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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坐在上首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半晌,才忍不住笑出了声:“嘉才人,你在后宫好歹也有这许多年了,难不成本宫在你眼里,竟是如此愚笨的?信你,岂不是本宫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么。”皇后说完,冷冷看了眼一侧的云姜,寒声道:“还愣着做什么,皇上既然让嘉才人在敬贵人宫里伺候,你亲自把人送回去,方才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部说给敬贵人听!”
嘉才人跪在地上,有些诧异的抬头,等看到皇后那冷漠的眼神时,才知道自己大意了。皇后的确难缠,而且今日这般境况,只怕根本未将她逼入绝境吧。
她也不辩驳,规矩行了礼,才站起了身来,笑看着皇后:“娘娘既然不信臣妾,臣妾也不敢多言,臣妾告退。”
皇后冷淡的没有应她,云姜立即上前看了眼嘉才人,引了她出去,皇后这才抬手掀翻了桌上的茶盏,将方才隐藏的怒气全部暴露了出来,面容阴沉。
宫外。
皇后的事情正在发酵,赵阚纵然没有取了她的性命,这次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毁了她这个响当当的皇后。
徐府中,鲁御医探过林锦婳的脉后,才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道:“她应该是早就服下了解毒的药,所以即便这箭有毒,也还未侵入体内,现在只要将伤口清理干净,再煎服几幅药即可。”
“那就有劳鲁大人了。”一侧徐泊山感激道。
鲁御医看了看面色苍白躺在床上沉睡的林锦婳,面上倒是浮出几分笑意:“这都是小事,等林小姐醒了,下官倒想跟她讨教一番她这解毒的药是什么。”说完,看了看一侧放在托盘中从她肩膀取出来的毒箭,沾染上的血都已经变黑了,可见毒性强烈,她居然还没事。
鲁御医看了看,这才跟着徐泊山去外面开药了。
房间里,徐夫人眼眶通红,看到站在一侧的徐程青就恨不得再好好拧拧他的耳朵:“你怎么能让锦婳独自去山上,这次幸好宁王府的侍卫在附近办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儿子知错。”徐程青站在一侧,看着林锦婳竟受如此重的伤,也觉得愧疚不已。
徐昭昭见林锦婳总是不醒,眼泪再也绷不住,伏在床边就哇哇哭了起来:“那时候我若是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徐夫人见她如此,只叹了口气。想起今日墨雪忽然带着受伤的林锦婳回来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她们明明只说去看龙舟赛,锦婳怎么就去了山上?而且还中了箭,墨雪身上也有不少的伤痕。
“好了,不要哭了,让她休息会吧。”徐夫人拉起徐昭昭的手,又瞪了眼徐程青,这才带着人都下去了。
等人走了,墨雪才敢走到床边来。
赵怀琰从暗处走出来,走到床边,看着依旧沉睡的人,浑身寒冷的厉害。
墨雪退在一侧,轻声道:“王爷,皇后娘娘这件事,恐跟景王有关,奴婢听到那人跟小姐说话时,就是景王的声音。”
“本王知道是他。”赵怀琰冷淡说完,看着床上的人儿,道:“但皇后娘娘似乎并没有把本王的话听进去,也没有替本王照顾婳儿。”他在林子里是清清楚楚看到皇后把锦婳当做盾牌挡了那一箭的。
墨雪不敢应声,因为她觉得王爷这是怕是要对皇后娘娘动怒了。
正说着,墨风从外面进来,也带了消息。
“王爷,皇后娘娘已经送信到王府,传召您立即回京了。”墨风道,此时外人眼里,王爷应该还是在边关的。
“不必管她。”赵怀琰站起身来,心里早已满是怒气:“吩咐下去,此次的事情,不必帮她。”
“可是如此,皇后娘娘这后位都保不齐要受影响,那对王爷您岂非是损失……”
“本王要的从来都不是这天下。”赵怀琰淡漠看了她一眼,才转头望着林锦婳,看她双眸紧紧闭着,好似连梦中都十分紧张一般。
他拳头紧握,只吩咐道:“照顾好婳儿。”说罢,提步离去。
墨风墨雪对视一眼,都不敢提赵怀琰身上重伤未愈,只能盼着林锦婳能早些醒来。
赵怀琰出了徐府后,高禀已经在外等着了,见他出来,立即让人赶着马车到了他跟前,才道:“王爷。”
“准备好了?”
“是。”高禀颔首。他了解王爷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也就不再劝了。
赵怀琰闻言,直接提步上了马车。
高禀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带好了帷纱帽,赶着马车往前而去。
平西王府中。
平西王夫妇得知普济寺的事情后,均是吓了一跳。
书房内,平西王妃看着平西王担忧道:“王爷,宁王远在千里,就算能立即往回赶,一时半会儿怕也到不了。如今民间民怨沸腾,皇上这次只怕真的会下狠手啊。”
“谁也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敢盘算到了普济寺,还买通了皇后身边的护卫,那些百姓,多半也是假的,只是这血流成河滥杀无辜的名声已经传了出来,之前轰动一时的蛊虫之事这会儿也算在了皇后头上,若没有人来顶罪,皇后娘娘只怕真的要出事。”平西王也是叹息,可思来想去,谁能来做这替罪羊呢?寻常人肯定不行,若非位高权重者,谁有能力能布置这一场大局?皇上定也不信。
想来想去,平西王深深看了眼平西王妃:“这件事,我们恐怕还是明哲保身为好,否则一旦牵扯进去,对平西王府来说只怕是灭顶之灾。”
平西王妃心思多些,想了想,看他:“不如把这个法子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来找人顶罪……”
她话音才落,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而后就听到管家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王爷王妃,藏书阁被人烧了。”
“什么!”平西王猛地站起了身,藏书阁内出来万千的书以外,最重要的还是他这么多年攒下的各种各样官员们暗通款曲的证据,这些可都是他的平安符啊!
平西王几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看着管家战栗的样子,寒声道:“怎么会着火?”
“奴才也不知,藏书阁设在松子湖中央,阁内更是不曾有半点火星的,可不知为何,忽然从天而降不少带着火的箭,奴才们想去救火,那箭便射到奴才们跟前,奴才们根本靠近不得,只能眼睁睁……”
“等等……”平西王顿了顿,皱眉看他:“你说是有人故意纵火,还不让你们去救火?”
“是。”
“那你们可有人受伤?”平西王垂着的手慢慢收紧起来。
管家摇摇头:“没有,那箭不许奴才们过去,却也没伤着奴才们。”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平西王枯瘦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抬手将人打发走了。
平西王妃走过来担忧看他:“王爷……”
平西王抬起头看着远方,目光复杂,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有人故意阻止,不让我们插手皇后这件事啊。”
平西王妃也跟着面色凝重起来:“那王爷您的意思是,真的不管皇后娘娘了吗?”
“吩咐下去,就说本王重病,所有人留在府上伺候,不许出府。”他勉强点点头,又重重叹了口气,这才转头往里去了。
平西王府外某处,赵怀琰淡淡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平西王,知道事情已成,转身而去。
皇宫中。
皇后还未想出对策,便已经听宫人来传,皇上跟太后一道朝坤宁宫来了。
云姜有些紧张,看着坐在一侧沉默不语的皇后,轻声问道:“娘娘,皇上跟太后一道过来,怕是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事,您得想想法子。”
“宫外依旧无人求见么?”皇后看她问道,这个时候,就算不攀自己的关系,想攀着赵怀琰的人也应该来了才是。
云姜摇摇头:“没有任何消息,娘娘,许是有人做了手脚,不让他们进来……”
“谁能做手脚,现在掌管六宫的是本宫。”皇后放在暖榻边的手微微收紧,看了看云姜,迅速道:“拿刀来。”
“刀?”云姜不解。
皇后沉声呵斥:“把你的簪子取下来。”
“娘娘,您要做什么?”云姜慌了神,不解她到底要做什么。
皇后懒得解释,干脆起身一把抽出她头上的银簪,眼看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手直接将簪子就刺入了自己的胳膊,而后咬着牙狠狠往下划拉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顿时鲜血四溢,吓得云姜白了脸,迅速跪在了地上:“娘娘……”
皇后将簪子扔在地上,听着外面渐近的脚步声,才借势倒在了地上,虚弱道:“有刺客……”
云姜迅速会意过来,看着那血淋淋的簪子,二话不说,拉过一旁低垂着头浑身发颤的宫女,一簪子狠狠刺穿了她的喉咙,看着她瞪着眼睛倒在地上,才尖叫一声:“你想做什么!来人,护驾,护驾!”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脚步顿时杂乱起来,不多时,太监们迅速闯了进来,看到地上宫女的尸体和皇后胳膊上的伤,也是吓了一大跳:“快传御医!”
领头的安公公看了看四周,只有一面窗户是打开的,迅速吩咐太监:“快去追!”
太监们应声去了,他又亲自扶起皇后,才问向云姜:“你真的看到刺客了?”
“嗯,若不是兰芝替娘娘挡了这一下,恐怕娘娘的命都没了。”云姜双目刺红的跪在皇后脚边哽咽道:“都怪奴婢粗心,竟没看出有刺客混了进来,还让娘娘受伤,奴婢罪该万死……”
皇后目光凉凉的看了眼云姜,只道:“罢了……”
“如何能罢了,她护主不利,就该拉下去打八十个板子,再送去辛者库服役。”
威严的男声传来,带着极度的不满和冷漠。
云姜听完,身子都僵了半截,直到看着那明黄衣袍从转角走过来,才猛然回过神,立即跪伏在了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恕罪?皇后的安危你都护不住,留你何用?”皇帝说完,冷冷扫了眼旁边的宫人:“还不带走,等着朕亲自来拿人吗”
云姜见状,立即转头去求皇后,皇后也跟着开口:“皇上,云姜伺候臣妾这么多年,这一次也是疏忽……”
“疏忽么,朕看她可能跟那刺客是一伙的,否则怎么皇后和那叫兰芝的宫女都死了,她却没事?”皇帝冷冷盯着皇后,那双如老鹰般锐利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穿了一般。
皇后微微咬牙,不敢再说,只能任由云姜被人捂了嘴拖走。
太后这才从后面跟着进来了,皇后连忙要起身见礼,却听太后道:“罢了,你受了伤,躺着就是。哀家这次随皇帝来,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亲自问问你。”
皇后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这次都怪臣妾,若是不去山上就好了,也不知那下了死手的侍卫为何不听臣妾的话,打杀了那些无辜百姓。不过臣妾的确是被人追杀,想来这次都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那这个人可真了不得,不仅能控制皇后的亲随,还能入了皇后的寝宫来刺杀……”皇帝冷冷一句,这才负手上前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要说皇后,是她之前特意扶上的,虽然不能生育,但最紧要的是她足够端庄知礼,家族也对皇族构不成威胁,不似其他妃子般如狼似虎盯着皇帝这个位置,但现在看来,并非是如此。
皇后听到这话,再也躺不住,也不顾手臂上还在流的鲜血,急急起身跪在了地上,凄凄然道:“皇上不信,可使人去问山上的武僧和林家小姐,当时她也在。”
“是吗?”皇帝轻哼一声:“朕已经派人查过了,当时吓了杀无赦令的就是你,而后从后角门逃出后,你倒是遇上了林家小姐,但将她推出去替你挡了箭的,也是事实。朕的皇后,当真是母仪天下。”
皇帝这话是说得讽刺极了,皇后与他几十年夫妻,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冷漠。
“皇上……”
“够了,现在天下百姓都在等朕给一个交代,你既然做不好这一国之母,那就不必做了吧。”皇帝寒声道。
一侧太后闻言,也惊了下:“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草率?”皇帝看了眼太后,才道:“阚儿今儿一早便已经呈上了充足的证据,证明当初京城冒出来的养蛊之人便是皇后的亲信,而且此人现在已经咬舌自尽了,证据面前,朕还能怀疑么?”
皇后愕然,急急道:“皇上,臣妾没有养蛊……”
“没有,今日普济寺山下的人看到你手底下的人肚子里爬出蛊虫,跟郑如意的死法一模一样。”皇帝越发冷漠。
“可是臣妾真的没有,一定是有人冤枉臣妾,皇上,您不能这般轻易……”
“够了,不知悔改。皇后,你难道非要朕在这里将你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说出来?那朕问你,当年你身边的宫女云瑶,到底怎么死的?”皇帝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森冷起来。
皇后闻言,浑身都僵住了。
她怎么忘了,在那群暴民杀上来之时,有一个自称云瑶的女子来找自己,还说要报仇。但不可能的,云瑶早就死了,生下孩子后就被云姜活活勒死了。
“皇上……”
“到底是不是你下令屠杀百姓,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信了这一点,若朕不对你做出处罚,百姓便要怨朕私心,不将这天下百姓放在眼里。”皇帝寒声说完,看了看一侧的太后,道:“母后,你经验比儿臣丰富,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处置为好?”
太后看着他早已坚定的目光,知道自己早已掌控不了这个儿子,只看了看皇后,叹了口气:“到底是几十年夫妻,如今这事兴许真有蹊跷,后位可废,命还是留下吧。”
皇后心中沉沉。
皇帝冷冷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后,道:“朕看在怀琰的面子上,暂且可以不废你后位,但从今日开始,交出凤印,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得再出这坤宁宫一步,宫外也不许任何人来探望。”说完,还不忘看看太后:“母后觉得可合理?”
“自然,皇帝比哀家睿智。不过都是为了孩子,老四和老九皇帝是不是也要考虑封王了?”太后已经不再管皇后,但她并不喜欢赵怀琰,如同不喜欢他的生母一样,听到皇帝为了赵怀琰而放皇后一马,心中便不痛快了。
皇帝转开眼神去,只道:“老四已经诞下皇孙,理应封王,便赐封为轩王,老九听闻在边关已立小功,且年岁不小,赐封豫王。”说罢,起了身跟太后道:“儿臣还有其他事物要处理,就不多陪母后了。”
太后看他这样子,想了想,没提恢复嘉才人妃位之事,只点点头。
等皇帝走了,她才叹了口气,扶着一侧嬷嬷的手站起了身:“后宫之中的事,瞬息万变,皇后啊,你过了这么多年安逸日子,竟是连自保也忘了?哀家还怎么放心把这六宫交给你。”
“太后……”皇后祈求的看着她:“臣妾真的什么也没做过。”
“做没做过,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哀家不问不说,你别以为哀家就不知道,这后宫中想要瞒过哀家的事,可没多少。”说完,睨了眼她香炉里依旧焚烧着的香,目光略有几分复杂,转头便提步离开了。
皇后看着所有宫人们也跟着撤下,才收敛起了所有的悲伤,咬牙看着地上还沾着血的簪子:“你们都想本宫死,本宫却偏偏不死!”
皇后被褫夺凤印,软禁坤宁宫一事很快传开,最得意的莫过于赵阚了。
赵阚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去宫中,而是来了徐府。
徐泊山跟徐程青已经上任去了,唯有徐夫人在家。
徐夫人看到突然来访的赵阚,有些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只规矩的把他引到了花厅,才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可是有事寻我家老爷?”
“非也,本王只是听闻林小姐受伤,所以特意送了些补品过来。”说罢,拍拍手,便立即有十几个侍从一人抱了一大堆的锦盒来,打开后,人参燕窝,灵芝名药,无一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饶是徐夫人也看得有些咋舌,忙道:“王爷,实在无需您如此破费,锦婳她……”
“徐夫人不必客气,这些东西等吃完了,本王再送些来。林小姐现在如何,可醒了?”
“还在昏迷中。”徐夫人如实道,而且她看着赵阚便觉不对劲。
赵阚闻言,微微拧眉,冷冷扫了眼身边的侍从,才道:“那毒可解了?”
徐夫人眉梢微微一动,除了鲁御医和徐家人,没人知道锦婳中的那箭支上有毒。
她看向赵阚,道:“王爷可是有解药?”
“本王自然……”
“王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入宫了。”一侧侍卫忙道。
赵阚也一下回过神来,才冷冷看着徐夫人浅笑:“原来锦婳的聪明都是遗传的。时辰不早了,若是林小姐有事,徐夫人可随时找本王。毕竟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本王可舍不得见她受苦。”说罢,袖袍一甩,提步而去。
徐夫人直直看着他走出了徐府的门,才看着这一大堆的补药,微微皱眉。
此时的林锦婳已经醒来了。
毒药一解开,剩下的就是皮外伤了。
徐昭昭守在一边看她喝药,等药喝完了,才忙递上一块蜜饯。
林锦婳看她眼眶红彤彤的样子,轻笑:“不妨事的。”
“都怪我……”
“不怪你,你若是在,一定会保护我的,我知道。”林锦婳浅笑开。
徐昭昭鼻子一酸,抱着她便又好生哭了一顿,才算歇了。
没多时,外面传来消息,说王汝嫣跟其他府上的小姐一道过来探望了。
林锦婳没多想,以为是她相熟的小姐,便让墨雪亲自去把她迎了进来,但进来后,便察觉墨雪的目光不大对劲。
“就是这儿啊,这地方怎么这么小。”女子捂着嘴嫌弃的挥挥帕子,才嘟囔着道:“汝嫣,你能不能快些,咱们看完就走了。”
王汝嫣只是笑笑,瞧见林锦婳,才略带几分急色的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锦婳,你可还好?”
“我没事,那位是……”
“是陶家的嫡小姐陶欣。”王汝嫣垂下眸子掩去神伤,朝那满目嫌弃的女子道:“欣儿,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锦婳。”
“哦。”陶欣瞥了眼林锦婳的脸,即便是苍白,那五官也是十分的精致。她撇撇嘴,暗骂了声狐狸精,便不再多说兀自去了外头。
林锦婳看着她行走时的样子和方才面上的颜色,顿了顿,对王汝嫣道:“这位陶小姐是不是走几步便爱咳嗽?”
“你怎么知道?她好似说从前几年开始,便一直不大舒服,稍微累些便会大汗不止,夜里更是睡不下。”王汝嫣道。
林锦婳只笑着摇摇头,没把这位陶小姐身体有毛病的事跟她说,毕竟有可能是隐疾,也有可能是中毒,不把脉是不知道的,她也不能一口断定。
王汝嫣简单说了几句,外面的陶欣便又来催了了,林锦婳看着她,问道:“可是有急事?”
“今日……”王汝嫣眼底一湿,只笑道:“我跟娘亲,还有陶夫人一起去长乐庵。”
一侧的墨风墨雪也怔住,约了陶夫人去长乐庵,岂不是要去相看八字?八字这等事情都是走过场,等这过场走完,就该下聘订婚了。
林锦婳一时也怔住了,看她目光游离,才紧紧拉着她的手道:“汝嫣,你真的不等哥哥回来吗?”
“不等了,他几时回来都与我无关,只要平安就好。”王汝嫣说完,陶欣又来催了。她也终于起了身,笑道:“迟些我再来看你。”说完,径直转身而去。
墨雪在一侧看着她转过身时眼里淌出的泪,到底只是在心中轻叹一声。
林锦婳也不知说什么好。
临近傍晚时,又有人送了信来,林锦婳本来倒没在意,等打开信封一看,才见是林锦澄送来的消息,三日后他便要回京了。
林锦婳觉得诧异:“怎么这么快……”
“奴婢听王爷说过,西南总兵凌莫接到袁郡主后,一路护送,没再发生意外,想来公子快马加鞭追上郡主后,便折返了回来。”墨风道。
林锦婳掀开身上的被子,慢慢走了下来,心中欣喜不已,哥哥回来,说不定还能阻止汝嫣呢。
“小姐,您身子不好,就不要下来吹风了。”
“无妨,我想去院子里透透气。”林锦婳心中高兴,根本闷不住。
徐程青这会儿也刚好下了值回来,一回府便跟徐昭昭直奔这里,瞧见她已经能走了,都松了口气。
两人这气还没松完,管家便面色古怪的跑了来,看了看林锦婳,一脸的欲言又止。
徐昭昭正扶着林锦婳在凉亭里坐下,见状,神经大条的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这般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小姐,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怎么了?”
“你可还记得之前在平西王府门口要举刀杀你的妇人?”管家道。
林锦婳自然记得,但那日的事情不是平西王已经处置好了么?
管家微微咬牙,才道:“那妇人不是寻常妇人,乃是定南侯二夫人的娘家亲戚,而且之前那位严夫人还去官府做了证,说亲耳听到那妇人曾说,小姐为了抢占乡下的一块地,让人杀了她满门,这会儿人证物证具在,官府的人要拿您去问话。”
徐程青听罢,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胡说八道,就凭他们几句话,就能做的了证据?”
“徐少卿,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京兆尹怎么可能亲自带人来抓人?”
男声传来,林锦婳看起,不是定南侯是谁?他怎么参与到了这些事情里。
定南侯扫了眼林锦婳,眸光微黯,抬了抬手:“把人拿下,送去官府。”
“等等!”徐昭昭立即拦在了林锦婳跟前,看着定南侯:“便是要抓人,也是官府的事,不需要侯爷越俎代庖吧。”
“永乐郡主是要维护杀人犯?来人,这是同伙,一并拿下。”定南侯直接道。
“你——”徐程青还要开口,袖子却被林锦婳暗暗扯了扯,才转头看她,她却是镇定看着定南侯道:“侯爷不必着急,既然官府传召,民女定会过去,但若是定南侯府拿人,民女便是死,也不会踏出这院子一步的,毕竟听侯爷的意思,那妇人乃是侯爷新宠的亲戚,万一侯爷半路挟私报复,可如何是好?”
“你倒是一张利嘴。”定南侯扫了她一眼,看着她因为受伤而宽松的衣裳,微微敞开的领头似乎还能窥见里面的雪白,不由邪火一升,只道:“你若不想跟本侯走,那本侯让官府的人来接你就是。”说完,立即吩咐左右将人看住,这才转身离去。
等他一走,徐昭昭立时慌了起来,忙转头拉着她急道:“锦婳,这可怎么办?你身子还未好呢。”
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原本想借此机会让皇后吃些苦头,谁知贤妃一见皇后失势,立即就如同饿狼般朝自己扑了来,她真把自己当成最大的对手了么?
她安慰了徐昭昭几句,便让墨雪将自己常备的蜡丸多拿了些来,才对墨风道:“迅速通知墨月,当初我们怎么计划的,你们就怎么做。”
“那小姐你……”
“不会有事的,左不过是冤枉而已,有徐家在,她们想把这帽子扣死在我头上也不容易,而且……”林锦婳想起那日那位严夫人,面目清寒:“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徐昭昭看着她私下跟墨风说话的样子,有些胆寒,悄悄靠近徐程青:“哥,你觉不觉得锦婳姐姐好似跟寻常不一样?”
徐程青看了看林锦婳,再看看徐昭昭,眉梢微挑:“只有你永远都是一个样。”我的傻妹妹。
“啊?”
“没事……”徐程青敷衍一句,看林锦婳迅速做好了安排,才上前道:“你放心,我也会立即着手去查的。”
“不必去查,他们必然已经做好了我们无法推翻的铁证,表哥若是愿意,我想让你替我去办一件事。”林锦婳知道贤妃,她吃了一次苦头,下一次就会更加周全,所以想要在那死去的妇人身上找突破口是不实在的,但这其中有一个人,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只要找出来,便能将他们一击即溃。
徐程青微微颔首,林锦婳立即上前附耳低语。
说过后,徐程青都瞪大了眼睛:“这……当真……”
“墨雪会帮表哥的。”林锦婳才说完,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徐泊山已经跟京兆府的人一道过来了。
徐泊山面色不大好看,想来是一开始就交涉过了,但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林锦婳看他如此,上前笑道:“舅舅放心,锦婳不会出事的。”说完,才侧目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定南侯,道:“侯爷这几日可是身子不适?”
定南侯冷冷睨着她:“未曾。”
“是吗?那就奇怪了,民女看侯爷面相和听侯爷说话,侯爷应当是有梦魇之症的,而且症状不轻,这几日来,侯爷应该是食欲大增到已经无法控制的地步了吧,尤其是对鲜血的味道极为敏感。”林锦婳抬手狠狠摁了把自己的伤口,鲜血溢出来的一瞬间,定南侯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了。
但很快他便控制了下来,皱眉沉沉一喝:“胡说八道。”
林锦婳心里已有答案,嘴角微微勾起,看了眼京兆府的人,道:“劳烦各位带路了。”
京兆府的人对林锦婳也算熟悉了,倒也客气的让她先走,而后才跟着走了。
等她一走,徐程青看了眼墨雪,互相点点头,相携往外而去,只留下担忧的徐泊山和一脸蒙蒙的徐昭昭。
消息传到赵怀琰那里时,他正在宁王府后一处秘宅内。
他站在房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沉声道:“你还想做什么?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但我跟你说过,不要妄想伤害锦婳。”
“我的儿子,也钟情于一个女子了吗?”她缓缓说完,才继续道:“可是世间男人皆薄情,琰儿,你能爱她到几时?是她年老色衰之时,还是于你无用之时,亦或是她朝你举起兵刃之时呢?”
“不论何时。”赵怀琰目光沉沉,今生得来不易,他绝不会轻易让她受伤的。
“是吗?”
里面传来轻轻的笑声,不夹杂任何的感情:“既如此,那我再给你一年的时间。拖得太久,我就没耐心了,而且我们都等你许久许久了……琰儿,再做不好,为娘连你都保不住了。”
赵怀琰没说话,只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息渐远,才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高禀紧张的打量了他,见他身上没有伤,才微微松了口气,道:“王爷,林小姐被官府的人带走了。”高禀将官府的事解释了一遍,才道:“我们可要立即去官府?”
“根源不在官府。”赵怀琰淡淡一句,看了看一侧的马车,道:“给宫里的人传个消息,嘉才人想死,那就成全她。”
高禀浑身一颤:“王爷,这样做,九皇子那里……”
“他既然选择对本王不择手段,就该想到这一日。”说罢,他能感受到身上的伤耗尽了他的力气,只撑着道:“安排一下,今晚我要见锦婳。”牢房那么黑,她会害怕吧。
高禀见他心意已决,不敢再劝,只得吩咐人去办了。
京城的夜对人来说,似乎比白日更加安全。
嘉才人还跪在永和宫外的长廊里,连翘左右开弓打了三十个巴掌后,才揉了揉手腕嘀咕了一句:“真是疼死我了,也不知是不是才人的脸皮太厚了,打得奴婢手这样疼。”
嘉才人跪在地上,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带着血迹,看着来来往往坐在轿辇上的妃嫔们投来的讽刺的目光,面目淡淡。
连翘见她这样还不说话,抬手又要打下去,忽然听得门口一道声音叫她:“行了,打够了就停下吧,娘娘叫你进去伺候呢。”
连翘一瞧也是敬贵人身边伺候的桂枝,才忙收敛了态度谄媚道:“多谢桂枝姐姐提点。”
桂枝淡漠看了眼嘉才人,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样子,知道这必然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打发走了连翘,才几步上前,规矩给她行了礼,道:“娘娘何必处处跟贵人过不去呢,在这后宫里,好好活着不好么。”
嘉才人闻言,只目光疏离的笑看着她:“在这后宫里,谁能好好活着?”除非心甘情愿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一辈子卑躬屈膝,连走路都不能抬起头,否则就要争,就要斗,直到用尽最后一颗棋子,用完最后一口气为止!
桂枝闻言,先是怔了怔,才笑了起来:“听闻宫外娘娘最大的对手,是那姓林的小姐。若是娘娘不介意,奴婢这儿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嘉才人淡漠看她:“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娘娘,奴婢只管说不说。不过娘娘就别想去贵人跟前揭发奴婢了,奴婢是不会承认的。”桂枝笑开,一想到之前王爷提到那林小姐便满目深情的样子,她就替公主不值,林锦婳必须死。
嘉才人看到她眼里冒出来的凶光,顿了顿,看起来跟林锦婳有过节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她能让这么多人恨不得杀了她,也是她的本事。
等桂枝说完,嘉才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是敬贵人的人……”
桂枝面色微微一白,强笑看她:“娘娘何必管奴婢是谁的人,只要能杀了林锦婳,不就是最好?”
嘉才人莞尔:“说得不错。”
“那就劳烦娘娘了。”桂枝说完,起了身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而去。
等人走了,嘉才人才抬眼看了看这天,白日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是阴云密布,山雨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