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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衣处坐落在皇宫的西边,离冷宫不算远,管理浣衣处的是一个叫柳公公的老太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宫里的宫人换了好几波,如今年纪最大的老太监也只是隐约的知道自己入宫的时候就像是有这么一个人。那柳公公满脸的皱纹,手像鸡爪子一般,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非要人搀扶着才行,身上还随时散发着一股騒味儿,知晓的人都明白这是这柳公公年纪大了,身子不听使唤,常常不知觉的就的尿在身上。
就是这么一个行将就木,人人都以为他没几天可以活的老太监,一直把持着浣衣处二十余年,这地方说是蜂也好,说是享福也好,总归是宫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宫里的人换来换去,到也没人与这随时可能断气的老太监过不去,任由他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呼风唤雨,毕竟,也耽误不了谁的事儿不是?
这个地方,除了送各宫的衣物过来清洗的人外,其余人等是不愿意经过的,靠近冷宫的地方,凄凄凉凉的,加上一个脾气古怪的可以的老太监,来了没准还能惹上一身的腥,自是本可以从这边走的,别人也会绕道而行。
春燕捧着凌霄的衣物独自走过来,平日里这些事本可以交给粗使宫女做的,自打她回到凌霄身边以后,便自己做了起来,一是人手少,二则据她说是要顺道出去透透气,瞧瞧一个之前帮了她的一个太监,大家也就由得她了。
春燕拎着篮子慢慢的走进浣衣处,其中一个服侍那柳公公的小太监正在指使浣衣处地宫女们干活。瞧见春燕来了,忙丢下手中的差事,恬着笑脸跑到跟前“春燕姑娘,不是说了娘娘的衣物您说一声,小的们自然会来取么。您怎么又亲自来了?”一边说,一边接过春燕手上的篮子。
春燕瞧着面前这个以往对她呼来喝去,自从她到凌霄身边以后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地小太监,眼神有些复杂,伸手在那篮子里翻了翻,露出一个白瓷的瓶子的一角与那小太监看。那小太监嘻嘻笑道“春燕姑娘真是有心了,这衣物该怎么洗小的都知道。”装作去翻来一样样的拣出来与春燕看的样子,偷偷地将那小瓷瓶放到怀里,一一说了洗法。春燕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那小太监将篮子交给一个宫女,吩咐了一番,便向角落的阴暗的屋子走去,屋子里传来不断的咳嗽声。咳嗽之余还伴随着不断地喘息,小太监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騒味儿,那小太监像是闻不到似的,向里面走去。
屋子很小,唯一不到一尺见方的窗户也是关着的,显得格外地阴暗,就放了一张床、一个小桌子以及一把陈旧的躺椅,此刻,一个满脸皱纹的人蜷缩在那躺椅上。正不住的咳嗽,咳嗽也只是干咳而已,喉咙里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痰,偏偏就是咳不出半分。
那小太监连忙扑到小桌子旁边,拎起桌上的水壶,摇了摇发现里面还有水,翻过桌上的茶杯倒了些进去,凑到柳公公身边。扶着他坐起来。将水杯递给他,又从怀里掏出瓶子。那柳公公一见那白色的瓷瓶伸出手一把抢了过去,拔出瓶塞,倒了些褐色的葯粉在枯瘦的手上,仰头全部塞进口中,又咕噜咕噜地将那被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那小太监则是在他身边不断的替他拍打着背脊“柳公公,您慢点儿,小心呛到。”
柳公公将水杯递给那小太监,那小太监又去倒了一杯水过来,那柳公公再次一仰而尽,喘息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是谁送来的?”手轻轻的旋转着手中的瓶塞,却有些觉得没对,瓶子一般都有一个配套的木塞,这个瓶子却是被人用卷好的绢塞起来地,一张绢用丝线绑起来,用手旋转了几圈便有些变型了。
柳公公拿起那绢瞧了瞧,隐约瞧见些什么,一把拽在手心,就听见那小太监道“是春燕姑娘。”
吃下那葯,柳公公似乎好了许多,撑起身子下地,笑道“她倒是个有心地,你出去瞧着她们干活吧。”
那小太监服侍着柳公公坐到桌子旁,这才退了出去,待那小太监关上门,柳公公拿着那绢扯开丝线,一张写了些许字的绢帕展开了来,柳公公借着屋子里昏暗地光线瞧了许久,找出一个火石引燃了扔进一旁的痰盂里,沉思了半晌,突然高声叫道“小林子!”
春燕慢吞吞的向永和宫走去,以往羡慕的地方,并不像她心中想象的那般,她之所以要求了这个差事出来,便是不想整日的对着那些人,只是出来也罢,回去也罢,终究是困在这宫墙之内,终究是要回去的。
整个人懒洋洋的向永和宫走去,看见永和宫的大门遥遥在望,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走的再慢也是要到的。
看着阳光下明晃晃的朱红色大门,春燕皱了皱眉,突然,她咦了一声,一个身着黑色大服的女人,头上还带着一朵白色的绒花走了出来,走走停停,像是在抹泪,有些不甘的扭过头去望了几眼。
踉跄着走了几步,竟然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旁边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这人春燕是认识的,萧明珏的夫人风氏,做不得壁上观,春燕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将风氏扶起来。
“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风氏听见春燕的声音,别过头去用手绢擦拭了一下眼角,却是擦不去红肿的双眼,勉强自持的道“没什么,沙迷了眼睛。”
春燕道“怎的没个人送您出来?”说着拉起风氏的手,细嫩的手心在地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血蹭蹭的向外冒,春燕连忙掏出手绢想替风氏包扎了一下,却又觉得不妥,道“夫人还需上些葯才行。”说着就要拉风氏向里走。
风氏被春燕的话问的只能苦笑,突然发现这丫头要带自己进去,犹豫了一下,挣脱春燕的手道“我还是不进去了,如今重孝在身,怕惹了晦气。”风氏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幽怨不浅,春燕本就不是个通透人儿,此刻只是着急风氏的手,哪儿看得见她的脸色“夫人不必客气,娘娘若是知道奴婢怠慢了夫人必有一顿责罚的,夫人还是随奴婢进去罢。”
风氏苦笑,只是眼泪禁不住的就这么掉了下来,春燕再迟钝,也看出有些不对劲了,瞧了瞧四周,永和宫门口门禁森严,此地又是人来人往,便拉着风氏向劈进处走去,走进一处夹道,这才谨慎的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风氏抿抿嘴,只觉得眼前这个以往并不太熟悉的笨拙人儿别有一番可爱之处,哽咽着道“原是我的不是,身负重孝本就不该进宫求见娘娘,还忘记娘娘如今怀着身孕,遇上我这不祥之人怕是会沾染了秽气,只是”说着也不知是哽咽还是不方便,只顾哭泣,再不言语。
宫中是有这样的规矩的,莫说宫中,便是在民间,讲究一些的人家也是不让孕妇与重孝的人家接触的,春燕唯有道“夫人莫要伤心,若是有什么事,不妨说与奴婢,奴婢替您将话带与皇后娘娘。”
风氏闻言止住了哭泣,抬眼看春燕,春燕关切的望着她,风氏又擦了擦眼角“先夫葬于城外,如今上京城封锁,我想去祭祀先夫,奈何公公不允,便想着先夫在世之时娘娘与先夫感情甚笃,想求娘娘一道旨意,让我得以出城祭祀先夫亡灵。如今已有数日了,我心中惶惶不安,先夫已亡故,昨日种种如今只期望能出城祭拜一番,也算不枉夫妻一场。”
“春燕姑娘,你务必要求娘娘允了我这个要求,就瞧在先夫待娘娘还算亲厚,怎忍心他死后无人祭拜,坟头杂草丛生?”
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这是萧家的家事,春燕也吃不住凌霄会不会答应,风氏见状反手拉着春燕道“春燕姑娘,你帮我一次,我萧家风家都必然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情意。”
春燕心底深处总觉得有些不妥,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所以她虽然怜风氏哭的这般凄惨,也不敢贸然应下来,奈何风氏不放手,她只怨自己怎的就揽了此事上身,此刻却又脱不了身,而方才叫她眼睁睁瞧着风氏摔倒在地不去过问必然又会让人猜疑凌霄与萧家出了什么间隙,怨只怨她多嘴,不该多问那么一句。
此刻想来风氏进了宫门却见不到凌霄,必然是有心人的安排,再去回想风氏口中的风家,春燕心中有几分数了,道“夫人,话奴婢可以替您带,只是娘娘应不应奴婢还真不敢打包票,昨日的事您必然也听说了的,娘娘这时候也有些尴尬,不好站出来说话。”
风氏闻言露出失望的表情,春燕抿抿嘴,压低声音道“不过,奴婢倒是想道一个法子出城,夫人姑且试试?”
风氏眼睛一亮,春燕低声道“夫人何不去求求刘将军,城外大军驻扎着,吃饭用度军情,样样皆是要经手,刘将军与萧家也是有些情分在的,夫人去求,又是为了萧大人,刘将军必不好拒您,就是要私下行事,稍微绕些路,快马来回也是赶得及的。”
风氏闻言一喜,抓住春燕的手道“此法必然可行,春燕姑娘多谢了,都是我急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