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化蝶去寻花【二】

暮色如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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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将军骁勇善战,自然是不怕马革裹尸,可是若是叫他从此不能上战场呢?”银都邪魅的勾起唇角,笑声中全是算计,“扶桑姑娘或许法力高强,可是总不能无时不刻的留在宋将军身边吧!总有机会,只怕到时候扶桑姑娘哭红了眼睛也是来不及了。”

    人都会有弱点。哪怕她扶桑是未来的寒山寺寺主,可以游走阴阳两界,可是她心里也有最柔软的地方。宋澈是她的底线,她不敢想,如果银都真的那么做了,她又能怎样?

    宋澈那样的人,是宁可死也不会愿意苟且偷生的。扶桑不能赌,也赌不起。

    天牢晦暗,常年不见阳光,有无数的小鬼隐匿在黑暗中。银都身后的一根房梁上就挂着一个拖着长舌头满脸血污的鬼,若是寻常的姑娘见了早就吓得花容失色。

    可是她没那个资格。她生来就有一双阴阳眼,还是孩童的时候就曾被婆婆丢进过阴风谷中。那里尸虫遍野,处处都是森森白骨,厉鬼随处可见。

    小小的孩子心里害怕到极致,手里只拿着一柄法器,每走一步耳边那种鬼哭狼嚎就越清楚。她不敢后退,只能前进,婆婆说了只有走出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寺主。

    她见过无数的鬼,她不怕,她淡然处之。原来她最害怕的不是鬼神,她最害怕的是那个人出事。扶桑跌在地上,眼圈发红,“我答应你,你不要动他。”

    人性的弱点在于这个弱点对你而言有多大影响,她此生无依无靠,本来注定孤苦。所以她这样的人才适合做寒山寺的主人,可是她遇上了宋澈啊!那人是她平凡无奇的生活中唯一的色彩,她怎么忍心他受苦受难。

    银都忽然垂下头,语气半是感叹半是唏嘘,“你这样待他,倘若他不知道呢?小丫头,你对他如此情深意重,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不是这样待你的呢?”

    情爱之中素来没有公平可言。她遇上他,只不过恰巧他也对她倾心。扶桑闭了眼,“你的事情我已然应承,你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我既然亲自到了天牢之中,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走吧,跟我出去!”

    扶桑将幽兰扶起来,远远地跟着银都。那一段通往外头的路很长,好像比来时的路还要长。她进来的时候其实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因为外头有人在等她。宋澈心系她,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她自然也想快点离开天牢出去同他团聚。

    可如今一天的功夫都没有,她就真的达成所愿离开天牢。可她心里一点也不开心,此事银都牵扯进来后只会变得复杂。她舍不得将宋澈也拉进来,她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比宋澈上战场杀敌还要危险。

    她自己一个人了无牵挂,死了便就死了。可宋澈不一样,他还有大好前途,如果没有她,他只会越来越好。

    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楼兰的事情一结束她一定要离他远远低。纵然再无相见的可能,也好过他因为她整日处于水深火热中。

    出了天牢之后,烈日灼痛双眼。扶桑双眸干涩,眨了好几下才慢慢适应。银都一直在前面走,她们就跟着,一直走到一处荒芜的地方。扶桑四面环顾了一眼,此处宫殿虽说也是建造的极为华美,可是周围景致却是十分萧条。

    只有冷宫。她让幽兰靠墙站好,自己则是走到距离银都三尺的地方,银都转过身,一伸手便有一条银灰色的蛇缠绕在臂膀上。

    那蛇吐着信子,每动一下便有浅浅的烟升腾起来。在阳光下看的并不清楚,扶桑眯着眼,这条蛇没有真正的肉体,不过是个魂魄。

    可这条蛇却含有剧毒。银都垂下手,那蛇顺着他的臂膀缓缓落下,最后慢慢在地上游走。它所经过之处都像被腐蚀了一样,地砖上留下一条湿漉漉的印迹,烈日之下印迹上有青烟“滋滋”的响。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山中一千条剧毒的毒蛇全部杀死,留着它们的魂魄。然后将它们困在法器中,让它们互相残杀。最后留下的魂魄才会被我练成鬼奴,如何?你瞧瞧,这小东西是不是特别可爱?”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叫人不寒而栗。银都那样的语气几乎都要叫人产生错觉,仿佛那不是一条毒蛇,而只是一个可爱的灵兽。

    那条蛇吐着信子,慢慢游走到幽兰脚下。扶桑一张符纸甩过去,一道火拦在中间,蛇尾碰到了火光快速的缩回去。蛇头高高昂起,已经是发怒的状态了。

    “大祭司这样做可是没有意思了。”扶桑眉眼淡漠,可心中却是怒火中烧。

    “扶桑姑娘爽快,我也不做小人。可是我耐心是有限度的,扶桑姑娘。”他低低的唤了她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我见不到莫邪,你这位朋友的性命可就不能保证了。”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手腕一转,她只听见幽兰的惨叫声。

    扶桑急忙回头,那条蛇已经越过了火线,凶狠无比的缠上幽兰的胳膊。蛇液渗透衣衫,幽兰发出惨痛的呼叫声。扶桑心急如焚,欲要动手,银都却懒洋洋道:“你不必白费心机了,这销魂蛊除了我之外无人可解。并非我不信姑娘,只是这样做大家都能安心。三日之后我见到莫邪,自然会给你解药,否则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可就要命归黄泉了。”

    银都一挥手,那条蛇从幽兰身上下来,朝着主人游过去。最后回到银都手上,扶桑瞪着眼,“你不要欺人太甚!”

    银都不以为然,背过身,“扶桑姑娘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我一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是只有三天的时间,姑娘可要把握好!”

    她几乎咬牙切齿,“滚!”

    银都放肆的笑声一直回荡在冷宫周围,直到他彻底消失后那种阴冷的感觉还如影随形。扶桑跑回幽兰身边,“幽兰,你可还好?”

    幽兰手臂上的布料已经全部被腐蚀干净,裸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灰紫色来。毒素已经开始蔓延,三日之后如果她不能顺利拿到解药,毒素攻心,幽兰必死无疑。

    “你不用担心我,我撑得住。”幽兰咧嘴想对她一笑,可终究抵不过疼痛,昏死过去。

    扶桑一路将幽兰背回梧桐殿。当时阿云正蹲在殿门口玩石子,远远瞧见了一个人影,待到近了之后看清是扶桑赶紧丢了石子小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喊,“阿姐!阿姐,你怎么浑身是血?”

    宋澈是最先跑出来的。他这一整天都心绪不宁,就是无法安心。这会听到阿云的喊声,急急忙奔出来。他冲出殿门,扶桑一身血、一头汗,远远见了他却是微微一笑,“阿澈,我回来了。”

    他咬着牙,他上过无数次的战场,有几回十分险恶。他没有皱一下眉头。可这会他的心情就像泡在一潭苦水中,心疼的揪成一团。

    他在她倒下之前接住她,早有烟淼跑出来接过幽兰了。扶桑就倒在宋澈怀里,瞧见他打结一般的眉头忍不住伸手去抚平,“别皱眉,这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一身血迹弄脏了他才换的衣袍。可是又怎么样?她在身边,比得过世上任何一样东西。

    明明只是一天未见,可是算上她灵魂出窍的那段时间,她不过是几个时辰没见他而已。然而她却觉得像是千年万年没有见过他一样,她染着血污的手指一寸寸的拂过宋澈的眉眼,“你瞧,我平安回来了。”

    “傻姑娘。”他低着头轻轻抵着她的,“扶桑,不要坚强,都交给我。”

    她忍住,宋澈总在用点点滴滴的感动融进她的生命里。因为有他,她其实也可以软弱的。因为宋澈会替她坚强,他的怀抱里她可以哭,可以笑。他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来,也许不够大,但是足以为她遮风挡雨了。

    幽兰深种蛊毒,如今已经昏迷不醒了。二皇子得了消息后早早赶过来,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我哪也不去,我要守着她。”

    扶桑这时候已经换过一身干净的白裙了。她就站在房门口,看着二皇子执着幽兰的手,眼中深情无比。她不想去深究二者的关系,二皇子正妃侧妃俱在,连孩子都有好几个,而幽兰则是刚死了丈夫孩子。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又能控制?扶桑转过身走出去,宋澈就在廊下,她一出来他就抬头。

    “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穿白衣很好看。”她歪着头,浅笑,“阿澈,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祖父以前说过男子生的太好反而是种祸端。他知道自己皮相不差,可是也厌烦总有人拿他的样貌说是。那些贵女个个仰慕他英俊,可又有几个明白他真正要的是什么。

    但这一回他倒是头一回感谢自己爹娘给了他一副好皮相。

    “在我心里,你亦是最美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