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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勤无视邱莹莹泪光闪闪的眼睛,离开门口。邱莹莹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应勤离她这么近,可她反而觉得更加落寞。她怔怔地看着应勤离开后的门框,她真想厚着脸皮告诉应勤,其实她更需要应勤的怀抱。可她怕这么一说更被应勤鄙视,只能默默地脱去羽绒服草草睡觉。
安迪清早没去锻炼,给包奕凡煮土鸡汤为底的阳春面。包奕凡也不是个赖床的,他去阳台将花盆巡视一番,回来失望地道:“菜都还没发芽。我都等它们一晚上了。”
安迪噗的一声笑了,哪有这么快的。她笑着拿起手机,趁空档给曲筱绡发一条求救短信。“起床请回我个电话,有个人问题需要求助,你应该有独特思路。”她拿给包奕凡看看,才发送出去。“我也不愿离开你。小曲一贯剑走偏锋,我希望她能帮助我。”
“那小坏蛋即使想得出主意,我们两个做得出来吗?何况这种事最好去问结过婚的,家里有个难伺候婆婆的人。”
“你妈,连我这么不传统的人都吃不消,除了找小曲帮忙,我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理智上说,对你一个月的尝试不抱信心。”
两人话音未落,便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那声音显然是用两只手大力拍出来。“这么快?”安迪惊讶地去开门,却见曲筱绡披头散发,睡衣外面罩大衣,一脸激动地扑进来。
“哇,我说谁大清早的发短信把我吵醒,一看是你求助,天啊,机会太难得了,你居然求助。兴奋,兴奋死了。什么事?啊,包大哥……你转过身去,当没看见我。”曲筱绡一边尖叫,一边跺脚,但低头就发现自己穿得严严实实,便改口道:“没关系,让你看,幸好我不保守。安迪,说,说,是不是问我该怎么勾引包大哥?”
曲筱绡一进来就叽叽喳喳兴奋地霸占了所有的话语权,等她终于情绪稳定,也不再发送扰人尖叫,包奕凡才敢接近,送上一杯咖啡,安迪则将她按到沙发上。
“他妈,很强势,喜欢插手我们的事。而我一点儿都不想让她管我。包奕凡阻止不了他妈……”
曲筱绡一听,就开始笑了,好精彩啊,值得牺牲睡眠。听到这儿,就笑得狐狸精一样地问包奕凡:“怎么会阻止不了?举例说明。我来对症下药。对付婆婆我没经验,对付爸妈,哼,你们问对人了。”
包奕凡一脸为难地看着安迪,勉为其难地将最近一次妈妈失眠让他心软说了出来,只是回避了具体对话。安迪这才明白原因,换她,即使对方并无血缘,也心有不忍。而曲筱绡听到一半就恨不得阻止包奕凡说下去,完全是看在还有生意需要包奕凡帮忙的分儿上,才没奉送一个哈欠。
“明白了。包总你是让你爸妈欺负大的。爸妈都最不讲理了,他们什么道理都不讲,就要我们服从他们,凭什么?我跟你讲,包总,你要比你妈更不讲理,她对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干脆跳过前两步直接奔上吊。你本来明天后天回家,是吧?我劝你现在就打包回家,回去就闹失恋自杀。一般人只要让你闹一次,就顺服了。强悍一点儿的,闹两次三次,以后你指东她不敢向西。我爸妈就是这样被我收拾的。”
“这种方法……并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是强力压制其行为。若是靠闹一次让他妈不敢再提,可他妈依然怀揣心病,又失眠生病地身体萎靡下去,包奕凡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曲筱绡冷笑一声,“你们小看爸妈们。他们混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心理都皮实着呢。以前血本被人骗得精光都死不了,现在更死不了。他们只是贪心,企图控制你们。只要他们自己不想闹,谁闹得死他们。你们下决心掐了他们的贪心,大家反而相安无事。我跟我爸妈的规矩已经做下了,安迪你看,我们家正常吧?”
包奕凡本来对曲筱绡的主意颇不以为然,他心中也有安迪一样的疑问,强压下去只能解决表面问题。可一听曲筱绡说父母们经历大风大浪心理皮实,他心头豁然开朗。可不是,他妈连离婚都经历过,他这儿没影儿的小事怎么闹得死妈妈。完全是妈妈自己想折腾自己,要折腾给他看,让他顺服。“狭路相逢勇者胜。”
“就这句话,谁狠,谁老大。包大哥开窍快,但明白道理并不表明你做得到,像我们樊大姐一直想不开。人啊,要不使点儿杀心,黏黏糊糊什么事都干不成。”曲筱绡说完,就利索地将原本盘在大衣下面的光脚伸出来,落到地上的小丸子拖鞋里,“安迪,昨晚我想个坏主意害应勤在2202过夜呢,你说,孤男寡女,一晚上还不天雷勾地火?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没别的要求,你陪我一起捉奸去,我怕应勤又跟我抡菜刀。既成事实,我捆也要把两人捆作一堆,哼。”
果然剑走偏锋。包奕凡只会笑。他跟着同样也是嬉笑的安迪出去“捉奸”。曲筱绡却不满地看着他,“包大哥,我其实跟安迪有体己话要说呢,你跟来我还怎么说。”
“我给你们两位女士做保镖。”
曲筱绡一个鬼脸,“安迪,包大哥擅长嬉皮笑脸,我也常拿嬉皮笑脸打诨,你可别上当哦。”她一边说,一边敲响2202的门。她知道包奕凡不会拿这种话当回事。
不料,应声而开的门里面走出来的是衣着严实,拿着一本书的应勤。曲筱绡看着应勤晕了,脱口而出:“看一晚上的书?没奸情?”
应勤眨巴眨巴疲倦的眼睛,“君子不欺暗室。从今早三点半开始脸色恢复。你去看看。我走了,这儿移交给你们。”应勤说完,还真是将书搁到料理台上,走出门来。
大伙儿都自觉让开一条道,让应勤通过。等应勤走进电梯,安迪与曲筱绡才面面相觑,无比惊讶。应勤如此洁身自好,他们还真难苛责他的高标准严要求。
见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好玩,曲筱绡呼啸跑回自己家去了,寒冬腊月的走廊快把她冻死。邱莹莹当然是扔给安迪照料。安迪进去看看,邱莹莹脸色正常得很。她便拿了2202的钥匙回家。包奕凡进门就道:“我查查明天的机票,今天说什么都不走。”“吃了早餐就走。我送你去机场,陪你等机票。”包奕凡无奈,被安迪逼着上路。但等安迪送走包奕凡回家,曲筱绡探头探脑地又摸进来。“安迪,我够朋友吧?我把赵医生扔家里,刚才有些话当着包总的面不方便说。让包总这种人跟他妈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有两个条件。你想过没有?”
安迪微笑,“想过。一个条件,你已经暗示过我不要被他的嬉皮笑脸迷惑,是我必须强硬坚持,绝不妥协。另一个条件是,我值不值得他回家对他亲妈施展强硬手段。前者我做得到,后者我没把握,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多少黏滞力,才能胜过他妈妈这么多年的爱。”
“咦,全中。但我最不担心的是后者。凭包总上哪儿找比你条件更好的?他是成年人,经历不比我少,他心中早有计较。而且他心里最清楚,他爸妈那儿,他无论怎么折腾,他永远是他爸妈的独生儿子。所以我相信他回家会怎么做。只要你心狠手辣,他什么任务都会完成。你一点儿都不要心软,那边父母不是你亲爸亲妈,你不欠他们。”
安迪闻言有点儿惊愕,但她从来就不是个做梦型的人,被曲筱绡的思路一拐,就明白了原因。所有的事,讲究的就是个平衡。
于是等曲筱绡告辞离开,她就电话打给包奕凡。她从机场回来这一路,正好够包奕凡从海市飞回家。不是面对面,她说话可以理智许多。她并未打算与包奕凡结婚,因她并不适合带着出身的秘密与包奕凡结婚,那对包奕凡不公平。既然不结婚,她就不便让包奕凡牺牲太多,以致与他生母作对,那对包奕凡依然是不公平。对包奕凡如此不公,安迪于心不忍。
但包奕凡为女友与母亲的关系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睡得不好,上飞机倒头便睡,还是空姐把他叫醒,才起身顺手打开手机,拎行李离开。还在睡眼惺忪呢,安迪的电话就赶着进来,包奕凡一看显示就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想到安迪是否又要加码。挤迫在他两头的女强人,个个都是意志超强的,而且个个都是手段锐利的,令他有些儿头大。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赶紧一声“宝贝儿”。
这一声“宝贝儿”听在安迪耳朵里又是另一番光景,才刚睡醒的包奕凡哑哑地低低地吐出这三个字,似有一股回肠荡气之闪电沿无数电波发射塔飞奔而来,一举将安迪打个正着,安迪当即心颤了。“你到了?我也到家了。”想说的许多要紧话都塞在嘴边说不出来,反而说了最无聊的。
包奕凡忙赔笑自觉地道:“到了,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进入战备状态,准备开始实施计划。”
“别……我想你还是别假装自杀了……”安迪吃惊地听到自己说出完全口是心非的话,不仅她自己吃惊,她也听到包奕凡那一头传来“呃”的一声,显然包奕凡也吃惊。她在一秒钟之内迅速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发现她说出此话后内心轻松不少,便顺杆子爬了下去,“考虑到你妈妈是精明人,你假装自杀要骗到她,吓到她,你得做得非常逼真才行。我非常担心万一,万一你在过程中伤到自己,即使只是擦破一点儿皮……算了,这个计划结束。我另想办法,我这边想办法。”
包奕凡更是目瞪口呆,安迪这么轻易放过了他,只为非常担心他可能在实施过程中擦破点儿皮?他这一辈子有无数的理所当然,他多金,长相好,偏偏功课也好,能力更是出众,他也非常卖命工作让自己与常人眼中的富二代脱钩,他一向是社交圈里理所当然的重心,唯有遇到安迪,安迪是第一个对他不买账的女人。即使追求到手,他心中依然不踏实,安迪说翻脸就翻脸让他走的态度是他的心病。总算,今天可不可以作为两人关系的拐点?安迪愿意为了他,主动放弃原本非常坚持的主张,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可以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心中踏实了?于是他非常心甘情愿地道:“宝贝儿,你放心,我来,我会约束我妈。”
“别假装自杀,真的不行。”安迪心中千言万语,可能说出来的唯有干巴巴的几个字,许多话无法说出口,哪里还讲求什么平衡。
“你放心,我这种人即使真自杀——只要没断气——都无法取信于人,不是这个气质。我考虑其他途径,小曲给了我思路。我会时刻记着,这件事,是你的大事,我必须做到。相信我。”
包奕凡既这么说,安迪听了忍不住叹息,还能说什么呢。“很难让有些人明白,隐私背后是隐痛,打听隐私是血淋淋地揭人伤疤。唉,拜托你了。唯有这件事,我承受不起。拜托你。”
包奕凡好一阵子的无语,他不清楚安迪的隐私背后是多大隐痛,也不敢乱问,但安迪向来不是虚张声势危言耸听的人,她既然已经说到这等地步,说明事态非常严重,严重到仿佛将一条命交到他手上,任由他凭良心处理,只为了一念之差选择与他在一起。而不是走一条更简单的路,离开他,与他一刀两断,更省心省事地维护隐私避免受伤。那一念,便是对他包奕凡的爱。包奕凡才知,原来安迪不仅仅是有点儿爱他,而是很爱。包奕凡心头酸楚,又兼狂喜。“安迪,你不会所托非人。”
除了老谭,安迪这辈子还不曾信任过谁,尤其是在有关出身的大事上。但此时她也只能耸耸肩,起码口头表示相信,而且放下电话后还得做点儿事,让自己不去揣测包奕凡下一步的动作。此刻,她一向保持克制的心充满烦躁,因她理智地看到自己愚蠢地选择了一条畏途,却无力自拔,唯有冷静地看着自己走向沦陷。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骂自己是蠢货,愚不可及,可她的心却固执地继续做蠢货,不肯再打一个电话向包奕凡施压。她发现继续纠结下去她得精神分裂,只能找点儿事情做做,装作鸵鸟埋头于沙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