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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自老夫人失踪回来后,便陷入了一种低气压中,大夫人干脆去了娘家不回来,偌大的林府成了个空壳子。
林锦婳回来时,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纷纷让开了不敢看她。
杨妈妈跟在一侧还觉得奇怪,还未走到老夫人院子,便见到了上次去落霞苑让人将东西都扔出来的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撞见林锦婳,才急急忙忙行了礼。
林锦婳看她眼珠子乱转,又见她腰间鼓鼓,淡淡挑眉:“妈妈这般着急,上哪儿去?”
“奴婢……奴婢奉老夫人之命,去厨房。”婆子头跟低了些,忙道。
杨妈妈也看到了她腰间的东西,上前抓着她的手一把便搜了出来,是一个翡翠鼻烟壶和一只金子做的长寿龟。
杨妈妈见状,寒了声:“敢盗主子家的东西,是要割去鼻子的。来人,拖出去。”
之前去请林锦婳的婆子见状,微微拧眉,上前道:“七小姐,这下人交给老夫人来处置吧,您还是快些去瞧老夫人。”
林锦婳淡淡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林府的人现在我也管不得了,是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婆子垂眸站着,话里就是这个意思。
“很好。”林锦婳不急,林府这些人左右大部分都是老夫人培植的人,如今存了由头,往后才好一并打发了。
没管偷东西的婆子,这才提步往前去了。
从这儿到老夫人的院子已是不远,不过以前均规矩守在院子里伺候的人这会儿竟全部躲到了外头来,瞧见林锦婳来,面色各异。
林锦婳心中了然,老夫人身上那毒疮怕是已经捂不住了。
跟着婆子一路进了里屋,才发现屋子里窗户都封了起来,炭火盆子熏得里面很闷,伺候的丫鬟站着离床边也有半尺远,死活不敢靠近。
婆子走到床边,隔着床幔低声道:“老夫人,七小姐来了。”
里边裹在被子里的人这才稍稍一动,发出嘶哑的声音:“她留下,你们都出去。”
婆子连忙应声,杨妈妈不放心的看了眼林锦婳,林锦婳点点头,只低声道:“方才的那婆子,带到落霞苑。”
杨妈妈点点头,这才退下了。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了,老夫人才咳了几声,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背对着她:“你真的会医术?”
“祖母若是不信,何必请我来?”林锦婳淡淡看着她,知道鱼儿已经入网。
老夫人浑身都在颤抖,微微侧过脸来看她:“尤敬将我推上那马车,这些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吧?”尤敬说带她去见林锦婳,却在半路害她被男人给侮辱,还染上这病,她回来后尤敬便失踪了,京城也没传出林锦婳被绑架的消息。
林锦婳本就没有刻意要瞒她,只浅浅笑道:“祖母现在还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身上的花柳病也不会自己好,我听说熊世林如今已经烂疮遍布全身,不出两个月必死无疑。可惜了,他若是在病发之初就去看大夫,也不会落得如此身败名裂的下场。”
老夫人浑身一抖,嘴巴也微微颤抖起来,转过头狠毒看她:“真的是你……”可话未说完,看着帘帐外这个孙女,竟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一样的脸,却只剩下冷漠绝情,就那样淡淡站着,浑身都好似带着一股自上而下的俯视和尊贵,唯独不见之前的恭谨和懦弱。
林锦婳见她目光震惊,嘴角淡淡勾起:“你的病我能治。”
“你……”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反而开始怀疑:“你想利用我?”
“没错。”林锦婳凉凉看着她苍老的脸皮上烂出的疮疤,浅笑:“用你的名声、你的正妻之位来跟我做交易,很划得来。”晚节不保,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老夫人纵然厚脸皮,但绝不会愿意传出自己被一个带着花柳病的男人强了的事。
老夫人看着她居然还在笑,笑里带着的杀气只让人觉得瘆得慌,几十年,她手底下也有十几条命了,却也没她这般的冷。
“你真的能治好我?”
“能,现在就可以给你开药,吃过之后,你身上的烂疮就会压下去。”林锦婳看她耷拉着的眼睛里冒出精光,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只道:“给你的药每个月就要换一副,否则你身上的毒疮只会爆发的更厉害,人也会在三日之内死去。”
“一个月?你治不好我?”
“能治好,可你觉得我会治好你吗?祖母,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中都有数,我给你开的药可是要吃一辈子的。”林锦婳淡淡说罢,看了一眼旁边摆着的朱笔,淡淡提笔开始写。
老夫人见她竟然笃定了自己不会拒绝,一种被人拿捏的恼怒感蹭蹭就冒了出来,可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自会告诉你。”林锦婳写完药方,抬眼浅浅笑看着她:“第一件事,永远不许再出现在我爹爹和父亲面前,郑如意的婚事你亲自去退了。”
“可是那是德妃……”
“办好第一件事,我便会给你下一个月要吃的药方,否则,你就好好准备晚节不保身败名裂的后事吧。”她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曾经倨傲到不可一世的老夫人如今满面狠意却不得不隐忍下来的模样,神色更冷:“老夫人从一个外室爬到如今林府老夫人的位置,成为了你们娘家最出人头地的人物,想必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被那些人唾弃嘲讽吧?”
老夫人拳头死死握紧,太阳穴青筋暴起,只觉得仿佛要爆裂一般,可看着面前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小女子,竟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想起身上不敢示人的烂疮和那晚的羞辱,死死咬牙:“我答应你。”
林锦婳莞尔一笑:“祖母活了这么多年,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会办聪明事,我们今日的话一旦传出去了,没人能救得了你,我保证。”说罢,这才转身而去。
等她才走出房间,老夫人狠狠啐了一口:“早知道就该让大房把你和你娘一起淹死!”
咒骂完,看了看桌上用朱笔压着的纸,这才从床上爬了下来急急去看那药方,看到那娟秀的字迹,眉头拧起,她记得半年之前,林锦婳的字还没有写得这么好……
正在她想着的时候,方才出去了的林锦婳竟又站在了珠帘后。
林锦婳的手心已经冰冷,淡漠看着她:“祖母方才说,你让大房的人动的手,杀了娘亲?”
老夫人吓得当即跌坐在地上,忙抓紧了那药方,摇摇头:“不是我,是惜玉娘的主意,她妒忌你娘,所以才……”
林锦婳见她一股脑卖了自己儿媳,眸子微微眯起:“第二件要你做的事,我很快会告诉你!”说罢,转身而去。
今日还出了太阳,来时她觉得阳光还算暖和,这会儿竟是格外的寒冷。她早就知道娘亲的死跟大房有关,却不确定真的是大夫人动的手。仅仅是因为嫉妒么?娘亲的确什么都比她好,却也比她善良,落了她的陷阱。
杨妈妈在落霞苑外面等着,远远看到林锦婳过来时,见她浑身冰寒,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婆子在吗?”林锦婳眼眶涩涩的,没跟她多说什么。
杨妈妈连忙点头:“在呢,就在屋里头候着。”
林锦婳淡淡应了声,直接提步进去了。
落霞苑自她搬走后,凄凉了很多,到处是落叶,那婆子惶恐的站在二门边,瞧见她来,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求饶:“七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偷东西的,上次来把小姐的东西扔出去也是老夫人的主意,跟奴婢无关啊。”
“我不杀你,但你要帮我办一件事。”林锦婳漠然看着她道。
婆子一听,忙点头:“小姐尽管吩咐,奴婢必赴汤蹈火,在所不……”
“不必赴汤蹈火,看好老夫人便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要知道。做得好,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会出事。”林锦婳冷然道。
婆子怔住,可七小姐看起来不像是吓她的样子,犹豫几分:“七小姐,老夫人现在不许人靠近。”
“很快就许了,你的家人住在哪里我很清楚,你有几分本事我也很清楚,不要浪费时间做一些无谓的事。”林锦婳淡淡说罢,这才转道回去了。
杨妈妈走时只看着那蒙住的婆子浅笑:“妈妈可还记得之前失踪的尤敬?”
婆子想起那山羊胡子,张张嘴:“他也是得罪了七小姐才……”
“你清楚就好。”杨妈妈说完,这才转头跟着林锦婳走了,剩下婆子一个人瘫坐在地上,为得罪了林锦婳懊悔不已。
出了林府,林锦婳坐在马车上沉默许久,才终于让车夫赶着马车往王家去了。往王家的方向走时,她看了看昔日繁华的大街,如今已经少了不少人了,曾经繁华的酒馆这会儿也是门庭冷落,药铺门前已经排了长队等着买药看病,但药铺无药,根本没法卖,还有些人家有点儿药的,便开了天价,也很快被权贵家抢去,普通百姓看上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她一直看着,直到忽然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在皱眉朝那目光寻去,奈何这样多的百姓围着,她根本找不到人。
“小姐,怎么了?”杨妈妈见她不对,问道。
林锦婳摇摇头便放下了车帘不再看:“没事,迟些你跟墨风要些熬好的汤药,拿去给朱无才,让他发给店里的伙计,能不染病尽量不要染病。”
“奴婢明白。”杨妈妈连忙笑着应下,看着前面快到了,这才让马儿停了下来,又去通报了,很快里边便出来了人迎接。
出来的人是王汝嫣的贴身侍女,名唤盈棠,十五六岁的年纪,根本藏不住愁绪。
瞧见林锦婳来,只勉强笑道:“小姐正在房间里,小姐来的正好,也劝劝我家小姐。”
“怎么了?”林锦婳便问便往里走,抄手游廊上却刚好迎面而来三个人,盈棠忙低声道:“是我家老爷公子和曾学海曾公子。”
林锦婳粗粗瞥了一眼,想起来那日宫宴,入宫前王汝嫣便提过此人,定南侯的侄子,叶菱想方设法搭上的人。
她垂眸站在一侧,王御史过来,客气问了两句便走了,倒是那曾学海特意打量了几眼林锦婳,是上上下下那种打量,极其不知礼。
等他们走了,盈棠才鼓起小脸低声骂道:“什么东西。”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问她:“他这次来王家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小姐的亲事。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有意撮合她跟曾公子,这消息也还没定下呢,他便急不可耐的送上门来了,非要约了咱们小姐出去赏花,小姐都气哭了。”盈棠满脸不忿。
林锦婳眨眨眼,她倒是记得前世这位曾学海并未娶王汝嫣,因为那时候王汝嫣还没来得及嫁,便被赵阚害的满门抄斩了,倒是曾学海后来让那位经商奇才张小姐做了他的侍妾……
林锦婳想到此处,倒是浅浅朝她笑开:“既然还未定下来,那你们急什么。”
“还不是因为夫人娘家的事,夫人娘家的兄弟罗尚书,也染上了疫病,老夫人着急,刚好这位曾公子家不知从哪儿刚好有不少治病的药材,说能治。”盈棠说的也是一脸无奈,夫人要救自己的兄长,女儿刚好配给皇上也属意的人家,是正好的事情,只可惜了小姐早已春心萌动。
盈棠才说完,已经是到了王汝嫣的院子。
林锦婳一路进去,看到院子布置的很是清雅干净,跟王汝嫣给人的感觉倒是很像,看似老实,实则心内门儿清。
一路穿过花厅到了暖阁,才看到王夫人正在安慰哭得眼睛红红的王汝嫣:“那药如今京城和豫州都买不到,你舅舅的病又来的凶猛。”
“嫣儿明白,嫣儿纵使不愿,只要曾家能救舅舅一命……”
王汝嫣还没说完,盈棠便忙快步往前道:“小姐,林小姐来了。”
王汝嫣立即转头去看林锦婳,可看到她就想起了林锦澄,眼睛更红了:“锦婳……”
王夫人也勉强笑着起了身:“之前说派车马去接你,可王家这几日实在太忙,倒是忘了。”
“夫人不必客气,本来是我答应的事,也应该我亲自登门的。”林锦婳笑着在一旁绣凳上坐下,才看着王汝嫣道:“你怎么哭了?方才在听你们说罗尚书病了,莫非也是染了疫病?”
王夫人见她已经听到,倒也不再隐瞒了:“的确如此,我本想让大哥帮你的忙,现在看来,怕是有心无力了。”
林锦婳弯起眼睛浅浅一笑,道:“我舅母在豫州正好有药铺,前些日子听说正好是收了不少治疗疫病的药,这几日正往京城运呢,虽然不多,倒也可以预留出一些来。”
“当真?”王汝嫣直接抓着她的手激动道。
林锦婳点点头:“人命关天的事,我哪里能骗你,若是着急,今晚我便让哥哥走一趟豫州拿些来。”
王汝嫣一听,急急去看王夫人:“娘,要不咱们等等今晚。曾家的药那样珍贵,咱们用了总不合适,爹爹一身清廉,若是接了他这天价的药,传出去还不得扣上一个受贿的帽子。”
王夫人看她这会儿立即就伶牙俐齿了,哪里不知道她对林锦澄的心思,只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有明面上说什么。
“我与你爹说说。”说完,便起了身,看了看林锦婳:“你们说说话,迟些我让人拿糕点来,你来了这儿,当自己家就是,不必拘谨。”
林锦婳看她面有难色,乖巧点了点头。
王夫人见状,这才放心出去了。
等她一走,王汝嫣才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笑看着她:“盈棠这快嘴,应该跟你说了皇上的意思吧。”
“曾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还是正经的书香世家,不似哥哥,成天舞刀弄枪的,你一点也不喜欢?”林锦婳笑道。
王汝嫣面色微微一红,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曾家虽是书香世家,可到了定南侯这一辈也就算完了,曾家后辈多事他这样假模假样的纨绔子弟,你可还记得之前那叶菱叶小姐?”
“怎么了?”这几日太忙,倒是忘记关注叶菱了。
“已经被他收做小妾了。”王汝嫣淡淡一笑。
林锦婳看她心里竟是这样清楚,倒越发觉得她来林家会是件好事,只道:“皇上那儿你且不急,如今疫病突发,皇上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来管你们的儿女亲事。”
王汝嫣也是这样想,却还是担心,倒是摇摇头,关切看她:“你最近怎么样?徐家会借着送药的机会入京吗?”
“会。”林锦婳颔首。
“那你父亲和哥哥……他们身子好些了吗?”王汝嫣眼睛亮晶晶的。
林锦婳浅笑:“迟些你亲眼看到不就知道了?”
王汝嫣顿时红了脸,两人又说了半晌,林锦婳才说了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听闻你外祖母今日晚上会来这儿休息?”
“嗯。”王汝嫣想起,面色有些黯然:“外祖母身子已经不好,过来八成也是为了我的婚事。”
林锦婳知道她说的委婉,不过所有老夫人果真都是偏疼儿子孙子的,如今竟想着用外孙女的一辈子去换自己儿子的命。
“你且与我说说她的症状。”林锦婳朝她眨眨眼。
王汝嫣会意,忙跟她说了,罗老夫人身子已经十分不好,症状也很明显。
林锦婳想了想,当即开了药方。妇人病不难治,主要是夫人们讳疾忌医,才会越拖越坏。
开好药方,浅笑给了王汝嫣:“前头这幅是药膳,药材要用最好的,今晚便能见效,等老夫人问过之后,你再将剩下这个药方递给她,让她按药煎服,不出三日症状就能有明显改善。”
王汝嫣知道她的药方是有奇效的,也不犹豫,直接点头:“好。”
林锦婳莞尔,看她还是有几分忧愁,只浅笑道:“皇上圣旨一日没下,你就还有机会,就算圣旨下了,也还有机会。”
“可是……”王汝嫣看她为难道:“林公子跟郑小姐……”
“郑小姐自有她的归属。”林锦婳眸光微微一跳,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也不再多留。
王汝嫣一路将她送到了王家门口,刚好曾学海也出来了。
曾学海先是看到一身素衣的林锦婳,而后才看到一旁的王汝嫣,看着她们各有各的美的脸,打开手里的折扇风流倜傥的扇了起来:“林小姐跟王小姐站在一起,真好似天仙下凡,在下曾作词两句,正好形容二位姑娘。”
“哦,曾兄还有如此才能。”一旁王汝嫣的大哥王晖远和气笑道。
曾学海手里的折扇又故作风流的扇了几扇,才道:“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他这话一出,王大人是读过不少书的人,这词分明出自曹植的《洛神赋》,他真以为他这个老学究没看过么?但他没戳破,只跟儿子对视一眼,没出声。
林锦婳看着颇觉自己是风流才子的曾学海,还未开口,王汝嫣倒是忍不住了,浅笑:“我倒是见过跟公子有一样才情的人,也写出了这两句诗。”
“哦?是谁?”
“曹植。”
“曹植?家住何方,现在何处?”曾学海看着王汝嫣望着自己笑盈盈,半分没察觉出异常来。
王汝嫣浅浅一笑:“曹植,曹操之子,已故几百年了。”
曾学海身边一个书童模样的人忙凑到曾学海耳边低语几句,曾学海才知道今日卖弄学识竟是卖弄错了,忙轻咳两声,收起了折扇。
林锦婳浅笑:“公子方才咳嗽,可见一月的天儿不适合扇扇子,下次可要注意着些,别着凉了。”
曾学海面色蹭的一下红了,冷冷看了眼林锦婳和王汝嫣,敷衍朝王御史行了礼便匆匆上了马车走了。
等他一走,王御史才无奈的看着女儿:“你何必下他面子。”
王汝嫣微微咬唇,垂眸认错:“嫣儿下次不会了。”
王御史也只是叹了口气。
林锦婳知道他们一家有话要说,只告辞便走了。
走时,忽然想起曾经大夫人还要使劲撮合林惜玉跟这位王公子的婚事,若是林惜玉嫁过来,还真是她的福气。
这事儿也就想想,她也没放在心上,直接上了马车便离开了。
林锦婳一走,王汝嫣被王御史叫去书房听了好一会儿的教导,从临近天黑才出来,出来后便叫人去准备晚上的药膳了。
她准备回院子时,正好见到大哥王晖远行色匆匆,奇怪上前道:“大哥,你这几日怎么神出鬼没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晖远听到她的话,只浅浅一笑:“我有事。”说罢,便急急走了。
盈棠看着,掩唇轻笑:“大公子好似有心仪的姑娘了,前几次我还听公子身边伺候的小东说,他藏着好几个女子绣的香囊呢,好看的紧。”
“是吗?也不知是哪家小姐,下次可一定问问。”王汝嫣没放在心上,转头去安排药膳了。
王晖远出了王府大门后,立即上了马车悄悄往城外去了。
景王府中。
赵阚已经在王府内闷了好几日了,可皇帝还是不让他进宫去见德妃,德妃的消息也传不出来,如今看着之前慧觉所说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应验,才开始有些乱了方寸。
“还没查出来是这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寒声问道。
底下的人摇头:“王爷,这疫病最早是七皇子府传出来的,听闻七皇子前段时间总在宫里陪皇后娘娘解闷,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宫里……”
“皇后自己不也染上了么?”赵阚冷冷皱眉。
底下的人没敢多说。
赵阚见状,只微微咬牙:“林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林小姐今日去过一趟林府,好似是给林老夫人看病。”
“看病?”赵阚冷嗤一声:“那老婆子办事如此不中用,倒怕死。林锦婳那般聪明,必定把她吃的死死的。”
“那您的意思是,咱们处置了那老婆子?”
“到底是林府的老夫人,你以为这么容易处置?就连袁恩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你们这群废物!”赵阚一想起袁大人便觉得是个定时炸弹,如今他暴露出来,虽然好像没有出卖自己但到底是个靶子,赵怀琰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留着迟早是个祸患。
底下的人忙道:“袁恩因为上次擅用私刑一事,已经被皇上下令降为了六品知州,听说三月后就会出京去上任,可是现在他周围有人保护,咱们的人动不了手。”
“动不了手也要想办法动手,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赵阚寒声吩咐完,外面便来人传了消息,说郑如意求见。
“她不去勾引林锦澄,来这里做什么?”
“郑小姐说,林老夫人今儿上午让人去她家退婚了,过来是请王爷拿个主意。”底下的人道。
赵阚微微拧眉,旋即想起这是林锦婳的手笔,对她的兴趣越发大了,她如此聪明,若是能为自己办事,怕要比郑如意强得多。
他随意将手里把玩的珠串收住,抬了抬手让人去叫郑如意进来了。
“王爷……”郑如意看到一身绛紫色便装懒懒坐在椅子上的赵阚,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立即羞赫的垂下了眸子。
“林锦澄要退婚?”他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略带着几分冷漠。
郑如意听到这冷淡的语气,委屈的红了眼:“王爷,臣女不是故意……”
“本王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可如意,本王是真的需要你帮我盯着林家人,林锦澄要么死,要么将来会是极大的威胁,你明白吗?”赵阚一改方才冷漠的样子,起身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深情道。
郑如意听到这些话,早已沦陷,主动抬手圈住他的腰柔声道:“王爷放心,如意会再去试一试。只是如意不放心,万一王爷往后不肯要如意了怎么办……”
赵阚察觉到她的动作,面上只有讽刺,手却慢慢爬上她的腰,看了眼屋子里伺候的人,他们会意退下,顺便关好了房门。
郑如意已经察觉他要做什么了,只羞红了脸娇娇唤了声:“王爷……”
赵阚嘴角邪肆扬起,冷着眼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一旁的小床而去。
林锦婳的马车悄悄在京城绕了几圈才敢在之前的巷子口停下,到了那位张小姐的房门口,门前已经新堆了一些药渣,想来人还没走。
她拿出之前带来的玉露膏放下,才轻轻敲了敲门:“玉露膏放在门口,张小姐记得拿。”说罢,跟上次一样直接离去。
过了半晌,里面的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儿,伸出一直纤细的手将药偷偷拿了进去。
林锦婳的马车路过市集的时候,她想起治疗爹爹的伤药不多了,便下了马车去药铺买了些伤药,只在拿药的时候,忽然听到隔间有人低语。
“吃了这药真的能怀上孩子?”
“侧妃,小的哪里敢骗您呐,这药就是保胎的。”大夫笑道:“只要你们夫妻房事多一些,一定能怀上的。”
林惜玉闻言,这才忙让人包了十来包药。
出门的时候,瞥见正在结算的林锦婳,看她还是少女的打扮,肤色比之前更好了,想起她自己这段时间在景王府遭受的待遇,妒忌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端起了侧妃的架子,上前两步道:“原来是锦婳妹妹呀,怎么自己出来买药了?”
“顺路而已。”林锦婳想起娘亲便是被她和她娘害死的,笑容大大扬起,却更多了一份寒意。
“是吗?”林惜玉仿佛没看出她的转变,瞧见周围众人只纷纷看着林锦婳,才不怀好意笑道:“锦婳妹妹真是繁忙,之前二伯和紫苏过世,也不见你去拜会,莫不是真要让外人以为二伯和紫苏妹妹都是你们一家害死的?”
旁人闻言,之前林威的死留下的震撼实在太大,所以还有不少人以为是林麓之弑兄,如今看已经成为了侧王妃的林惜玉还是这样的态度,也纷纷跟着怀疑起来。有说林家二房可怜的,有说林家三房狼心狗肺的,总之没一句好话。
杨妈妈紧张的看着林锦婳低声道:“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林锦婳现在也不想跟林惜玉多争执,只淡淡道:“大姐姐好似忘了,引人发现了四姐姐与人私通苟且,并且承认弑父的人是你。”
旁人又是一阵议论。
林惜玉面上有几分难堪,低声道:“你胡说什么,我现在到底是景王侧妃,你别太过分,否则我可以罚你!”
林锦婳见她依旧还是这点能耐,不与她多说,淡淡看了眼她的肚子,转头拿了药便往外头去了。
林惜玉气得咬牙,见众人纷纷看着自己,也赶忙跟了出去。
瞧见林锦婳就要上马车,上前直接扯住她道:“我送七妹妹回去吧,正好我也想去拜会一下三叔……”
林锦婳淡淡扫了她一眼,正要拒绝,一旁热闹的大街上忽然冲出一个人影,直直就朝他们的方向扑过来。
林惜玉面朝着那个方向,一眼看到,也先反应过来,二话没说便拉着林锦婳挡在了自己前头,林锦婳想跑都跑不动,她眼睁睁看着那人拿着匕首就刺了来,微微咬牙,背着林惜玉往旁边一侧,两人直接半搭在了马车上险险躲过一劫。
那头发散乱的人疯了一般还要扑过来,林锦婳这才费力扯开了林惜玉的手,翻身上了马车,却听那人叫嚣起来:“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林锦婳认出这声音,是之前被林威休弃回家名声尽毁的叶氏。
叶氏自从知道林紫苏也被杀了以后,就一点希望也没了,叶府也把她当做眼中钉,所以她现在一心只想杀了林家人。今日本来是跟着林惜玉过来准备动手的,看到林锦婳也在,就更加忍不住了。
她见第一下没刺中,一翻身又是狠狠一刀刺来。
林惜玉被摔在马车上,眼看着躲闪不急,反手扯过一旁的丫鬟往前一推,等她直接撞在了刀口上才忙对旁边喊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人抓起来!”
那丫鬟被刀刺中喉咙,当即瞪大眼睛咕噜几下,就没了生息。
叶氏见没有刺中林惜玉,红着眼睛又朝人杀过去,林惜玉则赶紧跟着林锦婳钻进了马车,反手又把林锦婳给推了出来,刚好叶氏的匕首划下来,直接划破林锦婳的胳膊上,鲜血淋漓。
林惜玉今儿是悄悄来看大夫的,也没带几个侍卫,旁观的人见死了个丫鬟了,更是不敢上前阻拦。
杨妈妈见到林锦婳受伤,才猛地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快,快救人!”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叶氏癫狂起来,挥刀又要砍下去,林锦婳险险要躲开,奈何发现动不了,回头一看,林惜玉竟然死死踩着她的裙子不让她走,让她成为挡箭牌。
林锦婳眼神一寒,看着叶氏疯了一般又刺下来,才狠狠咬牙,一脚将叶氏踢开,而后回身一把扯住林惜玉的胳膊把她拽了出来。
“林锦婳,你要害死我是不是?”她被拽出来,一副恨不得立即杀了林锦婳的样子。
“是又如何?”林锦婳这几个字说得极轻,只有林惜玉能听到。但她就算要杀林惜玉,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呢?但林惜玉不同,她会被自己激怒的。
果然,林惜玉狠狠咬牙:“要死你先死!”说罢,借力猛地将林锦婳朝叶氏的方向推了下去,林锦婳趁机扯动早已拽在手心的缰绳。她方才上马车是打算将叶氏骗上来,然后赶走马车的,林惜玉既然想要,便把这机会让给她!
旁人只看到林锦婳被推向刀口,没人管林惜玉坐着的马车突然疯狂的往前跑起来。
叶氏被踢得倒退几步,这会儿抓到机会便狠狠朝林锦婳刺了过来,却忽然见林锦婳手心一把药粉一撒,她浑身的力气好似瞬间被抽去了一般:“你……”
林锦婳在撒去药粉的瞬间重重跌落在地,脸色瞬间转为煞白,疼得根本动弹不得,而叶氏也倒退两步,腿一软便晕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杨妈妈急急跑来将人扶起。
林锦婳只觉得背后脊梁骨都好似摔断了,钻心的疼。她额头冒着冷汗,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道剧烈的声响,而后便是马儿的嘶鸣和众人的惊叫。
她抬眼看去,林惜玉所乘的马车已经狠狠撞上了转角的石狮子,马儿也被附近巡城的士兵赶到勒住。
林惜玉被人从马车里扶出来,步履有些不稳,白皙的脸上全是血。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林锦婳,却忽然见林锦婳朝她一笑,脑子当即不受控制了:“林锦婳,你敢害我?”
“侧妃,这里是大街。”立即有王府的人上来提醒。林惜玉在景王府也不受待见,方才她为了保命还害死一个丫鬟,这会儿王府的人看她更是不喜欢。
“可是……”
“刺客已经晕过去了,奴婢们会禀报王爷的,侧妃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回去吧。”丫鬟继续冷着脸道。
林惜玉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差点被人杀了,如今还要被个丫鬟欺负,当即便一巴掌打了过去,看着那丫鬟捂着脸一脸惊愕,才怒斥道:“我才是侧妃,是主子,这里哪有你这贱婢说话的份!”说完,去看巡城的士兵:“还不把刺客抓起来,还有林锦婳,就是她要害死我,一并抓起来。”
巡城的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冷淡道:“属下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侧妃可以先通知景王府。”说罢,便转头走了。
“你们……”
林锦婳看着气急的林惜玉,上前两步道:“大姐姐,如今外面到处流传疫病,你还是早些回景王府去吧,最好再请慧觉大师做个法事,也好驱散这晦气。”
林惜玉知道赵阚是多不喜欢慧觉,闻言,只轻嗤一声:“你以为我傻吗?慧觉那个妖僧污蔑王爷是煞星,还说这疫病是王爷招来的……”她话没说完,被她打了一巴掌的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侧妃,别说了……”现在京城爆发的疫病正好对上了慧觉的话,全京城的百姓都拿慧觉当活菩萨,王爷巴不得没人提起这件事呢,她倒好,这么多人围观着竟还跟个大喇叭似的全说出来了。
林惜玉本就不满她,听她这样阻止自己,直接将人推开。推开时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便越发恨她了:“有什么说不得的,王爷又不是煞星,那些人不过是倒霉刚好得了疫病罢了!”
那丫鬟见她死性不改,只冷冷咬牙,转头赶忙往景王府去了。
林锦婳见事成,不再多说,林惜玉此番回去,赵阚必不会放过她。
她正要走,地上的叶氏忽然动了一下,她还未出声,就见林惜玉尖叫一声,捡起地上的匕首便狠狠朝她的心口刺了下去,等刺完,她自己也蒙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曾经的二叔母。
林锦婳也不知她竟真的能下去这手,看来当时她们母女敢杀了娘亲,也不假了。
她忍住心中翻滚的恨意,只看着地上怔住的林惜玉,道:“大姐姐,你怎么杀了二叔母?难道是被妖物附体了?”
林惜玉脑子也蒙了,一心只想着怎么脱罪,听到她的话,忙点头:“对,刚才不是我动的手,是有鬼怪附了我的身……”
她慌忙解释,周围的人却也纷纷倒退了两步,越发信了之前慧觉的话。
“景王府真的有鬼怪……”
“慧觉大师说的没错。”
“对,景王不公不贤,德妃不修善德,是老天爷降下来的灾祸,要害我们老百姓啊!”
人群里的怀疑声越来越多,林锦婳眸子里的寒意也越来越大。
看着还在不停跟人辩驳的林惜玉,悄悄拉着杨妈妈退出了人群:“快,准备马车。”
“小姐,我们去哪里?”杨妈妈一边招呼车夫过来一边问道。
林锦婳回头看了眼被人群围住的林惜玉,嘴角冷冷勾起:“袁大人多活了这几日,也该做事了。”当初让赵怀琰保护好袁恩,等的就是给赵阚落井下石的这一天,却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