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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出场的武士,本是丁俊手下的禁军侍卫,见对手身着越宫侍卫服饰,当即嗤笑一声,也不废话,直接手腕一抖,一剑横劈过去,剑风飒飒,端的是气势如虹。
那越国侍卫也非庸手,先是抱拳一礼,便见对手出招,错身闪过之际,便已出剑,出手快若闪电,倒也不弱于人。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剑气纵横,看得周围诸人均是目眩神迷,连那吴使都不禁赞叹道:“越王手下果然人才济济,连一个普通侍卫,剑法都如此了得。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勾践闻言方笑了一笑,忽然心头一凛,拱手答道:“上使过奖!此人本就是下国有名的剑士,就算在我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大王既然派诸位前来比剑,小王自当竭尽全力,只可惜……”他正说话之间,听得场中当当两声脆响,比武的两人双剑交锋之际,那吴国武士手中长剑锋利无匹,只两剑便将越国侍卫手中长剑斩成三段,余势未尽之余,刺入那侍卫肩头,血溅当场。
“可惜……”勾践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面色微沉,无奈地说道:“上国武士不但剑法高超,这剑锋利之处,亦远胜下国。此局,小王输得心服口服。”他挥挥手,让人将那侍卫带下去疗伤,又命人赏赐获胜的吴国武士,丝毫没有半点失败的气馁之色,反倒像是早已料到这种结果,当真是心服口服。
吴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如此坦然自若,并无半点敌意,不禁大笑起来,冲着丁俊使了个眼色,丁俊立刻又安排了第二人上场。
第二个武士的剑法却远逊于第一个,然而越国这边上来的侍卫更是一个不如一个,似乎正如勾践所言,第一场那侍卫已是越国数一数二的人物,再往下,更无人能拿得出手。
越国一败涂地,连着五场,一场比一场败得难看,到第五场时,那侍卫甚至连三招都没接下,便被斩断佩剑,甚至还斩断了一条腿,当场疼得昏死过去,被抬了出去。
越国众臣看得惨不忍睹,一个个面如土色,勾践却始终如一,与吴使谈笑风生,一一点评之余,对吴国武士的佩剑之利,赞叹不已,听得吴使得意不已,忍不住又提及吴王前次在姑苏举办的试剑大会,引来诸国侠客剑士,最终赠出十把宝剑,放诸列国都堪称神兵利器,可在吴国,却不过寻常,只因吴国不但有百战百胜的兵圣坐镇,还有天下第一的铸剑世家。
昔日吴国曾从越国征发民夫,几乎将越国所有的铁匠和铸剑师尽数带走,集吴越之铜山精铁,山涧清泉,地脉人气,终于成就天下第一剑庐,每年从此庐中产出的神兵利器,让天下诸侯游侠求之不得,也成就了吴军的兵阵锋芒。
夫差也正是因为如今不单兵精将广,这兵甲之利更是如虎添翼,骄气渐长,自不愿再听伍子胥那等老成持重之言,想要借此良机,横扫诸国,称霸天下。
勾践见此情绪,面上虽从容谈笑,暗里却心惊不已。他先前见青青剑法之利,让越兵战力倍增,已有与吴军军阵相抗之力,却忽略了兵器之别,被吴使一说,越发小心翼翼,生怕让他抓住把柄。
丁俊见手下五场全胜,非但不喜,面色却越发难看。他曾与青青交手,当时太子尚被青青挟持,她仅以单手相迎,一剑便已刺伤他的手腕,让他足足有一月不能握剑。此次前来越国比武,也是他主动要求。
他本是孙奕之部下,后来却跟着辟邪,原以为就此可青云直上,然而那一战受伤之后,辟邪被人斩首悬于飞檐之上,他便被冷落下来。若非此次太子选人之际,只要能记得当日那女刺客剑法之人,他也未必能入选。他自然知道,这次比武,胜负事小,要查出那女刺客身份来历,才是重中之重。
可眼下越国明显在糊弄,派上来的武士一个不如一个,第一个侍卫尚算有几分本事,快剑手法依稀有那女刺客的影子,可未等他看清,那侍卫已断剑受伤退下。吴使一时得意忘形,让勾践心生警惕,显然已放弃了此次比武,依然如前几年那般,敷衍了事,任由吴国武士在此扬威。
丁俊一一看遍勾践身后的侍卫,均是些黑瘦精壮的男子,并无一个女子。他心中失望,听到吴使再命他派人下场之时,忽而灵机一动,当即抱拳一礼,自请出战。
勾践看到他目光凛冽,不禁心生寒意,面上却还要和颜悦色地加以鼓励,冲着石藏那边使了个眼色,只派了个普通侍卫应战。他已知道,哪怕比武全败,要加贡纳粮,要征发民夫,都是以后的事,还能慢慢再想办法或拖或赖。可若是让吴使发觉他暗中练兵,甚至还收容了在吴国闯下滔天大祸的赵青青,那一场大祸即刻便在眼前,绝无转圜余地。
丁俊冷笑一声,只一招便试出对手的强弱,知道勾践此番是打算藏拙到底,干脆也不客气,也不管那侍卫被吓得战战兢兢之余,根本无力接招,他忽地蹂身而上,撞入那侍卫怀中,在众人眼花缭乱之际,猛地一顶一冲,竟将那侍卫撞飞,朝着勾践所在之处,直直地砸了过去。
“大王小心!”
“护驾!”
场中顿时大乱,文臣高呼之余,根本不及上前。勾践眼看着一团黑影朝自己砸来,又惊又骇,脚下却如生了根一般,无力闪避。正在危急之际,他身后忽然冲出一人,一掌拍在那侍卫肩头,一带一托,将他一把抓住,顺势一拉,轻轻巧巧地卸去了横飞下坠之势,将他毫发无损地放在一旁。
“好身手!”吴使看得精彩,击掌高呼,“敢问这位壮士,是何方人士?”
勾践惊魂方定,一看那人,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勉强挤出点笑容来,说道:“上使过奖,此乃诸暨城守,上将军石藏。”
石藏放下那侍卫,冲着吴使和丁俊行了一礼,面色冷然,“石藏见过上使,见过丁将军。”
丁俊眼中如有钩子般死死地盯着石藏,冷笑一声,道:“在下方才一时失手,险些惊了越王,还要多谢石将军出手,方未酿成大祸。只是不知今日比武,石将军可否赐教一二?”
石藏躬身抱拳,不紧不慢地说道:“石某武艺低微,献丑人前,岂敢当赐教二字。”方才被派上场的四人都是他的手下,虽然已收到越王暗中密令,许败不许胜,可没想到那些吴国武士出手狠辣,纵然取胜都不肯留手,几个越国侍卫轻则断手断脚,重伤那人几乎被一剑穿胸,至今尚在昏迷之中,奄奄一息。
他早已积蓄了满腔怒火,一直盯着丁俊,方才会在关键时刻救下勾践,此刻丁俊既已出言挑战,他自然不愿再忍气吞声,干脆地上前应战,哪怕事后被越王责罚,也要为自己和手下争回一口气来。
他头脑简单,被丁俊一激便已下场,勾践不及阻止,只得干笑两声,说道:“刀剑无眼,石将军还要多加小心!”
石藏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却拿了把厚背长刀,走入场中,朝着丁俊抱刀一礼,“丁将军,请!——”
他的话音未落,丁俊已一剑刺来,石藏举刀相迎,动作虽慢,但那长刀既宽且厚,正正迎上丁俊剑刃,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刀刃崩了个小缺口,却顺利地挡下了这一剑,逼得他不得不回剑变招。
丁俊先前见石藏接人的手法迅捷巧妙,尤其是那一拉一带,正似先前那女刺客在吴宫中所用之手法,他才主动要求与石藏比武。却没想到正式过招之际,石藏竟弃剑用刀,刀法沉稳厚拙,全然不似女女剑客轻灵迅捷的闪电剑法。
他手中宝剑虽是锋利无比,却轻薄细长,最忌讳与厚重兵刃交锋,两人连着数十招中,倒有一半是硬碰硬的刀剑相击,震得他手麻筋酥之际,隐隐觉得手中剑也脆了几分,当即不敢再托大下去,连着几剑剑走偏锋,避开石藏的刀锋,在他的手臂和大腿上划出数道血血口子,然后向后一退,跳出战圈说道:“在下失手伤了石将军,还请越王见谅。”
勾践见他罢手,自是求之不得,当即唤回了石藏,命他下去包扎,又让人送上一份重赏,赐予丁俊。
丁俊几番试探均已落空,心中懊恼,对他的赏赐并不已为意,只是当那内侍低头敛目的走到他面前,双手高举着托盘送至他眼前之时,盖在托盘上的红布滑落下去,一道刺眼的白光忽然在他眼前放大。
“你……”
他双目骤然睁大,手方按在剑柄之上,便已感觉到喉间一凉,听到一阵熟悉的呲呲声,张了张口,未能说出话来,视线便已低落下去。
众人只看到剑光一闪,丁俊喉间飚射出一道血箭,便如一把极其锋利的利剑划过,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头落下,颈间鲜血直喷出三尺之高,而那送上赏赐的侍卫却一伸手,手中托盘不偏不倚地,将他的人头正正好接在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