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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原本就离卫王宫不远,在楼上都能看到宫门及门前广场,一行人出了酒楼,便直奔宫门而去。
青青和公输盘一人背着个大包袱,公子朝一看就有些头疼,招手让两个侍从过来帮他们拿着,两人却齐齐拒绝,坚持要自己背着。公输盘倒也罢了,青青那瘦小的身材,原本就背着柄半人高的大剑,这会儿再加上个包袱,越发显得瘦小伶仃,倒真像是个饱受欺压的匠人。
他们不愿领情,公子朝也不强求,干脆一马当先,径直朝宫门走去,生怕自己多看那两人一眼,都会伤了眼。
到了卫王宫宫门处,公子朝目不斜视地朝里面走去,宫门口的两排禁卫齐齐向他行礼致敬,他早已习惯,只是微微一颔首,表示听到,便走了进去。
“站住!”他刚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厉喝一声,一转头,便看到有两个禁卫伸手拦住了青青和公输盘,“尔等何人?放下包袱!”
公子朝皱了皱眉,不耐地说道:“他们是我带来的匠人,怎么?本将带来的人,你们还要查?”
那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抱拳一礼,其中一人不卑不亢地说道:“回将军,奉大王之命,宫中防务皆由新上任的副统领孙将军负责。孙将军有令,任何人出入必须检查随身物品,无军令者皆不得擅入!”
“孙将军?”公子朝重复了一遍,忽然大笑了起来,“孙将军居然肯屈就副统领之职,好好好!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见孙将军,请他亲自来带你们入宫!”说罢,他当真不再管那两人,施施然朝宫中走去,一路走一路笑着,让人看了非但不觉好笑,反倒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
青青和公输盘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躲出去半天时间,孙奕之居然在卫国当上了官儿,还是什么副统领,只是这新官上任的头一把火,貌似就烧到了他们的头上。
两人拒不接受检查,索性后退了几步,在宫门外等着,那几个宫门禁卫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似乎单靠一双眼,也要看出他们的破绽来。
公输盘还好,青青被人如防贼般盯着,一会儿便有些不耐,冷哼一声,目光一凛,朝着那几人瞪了回去。她目光凛然之际,隐含杀气,有若实质,亮晶晶的只一眼扫过去,便让那几人背后发汗,寒毛耸立,急忙回过头去,不敢再看。
青青这才如同胜利般轻哼了一声,刚收回视线,忽地耳尖一颤,一把抓住公输盘的手臂,拉着他朝一旁猛地一冲。
“嗖嗖嗖!”
两人连滚带翻,躲出一丈开外,一回头,便看到方才所站的地方,赫然插着十几支雕翎长箭,箭尾翎羽尚在微微颤抖,箭头却已入土三分有余。
宫门口的禁卫大惊失色,一队人呼喊着降下宫门,领一队人则朝着那羽箭射来的方向冲去。
青青那会儿听得箭翎破风之声便拉着公输盘闪人,根本没顾上去观察那些箭射来的方向,这会儿看到那队禁卫朝着酒楼那边冲去,不由柳眉倒竖,一顿足,便要跟上去。
“别去!”公输盘一把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他们现在的目标是我们两个,你若去了,只怕正好中计!”
青青一凛,立刻反应过来,她这会儿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公输盘,那些箭客既然敢在卫王宫门口公然放箭,用得还是强弓利箭,自然当由卫宫禁卫去处置,她若贸贸然去了,只留下公输盘一人在此,若再有人来,或是留下的禁卫中藏有埋伏,一着不慎,便是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她这边刚反应过来,留下的那几个禁卫之中,便有两个急急朝他们跑来,朝公输盘伸手相扶。
“两位可有受伤?不若到这边来,宫门中尚有护盾,好过你们站在这儿当靶子。”
宫门口是百余丈宽阔平坦的广场,开阔空旷,一览无余。每逢年节,卫王在宫门城楼之上与民同乐,这广场便可容纳千万帝丘百姓。
可正因为如此,青青二人先前退出宫门站在广场上时,正好对着公子朝的那座酒楼。那酒楼的位置正好在宫门一侧,虽只有两层,却是距离宫门最近之处,堪堪不过百步,两人所处之地,正好在射程之内。
公子朝前脚刚走,两人后脚就遇袭,想不往他身上联系都很难。
公输盘先前被青青一拉一冲,摔倒在地上,也扭了下脚,看到那禁卫伸手相扶,便下意识要拉住他的手。不料他刚一伸手,就听到耳边传来青青的一声清斥,“撒手!——”
他惊得手一缩,便看到差一点点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忽然断落,掉在了自己面前,一股血柱从断手中喷溅出来,溅得他一身都是。
那禁卫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抱着自己的断腕哀嚎不已。
另一个禁卫则大吃一惊,立刻拔出剑来,朝着公输盘直刺过去,口中还大喊着:“快来人!这两人是刺客!拿下他们!——”
“铛!——”
他的剑在刺中公输盘的前一分,被一柄如同烧火棍般的黑红色长剑挡住,两剑相交发出一声脆响,不等他回手再出招,青青手一抖,剑身翻转,朝上一撩一斩一削,他手中长剑被反震弹起,断为两截,而血滢剑剑势未尽,顺势而上,直削断了他握剑的拇指。
“啊!啊!——啊啊啊!——”
那禁卫只看到剑光一闪,血光乍现,自己手上一凉,竟然已断指溅血,手一松,哪里还握得住剑,剑一落地,他方才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宫门口那些禁卫先前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便见自己的伴当本事去帮忙,而那两个不起眼的匠人竟然拔剑而起,转眼伤了两人,手段之凌厉毒辣,闻所未闻,都吓了一跳,齐齐拥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竟敢在宫门行凶!”其中一个禁卫硬着头皮,朝两人喝道:“若是再不后退,我等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青青嗤笑一声,手腕轻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挑起地上的断手,朝那人扔了过去,冷笑道:“你先看清楚,此人心怀不轨,我若不砍了他的手,阿盘就得中了他的毒针,你们若与他同谋,想替他讨回这只手,就尽管过来,看看是你们先将我碎尸万段,还是我先将你们一剑两段!”
那禁卫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没让那断手砸在脸上,定睛朝地上的断手望去,果然看到那只手的中指上套着个指环,掌心处露着一点乌光,显然是枚毒刺。他一想到先前那人差一点就拉住公输盘的手,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头一颤,当即朝着青青深深一礼。
“是在下冒昧了!我等绝无恶意,只是这两人若为刺客,尚需留得性命,以便追查……”
“那就赶紧拖走!”青青点点头,让开两步,只挡在公输盘身前,目光凛凛地盯着他和另外两个侍卫连拖带拽地将那两人拖走,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听那个断指的禁卫忽地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黑血来,脖子一梗,瞪着一双眼,已然气绝身亡。
“不好!”那禁卫发现不妙,伸手便朝那断手的禁卫下颌抓去,那禁卫却早已痛得发疯,一感觉到有人来抓自己,一偏头,一口就朝他手上咬去,他猝不及防,被咬了个正着,顿时骇得魂飞魄散,一边拼命往外拽着自己的手,一边叫人连打带扯地拉开那人。
等他好不容易从那人口中扯出自己的手,虎口之处已被咬的鲜血淋漓,好在流出的血色殷红,他方才安心几分,却见那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瘫倒在地,一抽一抽的,口吐白沫,仿佛已失去了意识。
转眼之间,他们从青青剑下“抢”出来的两个活口,一死一残。
那禁卫欲哭无泪,一转头,看到青青抱剑而立,一脸冷笑,心中一动,便回头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问道:“敢问……这位高人,能……还能再找到他们的同伙吗?”
青青白了他一眼,摇摇头,“我又不认得他们,何从找起?”
那禁卫挠挠头,愁苦万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问我?”青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狐疑地问道:“你是这宫中禁卫,还是我是?我不过一介草民,能管得着你们如何查案缉凶?”
那侍卫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讪讪地退到一旁,扒拉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刺客,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线索。
他那边徒劳无功,公输盘却在一旁盯着地上那十几支雕翎箭发呆。
不到一炷香功夫,他已经死里逃生两回,哪怕与那禁卫手中毒针擦掌而过,都不若他看清楚这些雕翎箭时来得心寒心冷心伤。
“怎么了?”青青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箭,脸色一片惨白,眼神中充满痛楚之色,便忍不住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问道:“你认得这些箭?”
公输盘艰涩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叹息一声,仿佛那口气从胸腔中带着血,吐出来之际,满口咸腥,好容易,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这些箭……原本……原本就……出自……出自……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