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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三个儿子混战激起的金铁鸣响,劲风鼓荡,他都无心理会。甘为霖冰冷的眼神,他亦毫不在意。谷靖书轻微的啜泣,小心地为谷云起整理仪容,他呆呆地看着那惨淡的面容。
那人不会再回应他任何眼神,任何话语。云起死了,谷云起这个与他爱恨纠缠了二十多年的人,终于死了,云起死了,我怎么办?南宫家的将来,近在眼前的巨大财富,武林权势的分割与钻营这些在过去都让他忙得不亦乐乎的,让他一年也难得去看一回谷云起,去一次也不过是嘲笑与炫耀的事,一瞬间变得索然寡味,毫无乐趣。
那些原来都不重要,如果没有谷云起那些也都只是些烦人的俗务。势力再大再强,财力再深再厚,他都没有心思去享用。他本来不是只为了在这个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成功与强大才去做那些事的。
但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的反应已远比那些事带来的实际利益更重要了?云起死了,连理也不理我地,就这样绝情而去。我该怎么办?他呆看了一会儿,终于省起去理会那三个战成一团的儿子──那原本应是一对二的局面。
但南宫琛不欲伤了南宫珏,是以出手较轻,反多次被南宫珏觑准空隙袭来,南宫玮不得不多方援救,一时倒弄不清他到底是帮忙的,还是添乱的了,南宫北翊声音恢复低沉,喝道:“住手!不得惊扰圣灵!”
南宫琛本就无心战斗,听他喝斥,急忙抽身退出战团,喜道:“父亲,你醒了?”南宫玮当然要听话,可对面南宫珏不放手,他亦只有且战且退,怒道:“臭小子,还不住手?”
南宫珏哼声道:“我不听他的。”南宫玮几乎要退到棺材边上,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嘴上却还不得不给他讲些道理:“不听他的,也不听那谷靖书的?你再不住手,惊扰的可都是他谷家先灵,当心他们当场显圣,叫那谷靖书不跟你一起!”
南宫珏一怔,手下一缓,南宫玮得空一剑迫入空当,将他逼退两步,自己跟着翻身一退,远远地拉开了距离,总算停下这场争斗。
南宫珏待要追,又有些迟疑不决,遂回头望了望谷靖书,勉强归剑入鞘,嘟囔道:“我才不信什么祖先圣灵的,只看靖书面上,不与你们计较罢了。”
自己径自转身走去了谷靖书身旁。谷靖书帮谷云起将头发梳好,脸孔身子擦拭干净,又整理好衣衫,心中便空荡荡的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本来若是只依他一人的想法,虽对谷云起依依不舍,但他头脑毕竟清醒,知道谷云起实在是离世已久,再不能耽搁,而应尽快将他好好安葬,但一看甘为霖的神色,二念南宫北翊的可憎可恨,三见南宫玮的张狂言语,他即使是对这些事务一窍不通,也深知此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能解决,因此抱着谷云起后退着与南宫珏站在一处,尽量将谷云起隔离在南宫北翊的视线之外,不叫他还用那龌龊的眼神猥亵谷云起的尸身。
南宫北翊面色惨然苦涩,却还能暂时压下心中渴求,沈声道:“我答应云起,要将他兄嫂遗骨迁葬此处,此事亟需办好,我才能对他有个交代”
他这样说起,旁边甘为霖眼角青筋不禁微微一跳,瞳孔收缩,那双唇反闭的更紧,只是腮边两条咬肌一下铁硬凸起,牙齿咬得严丝合缝的,便是不吐一个字出来,谷靖书倒还呆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失声道:“我爹娘的?”南宫北翊目光发涩地看着他,轻声道:“是。云起没说。
但此处应是天门谷氏墓葬之处,他只要我将谷雁回夫妇迁葬进来,却没一字说到自己”
谷云起那分明是知晓自己大限将近,才会对他留下这遗言般的话语。他不曾提到自己,隐喻的或许是因将天门秘宝“送给”南宫北翊,因此不配作为谷家后代葬在此处之意。
南宫北翊听过他的自责,也清楚透露这个秘密对他来说意味着背叛师门祖宗,他不想再让他背负如此沉重的罪名,因而下了第二个决定。
他目光扫过已并不听话的南宫珏,仍是好儿子的南宫玮与南宫琛,又在甘为霖身上打了个转,道:“迁葬之事乃是我对云起的承诺,我若是不成,小玮也定要替我做好。”
南宫玮甚觉莫名,但看他手足脑袋插满银针,一动不动,大约是被甘为霖制住,便暂且隐忍不发,道:“是。”
心下则颇不以为然,思虑着觑准机会将父亲自甘为霖手下解救出来,父子联手,哪有办不成的事情。他对迁葬之事不甚热心,另两人却已忍耐不住,不约而同地脱口道:“谷雁回(我爹娘)葬在何处?”
那自然是甘为霖与谷靖书,他们与谷雁回关系最为密切,这却不仅仅只关系到南宫北翊对谷云起的一个承诺了,南宫北翊凄然一笑,望着谷靖书,道:“你要知道么?”
谷靖书心中一颤,又不禁向甘为霖看了一眼,却见甘为霖神情阴霾,那冷静若冰的气质竟有些崩溃,面上黑云漫卷,肩下袍袖颤动,看来极为在意。谷靖书料得这位前辈心高气傲,即管心中想要知道,口中也不定便会说出。
况且这又是与自己最切身相关的事情,当下鼓足勇气,道:“还望南宫老爷告知地点,我定将迁葬之事办得妥帖。”
南宫北翊目光下落,瞧着被谷靖书遮挡了一半的谷云起的身子,道:“你要知道,那迁葬之事自不须我再操心,所以我是另有要求。”“什”
“靖书,休得答应他!”谷靖书尚未问出口去,甘为霖已一口喝止,神态重回冰封之貌,冷笑地看着南宫北翊,道:“谷云起死前尽散家财,摒弃七情,与你决裂之意一清二楚,你借机装疯霸占他这具皮囊不说,直到现在,也还要打他的主意么?”
南宫北翊面色铁青,只看着谷靖书,道:“靖书,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你若答应,我不止告诉你父母的坟冢所在,对谷云起,还有你自己都是利大于弊!
你让我让我和云起在一起,莫要分开我们──“谷靖书其实隐约也猜到他的念想,但听他说出来,还是骇然变色,忙将谷云起整个挡在南宫珏身后,怒声道:“你疯了!
你当我也是个疯子么,竟提出这种要求!你方才那样那样对叔叔,我已恨不得杀了你!我绝不会让叔叔再受这等屈辱!”南宫北翊额角汗水涔涔,他虽刚才醒来。
但对于神志不清时与谷云起的交欢却一清二楚,记忆犹新,也明白谷靖书如此抵触的原因。他喃喃惨笑,道:“你杀了我或是让小珏杀了我,那也可以。只是要让云起与我在一起,我和他孽缘难尽,活着不能好好陪他,便去地下哄他开心也是一样,”
他这话又大出谷靖书意料之外。这书生毕竟心底仁厚,虽说了恨不得杀了他的话,但真叫他下手,他又哪里狠得下心?更何况南宫珏在他旁边大瞪了两眼瞧着他,看样子只要他一声令下,便即出剑击杀,绝不迟疑。
但他好容易才将南宫珏教得性子和缓,如何开得了叫小珏下手的口,一时竟愣住了,他是愣住,那南宫玮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父亲!”南宫北翊正好要同他说话,接道:“小玮听着!”
南宫玮心里有许多话想同他分辩,诸如“不过是死了个情人”“南宫家利益总比区区一个谷云起重要得多”“以后时日尚长,焉用因小失大,为眼前这点小小情感便放弃将来所有”他所明白的。
其实全是南宫北翊曾教给他的,南宫北翊难道会不清楚?这个谷云起在南宫北翊心中,其实并不是有点“小小情感”的“区区情人”
为着他的死,南宫北翊的整个思维都仿佛变了一个人。南宫玮心中憋屈之极,只恨那些话不能够明目张胆地说出触犯众怒,当下亦只有耐着性子俯首道:“请父亲吩咐。”
南宫北翊没有看他,却还是看着谷靖书──或许看的是被谷靖书牢牢遮挡起来的谷云起,缓缓道:“自今日起,南宫家对天门秘藏再不起觊觎之心,亦永不染指。
此处密室地道,你与小琛须得起誓,终身不得向他人透露。迁葬之事毕,你等终其一生,也不再踏入天门半步!”此话一出,在场人等除南宫珏外尽皆愕然。
谷靖书与甘为霖固然是意料之外,那南宫玮听闻简直有些气急败坏,道:“父亲!”若不是心里还念着些伦理纲常,早要跳起来责问南宫北翊是否脑子坏掉了,南宫北翊的脑子确实坏过,但此刻却清醒得很,截口道:“发誓!”
南宫玮暗暗咬牙,他千算万算,绝没料到父亲清醒过来之后,竟站到他们的对面不,不是“他们”
南宫琛正拉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央求道:“大哥!”那眼里脸上的神色,分明也是叫他听父亲的话,不要再打这天门秘宝的主意──或者还有与南宫珏谷靖书重新修好的意思。
他原以为这应该是南宫家人人均有的野心与欲望,结果到头来竟只剩他一人在孤军奋战。你们都要逼我放弃么?南宫玮的性子本来暴躁,即管是那百依百顺的南宫琛,也常常要被他责骂“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