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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宁这一刻才知什么叫作帝王霸气。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等字眼在脑海里冒出,一个高大形象被脑补出来,只是当脑里的人转过身来,露出正德那张脸后,某姑娘却是“噗嗤”一声笑了。
没法。
这家伙在历史上就以“逗比”,“二货”,“昏君”等字眼著称,实在和帝王霸气联系起来呐!
“你笑什么?”
朱厚照不满意,“朕可是难得照顾人,你要敢不吃,打你屁|股。”
“陛下……”
简宁有点想翻白眼,也得亏您是天子,要一般男人对一个姑娘家说这话保准要挨耳光子了,这太轻浮了。
可天子就是天子,一旁人听了反而不觉轻浮,反是心里暗暗替简宁高兴。在这皇权为上的时代,能成为天子的女人是无上的荣耀。若是得天子宠幸,那更是一飞冲天了。
“吃吧。”
正德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与那些士大夫不同,正德吃饭也带着股武夫的味道,很是豪爽。且不嫌弃饭菜粗鄙,吃得十分香甜,让简宁倒又对他改观了些。
食不言寝不语,中午未饮酒,一顿饭下来倒也吃得安静。只是正德的食量让某姑娘汗颜,他吃这一顿自己可以吃两天了。而正德对简宁的饭量也是吐槽,难怪身子弱,吃得跟猫饭似的,怎能不生病?
倒是二哥颇对他口味,这人就是在天子跟前也是吃得大大咧咧,两人甚至还抢菜吃,让素来没同龄兄弟的正德感到颇为亲切。
“陛下,您那豹房里真有许多动物么?”
吃完饭,二哥的好奇心终是憋不住了。他智商虽不高,可一个人的和善与否还是能感知出来的。见正德待他和善,胆子也大起来了,不但敢抢菜吃,还敢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呵……”
朱厚照颇为自得一笑,“这是自然,有许多猛兽,你可想去看看?”
“可以吗?”
二哥的眼睛瞪得大了起来,“那些动物会咬人么?”
“都被我训得乖乖的。”
问起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正德也来了谈兴,脸上带着一股子得瑟地道:“昔日则天皇帝训马,我训豹子,也是一样的道理。不听话的,就揍,揍得满地找牙就福气了。”
二哥眼里冒光,直道:“啊,陛下就是陛下,太厉害了!”
二哥的星星眼成功地取悦了天子,这货鼻孔往天一朝,昂着下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来人,摆驾,朕要带简家兄妹去开开眼。”
简宁立刻谢恩。她倒也不拒绝,身为一个学汉语言专业又比较偏爱历史的人,她也很好奇正德的动物园到底是何规模。
坐上车马,随着正德到了西华门。此刻的豹房还不是后来的规模,其实正德去年才搬来,好多宫殿还未修建完善。只是这里以前便是元朝贵族饲养猛兽的地方,倒也不需做太多改动。
豹房有猛虎,有豹子,甚至还有大蟒蛇,各种猛兽聚集在此,只想想便是头皮有些发麻。而一旁谷大用的介绍更是让简宁蹙起眉来。
一只豹子竟然要240个人伺候?她忽然觉得正德被作为帝王反面教材一点也不冤。
这家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真是太奢侈了!
猛虎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后世的野生动物园她也去过,比这更稀奇的都看过,所以在转了一圈后便失了兴趣,反是对豹房圈养的一大群狗狗很感兴趣。
之前老家的书迷送了一直巴哥犬给她,那可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只是这回入京匆忙,也没能带来,也不知那小家伙怎么样了?扁豆夫妻能照顾好么?
见简宁盯着一群狗看,正德乐了,“你喜欢狗?”
“老家的书迷曾送我一只哈趴狗(巴哥),只是来得仓促只能托于乡梓父老照顾。”
“这有何难?张永不是南下了么?朕让人送一封书信去,将那狗给你带来。”
说着又指着那些狗狗道:“这里你随便挑,看中哪个抱回去就是。幼犬基本都有,你回去费点心思用来看家护院也是极好的。这只狗看见没,别看它丑,可厉害忠心着。”
简宁连连摇头,正德指的那只狗是沙皮犬,也叫大沥犬,乃是中国第一斗犬,性格机警,镇定而骄傲。可这狗很不好养,因为不大会与其他狗狗相处,且那皮肤需要用心呵护,不然臭得人死过去。
最关键的,这狗容易免疫功能较差,容易患眼睑内翻症和佝偻病,这带回去了就真给自己找了个大爷了,万万要不得。
她四下看着,却发现这里没中华田园犬,不由有些失望,道:“陛下这儿没有田园犬么?”
“田园犬?”
正德来了兴趣,“那是什么狗?”
“就是农家人养来看家护院的草狗。”
“哈?”
正德你一脸在逗我的表情,面色古怪地道:“那草狗就草狗,干嘛还弄个田园犬?你们这些文人就是矫情。”
简宁抿嘴一笑,“一个好东西想要抬其身价首先得有个好名啊!如今有钱人家都养些个名贵品种却将这草狗的好忘了。这草狗不容易生病,也不挑食,还聪明,陛下养了就知草狗的好了。”
“你这是要养草狗?”
正德风中凌乱了。京城有钱的人都养稀罕的犬类,这人倒好,明明也算名士居然想要土狗。
正德是越发看不懂简宁这人了。只是看不懂归看不懂心里却是越发欣赏了。
不盲从,有自己的想法,怎么看都跟自己是一类人啊!
心里的愉悦又扩大了几分,某人挥挥手道:“去打听下,让人寻几只品相好的土狗来,寻到了便拿去给先生挑一挑。”
“多谢陛下。”
简宁福身行了一礼,刚见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来,“陛下,陛下,一只猞猁跑了,您快回正殿去,此处不安全!”
“不过一个猞猁有什么好怕的?!”
正德满不在乎,刚要说话却见一个影子扑了过来,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一把拉过简宁,尖叫声爆起,不是简宁的,是张妈喜儿等人的尖叫。
二哥下意识地冲过去,将喜儿抱进怀里,而那只猞猁一落地又是纵身而起,直扑一个宫婢而去。
“保护好先生!”
正德一把抢过身边侍卫身上的弓箭,取箭搭弓竟是一气呵成。
“嗖嗖嗖”三声,连发三箭,记记不落虚空,竟是直接将那猞猁射死了。
“一群废物。”
正德将弓箭扔回给那侍卫,“胆子如此下,怎配为天子亲军?!”
一群人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饶。
正德冷哼了一声,回头见简宁,见她虽还站得笔直可脸色却是苍白,心里不由一乐。
到底是姑娘家,这是吓坏了吧?不过没尖叫,还能强作镇定也算是不易了,起码比自己身边这群人强。
过去往她肩膀拍了拍,道:“别怕,有朕在,什么都伤不了你。”
简宁咽了咽口水,我滴天!刚刚差点就被狗带了!要知道这可是没疫苗的年代,万一碰破点皮,而那动物正好又带点什么狂犬病毒啥的,不就狗带了么?
“陛下的笼舍似不够牢固。”
过了许久简宁忽然说道:“陛下乃天下共主,龙体不得有失,今日是幸运以后未必有这么幸运了。”
“刘瑾怎么做事的?”
简宁这一提,正德想起来了,“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我看他是上年纪了,朝里的事处理不好,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要他何用?!”
谷大用眼皮一跳,偷偷瞄了眼简宁,心里暗道:“她难道知道豹房的事都是刘瑾主管的?这眼药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如果是有意的,那此女未免也太可怕了。”
简宁倒没想到正德会这样说,只是想到明朝那些事上说到过的一件事,便想提醒下正德。
他养的好豹子后来也蹿出来过,若不是幸运,估计就一命呜呼了。
只是她没想到无心一句竟又给刘公公上了眼药,若第一次还有些害怕的话,那现在简宁已无所谓了。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怕个球!
“陛下勿恼,其实这儿风景不错。”
简宁故意劝慰道:“小小惊吓不足为惧。”
她这一说,正德本来有些埋怨的心思立刻就转为怒火了。他觉脸上挂不住了。
今日带简宁来参观自己家就是想逞威风让人开开眼界的,哪里晓得会闹出这么一出?当下脸色阴沉的可怕,而一旁的简宁赞扬道:“只是想不到陛下身为天子弓马竟如此娴熟,多亏陛下了,不然那位宫婢姐姐就要没命了。”
“哼!”
正德冷哼了一声,“等下叫刘瑾过来,怎么办事的?宫婢也是人,若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谷大用连连点头,心里已打定主意要离简宁这娘们远些。娘唉,当真是江南人精,这话都一套一套的,刘瑾估计要遭殃。
正德生气了一会儿可忽然又想起简宁夸他弓马娴熟,顿时心情好了不少,道:“你可骑过马?朕这豹房可大着,还有马场,朕带你去遛遛?”
简宁自然不会拒绝,多一样技能有什么不好的?二哥也是连连叫好,只是看到自家媳妇那苍白的脸,顿时还是觉着不要去了,带媳妇回去休息才比较好。
正德让人安排了一间房,还请了御医过来给喜儿瞧瞧,对二哥的人品很是满意,他赞扬道:“你家哥哥不错,是个重感情的。”
简宁点头,道:“陛下,不如休息下再去骑马吧。这会儿正热着,若晒着也不好。”
正德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应了下来。太医很快过来,给喜儿把脉后忽然道:“这位姑娘大喜啊!”
简宁愣了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问道:“喜从何来?!”
“哈哈,这位姑娘已有二月身孕,且脉象有力,身子健壮,并无大碍!”
“有喜了?”
喜儿惊讶地想要坐起,却被李娘按住,“哎哟,祖宗你可躺好了,刚刚可被吓得不轻呢!”
“无碍,无碍,这位姑娘身子好,开些去肝火安神的药自无大碍了。”
“我,我,我有儿子了?”
二哥对于婚事一直懵懵懂懂的,结婚后还是妻子主动的。那感觉很好,他也就热衷上了。当然,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为啥要做这样的事?难道仅仅就是快乐?
喜儿告诉他这就是为了生儿子,让简家有后。他记下了,所以这会儿也是特别高兴,尽管他都理解不了父亲意味着什么,可却一点不妨碍他高兴,他欢呼着,“万岁爷,万岁爷,我要当爹了,我要阿爹了!”
“哈哈!”
简宁忽然大笑,压|在心头的事终于完了一件,怎能不高兴?简家若有后,她对三娘就有交代了。
正德被她吓了一跳,这人可从来不会这么癫狂啊!
只见她直接掏出一个钱袋,从里摸了好几张金叶子,连连往御医手里送,“多谢大夫,多谢!我简家有后了,我简家有后了……”
御医哪里敢当着天子的面收钱,连连推托。正德摆摆手,“既是喜事,先生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多谢先生。”
正德眼里有些黯然。
他父亲就他母亲一个女人,子嗣不丰,自己曾有个弟弟和妹妹,但都没活到成年,于是他也就成了宫里唯一的孩子。
也正因如此,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亲不曾言说的苦难渐渐从宫人那里得知。
他的亲祖母多半是被万贵妃害死了,而他的父亲因童年受了太多苦,身体一直不好,故而英年早逝。
沉默有时不是掩饰,反而是苦难更为深刻的表达。这种闭口不提的态度令幼年的正德很惶恐,他总觉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下面隐藏着深深的恶意,让他颤栗不已。
大婚时,他就有一后二妃,可不知为何,面对着她们,他却只感到了深深的厌恶与恐惧。
这些看似娇弱的女人只要给了宠爱,他们就会控制自己,就像万贵妃控制自己的祖父那样,最后成了宫里最大的祸害。
他不予任何女人宠爱,也未碰过任何女人,他甚至怀疑自己其实就是个有暗疾的人。事实是,对着豹房各地上贡来的女人,他的确没有任何想法,这很不正常。
朝里宫内也总有流言,这让他惶恐。他可以玩一辈子,可这大明的帝国却不能没有接班人。
他望着喜悦的简宁,忽然觉着这样清贵的人一定不会变成万贵妃那样……
这想法一出愣是将他吓出一身冷汗来,他怎么会对简云舒有这样的想法?
脸不由发烫,顽劣的孩子此刻就像一个懵懂的少年,他不由又偷瞄了简宁几眼。只见她朴素的打扮在这金碧辉煌里好似一股高山上流下的一股清流,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信任。
她……
一定不会与那些历代宫妃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