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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迦见临将臣对自己不再怀疑,心中也多添一份信心,正想说两句开心的话,跟着闪过一念,暗暗惊道:“为什么我的信心要建立在别人的认可之上?这到底是我的积习所致,还是我对自己的说法也是心存疑虑?我说要帮临将臣解除血骷咒,自己却并未深信不疑,这……我这人也自大得离谱了。”
破禅锋在他体内笑道:“未处困境,何须脱困?没有迷惑,何须解悟?正因为你心中有种种障碍,才需要在实践中印证那无障碍处。”刘迦闻言一怔,不禁笑道:“呵呵,瞧你这话说得,在实践中印证?咱们这可是拿临将臣的命来印证啊。”破禅锋嘿嘿两声,苦笑道:“这确实有些离谱,别人禅宗二祖慧可,自断一臂给达摩祖师表示求法的决心,你却拿别人的命来坚定自个儿证道的信心,这这……这算啥??倒有些像大丑那科学家,先拿别人做临床试验,眼见成功了,再往自个儿身上招呼折腾。”但刘迦毕竟信心多于怀疑,觉得自己确有把握帮助临将臣,也就没有把破禅锋的玩笑放在心上。
刘迦眉宇间闪过丝丝疑虑,已被临将臣看出,临将臣惊道:“小白脸,你该不会在怀疑你自己的说法吧?这试验可是在我身上做得,来不得半点含糊,你失败了可以重新再来,我的命却只有一条!”刘迦闻言一笑,反而放下了心中杂念,乐道:“我说了嘛,如果失败了,我陪你去冥界好了。”
临将臣见他如此说,心中稍感安慰。刘迦将自己的想法稍稍整理,似觉细节虽有难点,但大方向绝对是可行的,当下便对临将臣讲解自己的法子。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却未曾注意到破禅锋对小云笑道:“我老哥是个糊涂虫,那临将臣也是个傻瓜,全没想到我老哥发的誓根本没用。”小云奇道:“这话如何说?那个我挺讲信用的,如果试验真失败了,他一定会陪他去冥界的。”
破禅锋苦笑道:“如果试验失败到毁了临将臣身体的地步,那僵尸势必轮回。这一轮回之下,以那僵尸对生命的理解,根本无法摆脱隔阴之迷,也就是说,他一旦失去这身体,立刻陷入迷糊状态,紧跟着便随着业力惯性的催逼,该向哪儿走就向哪儿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那冥界深广无量无边,十八重天界环环相套,是自然惯性中最复杂、最难测的区域,老哥现在的修为离当年地藏差一帽子远,就算冒着巨险以肉身冲入冥界,又怎么可能随意追踪临将臣的方向?他的法眼尚未到法眼净的地步,眼中看到的一切依然是心变现出来的,只不过比玄穹他们少些障碍而已。就算他用占察启心轮,他的功力也没到追踪业力的地步。这这……这两个家伙自欺欺人之下,啥都敢试!胆子超大!”但转眼他又乐道:“不过,人要做成一件事,总是信念第一,这两个糊涂虫先自我迷糊一番,也算放下犹豫徘徊,多少向成功的方向迈了一步,总比老在原地打转得好。我赞同老哥拿别人做试验这一招,呵呵,这样自己便可在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反正那僵尸不是个好东西,嘻嘻。”
临将臣听刘迦说得几句,奇道:“小白脸,你是说你有办法让我暂时放下一些对身体的惯性知见?”刘迦点点头,认真道:“嗯,也许不该叫放下吧,应该说,我有办法暂时把你对身体的惯性认知先屏蔽起来,在一种类似混沌的状态下,你的一部分修为观念暂时不起作用,没有这些观念的支配,你的身体反应就会有一段相对的空白期,也就是暂时不会有惯性反应。在这种状态下,咱们一定有法子解除血骷咒。说来并不复杂,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血骷咒能禁住你,其根本是因为你和僵尸王都在这种修行知见体系内,都在这种生存和修行的惯性系统内,你的身体才会有与这知见体系相关联的种种反应,比如血骷咒能禁住你,一旦你要解咒,就会自毁而亡等等,都因知见而有这事实。其实这事实说穿了也只是一种幻觉,是你的知见体系有这样的机制认可,你的身体便会有这样的反应。”
临将臣稍想片刻,疑道:“你说的这些东西倘若是事实,那知见在我心里面该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只怕与我的修为也是捆在一起的。你的修为不如我,如何能镇得住我?如果你没法的镇住我,如果能阻止我的身体出现惯有反应?”
刘迦打了响指,笑道:“哎,大僵尸,你能提这问题,说明你完全听明白了我刚才的解释,不愧是元老级僵尸,的确与众不同,嘻嘻。”说话间他陡然生出一念,对临将臣道:“大僵尸,我先得说明了,我这法子并非是正道,倘若是明心见性的人,又或是已修到菩萨级别的人,肯定不会像我这样硬来,一定有更好的法子。我刚才的知见体系说,也只是仅仅针对咱们修行的惯性而言,层次低得很,离大道正见尚差得远,我只是担心你的血骷咒,这才找了一个变通的法门。就算咱们解掉那血骷咒,倘若你想修行有成,切不可执着在咱们今天用的法子上。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临将臣闻言一怔,点点头,苦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乍听刘迦忽然将刚才堂皇的演说降格,将刚才振振有词的内容否定,难免诧异。但他见识极高,转眼已知刘迦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不想自己误入安若微那样的识见混乱而颠狂,因此心中多有感激。毕竟要改造一个人的知见惯性,其难度不亚于狂澜力挽,稍有不慎,即会堕入一个新的幻境中去。刘迦此时对修行过程中的次第境界已有相当理论知识,其内心深处希望临将臣能跟着他一块儿参究佛法,而非执着在某一种境界和神通之中。
小阿菜在一旁乐道:“我和玄穹也听懂了小白脸的话,可就没见他赞叹咱们俩?”说着他忽然灵光闪过,低呼道:“哎哟,这法子……”话未落音,却听见玄穹传音道:“别说下去!对你没好处!”小阿菜闻言一怔,转头看向玄穹,却见玄穹一脸平和,就好像压根儿没说过刚才的话一般。
那小阿菜曾是一界之主,为人精明之极,稍辨其色,已深明其义,当下将那句未完的话改成:“哎哟,这法子……可真是妙啊!”他刚才忽然想到,刘迦所说的改变惯性下的知见观念,从而摆脱自然惯性对修行者的束缚,对他自己也该有用,说不定一样能使他摆脱阿修罗修行者的命运。
他一时兴奋起来,正要脱口而出,却被玄穹打断,正是玄穹在暗示他:“你如果把你的想法说出来,那临将臣定然先拿你做试验!”小阿菜立刻醒悟,当下将话改口,想来临将臣对阿修罗修行者的最终命运了解不深,该当不会猜到他刚才想说什么。他看了看玄穹,暗赞道:“这玄穹心念转得极快,真是世所罕有!”想起刚才险些自讨苦吃,忍不住传音给玄穹道:“我欠你一个人情!”却见玄穹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是淡淡地看着临将臣和刘迦。
那临将臣虽见小阿菜神色有异,但他内心瞧不起这些后辈,对阿修罗的命运更是素乏了解,也就懒得去多加猜想,只是哂笑道:“这法子果然妙得很,你现在才明白过来?”小阿菜非圆滑善巧之人,见他没有识破自己心中所思,也就只是嘿嘿两声,不再言语。
刘迦站起身来,对临将臣笑道:“废话少说了,咱们动手吧。你先躺下。”临将臣奇道:“躺着干嘛?”刘迦笑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反正我不会害你。”临将臣摇头笑道:“说得也是,老子就任你摆布一回吧。”说着他便就势一躺,刘迦点点头,道:“任人摆布这句话不错,我就需要你有这样的感觉,否则我啥都做不了。”
他见临将臣躺得规规距距,又忍不住笑道:“你这挺尸的躺法够标准,不愧是僵尸,这么一躺,比真得尸体还像尸体!”临将臣骂道:“小白脸!你要不要试试,老子把你也变成僵尸,说不定你躺得比我更标准些!”
刘迦莞尔,转而又道:“你既然相信我,就一定要彻底相信我。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你一定要照做。如果你乱来,不跟着我的节奏,解不了血骷咒是小事,让血骷咒起了感应,那后果会是什么,我还真不敢说。”临将臣见他一脸认真,也知道这种事绝非儿戏,当下叹道:“随你吧,老子就当自己已经死了。”
这临将臣虽然说的是一句气话,但刘迦听在耳中,却正中其意,立刻又点头道:“不错,我就需要你这样,当自己死了吧!”临将臣闻言一怔,转眼已知其深义,当下笑道:“好个让人放松的法子,彻底放松。”他既知刘迦要他彻底放松,干脆息心止念,缓筋舒骨,完全将自己置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刘迦盘坐在临将臣身边,也跟着静了片刻,忽然微睁双眼,对临将臣轻声道:“把你附在神识边缘的能场退开,别挡着我的原力。”临将臣笑道:“你不是有法眼吗?你不是已经能看到我体内的能场结构了吗?自个儿解构那处的能场吧,别老是烦我,我正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呢。倘若我要用心退开那处能场,又如何放得松?”刘迦笑道:“你不怕我不小心碰着那血骷咒?”
临将臣叹道:“我真有些担心我是不是在一厢情愿地相信你了。”说着他稍稍挪转体内力道,在神识边缘逼开一处缝隙,依然安静地躺着。
刘迦法眼过处,立见其神识根处有一丝雾状能场在悠悠回荡。他法眼透晰一会儿,竟找不到那能场的结构所在,一时不解其意,心中暗道:“那定然就是血骷咒了,还好我压根儿就没想过用解构的法子来完成这事,否则现在就可以放弃了。”
他原力的分寸拿捏得极稳,分出一念,贴在那雾状边缘,缓缓直入临将臣神识深处。刚走得片刻,猛感一股极寒之力陡然而现,瞬间便顺着他的原力倒攀入他的大脑。刘迦浑身一抖,打了惊颤,暗道:“这僵尸的念头竟有这般强烈!”
他被对方念力阻止,没法直接闯入临将臣神识深处,只好用法眼将临将臣神识处奔逸过来的念头一一解构,稍感好受一些。但没想到转眼又是百千万个念头从临将臣的神识深处扑袭而至,那看似杂乱无章的思绪,转眼竟变成刀光剑影的凛冽,蜂涌齐至,立现杀机,似乎把冲到此处的原力当作是敌人,欲聚歼之。
刘迦大吃一惊,正待让临将臣住手,却在猛然间醒悟过来:“这些念力是临将臣的修为积习自然产生的,这僵尸自己也未必清楚!他既然答应我放松心境,绝不会有想在此处诱杀我的念头。”毕竟两人修为差距颇大,就算刘迦能化解对方力道,但临将臣如果真想要杀他,手段和机会仍然不少,没必等到此刻动手。更何况两人念力此时聚于临将臣神识深处,随时可引动血骷咒,临将臣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刘迦眼见临将臣的万千念头转眼化作摧心夺命之力,此时已无退路,当下一念硬挺,瞬间一念化为万念,见力拆力、遇冲化虚,绝不与之相抗。同时勉力再从自身神识处分出一念,瞬间布作一个小阵,顺着前力跟至。他将此阵布于前端,临将臣奔逸过来的所有念头尽被导入此处,相互消解、融汇平衡掉了。
他心中一喜,将前念绕过小阵,从临将臣那千星万点的杀机中,穿插而过,安静地停在临将臣神识根处。
却见眼前有一股旋流斑澜横陈,缓缓转动,刘迦暗道:“刚才穿过的区域应该是临将臣六识中的意识区,眼前这或许就是末那识区域了。”他知道这末那识在人的意识之后,是人的意识所依存处,是产生“我见”的根本。凡是由“我”这个主体产生的世界观、人生观、人我观念、贪爱执着等等一切知见认识,全都和此处相关。咱们意识中产生的种种想法、种种念头、种种思维习惯,以及关于世事的种种是非正误的判断,还包括对一切外境的认知,美丑观念、喜恶分别、爱恨忧愁等等,全由此处开始。
打个比方吧,倘若哪位哥们儿在意识中产生“我是一个女人”这个观念,他最多只会笑笑而已,认为这是一种变态心思。但如果末那识中的“我见”产生了“我是一个女人”这样的观念,那他就会真得认为他是一个女人,同时产生作为一个女人该有的种种情绪和思维。此观念稍弱的,他很可能会痛苦于自己是个披着男人外衣的女生,此观念稍强的,定会毫不犹豫地自宫而为女子,从此与男人世界拜拜。
换个角度,咱们常说深信佛法,何为深信?便是那信念坚固于末那识深处时,便是深信。倘若只是意识上的相信,离深信二字还远得很。因此心理医生常常告诫不自信的病患:“你要在每天睡觉前,不断地重复相信自己的观念,恒常持续,定会摆脱不自信的心灵。”究其根本,便是通过意识的反复回馈和强调,加强末那识中的自信观念,最后自然而然地在意识中生出一股不可动摇的凌然自信。
再打个比方,有哥们儿说:“chgor,那你试着让末那识产生一个观念,你一定会发财成为亿万富翁,能成吗?”咦,这是个好例子啊。偶常常都在这么想哩。但偶的这个所谓“想”,尚停留在意识处,那末那识区(也就是咱们常说的内心深处)却很难相信这会成为事实。为什么?因为末那识中的“我见”拥有太多坚强的观念,比如“我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子”、“偶长得不帅”、“偶只是个江湖混混”、“偶做事没毅力”、“偶不会做生意”等等,诸多观念相互缠绕,意识反馈回去的种种念识,立刻被这些强大的积习力量消解,偶跟着便会产生一个念头:“唉,当亿万富翁这种事太难了,还是下辈子吧,今生就这么鬼混吧。”此念根深蒂固,坚定到偶毫不怀疑偶的性别一样。呵呵,改变积习,改变认知,改变业力惯性留在偶们身上的一切,非踏踏实实地认真修行不可,绝非儿戏啊。相反,倘若哪位哥们儿真能通过修行,从根本上、从内心深处、从末那识内甩掉那些消极的知见,以一种积极的、向上的、阳光的知见来重新定义自我,这末那识中的“我见”必定带来与之相应的能力,让你心想事成呢。
看到此处,想来大部分哥们儿都该明白刘迦想做什么事了吧?他知道他此时没有能力彻底根除临将臣身上的血骷咒,便想在临将臣的末那识区留下一个针对知见过滤的机制,消解临将臣认为血骷咒早晚会毁掉自己的这部分身体认知,产生类似于“血骷咒只是小儿科的手段”这种知见,从而改变临将臣的身体对血骷咒的惯有反应。
那临将臣以前的观念是什么?一想到血骷咒就会胆颤心惊,末那识立刻会因之产生种种知见,紧跟着身体便会对血骷咒产生相应的种种反应,比如后果严重时自己会化为血水、后果轻微些自己也会变成小僵尸等等,这些身体反应一一调动起来,临将臣不死才怪。但倘若临将臣的身体对血骷咒的认知不是这样,血骷咒发生时该有的种种效应,临将臣的身体不与之相应,一个巴掌拍不响,那血骷咒的威力对临将臣而言,只怕连玉灵子的无极游魂手都及不上。
佛道两家的修行法门中,常常说修为高的人,入水不能溺、入火不能焚,处荆棘中而无伤,处淤泥中而不染,其道理便是其境界所在,外境既来,心常寂而不动,不会因里应外合而产生种种妄念,当然不会被诸相所迷。任世事千变万化,美女来了、横财来了、恭维来了、恐吓来了、威胁来了,他内在没有与之相应的东西,包容一切,又不驻留在任何一处,如何能受其害?
当然,刘迦现在用的这个法子很机械,也很有危险。生命的知见与惯性积习大有关联,业力强大而不可思议,除非自己想改变,否则任何外力,都容易产生意想不到的恶果。这其实也是上面说的道理,你告诉一个人关于一件事的真相,可他的认知体系却产生压根儿不相信你的观念,任你苦口婆心、任你妙口莲花,全然没用。为什么?因为一个巴掌拍不响,他的认知体系内没有与之相应的部分,如何相信你说的话?就如哥们儿甲看一个女人死活不顺眼,见一次吐一次,哥们儿乙看同样的女人却视若天人尤物,没有别的原因,各人的认知体系虽有共同之处,也有相异之处,这不同的地方,看同样的女人便变现出了两种全然不同的形象。
刘迦的念头稍停之后,法眼顺势透晰临将臣末那识区域的种种组合结构。那结构看似简单,但多看得一会儿,却发现其变化无端、交错间杂,似乎每个地方都能借力,又似乎全无力道可借,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势态。他自从见到这斑澜旋流以后,一直小心谨慎,不敢妄为,便是因为他看了诸多佛法理论后,知道自己这法子大有风险,就算是临时变通为之,也如在太岁上头上动土一般。那临将臣体内能场既深,修行多年所积累的认知也极为坚固,稍有大意,不仅帮不了临将臣,刘迦受其强大知见干扰,也很容易陷入幻境之中。但他急于想帮临将臣摆脱血骷咒的束缚,就算不能帮得彻底,起码也希望助临将臣将血骷咒暴发的时间向后推延。
他布下几个阵点,缓缓连出一个阵法,试着把临将臣关于身体知见的部分堵在末那识内,而不让其随意操控临将臣的身体反应。但那阵法刚一成型,立被冲散,他暗暗惊道:“人的知见顽固坚强之极,真是不可思议。难怪大凡有智慧的修行者,从不强求别人改变,往往借助机缘所在,用巧力而为之。可要等到我真拥有佛祖菩萨的智慧时,只怕临将臣的血骷咒已发作千万遍了,事情既已走到这一步,再怎么也得试到底才行,否则我会对临将臣失言了。”
刘迦见一个阵法不行,干脆借着临将臣心神稍静之时,瞬间连下十个阵法,每个相邻阵法所使用力道全然不同,这个硬阻、那个便导行,这个借力打力、那个便包容凝聚,总之每个阵法都不尽全力,只是消融对方部分力道,把剩下的去势留给后面的阵法。这样层层剥落,一时竟大见功效。
忽然听见临将臣笑道:“咦,老子忽然觉得这身子好爽,从没这么爽过!”
刘迦见临将臣知见念头中关于身体反应的那部分已然被阵法消融在支配身体之前,当下确认这部分知见对临将臣的身体已暂时不起作用,就算血骷咒发作,没有相关的身体知见与之相应,临将臣已全然无碍。他心下大喜,恍然出定。
正见临将臣坐在面前,一脸兴奋地将上半身扭来扭去,似在体会身体感觉,又在对他笑道:“小白脸,这法子不错,虽然没有彻底解除血骷咒,但那玩意儿暂时对老子没用了,也就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烂货,由它在那儿吧。”他一时难以相信这是事实,只是不断扭动着身子,似在深深体会那新的感觉。
刘迦抹去脸上的汗水,心中也是极为兴奋,颇有成就感,跟着笑道:“亏得有你这个试验品,现在我对假相的认识又提高了不少,那经文上讲,知见产生幻境,其实现在看来,要打破幻境也没我想像中的那般麻烦,只要勇气足够,胆子够大就行。”
临将臣点点头,大笑道:“胆子够大?他妈的,你在老子身上做试验,胆子当然够大,哈哈哈。”
刘迦越想越开心,又道:“刚才我在你的末那识处,还真是有些怕,担心一失手造成大祸,没想到一切并没有我想像得那般复杂。”说着他忍不住开起玩笑来,乐道:“那《楞严经》上说,执着于诸境界,既是魔道。现在我替你暂时改变了身见,让你驻留在新的知见体系中,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魔道呢,哈哈哈……但想来做善事,再怎么样也不会是魔道吧?”
临将臣闻得此言,竟是愣住,忽然间脸色凝重起来,皱眉道:“小白脸,我怎么忽然有个想法。”刘迦见他神色陡变,奇道:“你想到什么了?”
临将臣疑道:“我怎么忽然有种怪感觉,觉得咱们刚才做的一切,包括现你和我面面相对此刻,会不会也在幻境中?”刘迦闻言一怔,吞了吞口水,背上莫名透出一丝冷汗,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临将臣站起身来,对刘迦说道:“我总觉得此事没这么容易,僵尸王的血骷咒从未有失效的时候,次次都成功,没人能反抗,你这么一小会儿便把他多年炼成的法术给破了,我总觉得很难相信。”说着他试着提力,又道:“虽然我的身体现在确实很舒服,也明显感到那血骷咒对我暂时没用了,可倘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不定咱俩依然处在刚才的状态下,只是进入了另一个幻境而不自知?因为我太想解除这血骷咒了,你也太想在我身上验证你的理论了,照你的知见体系说,完全有可能因为咱俩内心深处这种极度强烈的需要而变现出你已经试验成功的幻境来。”
刘迦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如果临将臣感觉不错,那么刚才他所做的一切,全是在一种幻境之下,他根本就没有阻住临将臣的身见,甚至临将臣依然躺在地上,自己的神识念头依然停在临将臣的末那识区域前。此时眼前的一切,包括自己和临将臣,竟是在一个幻境中。他虽然开始没有这样想过,但此时被临将臣一提醒,自己也觉得此事并非不可能,毕竟他自己内心深处也觉得这次的试验太容易了些。
临将臣见刘迦不语,又道:“你这么瞎想没用,人如果在梦里面,哪会轻易明白他在做梦?能明白自己在做梦而马上醒过来的人,毕竟是少数。就算一般人有过知梦而醒的体验,也是偶有发生,并不会夜夜如此,大部分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梦中把一切当作真实的,绝不怀疑。就算像咱们现在这样,产生怀疑了,也很难有法子立刻能清醒过来。误入别人为你设的幻境,很容易突破,但误入自造的幻境,想要出来却难得很。”
说着他转头对小阿菜和玄穹道:“喂,你们两个小子也说说话,别在那儿傻看着。快说说看,你们觉不觉得在幻境里面?”刘迦正在苦思,闻得这句没头脑的话,立时骂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倘若咱俩真在幻境里面,这眼前的玄哥和小阿菜便是咱俩幻境中的人物,他们该说什么,会有怎么样的姿态,全是由咱们对他俩的认知见识而变现出来的形象。就算他俩说这是真的,并非幻境,你又真能相信?”
果然,玄穹听得两个对话,立时皱眉道:“兄弟,这事有些麻烦了,不管我和天王说什么话,或做什么事,你都会认为那是你对咱俩的认知而产生在幻境中的形象。咱俩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小阿菜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迦一听此话,立刻对临将臣道:“瞧见了吧,这就是玄哥说话的风格,稳重而实在,绝不浮夸。就算是在我产生的幻境中见到玄哥,我也会认为他会说这句话,因为这是我对玄哥的认知,认为他是这样的人。那你说说看,说这句话的玄哥到底是真人,还是在我幻境中变现出来的?”
他本想让玄穹和小阿菜说一些不相干的话,或是做出一些离奇的举动来,只要这两人说的话或做的事,超出自己对这两人的习惯认知,那么眼前面对的一切,该不会是自己的心变现出来的幻境,而定然是在真实的境中。但转眼立刻又想到,就算玄穹和小阿菜做了超出自己对他俩认知范畴的事,自己也难以判断现在环境的真假。毕竟如果在真境中,玄穹和小阿菜为了帮助自己,一定会这么做;但在幻境中,自己本来就相信玄穹和小阿菜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哥们儿,相信他俩会如此帮助自己,也就一定会变现出这样的事来。根本无法通过这样的法子来判断。
临将臣复又坐下,恶骂道:“这下可好,咱俩真假不分,就算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刘迦心中渐起困惑,又看了看玄穹和小阿菜,向小阿菜问道:“小阿菜,你觉得我是在真境中吗?”不待小阿菜说话,他又摇手叹道:“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你的任何回答,都可能是我的心变现出来的。”小阿菜笑骂道:“他妈的,你小子到底怎么了?我和玄穹活生生地站在此处,你竟然以为咱俩是你幻境中的人物,要不要试试老子打你一顿?”
刘迦摇头道:“就连你现在说的做的,也都有可能是假的,因为如果我在幻境中,也相信你会这么说,我对你印象就是这样的。”小阿菜和玄穹相视苦笑,不能言语。
刘迦沉闷片刻,自言自语道:“我现在到底出定没有?到底我此刻依然在临将臣的末那识前,受其强大业识影响而产生了幻境呢,还是我已经出定了,在真实的世界中?”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不禁低呼道:“如果这是幻境,我到底是在临将臣的幻境中,还是在自己的幻境中?如果是临将臣的幻境中,那说明咱俩同入一个幻境;如果是在自己的幻境中,那眼前的临将臣也是假的!”
临将臣闻言骂道:“他妈的,你说我也是假的?这事很好验证,我打你个半死不活,你就能知道我是假的还是真得了。”刘迦一脸苦相道:“别打,我的认知体系中本来就有这一条,遇到这种事,你肯定会用打我的这种方法来验证。就算你打了我,也可能你打我这件事,也是由我的知见体系在幻境中变现出来的。”
临将臣愣了半晌,一时无语。
刘迦越想越深入,越想越混乱,忽然想起安若微,他猛然叫道:“哎呀!我知道安若微为什么会变成疯子了!她定然也遇到了我这样的状况!其实天下的疯子都一样,分不清真假幻有,一切由心变现,我我我……我自以为是,乱用唯识理论,报应得好快!”一时千万思绪涌了上来,他暗暗惊道:“说不定我现在已成疯子了!我刚才曾给临将臣说过,我这法子并非正道……定是因为我内心深处觉得非正道的东西,有危险、要出问题,因此我的心在那适当的环境下,顺着我的知见将我变现成一个真假不分的疯子了!”
念及此,他心中猛地一痛,环顾四周,竟觉眼前的临将臣、玄穹、小阿菜、馨红儿等人全都似是而非,又觉这房间空洞无物,再看自身,更觉此身体四大虚影,一切都变得又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他的任何思考、任何经验、任何能力都无法让他对此刻所处环境做一个令他相信的判断,反而在其越来越迷糊的思维中,相互作用、相互干扰,将沉淀在内心深处的诸多积习全都调动起来,脑中嗡嗡作响,似要颠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