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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紫苏看着手底下被打得动弹不得的丫鬟,才勉强算泄气,但还来不及将人打发出去,便听一阵讽刺的声音。
“四妹妹果真是变了,底下的丫鬟也是人,怎么就舍得下如此狠手?若是她们死了伤了,你禁足这段时日,可就没人伺候了。”林惜玉提步进屋,瞧见屋里炭火盆子也没了,熏香也没了,往日总是美美的林紫苏也面容憔悴黯然失色,越发好心情的扬起唇角。
林紫苏哪里不知道她是来逞威风的,只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吗?你等着,很快你就会后悔的,你以前对林锦婳做的那些事你以为她会忘记吗?”
林惜玉面上的笑容一僵,便又听林紫苏道:“如今可是三房得势,之前你们是如何对三叔母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算三叔能容忍你们,林锦婳和林锦澄能忍?”
林惜玉牙关微咬,她本是来看看她惨淡的样子,哪里容得她来吓自己,当即笑着走到多宝阁边,看着上面还细心摆放着不少的珍玩,浅笑:“四妹妹如今在屋里,最好就是修身养性,这些个东西都用不着了,来人,把这屋里所有的朱钗首饰全部撤走,还有这画卷花屏,回头再使人送《女德》《女训》来,四妹妹每日看这些书也就够了。”
“林惜玉,这里还不归你管……”
“还有,这些丫鬟四妹妹不喜欢,以后也不必来伺候了,只每日送饭来别饿死了也就是。”林惜玉看着瞪着自己的林紫苏,心里痛快,下巴高高抬起:“四妹妹,别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林紫苏,现在全京城能看得上你的,也就只有那些不入流的男人了,八成也就是为了你这张狐媚子的脸,不过你可小心些,别跟叶氏一样,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坏了我林家的名声!”
林紫苏哪里被林惜玉如此欺负过,当即忍不住要上前跟她争辩,哪想林惜玉手一快,一巴掌抓挠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当即抓出三条血痕。
她自己也怔了一下,而后看着她破了相,竟是窃喜,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上前又是一把抓在她那白玉般的细长脖子上,这才得意将她一把推在地上:“四妹妹,不是做姐姐的绝情,只是你自作自受,你就一辈子留在这里苟延残喘吧!”说罢,扭头便带人走了。
此时,等在院后的人悄悄听到这儿的动静,嘴角阴冷扬起,直接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堆放在后面的干草堆,上头的人吩咐了,林紫苏和林威都留不得。
林惜玉这厢才走出后院,便听到后院一阵锣鼓喧天,丫鬟圆儿忙道:“大小姐,好似是四小姐院里着了火。”
林惜玉没当回事:“烧死她最好。”
“可是,您才撤走了她身边的人,又打伤了她,若是她死了,会不会算到您头上?”圆儿担心道。
林惜玉一听,也有些慌了。林惜腾才入狱,她可不想有牢狱之灾。
这般一想,赶忙带着人往回跑了去。
林锦婳此时还不知林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让林锦澄在客栈等她,自己则是悄悄寻到了老六暂住的小宅院。
老六来开门时,瞧见她来,心中担心,面上却拘谨问道:“小姐……之前可曾受了欺负?”
“不妨事。”她边说着边往前走,倒也打量了下这小院子,特别收拾过,虽小却干净雅致。她余光瞥见老六,换了身玉色长衫,发髻梳好在后头,也是个翩翩少年,但也因此,她更怀疑老六的身份。
老六见她并无受伤,也放心了些。
很快进了里间,便见到了已经醒来的女子,面色苍白,神情哀伤。
瞧见陌生人来,她急切的朝老六看去:“公子,这位是……”
“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过的小姐,她会帮你。”老六道。
林锦婳看着她,目光却是有些复杂。她上前一步,轻轻叹了口气:“慕容尘还活着,慕容家也已沉冤昭雪。”
她一听这话,黯淡的眼中立即有了光:“你……你说的是真的?”
林锦婳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忍心,却还是道:“是真的,但你如今逃出来,熊树礼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慕容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她凄然一笑,更多却是决绝:“我明白,自慕容家出事,我便被他秘密关了起来,后来才接到了丞相府,如今慕容家既然沉冤昭雪,我必要讨个公道,便是搭上这条命又何妨!”说完,倒是怯怯看了看老六,微微咬唇:“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老六微微皱眉,看向林锦婳:“小姐的计划是什么?”
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马上就是年关,宫里会举办宴会,我要慕容小姐入宫,告御状!”若非如此,是扳不到根基深厚的熊树礼的。只要熊树礼在一日,德妃和赵阚就能有恃无恐一日,所以熊树礼这个丞相的位子必须丢。
“可是……”老六有些迟疑:“若是如此,玉夫人……慕容小姐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所以我在问慕容小姐,这件事你若是不做,我会送你去见慕容尘,然后你们兄妹想离开京城也可以。若是愿意做,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入宫。”林锦婳看着慕容玉,前世她挣扎着从丞相府逃出来,虽然去官府告了状,掀起了一阵水花,却被人灭口,熊树礼倒是丢了位子,她却白白丢了一条命。
慕容玉看似柔弱,性子却是慕容家的直性子,她凄然浅笑:“我只怕给慕容家丢脸,却也担心兄长安危,我已是残破之躯,死也无妨,请这位小姐安排。”
老六看着她,没再多说什么。
林锦婳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看老六:“接下来我会安排,你好生照料慕容小姐。我要出城几日,若有别的消息,即刻使人告诉我。”
“好。”
“还有……”林锦婳眉梢冷冷一挑,从袖子里抽出封信来给他:“今晚子时,将信送到林威面前。”
老六深深看了林锦婳一眼,猜到她要做什么,点点头:“小姐放心。”
林锦婳见状,没再多留,带着杨妈妈赶紧回了客栈。
林锦澄在雅间等了许久,仍不见说要去买胭脂的林锦婳回来,便想着出去寻寻,哪知才下楼,便听到一旁巷子里有女子的求救声。
他直接飞步过去,果真瞧见两个猥琐男人正堵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女子,当即沉了脸:“放肆!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戏良家女子,你们是活腻了吗!”
那两人回头瞧见他一身文雅的样子,不屑道:“哪里来的好管闲事的,快滚,不然爷连你一起揍!”
“救命……救救我……”
女子颤抖着的求救声传来,林锦澄讶异了一下,面色更沉,二话不说提步往前,一脚便将二人均踢得摔在墙上,而后才急急跑到女子跟前:“郑小姐,怎么是你?”
他话才问完,郑如意便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扑进了他怀里:“我好怕,救救我。”
林锦澄感受着扑倒鼻尖的桃花香气,听着她颤抖的声音,脑子嗡的一声,什么理智也没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说罢,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回头看着那两个男人,沉声道:“还不滚!”
那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跑了。
郑如意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脖颈边呵气如兰:“锦澄大哥,谢谢你。”
“不必客气。”林锦澄心跳加速,却佯装镇定的要将人抱出去。
林锦婳刚好赶到时,便瞧见他正打算抱着人往外走,拳头死死攥紧了。
上前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林锦澄将方才的情况说了,才道:“还好没事,锦婳,我先送郑小姐回府,她一个女子太危险了。”
林锦婳忙挡在前面,只浅笑看他:“哥哥怎么糊涂了,你们孤男寡女,这般出去叫人看见了,岂不是坏了郑小姐名声。”
林锦澄这才猛地醒过神来,忙点头。
郑如意圈着林锦澄的手慢慢收紧,只颤声道:“我怕……”
“这……锦婳,不如还是先送人回去,你把马车叫到这里来……”
“大哥……”林锦婳努力压制住脾气,笑道:“我让杨妈妈亲自送郑小姐回去,有林府的马车护送,不会出事的,况且我们的行程已经晚了,徐家的人已经在等着了,若是再迟了我可不依,娘亲在天之灵也不依。”
林锦澄见她耍赖,心中一软,而且让杨妈妈护送的确不会有问题。他心里到底还是偏向妹妹一些,纵然郑如意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犹豫一番,还是歉意道:“郑小姐,锦婳说的有理,此行有杨妈妈护送,你不会出事的,而且我总不好误了你的名声不是?”
郑如意暗自咬牙,却也不好再拒绝,省的让人以为她这般不知廉耻。
但上了马车离开时,看着林锦澄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便知道,这个男人她已经拿下了,只要再假以时日……
她正跟林锦澄对视着,林锦婳忽然往两人中间一站,轻笑:“郑小姐身边的下人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让你一个人出来。对了,我记得昨日押送我去大理寺大牢,又把我引到城外差点叫人杀了的那些郑府官兵,郑大人可曾查问清楚,是谁指使他们做的?宁王也现在全权查这件事,可别误会了郑将军才好。”
林锦澄闻言,猛地一下醒过神来,眉头微微拧起,郑如意暗处死死攥着自己的帕子,面上只有些许哀伤:“爹爹这几日病了,人也糊涂了,这件事实在是郑家对不起林小姐,等爹爹病好了,一定亲自登门道歉。”
“亲自登门便不必了,郑小姐心善锦婳是知道的,下次出门可千万小心些,将军府的小姐出门,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实在太危险了,今日若不是兄长刚好在那些人未曾动手前救了郑小姐,那后果不堪设想。”林锦婳明眸清寒,却是句句都在提醒林锦澄,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前些日施粥都是仆人环伺,今日怎么就这么巧一个人都没有,被人欺负还刚刚好被林锦澄瞧见?
郑如意还要辩解,林锦澄只是看了看杨妈妈:“便劳烦妈妈了,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去吧。”
杨妈妈垂眸应是,跟着郑如意一道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鞭子便离开了。
林锦婳林锦澄如此,心里好歹松了口气,哥哥至少还不如爹爹那般糊涂,不过看着郑如意离开,她眸底更狠。
林锦澄见人离开,忍住心里的疑惑和失望,温柔看着林锦婳:“我们也出发吧。”
林锦婳弯眼颔首,爹爹虽让人难过,哥哥却极好。
徐家被驱逐出京,却安置在了离京城不远的豫州,他们马车转水路,走了大半日,临近傍晚的时候也就到了。
今儿是出了太阳的,这会儿竟还有落日,暖黄的阳光洒在水波潋滟的码头,来往的商客皆是很高兴的与人见面寒暄着,豫州的每个人好似都喜气洋洋的,看着也叫人欢喜。
正想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嗖的一下闪了过来就要往林锦婳身上扑,林锦澄手一快便把人给拎起来了,一瞧,竟是个面容秀丽的女子,岁数比林锦婳还小些,此刻正噘着嘴满脸不开心:“锦澄表哥,你就不认识我了。”
“是昭昭啊。”林锦澄哪里不认得她,徐家的头号小霸王,虽是女孩子,却最喜欢舞刀弄棒,滑头的很。
徐昭昭撇撇嘴,去看林锦婳,瞧见她精致的脸,笑的眼睛弯起:“我就知道表姐是个大美人,大锦朝最美的。”
林锦婳笑的眯起眼睛,这辈子见徐家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爹爹兄长都不在,老夫人根本不允许她们出府来徐家。
她想起娘亲,心里又是一阵暗恨,便见一个跟娘亲模样有几分相信的高大男人走了来,男人宠爱的瞪了眼徐昭昭:“成日没个正形,吓着你锦婳姐姐了可怎么好。”
徐昭昭嘟嘟嘴,一把挽住林锦婳的胳膊:“表姐才不会被吓到呢,昭昭那么可爱,对吧?”
林锦婳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开口朝他唤了声‘舅舅’,鼻子却猛地泛酸,嗓子也哑了。
徐泊山听到她这声舅舅,一个大男人也有些心酸,上前拍拍林锦澄的肩膀:“你舅母正好去青山书院接你两个堂哥了,年关才能回。咱们先回府吧。”他是知道锦婳娘亲落水之事的,奈何徐家不允许入京,便是葬礼他们也不能到场。
一想到这些,他便心酸摇头。
回去的路上,除了徐昭昭叽叽喳喳的,其他人都是无话,等到了徐府,徐泊山才招了林锦澄去书房,最近林家的事他也是听说了的。
林锦婳就站在书房外的廊下,她起码要知道舅舅的态度。
书房里,徐泊山一改方才温和的样子,指着林锦澄就骂起来:“混账!糊涂!他林麓之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妻女被欺负成这样了,他还顾着他那什么亲情,他害死了慧娘还不够,还要害死锦婳不成?”
林锦澄垂眸默默挨骂,他知道爹爹做的不对,却也体谅爹爹的难处。
徐泊山气得来回走,想动手又舍不得打侄子,只气道:“这次得亏他林麓之没来,不然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我徐家的好女儿嫁过去,竟是受这般委屈苦楚……”他一想到自己那温柔娴雅的妹妹,便一阵哽咽:“糊涂,糊涂之人!”
徐泊山骂了半晌,见林锦澄也不吭声,这才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罢了,你也难得来,先下去休息吧。”
林锦澄见如此,也只得退了出来。
一出来撞见廊下站着的林锦婳,一脸淡定的样子,难道她方才没有听到舅舅的责骂?没听到也好……
正想着,林锦婳却先迎了过来:“昭昭一直吵着要跟哥哥学武,哥哥得空不若教她几招吧。”
徐昭昭一听,眼睛都亮了,忙跑了过来巴巴看着他。
林锦澄哪里好拒绝,只笑着点点头:“走,我们去外头寻一块空旷的地方。”
徐昭昭忙要拉着林锦婳也走,她却是摇摇头:“我有话想跟舅舅说。”
“锦婳……”
“哥哥放心,锦婳心中自有分寸。”林锦婳淡淡笑道。
林锦澄心里五味杂陈,也不好多劝,看了眼急不可耐的昭昭,这才领着她走了。
等他们一走,林锦婳这才转头进了房间。
徐泊山见她来,有些疑惑,以前的林锦婳总是羞涩,如今倒是沉稳大度了许多:“锦婳,你受委屈了。舅舅这么些年不在京城,都没能护好你们母女。”
林锦婳眼眶微湿,前世的徐家为被赵阚想方设法调去了极苦寒的地方,一辈子也没回来过。
“不怪舅舅,要怪,就只怪那些人太过心狠。”林锦婳面色决绝。
徐泊山听得心里一颤:“锦婳,这话怎么说?”
林锦婳见他是真的心疼过世的娘亲和自己,这才将自己怀疑娘亲是被人害死,而后二房又想尽办法污蔑娘亲名声一事说了出来,至于大房想要撮合她跟赵阚,也提了提。
她才说了一部分,徐泊山已经是双目赤红,满面铁青,拳头狠狠就砸在了书桌上:“林麓之……他真是个糊涂虫,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以为他重情重义,结果却害了慧娘!”
“舅舅,爹爹且不去管他,只是如今锦婳也没有确凿证据,在京城又无人依靠,等到年关过后,祖母一回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林锦婳语气哀伤。
徐泊山看着她小小的身子骨却扛着这些,越发的心酸:“想我徐家也是百年的簪缨之族,哪里容许他们这样欺负,只恨我现在入不得京城,护不了你左右!”他气恼不已。
林锦婳见状,轻声试探道:“舅舅可曾想过再回京城?”
徐泊山一听,面色有些说不出的苦涩。他对于名利场从来都不喜欢的,只是他不在官场,官场仍不放过他,这么些年徐家明里暗里受人排挤欺负的事儿也不少了,否则也不会将儿子送去千里之外的青山书院读书。
“想回京城,怕是难啊。锦婳,当年先皇还在时,你外祖父虽为如今圣上的太傅,却让圣上误以为他暗中在帮……”徐泊山没继续说:“这件事也是你外祖父的心结,怕是难以解开。”
“皇上如今年纪也大了,当年的事情如何,想必心中也有了决断。徐家世代贤良,又为历代君王所倚重,皇上怕只是少一个台阶,下个赦令放徐家回去罢了。”林锦婳道。她记得前世皇帝死时,还在念叨外祖父,外祖父于他不止是老师,更是相伴多年,如师如父的,否则不会在误信外祖父背叛他时,也只是将徐家赶出了京城而为重罚。这么多年过去,当年事情如何,想必他心里也早已有数,只是外祖父早已过世,他也没了理由再将徐家调回京城去。
徐泊山看着林锦婳半晌,心里却是思绪万千,他当年一直为皇帝为何没重罚徐家而疑惑,难道真是如此?
他有些糊涂了,忙起了身:“锦婳,舅舅出府一趟,你在府中好生休息。”说罢,快步提步往外而去,他要去问问同僚和好友,这个道理通不通,若是如此,他不论如何也要回京城去的,就是不挣一个官位,也要护住妹妹仅留的这一双儿女。
林锦婳见他背影匆忙,知道他心里有数,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剩下的问题便是怎么回京,何时回京了。
京城,德妃宫殿。
熊树礼跟熊夫人都在,熊夫人面色微白,怀抱着小公子坐在下首不说话。
熊树礼几次要站起身来,都被德妃一眼瞪了下去。
德妃看了眼熊夫人,略冷道:“那位玉夫人当真不是你的人带走的?你可要想清楚,兄长若是被皇上罚了,丞相府上上下下可都讨不到好,还要连累本宫和三皇子。”
熊夫人红唇紧紧抿着,她的确想过找出那位玉夫人然后悄悄处置了,却没想到有人比她先一步动手。
她毫不避讳的看着德妃,哽咽道:“娘娘是知道臣妇的脾性的,臣妇哪里有那样大的胆子敢做这事,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会为孩子考虑啊。儿是娘亲心头肉,让他受半分委屈臣妇都是不愿意的。”
熊树礼仍旧不信,德妃却是拧起了眉头。
正好赵阚回来,德妃看他面色冷沉,心也跟着一沉:“林府的那两人没处置掉?”
“林紫苏那贱人本是要被活活烧死的,哪知林家大房的林惜玉忽然插了一脚,将她救了出去。至于林威,我本打算让人半夜动手,到了他房里竟是发现不见了踪影。”赵阚百思不得其解,林威怎么会忽然不见。既然林麓之留了他一条命,他应该会想方设法继续活在林家才是。
德妃皱眉:“可曾派人去寻了?”
“林府上下搜遍了都不见踪影。”赵阚颓然坐在一侧,这一系列的计划是他精心布置过的,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熊树礼在一旁听着,面色越来越沉:“我总觉得这背后,好似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更大的阴谋?”
“没错,这段时日以来,我们所有的计划几乎都不顺利,到如今我被算计上,阚儿被算计上,还不知道背后那人的网撒了多大,而且我们就是被他盯上的鱼,一旦我们急于处理眼前的小事而忘了顾全大局,怕就是他的收网之时,好将我们一网打尽!”熊树礼阴翳的看了眼熊夫人才寒声道。
“这背后之人,难道是宁王赵怀琰?如今皇后与他联手,而且他也越来越得皇上喜欢,最近更是风头无两,除了他,本妃想不到还有谁有如此能力和心机来布置这些事。”德妃寒声道。
熊树礼拧眉,却是摇摇头:“不一定。以我对赵怀琰的了解,他下手会更加直接,而现在的人,更像是能力不足,不得不用这种蜿蜒战术。”
赵阚左思右想,也想不到是谁。
“那我们接下来改怎么办?”赵阚道。
“静观其变。”他转头看着赵阚:“殿下从现在开始,一边派人搜寻林威的下落,一边不要急于动手,他八成也是被那人算计了,我们要想办法找到他背后的人是谁。”
赵阚咬牙,若是找到林威,他巴不得马上就杀了:“万一我们下手迟了,他收网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如壁虎一般,舍尾保命了。”熊树林轻叹一声,心里却开始筹谋如何也布置一个同样的天罗地网,让背后算计的那人套无可逃!
熊夫人暗暗抱紧了孩子,看着熊树礼看向自己时冷漠的眼神,默默垂眸不敢出声。
外头的风停了下来,漆黑的夜里,马车在青石板的路上跑得很急,一连转了好几道巷子,才终于在一个死胡同口停下。
马车上的人跳了下来,手里拽着白日从饭食里面吃出来的一封信,低声道:“你在哪里?”信上说,他知道他的所有秘密,也知道如何帮他,让他出府一见。他早知赵阚不会留自己,所以必须要另找活路。
他才说完,依旧不见动静,面色猛地一沉:“你若再不现身,我就回去了!”
他说完,夜里回应他的只有隔壁偶尔的犬吠。
巷子后面的打更人忽然路过,敲了锣鼓,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安静的根本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咬咬牙便转头回了马车。
赶马车的小厮低声问道:“爷,悄悄回府吗?”
林威看了眼已经带出来的包袱,有些纠结。回去势必要再想办法取得赵阚信任,但赵阚此人多疑而且心狠手辣,八成不会再用自己,对于没用的废棋,他都是处之而后快的,这一点跟德妃倒是很像。
他思来想去,还是道:“去寻一处客栈先住下,等过几日再出京城。”如果马上出城,肯定会被赵阚的人抓到,他还是再等几日。
小厮闻言,连忙应声带着他走了。
走时,马车不小心碰到了墙边一排竹竿,竹竿倒下竟洒落不少的粉尘出来,呛得小厮跟林威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
小厮看着这墙角嘀咕道:“谁放了这些在这转角的地方,进来不容易察觉,出去必是要碰到的。”
林威咳了半天,探头出来看了看,只以为是附近人摆放了许久的,倒也没在意:“罢了,赶紧走吧。”
“是。”小厮这才连忙应下走了。
等人离开,老六才从一侧的院子里出来,借着手里的灯笼看了看地上洒下的粉末,竟不是灰尘,而是白色的粉末药物。他小心拿帕子包起一些,看着林威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去了。
翌日一早,大风一刮,吹开了弥漫许久的阴霾,干净温暖的太阳也挂上了天空,让人也觉得暖和起来。
林锦婳早上才用完早膳,徐昭昭便蹦跳着跑了进来,拉着她就急急往外跑:“今儿豫州知府的儿子迎亲,听说花船都有十来艘,路边站着都有赏钱呢,咱们去看热闹去。”
林锦澄跟在后面进来,他也是一早被徐昭昭拉来的,无奈摊手:“去瞧瞧吧,许久不来豫州,也不知如今的豫州怎么样了。”
林锦婳看着兴高采烈的徐昭昭,总不好拂了她的兴致,倒也点了点头。
几人一道出门,仍旧不见昨儿出去的徐泊山,徐昭昭仿佛习惯他总是夜不归宿,倒也没多说,拉着几人很快到了繁华的码头边。
这儿早已经挤满了人,熙熙攘攘,车马如龙,很是热闹。
林锦婳也瞅见平静的河面上真的飘来四五条船,知府的公子一身红色锦袍站在码头,似乎已经等不及,直接要了条小船就要往前迎去。
众人欢呼着,知府家的家丁也在人群里撒钱,富贵的很。
正当那知府公子的船要靠近花船时,忽然那花船的帘子一掀,里面直接一柄寒刃刺了出来。
林锦澄眉头一拧:“不好!”他轻喝一声,提步就飞了过去。
徐昭昭见状,也快一步跟了过去。
众人瞧见有人持剑杀出来,均是吓得尖叫一声,作鸟兽散了。
林锦澄很快与人缠斗起来,那刺客系着面纱,五官也看不清晰,只知道功夫极好,便是林锦澄上去拦,也没拦住,眼睁睁看他一剑刺入了那腿都吓软了的知府公子腹部。
知府的护卫这才急急赶来,瞬间将人围住了。
林锦澄一脚将人踢开,寒声冷喝:“大胆歹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大胆?”那人轻嗤一声:“区区知府公子而已,林少将军,你这条命也小心落到我手里。”
林锦婳听到这声音,隐约觉得耳熟,却见他忽然朝自己看来,看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她猛地想起,当日随侯夫人上普济寺遇到的杀了康侍郎的刺客,便是他!
可云水间的人怎么总在杀官府的人?
她还没想通,只听见林锦澄大喝一声小心,那男人便朝自己而来。
林锦婳微微咬牙,敢伤她哥哥,也要看他有几分本事!
想罢,直接抽出常备在袖子里的颠茄汁帕子朝他扔去,被他劈开以后,她已经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迷药撒了开。
他没想到她竟是藏了这么多东西在身上,中了招,身体微微脱了力,看着林锦婳咬牙:“你真不是一般的女人!”上次敢见死不救,在风雪里一脚把他踢开,如今敢朝他扔迷药……
不对,这不是迷药!
他身下一股炙热涌出,浑身开始发热,身体里的邪火也开始乱撞了。
“你下的是媚……”
媚药二字还没说完,林锦澄上前来一脚将人踹到在地,但还来不及上前捉拿,他原地翻身站起,而后足尖一点立即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林锦婳听他苦苦隐忍的声音,眉头拧起,她还没跟他算浪费一瓶她配制许久的媚药的账呢!
他一走,官府的人也急急追了去。
林锦澄这才关心的看着林锦婳:“你方才没事吧。”
“没事。”林锦婳浅笑,只要他没事就好。
徐昭昭赶来,一脸崇拜的看着她:“锦婳姐姐,你方才扔的那药粉是什么,这么厉害?”
“辣椒粉。”林锦婳弯眼一笑,若是告诉他们是媚药,林锦澄怕要对她这个可爱单纯的妹妹失望了。
林锦澄知道不是辣椒粉,倒也没多问,只道:“那人知道我的身份,只怕我们来豫州也早有人盯上了,锦婳,时辰不早,我们早些回京吧。”他担心的是自己的仇敌寻上了门,到时候还连累了徐家。徐家如今风雨飘摇,若是再有人算计,怕扛不住。
徐昭昭失望的撇撇嘴:“才来就要走。”
林锦澄无奈笑着看她:“等年关忙过来,我们再来。”
徐昭昭仍旧嘟着嘴不开心,林锦婳也觉得早些回去的好,那个男人至今不明身份,还说是来找赵怀琰的,却屡屡在她面前出现,难道是要拿自己去要挟赵怀琰么?回头她要问问赵怀琰,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做了决定,来不及吃午饭,也不及跟徐泊山告别,便直接乘船北上了,天黑之前便到了京城。
杨妈妈得知他们要回来,早早在码头候着,见到人后,才笑着迎了上去:“原来徐家距离京城这么近。”
“是啊,可惜这么近,娘亲也没能时时回去。”林锦婳淡淡一句,林锦澄听在心里发苦。
他在一旁骑着马,看着上了马车的妹妹,只暗暗攥紧了缰绳。他便是护不住娘亲,也一定要护好妹妹,谁也不能欺负她!
林锦婳倚在马车里,帘子偶尔飞起,看到高头大马上面容严肃的大哥,只微微叹了口气。
杨妈妈瞧见,心里也有数,不再提这话,倒是说起了林紫苏。
“昨日大火,四小姐半边脸都烧烂了,听说还是大小姐救出来的。”杨妈妈在一旁道。
林锦婳挑眉,林惜玉能有这个好心?林紫苏那烧烂的半边脸怕也是拜她所赐吧,不过她将自己推落水中差点淹死,倒是有那狠劲,如今却不敢杀林紫苏了,还毁了她的脸,往后定要自讨苦吃!
她这样想着,才回到林府,就听说醒来的林紫苏当场死死咬住了去看她的林惜玉的耳朵,若不是圆儿急忙将她打晕,林惜玉一只耳朵怕都要叫她咬下来了。
来回话的小丫鬟说的一脸余悸,林锦澄听着,微微皱眉:“这等话往后不必告诉七小姐。”说完,在二门前停下:“我先去见见父亲……”他顿了顿:“那日你与舅舅,是说了娘亲的事吗?”
林锦婳知道他担心舅舅真的会不认爹爹这个妹夫,浅笑道:“只说希望他们来京城。”
“来京城?”林锦澄眨眨眼,看着笑的恬淡的妹妹,总觉得她还在打什么鬼主意。此番回来,她变了太多了,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仪态气度,都自有一种从容。
“嗯,哥哥先去见爹爹吧,迟些再说这些,我去瞧瞧四姐姐。”林锦婳浅笑,林紫苏没死她也开心,毕竟前世她费尽心机嫁给了赵阚,这辈子她也要帮她圆了前世的心愿才好。
林锦澄有些担心:“四妹妹做错了,但你也不要动手,不然传出去,你反而要吃亏。”
林锦婳亮晶晶的看着他耐心教导自己要暗地里动手的样子,嘴角勾起大大的笑意:“哥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锦澄闻言,亲昵的揉揉她的脑袋便离开了,他一走,林锦婳直奔林紫苏的房间。
走到院子里便见下人们全缩在外面不肯进去伺候,等她进了房间,才看到满地的碎瓷片和浓重的药味也掩饰不住的烧焦味道。
林紫苏如今暂居在偏院里,房间很小也很朴素,因着连下了几天雪,屋子里湿气也很重。
她此刻跪坐在床边,原来一双美眸如今早已成了鱼眼睛,脸上缠手厚厚的纱布,模样很是狰狞,便是杨妈妈看到,脖子都缩了缩。
“四姐姐何必如此呢?京城第一美人,如今毁了容,就失了优雅了。”林锦婳淡淡坐到一旁看着她,前世死前,林紫苏也是穿着一身绫罗,踩着珍珠鞋款步走到她跟前,就这样喂她喝下那折磨人的毒药。还巧笑嫣然的告诉她,她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赵阚的床,出卖林家,出卖自己的。
林紫苏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好似发了狂,却被杨妈妈拦住往后狠狠一推:“四小姐想死,也不急于这一时。”
林紫苏闻言,冷嗤一声:“她若敢杀我,早就杀了,还用等我被林惜玉那个婊子毁了容吗?”
林锦婳看着她已经全然不顾名声,倒是勾起了嘴角:“四姐姐急什么,你的姿容虽已不在,才情却是数一数二,三皇子不是早已中意于你,你又何必担心呢?”
林紫苏听到这里,心中更是凄凉。她如今脸也毁了,替三皇子要办的事情也办砸了,他必然不会再要自己。
“过几日便是宫宴,若是在宫中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姐姐何必担心皇上不赐婚?”林锦婳拨弄着手上的珠玉淡淡道。
林紫苏闻言,立即阴狠看她:“你若想杀我,直接来就是,不必再想什么阴谋诡计,林锦婳,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林府最坏的人就是你!”说完,又顿了顿,冷笑起来:“不,你只怕根本不是人,你就是地狱来索命的恶鬼!”
杨妈妈正要呵斥,林锦婳的嘴角却勾得更高了。
她缓缓起身,慢慢走到林紫苏跟前俯身看着她,低声道:“正如你所说,我若要杀你,轻而易举,何必再多行此一招?”
林紫苏听着这话,看着她深邃却探不出情绪的眼睛,微微有些迟疑:“难不成你……”
“娘亲落水一事,我至今怀疑与大房有关,你若是成为了三皇子妃,是更恨大姐姐一些,还是更恨我一些?”林锦婳故意问道,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若她得势,势必会两个都杀。
林紫苏怔怔看着她:“你真想帮我?”
“信不信由你,若是四姐姐成了三皇子妃,可不要忘了今日之事。”林锦婳说罢,便带着杨妈妈转身而去。
林紫苏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巨大的欣喜将她不多的理智全部吞没。她如今被林惜玉欺辱至此,早就恨不得将她死死踩在脚下扬眉吐气,只是如今爹爹失踪娘亲被休弃,她以为再无法子,可若是真的能成为三皇子妃……
她冷冷盯着林锦婳离开的背影,讽刺笑出声:“我也不会放过你!”
杨妈妈能感受身后森寒的目光,出了院子,走到无人处才小声道:“小姐当真打算帮四小姐?放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她更害怕的是如今她也得罪了林紫苏,到时候她得势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林锦婳缓缓看着周围的风景,浅笑:“她早已不是猛虎,不过是折了手脚的病猫罢了,让她成为三皇子妃不是在嘉奖她,只是在惩罚赵阚而已。”她看着一侧绿篱上抽出了鲜嫩的叶子,走过去淡淡看了会儿:“一年又要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前世春来秋去,她历经几十年的岁月也没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一朝重生,发现她曾以为的亲人却全是豺狼虎豹。
杨妈妈不知她在想这些,上前道:“小姐若是喜欢这些,奴婢叫人移栽一些到落霞苑去。”
“不必了,他们喜欢在这儿。”林锦婳说罢,淡淡往前而去。
林府的府邸是朝廷赏下来的,还算大,她转过前面的青石板路要再走一段才能到落霞苑,但人还没过去,忽然听到两个婆子低语。
“你们听说了没,大夫人的哥哥官职好似又升了,如今风光无量呢。”
“可不是,听说大夫人还想把自己的堂妹接来,嫁给咱们三老爷做填房……”
“听说是个强势的主儿?一把年纪还没嫁的老姑娘,还妄图嫁给咱们三老爷?”
……
两个婆子说的咯咯直笑,没发现站在后头听的林锦婳。
杨妈妈看她气定神闲好似听热闹一般,低声道:“小姐,奴婢去呵斥走他们?”
林锦婳嘴角浮起些许笑意,他们所说的这个大夫人堂妹可是个人物,来了倒好。
这般一想,她嘴角的笑容越发多了,转了道走另一边回去了。
可才道落霞苑,才发现竟多了十来个高挑貌美的侍女。
她才回来,侍女们恭恭敬敬行了礼,声音婉转好听,模样一水儿的清秀佳人,看得林锦婳怔了怔,杨妈妈也怔了怔。
白兰忙从里头出来,看着林锦婳道:“她们都是宁王府送来的,说是伺候您的。”
“奴婢墨风。”
“奴婢墨花。”
“奴婢墨雪。”
“奴婢墨月……见过主子。”
林锦婳听着这齐齐的声音,眉心跳了跳:“王爷怎么会忽然送你们来。”
领头的墨风温柔一笑:“奴婢们都是王爷精挑细选送来的,拿宁王府的俸禄即可,卖身契已经交给白兰姑娘保管。主子放心,奴婢们会在小厨房伺候,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林锦婳忽然想起之前赵怀琰赖在家里吃饭不肯走的那一天问过自己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正说着,外边儿来了人,说宁王到了,今晚要留在这儿吃晚饭。
墨风温柔一笑:“那奴婢们先下去备着,主子您也乏了,奴婢们炖了汤,备了暖锅,您先吃些。”
林锦婳哑然,敢情赵怀琰是把自己的厨房搬到了自己这儿。
他想折腾,她也懒得多管,回了房间看着那已经摆好咕嘟咕嘟冒泡的暖锅和诱人的香气,想着回来时还没来得及用午饭,倒也不介意坐过去了,只是她一边吃,一边看周围的丫环们馋的不行,吃了一些便都赏下去了。
晚膳时,林麓之特意将地方设在了前院。
饭桌上,他特意看了看林锦婳,总不苟言笑的他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一盘金丝酥雀道:“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我让厨房备下了,你尝尝。”
林锦婳看着有意讨好的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拒绝。
哪知她才夹了一筷子,赵怀琰的筷子也伸了来。他不习惯有人伺候着用膳,都是自己动筷子。
林锦澄看着自己面前默默摆着的一碟小葱拌豆腐,轻叹,宁王这次总不会跟他抢了吧。
“还有这道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
林麓之没管儿子,高兴的跟林锦婳介绍,直到林锦婳跟赵怀琰把饭桌上的菜都扫了一遍才算停下。
饭毕,赵怀琰依旧厚脸的住了下来,不过林麓之这次似有警觉,把他的厢房安排在了自己隔壁,彻夜不眠的盯着,赵怀琰房里有丝毫动静他便跑出来。
赵怀琰想单独跟林锦婳见面的计划泡汤……
如此四五日过去,赵怀琰不紧不慢的查着自己的事,京城各人也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却诡异平静的度过了这几天,谁都没有出纰漏,直到宫宴之日。
林麓之以为要参加宫宴,赵怀琰怎么也要回去换身衣裳,哪知他连下人也带来了大半,还早早准备了华衣送去了林锦婳的屋子,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愣是没法赶人。
落霞苑中。
阿宝替林锦婳打开赵怀琰一早命人送来的锦盒时,眼睛都瞪圆了,金丝绣的彩蝶,大红做底,那蝴蝶仿若活得一般就要从衣服里飞出来,好看的让人咋舌!
杨妈妈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的,瞧见这衣裳,同样的惊讶不已:“这样好的衣裳,还只有上次德妃娘娘亲自过府时见过,却也不若这一件绣工精美……”
林锦婳淡淡看了一眼,知道赵怀琰是废了心思,倒也没有拒绝,况且今日乃是宫宴,不好穿的太素淡,倒也叫人换上了。
金簪挽起飞仙髻,流苏的簪子并在两侧,左边是金丝累成的梅花,中间一点红宝石。耳朵上一对圆润可爱的珍珠,面上淡淡施着粉黛,柳眉星眸,如从画中走来。
白兰才给她的指甲涂好大红的蔻丹,抬头瞧见她镜中的脸,呼吸也微微一滞,旋即浅浅笑起来:“小姐的模样真是无人能及的。”
林锦婳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光微寒,她那年十六,凤冠霞帔嫁给赵阚,他也是这般夸自己容貌的,只是今日,她要给他撮合另一段好姻缘呢。
她刚起身要走,外面传话,说林紫苏来了。
白兰听着她的名字,面色便微微发白:“小姐,您这是……”
“带她入宫。”林锦婳淡淡说罢,见她面色煞白咬着嘴唇的模样,浅笑:“采儿之事我还记着,今日你留在府里照看好她便是。”
白兰哪里敢质疑主子,闻言,连忙点点头:“小姐总比奴婢聪慧些,奴婢相信小姐。”
林锦婳不再多说,正要出去,便听到外面林惜玉正在推搡林紫苏:“四妹妹如今这么丑,是要进宫去吓着贵人?”
林紫苏恨得眼睛发红,只能能盯着她:“人无百日好,大姐姐这话可一定要记清楚了,有些报应来的晚,却不是不来!”
林惜玉听着这威胁就要上前打人,上次她咬了自己耳朵的仇还没报呢,哪知还未动手,门口红影掠过,她转头一看,看到站在门口的林锦婳,当即张大了嘴。她方才出来的样子,哪里像什么闺阁小姐,分明是气势最贵的皇后,身子端正,款款而行,面容清寒,尊贵的让人不敢直视。
林紫苏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抬手捂住自己左脸不得不用东西遮住的狰狞伤疤,咬得嘴里都泛出血腥味来。
林惜玉回过神来,冷冷一笑:“七妹妹今日当真是精心打扮,不过你已经定亲,还打扮的这般妖艳,是想去蛊惑别的男人?皇家可不允许招蜂引蝶之人。”
她这话说的恶毒,杨妈妈当即黑了脸要出声,却听得一阵冰寒男声:“皇家的规矩,你倒是比本王清楚。”
林惜玉扭头一看,已经换好绯色蟒袍的赵怀琰已经到了门口,面容冷峻,带着不可抵抗的威压。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脑子一时糊涂……”
“病了便留在府里休息。”赵怀琰直接越过她,直接看着面前的林锦婳,看她眉如如画,与前世的她相比,更多了一份决绝了冷清,不由浅笑,他的婳儿,果真极适合这红色。
林惜玉听到这话,额头都急出细汗。她为了这场宫宴可是准备好些时日了,还有她身上这身桃色长裙也是花了大价钱特别定制的,还有头上这些朱钗首饰都特意买的……
“王爷,臣女……”
赵怀琰似乎没听到她说话一般,走到林锦婳跟前,从一旁侍女手里拿过一条灰白色貂裘披风给她披上,亲自系好,低声道:“外头凉,你身子弱,不要冻着了。”
林锦婳看着面前细心的人,眨眨眼没说话。
系好披风,赵怀琰才让在一侧:“与本王一同出去。”
林锦婳看着他一身红,她也一身红,还一道出去,岂不是叫人以为他们要成婚了?
林锦婳想了想,便是叫人以为如此,好似也无妨……
她嘴角淡淡扬起,走在他身侧便一道往外而去,看的一旁的小丫鬟们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林惜玉想求求林锦婳,可赵怀琰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她根本不敢开口。林紫苏虽也妒忌,但看着气急败坏的林惜玉,嘴角勾起,讽刺的睨了她一眼:“蠢人就是蠢人,便是哪一日飞上了枝头,也就是只老母鸡罢了。”
“你说谁是老母鸡!”林惜玉气得满脸通红,林紫苏却越发觉得可笑,裹好身上从叶府借来的狐裘,提步跟了出去,她看着林锦婳的背影,阴冷一笑。她若是真帮自己成了三皇子妃,那她要除掉的第一个人,一定是她!
林锦婳现在可没心思管她想什么,出了林府的门,看着门口面色古怪的爹爹和兄长,她忍着笑意上前见了礼,而后朝跟来的杨妈妈使了个眼色,便提步上了马车。
杨妈妈等着主子们各自上了马车,才悄悄退出人群,往林府转角处招了招手,而后林锦婳入宫的队伍里便多了一个形容消瘦且面生的丫鬟。
马车缓缓行着,宫门前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各自都在为明日的年关欢喜,唯有一直找不到慕容玉的熊树礼忧心忡忡,若是今日这种大时候慕容玉冒了出来,那他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