎就忘记了呢?她的身子不允许她有过多的情绪。
这一生遇见了他,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劫数。
不远处正在作画的他突然听到一声闷响,他立即停下作画朝着她望去,此时她早已昏迷不醒。
他望见草坪上倒地的她,再顾不得那还余一半就要完成的画作,扔下手中墨笔,便朝着她奔去。
他将昏迷她轻轻搂进他怀抱,瞧着她泛着不正常红色的面庞,心不由一阵疼痛。
他轻呼她名字,一遍遍漪梦回荡在这片寂静草坪,他轻晃她那娇弱身子,却不见她那双好看的睡凤眸子睁开望他。
修长指颤抖着放在她娇唇上,有微弱呼吸萦绕在他那修长指附近。
他立即抱起她向着漪府奔去,一路马不停蹄,不敢耽搁半分。
行到漪府处,他几乎是抱着怀中娇人冲进漪府的。刚进漪府他便用平生最大气力喊着她父母的名字。
父亲见着他怀中昏迷不醒的她,脸色顿时黑了几分,父亲从他手中小心夺过她,向着她房间匆匆走去,边走边道:“送客,赶快将大夫唤来。就说梦儿又昏倒了!”声音中的怒气着实无法压制。
母亲望一眼远去的父亲,又瞧瞧身侧望着父亲远去的他,摇头叹道:“公子你先回去吧,等过些时日我会让家仆唤你的。”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终是话到嘴边又落下,他再次瞧一眼父亲消失的方向,脚下步伐沉重地向府门口挪去。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屋外的天空此时阴沉得可怕,浩瀚夜空此时连一颗星子也没有,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漆黑。风猛烈地刮着,一时间折断园中向日不在少数。
她看着渐短红烛,听着屋外风肆意哀嚎。手轻轻抬起,掌心中那命运脉络早已几不可察。
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呵~她就要走了吧。
耳畔传来一阵温柔而又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梦儿,醒了怎不叫我一声?有什么想要吃的吗?我去让厨房给你做。”
她摇摇头,瞧着面前疲惫的母亲,她轻唤一句母亲。
母女连心,母亲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想法?
冰凉手被母亲温柔大手紧紧包围,她听见母亲声音中有刻意的逃避:“梦儿,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大夫刚才说了,我们的梦儿会长命百岁的!”
她感觉到轻拥着她的身子正轻微抖动,她感觉到那双温暖大手一遍遍抚摸自己苍白脸颊。
她嘴角轻勾,声音虚弱:“母亲,女儿的身子女儿自己知道,母亲莫要安慰女儿。若不是母亲与父亲多年来为女儿四处奔波,找寻名医,为女儿续命,女儿早就死了。女儿不怕死,只是女儿放心不下您与父亲。母亲,以后女儿不在您身边,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和父亲。您也别让父亲生那画师的气,他待女儿一直都很好,亦是他让女儿发觉,原来女儿也可以有玩得尽兴的一天。遇到他,女儿此生……无憾……”
话落,她亡。
数日后,整个小镇皆知漪家娇女殡了。
母亲带他来到她灵前,他瞧着不远处停搁的那口棺材,身子旋即一颤,那双墨色眸子此时满是凄凉与悲伤。他怔怔望着眼前那口棺材,双唇紧抿。
怎会这样,前些天她还在长满蒲公英的草坪上对着他笑,前些天她还在那向日花海小憩。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进了那口棺材了呢?
耳畔是她母亲含带悲伤的嗓音:“今日唤公子前来是想让公子再瞧梦儿一眼。我能看出来梦儿很喜欢公子你,梦儿临终前曾对我说,她不怨你,也希望公子勿要自责。梦儿说,能遇见公子你,她此生无憾。
其实,那日画摊旁,我便能瞧出梦儿她喜欢你,我与她父亲也曾想着撮合你们二人。可是梦儿拒绝了,我想可能是因为她自身的病症吧。
梦儿自小便患有心绞痛的毛病,小时候她还疼晕过一次。那时候大夫便说,她这一生都不能情绪过于起伏,亦不能做剧烈运动。若是她再晕倒一次,那便是上苍也难以救活她。”
他不知他是怎么走出漪府的,他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他害她与世长辞。若不是他,她现在或许还会在那片向日花海手执向日,笑意轻浅。
多年后,她曾待过的那片向日花海里出现一间茅草屋。有男子从屋内走出,手执墨笔绘一幅美人执葵图。
有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向日葵花香,满屋画作皆因风起而轻微摇摆,若是细瞧,那满屋丹青墨皆为一人。
男子手执墨笔,在新画作上提一句久不曾改变的词:?欲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终难逃死生别离与卿别。
男子瞧着那幅丹青,墨眸内是刻骨思念,他嘴角微弯,语气温柔:“你不是说你最喜向日吗?如今我将家搬到这向日花海,你为何不日日来此观向日了呢?你若来,我必日日陪你观这向日花海,直至终老,不再让你孤单一人。”
……
她瞧着眼前内,眸眼因笑意而弯弯,她对他笑道:“你说的,我若在,你必日日陪我观向日,不可耍赖!”
他瞧着她那弯弯眸眼,许久才道一句:“你变了。”
她变了,从她眸眼内便能瞧得清楚。她,变得活泼许多。
她不答,只是笑。
是啊,她是变了。如今心脏安好,她怎可能不变?
……
次日清晨,老板娘甫一开门,便见她手执向日站在门外。
老板娘将煮好热茶递于她,瞧一眼她怀中向日葵,道一句:“我看过你的文,很是不错。不知以后,你的文风会不会改变?”
她没说会也没说不会,以后的事,谁会知道呢?
离开时,她站在门口,手捧向日,嘴角含笑,她问老板娘可不可以将梦花缘的故事告知她?她想为梦花缘专门写一本书,以示感谢。
老板娘瞧一眼身后皆是妖娆的花朵,摇摇头道:“多谢,不过我喜静。”
缘这种事,求而得之,不求失之,就这样简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