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半缘修道半缘君【二】

暮色如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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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澈回头,扶桑靠近他,“你听我说。一会我数一二三,你不要回头,抓着这根桃木枝往东面跑。”

    “为什么?”扶桑深吸一口气,“你回头看一眼那姑娘,你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走路。”

    宋澈不明所以回过头,但见那姑娘低着头站在那儿。大约是感觉到他在瞧她,那姑娘抬起头微微一笑,倒是十分可人。宋澈颔首,默默将目光往下移。

    那姑娘身形袅袅。只是双脚却是离地的。宋澈咽咽口水,实在觉得匪夷所思,“扶桑姑娘……”

    “什么都别问。宋澈,你若是想活命就听我的。我数一二三,到时候你就头也不回往东面跑。”日出东方,东面素来充满正气。而宋澈上过战场,本身也有很重的杀戮气息,一般的鬼怪不敢近他身。只要能离开这树林,宋澈自然无碍。

    扶桑将桃木枝硬塞进他手里,转身要去面对女鬼,可是她的手腕却再次被宋澈紧紧抓住。她回头,双眸充满不解,宋澈却是目光坚定,“你走,我来断后。”

    她的眼眸不自觉地睁大,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她在寒山寺的时候婆婆告诉过她世间男子最是无情,后来她入凡尘见过无数的悲欢离合。

    许多的有情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都会丢下另一人。她见过穷困潦倒的书生金榜题名后抛弃糟糠另结新欢,也见过为了荣华富贵撇下孩子夫君給富人做小妾的女子……她见过形形*的人,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宋澈这样会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不要命的。

    “宋澈,你真是个傻气的人。”她忍不住想笑,“你不要管我,你我本就素未谋面。”她一个人惯了,也最不喜欢欠人情。扶桑推开他,“一二三宋澈,不要回头,跑!”最后一个字她一喊出来,就狠狠推开他。

    扶桑是已经打算好的,她虽然手头没有可用的武器,但是也不代表她会等死。她是没有办法要这个女鬼立即魂飞魄散,但是能让自己脱身的法子却是有。

    寒山寺中的人背上都会有一个图腾。那是钟馗捉鬼用的符印,关键的时刻可以用来保命。可是扶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世上果真会有宋澈那样的傻子。

    她喊他跑,,明明把他推出去了,可是她刚要迎上那女鬼的时候手腕又被捉住。扶桑扭头,一脸不可置信,宋澈却拉着她开始在林子里奔跑起来,“扶桑姑娘,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你放心,我会平安把你带出去的!”

    今天是他们第二次相见,可加上第一次宋澈已经救了她两回。先前在湖里他也是不顾一切的游回来说要救她,现在又回来说要带她出去。扶桑迷茫了,也不管脚下的路,她只是扭头一直盯着宋澈的侧脸。

    他跑的很快,额头上都是濡湿的发丝,扶桑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和喘气声。如果他一个人定然不用这么吃力,可是扶桑把目光缓缓从他脸上移到他手上。

    宋澈在塞北待过很长时间,据说那里风大沙大。宋澈的肤色并没有像城中一些贵公子那样白皙,他身上也没有那种京城公子都有的孱弱气息,他分明就像在塞北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一样。强壮有力,尤其是握着你的时候,仿佛这一生一世都要被他握在手心里。

    “宋澈你只是个凡人,你就不怕那女鬼会杀了你吗?”

    宋澈不敢停也不敢回头,“我怕就算我死了也不能将你平安救出去。扶桑姑娘,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你就先走,我来想办法拖住她,能拖一刻算一刻。”

    这一刻脚下的路好像没那么崎岖了,扶桑甚至忘了自己先前一路过来的艰辛。林子里还是很黑,可是他带着她,她忽然觉得就算没有光亮,但是有他又算什么?

    背后一阵阴风刮过,扶桑立即回过神,侧头一看。那女鬼已然要追上他们了,女鬼的身份被识破便再也不伪装了,再也不是那张清秀的脸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爬满蛆的面容,可怕又恶心。

    那女鬼张开嘴,一股腥臭之气袭来,“公子你跑什么,不是说好要送奴家回家的吗?”

    只怕再不跑就要死在这里了吧!扶桑冷笑一声,故意慢跑一步,让那女鬼尖利的指甲勾上自己的衣服,肩头的衣料被锋利的指甲直接扯下,露出半个圆润白皙的肩头。

    女鬼刚要扑上去,扶桑肩头靠后的那块符印却忽然光芒大作,迸射出金色的光来。女鬼猝不及防被击中,嚎叫一声往后一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符印力量强大,女鬼道行实在不够,几乎就在一瞬间中灰飞烟灭了。

    林子里响彻着凄厉的惨叫,震得枝头的乌鸦都扑腾起翅膀飞走了。宋澈也不敢大意,眼看能看到前头的火光了他更是加快速度,扶桑却暗自好笑。

    女鬼一没,这鬼打墙自然就消失了。他们终于跑出了林子,两个人坐在火堆边大口喘气,宋澈又爬起来,警惕的望着周围。扶桑没法子,只能也跟着起来,做戏要做到底。她这一时半会还不想让宋澈知道她的身份,想了一会儿,她道:“你将边上的桃树枝都掰下来,架在我们周围,子时马上就过了,到时候我们能平安无事。”

    宋澈回头望向她,扶桑咳嗽一声,不自在的很,“书上说的,桃树辟邪。”

    好在他也没有多问,去边上折了不少桃树枝回来。按照扶桑的说法整整齐齐的围成一圈,中间就是火堆,他们围坐在其中倒也暖和。

    “你受伤了?”宋澈回过神才发现扶桑肩头的衣服被扯坏了,一时情急顾不上许多直接双手摁上去。

    “不碍事的,我没受伤。”扶桑原是坐在地上的,而宋澈却是单腿跪着的,此时她一抬头正好眼睛对上他的鼻尖。

    火光之下,宋澈面容如玉,越发俊朗。扶桑别过脸,“宋将军,请你放开我。”

    掌心下细腻的触感叫他心神一震,宋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手按在了人家姑娘露在外头的肩上。他的耳垂一下子就红了,急忙松开手离得远远,“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原谅。”

    扶桑心里头也不晓得为什么会七上八下的,她咳了几声,宋澈以为她冷于是又添了一把柴。先前扶桑脱下的外衫已经烤干了,他将它递给她,“夜深风凉,扶桑姑娘千万别病了。”

    她接过来,衣服被烤的很暖和。她披在身上浑身仿佛都暖起来了,宋澈起身,“我去打点水回来烧一烧。”

    宋澈以为扶桑体弱,只是这河滩上实在冷,林子里头又不敢进去。他一个大男人是没什么,他是怕扶桑病了。可是扶桑却是拉住他,“宋将军不用了,我不渴。左右也就一晚上,将就过去也罢了。”

    宋澈只好坐下来,两人之间一直不说话也是不好,他想了想道:“扶桑姑娘懂得很多。”先前在林子里他只以为那哭泣的姑娘有些奇怪,只是没想到那姑娘竟然不是人。

    扶桑捏住衣角,随后缓缓松开,“平日里无事可做便看些书。我不爱看那些一本正经的书,就捡些旁门左道的看。宋将军,你看这儿是什么?”

    宋澈不疑有他,赶紧过去。他一靠近扶桑就点住他的穴道,宋澈大惊,“扶桑姑娘…”

    扶桑迅速截断他的话,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自己的双眼,“宋澈,看着我的眼睛。”她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神智一点点模糊下去,她轻轻道:“宋澈,将你之前在林子里所看到的一切都遗忘。”

    寒山寺有一种法术,可以篡改人的记忆。扶桑不想让宋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想到这一招。只是宋澈的意志力比常人要强得多,她倒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成功。她紧闭着眼的宋澈轻轻放平,火光之下这样的宋澈真是平和的不得了。

    她想起头一回见他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是冰霜。可是握住她手腕的掌心却又是那么温暖,再后来她便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大街小巷口口相传的神武将军宋澈。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额头。可是扶桑又立即缩回手,她猛然站起来,狠狠摇摇头,“扶桑,你在做什么!”她不敢再看宋澈了,捡了一根桃树枝在周围画了一个避魔圈,将宋澈安安稳稳的护在其中。

    做完这些后扶桑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转身望了一眼远处的林子,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子时就快过了,这会子鬼气就没有之前那么重了。只是一个人走在这阴森霖霖的林子中还是有些害怕,扶桑吐出一口浊气,刻意忽略身后一直跟着她的厉鬼,兀自找了一块空地席地而坐。

    林中鬼气森森,无数厉鬼趁着天色大亮之前做最后一搏。扶桑忽视一只朝她面门袭来的鬼手,淡定的看着,眼看那手指就要戳中她的双眼了,扶桑才不急不慢的开口,“所谓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智慧光明云……”

    随着经文一句一句从她口中念出来,扶桑身上慢慢发出一层浅金色的光来。那鬼手仿佛被烫了一下,嚎叫了一声梦的缩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