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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铛的撞击声。
腕上的红绳摩挲过熟睡中的人白皙的双颊,叹息声轻微地回荡在屋中。
他抚过那张与他有五分相像的脸庞,脸上的神色在闪烁的烛火下晦暗不明,他想对床上的人说些什么,却始终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才像卸去重负一般喃喃了一声“族弟”。
“你可以走了。”代清站在门前,说。
坐在床边的异域少年念念不舍地又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族弟,才又抖了抖手上的金铃,让方才匍匐在对方手腕上的小虫顺着血管的位置爬了进去。少年站起身,上吊眼静静地瞄了代清一眼,道:“你不是跟我说,他不会有事?”
“你不需要再多过问,我自能救他。”代清对这少年没有半点好感,对话时语气也十分不耐。
“你要是救不了他,就让我带他走。”宇文戎冷笑道,“你去管你的国事,我自己去找法子救他。”代清没有作答,只是漠然地瞧了宇文戎一眼,道:“我的国事?是指天灾疫病,异族入侵?不都是你们给我设下的圈套?不是还说季文渊想反兵,逼我把他关进地牢?”
“不过是给你加一剂猛药,提醒你迎接新朝代的来临罢了。”
宇文戎不喜欢代清,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他在大典上看着侍从把装着族弟的铁笼搬上红毯供众人观赏,宗成帝把族弟像普通的物件一样赐给太子作为玩物。父亲在和宗成帝举杯痛饮,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小儿子身上一分一秒。
太子代清正坐在席位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干,包括笼中的献品。
“你这么做是为了北蛮,还是为了他?”代清正视着宇文戎满含恨意的双眼,问。
“只是我想这么做。”
“那要是能保他平安,又能扶你坐上你父亲的位子,你会怎么选择?”
宇文戎瞳孔一缩,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季文渊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代清身后便猛然走出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面无喜怒,如同一把隐没在黑暗中的利刃。
“如何?”代清道,“你既护得你族弟性命,又可换你父亲下位,中原北蛮此战后两不相扰。”
宇文戎尝到口中已有血气,却也歪嘴一笑:“他哪日醒来,我便哪日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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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
祈元围着白色的粗布围巾,细碎的黑发从斗笠中散出,柔柔地附在他苍白的双颊。
他刚刚学会如何御马,被马背颠簸得厉害,却不敢轻易勒马停下。已经出了京城,天色将晚,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痛,却没由来地感觉心里一阵轻松。
马拉着的轿中传来呼唤他的女子声音。
祈元微微一怔,继而欣喜地往后望去,正好瞧见那个瘦弱的美貌女子拉开了车帘,朝他柔柔地笑着。
“阿娘!”祈元喜得尾音都在发颤,“阿娘,是谁将您带出来的?”
“他说自己是中原一个姓张的谋士。”女子看着祈元,眉眼间的病色已经消散了许多,“等安定下来了,我们定要去报答这份恩情。”
“恩!等安定下来了,我们就去报答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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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蛮的骑兵已经将殿门团团包围。
云层稀薄,暗色十分鲜明地蚕食尽落日的余晖。殿中歌舞升平,百官们一面心惊胆战,一面强做欢颜同圣上举杯共饮。
传闻中被受宠爱的异族少年坐在圣上手旁的侧座,眼神越过红毯和舞女,落在了远处立着的北蛮军旗上。他乖巧地依附在圣上身旁,面上没有半分惧色,平静的神情几乎让底下的百官都以为这不过是平常的宴会,并非被异族包围的困局。
“文安,高兴吗?”代清贴在黎安耳边,低声问道。
黎安偏过头看他,抿着笑点了点头。
其实他现在挺气的,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黎安想了想大宴前与另一个自己见面的场面,觉得简直是日了榴莲。
原来他第一个世界花300积分兑换的特殊物品是用来救自己的。
好浪费哦。
惊雷般的爆炸声猛然响起,火光照亮了暗下的夜幕。
被这振聋发聩的响声吓到的不仅是朝中坐在的百官,还有守在殿门外随时准备进攻的北蛮骑兵。北蛮军队几乎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箭雨从暗处铺天盖地而下,无处可躲,无处可逃,仅存下来还尚存意识的士兵连忙想往前冲进殿门,却恍然发现殿门早已紧闭,自己已经陷入死局。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地方。
宇文漳摇摇晃晃地在利箭中寻找可以站立之处,还没想出是哪出了问题,就被涌上来的中原军队砍掉了脑袋。
临死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跟在他身后的宇文戎喊出来的:
“交战的皆为叛党,与北蛮正族无关!”
他不能再想什么了,铁骑从他的血肉之躯上踏过,全身骨头断裂的痛感还没传来,他就已经失去了疼痛的权力。
十多年前他为代清安上逆鳞,如今才明白这片逆鳞不会成为代清被人掌控的把柄,而会作为最柔软的部分融入血液,弥补代清不全的人格和灵魂。
长夜未尽,但新的朝代正在悄然来临。
一个圣君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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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上缠着红绳的青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马奶酒,继续向草原的深处驰骋。
腰间挂的蛊虫在细细作响,只要远在中原的那个人过的安然无恙,竹筐里的蛊虫就不会死去,日夜都会奏响这曲生命的赞歌。
会抱着族弟在毡房抽泣的少年已经渐渐远去。
他现在是草原上唯一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