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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宋暄和视线扫过站在不远处神态自若的萧渊穆, 又皱眉看了眼衣着颇有些狼狈的孙老板, 最后目光落在萧冉云手里那杯已经混合的鸡尾酒上。
视线在鸡尾酒上停留了几秒后，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情绪收敛之后, 面上却已经冷如冰霜, 只是与萧冉云说话时还带着一丝温和：“怎么回事？”
萧冉云本来就有十分愧疚，见到了宋暄和的神色后更加低落, 她将酒杯递给宋暄和道：“暄和哥哥, 十分抱歉, 我不小心洒了这杯酒。”
“没关系。”宋暄和淡淡摇头，接过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苦辣酸涩的酒水滑过喉咙, 带来难以言喻的刺激感，然而从来尝不得味道稍次一点的食物的宋小少爷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将酒杯放在雪白桌布已经掉落一半的桌上，扯起嘴角道：“一杯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宋二——”
组织不及的周楠瞪大眼看着宋暄和平静自若的脸，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宋暄和调了这杯酒，而且他也亲口喝了这杯酒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他差点都要怀疑宋暄和喝的是假酒了。
鸡尾酒留在口腔里的味道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宋暄和冰冷的神色也渐渐缓和, 当初创造出这杯酒并且成功骗了周昀阳，周昀阳气得就差与他打一架，后来又因为这杯酒的颜色他实在太喜欢, 便又求着他调了许多次，用这酒骗了不少人。
当时见到喝了酒之后龇牙咧嘴的人，还喜欢四处闯祸的他们就笑嘻嘻的碰杯说过，只要这杯酒调出来，就一定要有人为他买单，每一杯酒都必须有人喝下去，绝对不能倒掉。
那时候这样说只不过是还年少的他们为了恶作剧罢了，后来周昀阳去世之后，这杯酒却成了他们的约定，每年周昀阳的忌日，宋暄和总会调一杯然后自己喝掉，再也没有其他人喝过这杯酒。
今天会调出这杯酒给周楠喝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后来再为萧冉云调一杯也不过是她与周昀阳说过几乎一样的话，所以才多调了一杯罢了。
只是，就算这杯酒再难喝，也不是谁都可以喝的。
宋暄和看向缩着肚子的孙老板，嘴角勾起有些冷淡的弧度，语气却还算礼貌：“请问您是哪位？”
“鄙姓孙，宋二少叫我小孙就行。”孙老板额头冒着冷汗也不敢擦，他小心看了眼宋暄和的脸色，见他虽然冷淡却没有太多怒气，这心也没敢放下来。
宋暄和，宋氏集团的二少爷，孙金仁在帝都多年，自然不可能不认识他，就连刚刚他出言调戏想要包养的小白脸现在是宋暄和的男朋友他都知道，但是背着这位还没有实权的小少爷调戏他的小情儿，和调戏欺负他的小情儿被当场抓包可不是能相提并论的。
就算眼前这位真的和宋家那位少爷说的一样，只把萧渊穆当做随手可送人的小玩意儿玩玩而已，但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下了宋暄和的面子，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小孙？”宋暄和的视线上上下下将孙金仁肥胖的身躯巡视了一遍，然后嘴角扯起讥诮的弧度：“这声小孙，晚辈可不敢乱叫，不然可对不起孙老板这日积月累的好酒好肉堆砌起来比别人都要金贵不少的身躯了。”
宋暄和话落，边上便想起几声没憋住的嗤笑声，更有人根本没想隐藏，毕竟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几乎没有哪个怕得罪不知道是扒着那条大腿才能上船的孙老板的，所以直接喷笑出了声。
周楠就是直接笑出声的人之一，他捂着肚子举起大拇指道：“宋二，你丫够损啊。”
周围窃笑声四起，孙金仁却丝毫不敢露出一点恼怒来，反而还赔着笑脸道：“叫孙老板也行，随二少高兴。”
“如果我不高兴会怎样？”
宋暄和微微歪头，下垂的眼尾还带着笑意，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
孙金仁抖了抖脸上的肥肉，五官挤出谄媚的弧度：“如果二少不高兴，孙某当然要想办法让您高兴起来。”
“哦？”宋暄和弯眼道：“孙老板打算怎么让我高兴？”
面对一个小了他十几岁，差点可以做他儿子的年轻人不依不饶的刁难，孙金仁即便是面上不显，心里也恼怒不已，虽然宋家根本不是他能得罪的，可宋暄和不过是站在宋氏真正继承人后面的纨绔罢了，他有什么可怕的，他可不相信宋家会为了这么一点矛盾打击他孙金仁。
但是宋暄和身边还站着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周楠，以及疑似八大家族之一的萧家的两位少爷小姐，他敢随意敷衍宋暄和几句让他小事化了，却不敢得罪眼前这几位少爷小姐啊。
所以，即便是再恼怒，孙金仁依旧挤着脸上的肥肉，笑出了最油腻的状态：“只要二少高兴，孙某有什么不能做的。”
宋暄和眨眨眼，一扫最初的冰冷表情，反而透出几丝天真率性，他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孙金仁腆着肚子掷地有声，他一贯最会察言观色，不然也不会爬上这个位置，见宋暄和这样外露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小少爷到底还是没经历什么黑暗，即便刚刚再生气，这么几句话也容易哄好。
宋暄和闻言一笑，道：“恰好刚刚我还在和周少他们说拍卖会开始前太无聊，在海上还是想看点什么水上项目才好，要不孙老板给我们表演一个？”
孙老板表情一僵，这时候脸上的笑意是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怎么？不愿意？”
宋暄和嘴角笑意淡去，抱胸靠在长桌边，高出孙老板一截的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垂着眼，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是孙金仁却觉得他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恶心的爬虫。
孙金仁僵硬着不说话，周围看戏的人却高低不一地笑了起来，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孙老板，说道就做到吧，咱们船上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这生意人不是最讲究诚信吗？您要是出尔反尔，以后都没人敢和你做生意了。”
宋暄和就这么抱胸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周楠倒也是想看好戏，但是他和宋暄和是好兄弟，自然想的更多，这时候甲板上没几个人，来的也都是年轻人，但是这件事也好一会了，保不齐等会宋国超就听着消息就赶过来了。
等到宋国超一来，就算是宋暄和有理也变没理了，何况他让孙金仁跳海，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过分了。
周楠这么想，萧声林自然也想到了，他在宋暄和耳边低声提醒道：“宋伯父也在船上。”
虽然宋暄和并不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死的孙金仁，但是他也知道再闹下去就是他得理不饶人，所以他尽管生气，却也没想真的把这件事闹到不可收拾。
他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萧渊穆身上，恰逢萧渊穆也看向他这边，两人视线相撞又平静移开，都没有丝毫异样。
宋暄和收回视线，给周楠使了个眼色。
周楠心领会神，上前搭住宋暄和的肩膀，对孙金仁道：“我兄弟就是喜欢开玩笑，孙老板可不要介意，咱们做晚辈的，哪能真让您跳海，再说就算不是晚辈，咱们也不能违背国家法制对不对。”
“宋二平时心情一好就喜欢开玩笑。”周楠笑眯眯道：“孙老板不会介意吧？”
遇到救命的台阶，孙金仁怎么可能不下，他忙不迭的挤出的笑来：“当然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能让二少高兴，是孙某的荣幸。”
宋暄和伸手拍拍孙老板浑厚有弹性的肩膀，弯着眼笑道：“孙叔叔哪里的话，咱们晚辈和您说话才是荣幸呢，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就不耽误孙老板的事情了。”
孙老板刚刚缓和些许的神经一紧，他余光看了眼萧渊穆，谄笑道：“孙某哪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趁着拍卖会没开始下来逛逛，现在也快到拍卖会了，孙某就先上去了。”
孙金仁说完一一和宋暄和三人道别，最后还再次和萧冉云赔礼道歉，才扭着肥胖的身躯迅速消失在了夹板之上。
见孙金仁走了，周楠嗤笑一声：“也不知道谁把这东西带上来的，辣眼睛。”
萧声林微微笑了笑，提醒宋暄和道：“萧先生还在那边，等会拍卖会就开始了，我们还是叫他一起比较好。”
宋暄和闻言看向萧渊穆，见他看着孙金仁离开的若有所思，心下顿了顿，才抬腿向他走去。
“不是让你回房间吗？”宋暄和皱眉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萧渊穆收回的视线落在了宋暄和脸上，见到他眼底没有隐藏干净的担忧时，眸光微闪，然后淡声道：“来找你。”
宋暄和本来还想说的话，被萧渊穆眼底十分熟悉却许久都没见过的情绪以及“来找你”三个字尽数堵了下去，他抿了下嘴，最终别过头道：“你找我不会打我电话吗？”
萧渊穆的视线落在他玉白的耳垂上，看着那滑腻洁白的精致耳垂一点点染上粉意，然后逐渐加深至绯红，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曲了曲。
他移开视线，敛去眼眸中的暗色，清冽的声音有一丝几不可查的暗哑：“你的手机没人接。”
宋暄和一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早已经关机了，大概是下午看得太久，上游轮之前也忘记了充电。
“走了。”周楠对萧渊穆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拍了把宋暄和的肩道：“进去吧，拍卖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一行几人就回到了酒吧里刚刚坐的卡座，他们点的东西都没人收，还是刚刚的模样。
周楠一屁股坐下去，将点好还没来得及喝的西瓜汁一饮而尽，对宋暄和道：“你那杯酒我他妈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喝了，今天一晚上，我除了西瓜汁其他的都不想喝。”
事情解决了，萧冉云也恢复了活力，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萧渊穆，道：“暄和哥哥，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对。”宋暄和介绍了一下：“萧渊穆，对面的小姑娘是萧声林的妹妹，萧冉云。”
萧渊穆淡淡点头，对萧冉云道：“你好。”
萧冉云也笑盈盈地打招呼：“你好，渊穆哥哥。”
周楠在那里摇骰子，让宋暄和猜大小，他刚准备猜，就听到萧渊穆对萧冉云近乎于温和的声音，不由一顿，转头向他看去。
注意到宋暄和的视线，萧渊穆问道：“怎么？”
听到萧渊穆清冽却并不带凉意的声音，宋暄和微愣，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大概是酒吧里音乐的声音和幽暗的环境吧，所以萧渊穆的声音听起来才有些奇怪，这么想着，他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周楠玩骰子玩上了瘾，一边和宋暄和喝酒一边抱怨着他和萧声林都不和他上去赌几把，一旦赢了却马上笑眯眯地让宋暄和喝酒。
宋暄和知道自己这具身体酒量算不上多好，喝了几杯也认真起来，一下子就占了上风，周楠丝毫不服输，抬手就叫人多拿些酒来。
不过一会，送酒的服务员就过来了，他将开了瓶的酒一一放下，起身时却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要收走的还没喝完的酒。
那酒水直接洒在了萧渊穆身上，惊得服务员连连道歉。
周楠面对着萧渊穆这边，见到服务员的长相之后眉毛一皱，道：“你做什么？”
服务员楚楚可怜地看着向这边看来的宋暄和，低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手突然就被撞了一下，所以才会倒出来的，我不是故意的，二少。”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把屎盆子扣在了萧渊穆头上。
他站的位置的卡座外侧，靠近萧渊穆这边沙发的地方，他放酒收酒时，唯一一个能够碰到他的就是萧渊穆了，他这会说被人撞到了，和指名道姓说萧渊穆故意撞他几乎是同一个意思。
相比于周楠的生气，宋暄和不但不气，反而还有些想笑，萧渊穆可不是什么软柿子，随便谁都可以捏的。
“你的意思是萧渊穆撞了你？”宋暄和问道。
服务生偷偷看了眼宋暄和的表情，然而灯光幽暗，这时候光束也没扫过来，他不太看得清，但是他了解宋暄和，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并没有生气，所以胆子也大了些，他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刚刚收酒的时候，因为这杯酒里还有残余的酒水，我害怕不小心倒在客人身上，特意将杯子放好了，没想到却被人一撞，这才倒了出来。”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萧冉云对萧渊穆印象不错，但是对这个服务生却没什么好感，她微微皱眉道：“你那个位置能够撞到你的只有渊穆哥哥，你这样说不就相当于直接说是渊穆哥哥故意撞你吗？”
“萧小姐……”服务生低下头，十分委屈地不再多言。
萧冉云却被他这番委屈的模样气得更加皱紧了眉，但她也是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看向萧声林道：“哥哥，你就坐在渊穆哥哥对面，刚刚应该看到渊穆哥哥没有撞到他。”
事实上萧声林并没有看到，但是他虽然与萧渊穆接触不多，也知道他不会是私底下做出这种小人行径的人，就从他刚刚在夹板上敢一脚踢飞孙老板就能看出，他就算是不高兴，也不会这样藏藏捏捏的害人。
萧声林淡淡道：“不论是有人撞了你还是你自己没拿稳，你工作失职泼湿了客人的衣服都是事实，难道第一时间不是应该道歉吗？”
服务生表情一变，抬头向宋暄和看去，白皙的脸上满是委屈，似乎希望宋暄和给他做主。
宋暄和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更不要说他的表情了，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多说，他想看看萧渊穆会怎么处理。
于是，宋暄和道：“你准备怎么办？”
萧渊穆脱下西服外套，清冽的声音没什么波动，淡淡道：“叫你们经理过来。”
服务生表情微变，声音都大了些许到：“二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的水不是倒在我身上。”宋暄和丝毫不为所动，“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该是和我说。”
服务生这时眼圈是真的红了，刚刚外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也出去看了，他知道这个萧渊穆是宋暄和的现任男友，但是那又怎样，他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连他都不如，何况他之前就是宋少交往最长的男朋友，他知道宋暄和最喜欢情人可爱天真的模样，所以他有信心让他重新喜欢上他。
之前宋少最宠的就是他，现在却让他给这个男人道歉，他怎么甘心。
“叫你们经理过来。”周楠抬手叫来了另一个服务生，吩咐道。
眼看同事离开，真的要把经理叫过来，他忍住委屈连忙道：“萧先生，对不起，刚刚是我误会你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十二万。”萧渊穆淡淡道：“这套衣服的价格。”
服务生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你弄脏了渊穆哥哥的衣服当然要赔。”萧冉云笑了起来，她刚刚可是听周楠哥哥他们说了，这个服务生之前可是骗了暄和哥哥的钱走的，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钱，让他赔钱最好不过。
“你让我赔你整套衣服的钱？”服务生瞪大眼，声音都拔高了起来。
“你弄脏了他的衣服，当然要陪。”
宋暄和本来还有些惊讶萧渊穆的处理方式，但是转脸一想也算清楚了，萧渊穆还真的一眼就能看透别人的本质，让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赔钱，确实是最让他难受的惩罚了。
“我没有钱。”服务生道：“萧先生，我只是一个服务生，真的没有这么多钱，要不我帮您拿去干洗好不好。”
萧渊穆淡淡不语，周楠却道：“之前不是有两千万吗，怎么钱说没就没？”
周楠话落，这里的经理就赶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弯腰道歉，然后将事情经过了解一遍之后，诚恳道：“萧先生，是我的人做错了事，您的衣服我一定照价赔偿，他没有钱，我先将赔偿的钱垫付给您。”
谁料服务生闻言却吓得哭了出来，他突然跪下道：“萧先生，求求您原谅我，我一定会赔给您的，您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凑齐十二万赔给您。”
这家酒吧的经理暗地里做的什么生意他清清楚楚，如果经理帮他垫付了钱，又知道他得罪了权贵，只怕会直接把他送去那种会所，日后他怎么可能还有好日子过。
“我求求您了。”服务生抓着萧渊穆的裤腿道：“我一定马上凑给您，不需要太久，您给我两天，等游轮靠岸我就还给您。”
萧渊穆移开腿，看向站在一边表情冷漠的经理，淡淡道：“现在转账吧。”
经理一愣，他还以为萧渊穆会答应服务生宽限两天，服务生都知道外面的动静，他自然也知道，所以他十分清楚萧渊穆的身份，按照他以及他手下这个服务生两人的身份来说，这时候轻轻放过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没想到萧渊穆竟然会直接让他转钱，这不是当着金主的面打金主前任的脸吗？
虽然是这样想着，经理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他灰色产业不少，平时没少于刀尖上舔血的人打交道，能够爬到这个位置自然眼里非凡，他看到萧渊穆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绝对不简单，看他和宋少爷的相处，两人也似乎并非金主与小情儿的关系。
不过这一些，都不关他的事情，他只知道，他手下要多一个赚钱的小男孩了。
宋少爷品位十分不错，这个服务生他之前就已经看中了，准备弄到自己的地盘，这下子倒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经理微微勾唇，躬身道：“好的，萧先生，你可以选择任意一种收款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宋暄和：希望多一些不长眼的沙雕撞到萧渊穆枪口上，帮本少拉一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