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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有闻言,立刻点头,说道:“老师放心,弟子定会照顾好奕之师弟。”
孙奕之看了他一眼,有些头疼地说道:“子有师兄如今政务繁忙,我这点小伤,就不必劳烦师兄了吧!”
“子有师兄是忙,就由弟子来照顾孙师兄吧!”曾参忽然站了出来,拱手一揖,说道:“弟子亦久仰孙师兄之名,有不少地方想请教师兄,还望师兄给小弟这个机会。”
他一站出来,孔丘顿时眼睛一亮,击掌而笑,道:“不错不错,子舆来得正好,你们干脆都在这里住下,互相照顾,过几日还有人过来,老夫顾不得招呼,就交给你们了!”
“为先生效劳,乃是弟子本分。”曾参恭恭敬敬地说道:“更何况还能向师兄请教,子舆幸甚。”
孙奕之眼见他们俩自顾自地就敲定了这事儿,根本不容他反对,无奈地冲着冉有丢了个眼色,只得点头答应下来。他并非不喜曾参,只是此人少年得志,总少不了争强好胜之心,方才口中虽说着请教,眼神却丝毫不见谦逊之色,他多年征战沙场,又曾经在宫中任职,对这般尚未学会圆熟油滑的少年,一眼便可看穿他的心思。
少年意气,有此心也非坏事,无论如何,这也是孔门之中最有前途的弟子,交好总好过交恶。
孙奕之便安心在孔府住了下来,没多久,去请医师的下人回报,扁鹊的医馆已然关门,传闻神医离开了曲阜,不知去往何处云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短期之内,这位神出鬼没的神医是不会再回到曲阜了。
冉有无奈,只得找了军中一名擅长外伤的医师过来。
那医师看了孙奕之的伤势,却是啧啧称奇。
以他这般不知好歹,带伤赶路的情况,身上这几处箭伤,寻常人早就溃烂化脓,说不得便会引起高热坏血等症,搞不好恶化下去,连命都要没了。可他虽然伤口未曾完全愈合,甚至肩头的伤口还被冉有一巴掌拍得震裂流血,可丝毫没有溃烂化脓之状,更无高热败血之势,就连这医人无数的鲁军医师看了,都大为意外。
当他得知孙奕之所用的伤药,乃是神医扁鹊亲手配置,还得苏诩为他清理伤口,敷药包扎,不禁大为后悔,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得知神医下落,居然白白浪费了这等良机,未能当面向神医求教,结果一边给他换药,一边就忍不住打听。
他这话一说得多了,冉有知道孙奕之的伤势无碍,放下心来,却见他还缠着孙奕之追问伤药的来处和方子,就有些不耐了,让曾参送他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之际,方才细细追问他受伤的经历。
孙奕之倒也不瞒着他,将自己连夜赶回去,方才堪堪来得及救出太子友之事,一五一十地尽数告诉了他,到最后,有些唏嘘地说道:“并非我不愿留下,只是子贡师兄如今是鲁国功臣,却与我素不相合。太子友又命在旦夕,我与他相知一场,如何能见死不救?说到底,错在大王,而非太子,我虽已非吴臣,却也见不得吴国就此落入越人之手。”
冉有长叹一声,亦是无奈之极。吴国出兵助鲁伐齐,最大的功臣,便是子贡。若非子贡一路游说,夫差也不会下定决心,北上争霸。正因为这争霸之心,他才会有一系列的夺权之举,坐视孙武被刺,又逼死了伍子胥,此中恩怨,皆由此而起。可子贡乃是为鲁国之生死存亡,其心昭昭,孙奕之就算有怨,无法怪责于他,却也不愿在此见到他。
“你就先安心养伤,子贡如今尚未回来,就算回来……”冉有顿了顿,轻叹道:“你们也是各为其主,尽自己本分罢了,何必放在心上?对了,你在路上,可曾遇见子羽?听闻他也赶回来拜见孔师……”
“他还没到吗?”孙奕之一怔,说道:“我路过棠城之时,还曾到他讲学之地去拜访他,只是去迟了一步,子羽师兄已经先行一步,我这伤员如今都到了,为何他还没到?”
冉有不禁皱起眉来,问道:“莫非子羽不够盘缠,步行上路?你们在路上未曾注意,错过了?”
孙奕之摇摇头,说道:“我虽是坐马车赶路,走得小道,但子羽师兄是骑马来的,他没来得及带上的书稿,还是我替他带来的。子羽兄得知孔师回来之信,已是归心似箭,连东西都没带就匆匆上路,怎会比我还晚呢?”
他如此一说,冉有也有些担心起来,却不得不先劝着他休息养伤,自去安排人沿着鲁国到吴国的官道,一路查找子羽的下落。他方安排下人手,曾参便已回来,只得又找了孔府的管家来,打扫了孙奕之隔壁的房间,还好季孙肥所赠的这处府邸够大,单是这外院之中,便有三间正房和八间厢房,专门用于招待外客。
平常冉有等人来拜访孔师之时,被他抓着讨论学问,说得兴起,往往就要秉烛夜谈,最后免不了要在孔府歇息,所以这三间正房都是早早打扫干净,连里间的卧榻之上,都已铺好了崭新的被褥,既舒适又干净,远胜过那些驿站客舍。
孙奕之也换了间房,坚决不肯住给冉有预留的正房,他宁可住在厢房,也不愿占了冉有的地方。冉有倒也不强求,干脆也留了下来,让人将公文直接送过来,他一边处理政务,一边与孙奕之闲谈。
他如今在季孙氏封地为宰,除却一军之将的身份还,还要打理整个封地的政务,琐事繁多不说,还要照顾孔门中的那些师兄弟们。
孔丘在外游历十四载,如今终得回国,昔日那些弟子,如今早已成材,有的出仕为官,有的则回乡教书,也有的游历天下,在诸国之中,均有出仕之孔门子弟,无论官职高低,有口皆碑,甚得人心,也让孔丘的名声随之水涨船高,圣人之称,更是名副其实。
如今在外为官或游历讲学的弟子,一收到冉有通过官方发出的公文,得知孔师终归故里,无不痛哭流涕,急忙放下手中琐事,纷纷赶来区别拜见老师。
子羽当年并不受孔师器重,若非子游一力举荐,孔丘早已将他拒之门外。可这么些年过去,在出师的众弟子之中,坚持一直在游历中不断授徒讲学,传播孔丘的礼仪之道,也只有子羽一人。
单单以他一人之力,从鲁国到楚国,从楚国到吴国,他边走边讲,每到一地,必先开帐讲学,收得弟子之后,便按着孔师的教法开始教导弟子,并始终以孔师为主,宣讲之时,时时不忘提及孔师之才,将自己的所为皆归功于孔师,才能让那数百名弟子,自此都以孔师为尊,方才使得孔门子弟增加了近千人不说,人人皆感激孔丘之才,能够将他教得如此知书识礼,谦虚淡泊。
冉有与他素有往来,方知他在棠城讲学,便派人前去送信,却没想到,他如此心急地赶来,竟然还落在孙奕之的后面,到如今还不见人影,真不知可否出事。
他担心着子羽,孙奕之却有些担心司时久和青青。
从南山到曲阜,若走边城驿道,就算牛车载重,再慢也只需三五日,从司时久派出的信使说来,他们已经出发了两日,若无虚报,最快明日便可抵达此处,他还得让人盯着门口一些,免得他们人到了,却不得其门而入。
孔丘回府之后,便让人将自己的妻儿家人接来府中,他只有一妻一子,这管家之事,自然交给了他们,却不想这府第一大,下人增加了不少,甚至还有不少是季孙氏送来的奴仆,孔家人刚刚才到,根本来不及管教下人,各种规矩都没能跟上,方有今日的门子只看衣冠不认人,放肆刁难之事发生。
孙奕之倒是无所谓,毕竟是自家恩师,稍有怠慢,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可青青生在乡野之中,原本自由自在惯了,若是碰上这等无礼之人,怕是一言不合就会动起手来,若是真惹出事来,只怕孔师面上也不好看。
只是他却不知,司时久和青青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只是遇到的事儿,也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在最后一批木箱做好,运出雷泽之时,青青便亲自带路,将司时久的人都带出了雷泽,却留下了卫九儿和鲁盘。鲁盘是自己要求要留在玄宫。
他这些日子一边带人做夹层木箱装运龟甲龙骨,一边用青青送来的白布拓印那些甲骨上的图文。但凡与机关筑造有关的图文,他统统复刻了一份,只因时隔数百年之久,许多图文已然模糊不清,单是这修复拓印之功,就非一朝一夕可成,更何况他还想根据其中所书,造出那等可翱翔九天之飞鸟,可移山填海之巨熊。
鲁盘不愿走,卫九儿自人也不敢走。季孙丰也曾派人到南山别院与她联系,她都听从青青之言,故意装聋作哑,不予回复,可在别院之中,有青青坐镇,还有晋使赵无忧在侧,季孙氏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一旦回了鲁国,或是离开这些人,她完全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酷刑。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连个平民都算不上,季孙丰那里,还有她的身契,一旦拿到她,活活打死,也无人多说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