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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杆处的人,想要帮人出名还不简单么?
都不需要坐堂的老爷们开口,鹰爪孙自己来就行,他只需要行文京城刑部衙门,按常例,就有海捕文书下发全国各州各县,只需要写上李小仙的名字,年龄,画上大致相貌,写下犯罪经历,挂上赏金。这样可不就能瞬间全国知名了吗?
“果然是个好办法,”李小仙一点不生气,点了点头说道:“我这种江湖人,若是身上没有官方的通缉,没有赏银,走路上都感觉要低人一等。但还有一点,我要是上了这个黑榜,会不会很麻烦?”
“那个嘛,麻烦是多少会有一点的。”鹰爪孙陪着笑说道:“您想啊,您要是上了榜,就有了赏金,有了赏金,就会有侠客爷来找您的麻烦,若是您名头太大,还会有‘血滴子’对您专门立下卷宗,组织追捕。”
“这样一来,岂不是总有高手来找我,感觉很麻烦啊。”
“这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要是让你不得安生,我还能打包票把这事情揽在身上嘛?真要有高手不停去找您的麻烦,那我不是在害您吗?那样我还是个人吗?您说您好心抬抬手,饶了我们一命,我们不但不懂得感恩,还要害您?这不是人干的事情!”
鹰爪孙一副义气中人的样子,十分江湖的说道:“我们不但能够让您上黑榜,让您瞬间出名,还能不给您添麻烦,这里面有诀窍,说白了,其实就是赏银。”
“黑榜上的通缉犯,名字后面都挂着赏银呢。若是有五百两银子,就能勾得不少侠客爷出手了,若是有千两银子,那么成名的老侠客,说不定都要坐不住,要去拿人赚钱。”
“一千两银子就能引得成名侠客出手?这也太便宜了吧?”
“哎哟喂,一看您这口气就知道您是不愁钱的主,五百两银子可就能在京城买下一栋宅子了,若是有官身不怕招摇,千两银子在京城里都能买个大园子了。”鹰爪孙害怕这位不懂行情,把物价解释了一番之后,继续说道:“所以呢,说到底,这世界上的事情,还多半都是银子闹的,江湖里那么多侠客爷,也没见过谁天天缉盗拿贼,要是您的名字后面没有足够的赏银,他们就算和您坐到一个桌上,都懒得动您一下。”
“原来如此,那么你说,我名字后面挂多少银子合适?”
“这个嘛,我就不太好说了。”
“你给个建议吧,你觉得多少合适?”
鹰爪孙伸出一只手,张开了五只手指。
“五百两?”李小仙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不错,这个价位不算辱没了我的名字。”
“不是,五百两就会有人找您麻烦去了,我的意思是,五两。”
“才五两?”
“您要怕麻烦,就得这么来,”鹰爪孙坦然说道:“这位剑客爷,李剑仙,李爷爷,我今天可就在这里跟您明着说了,您今天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可以说是与我们有饶命之恩。所以,您上黑榜出名这事情,我们自然就不收费了,免费帮您上黑榜,前后跑腿,上下打点,都算是我们的,包括您这名字后面的五两银子,都由我个人,给您掏腰包出了。”
“你这,上黑榜,全国通缉,难道还要收费?”
“这当然了,这早就是我们粘杆处的业务了,江湖绿林道上想要出名的人物多了去了,花点银子就能上黑榜,全国都知道他的名号,还不会惹麻烦,这种好事什么地方找啊。”鹰爪孙说道:“按照一般道理来说,单就名字上榜,就得二百两银子,想要进入榜单前五十,就得另加价,想要进入黑榜前十,那就得花大价钱竞价了。”
“他娘的,你这是通缉榜单还是百毒搜索啊,还有竞价排名的?”
“这大钱花的不冤枉,您想想,黑榜前十全都是在世的魔头,全国知晓的恶人,这些人多惹眼啊?要想把这些人的名头给压下去,那就不能只是我们粘杆处一处地方来操作,还得刑部衙门的堂倌,得有大佬伸手操作,这里面都担着风险呢?这银子都是上面人拿的。”
“那些都远了,说回到我这事情吧。你的意思是,我的名字后面,只有五两银子。”
“是的,你别嫌钱少,京城里的馆子,一桌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菜,也就八两银子。您这五两银子,还得是我私人给您掏腰包出的。二百两的常例,跑腿打点的钱,我也给您省下了。”
李小仙有些犯愁的饶了饶头,自己想要闯出名号来,最好是那种能够不麻烦又方便的出名方式,照理来说,五两银子应该是最好选择,对面这鹰爪孙的话也句句在理。
但是这五两银子,未免也太低了吧。
想我李小仙,虽然才初入江湖不久,但迟早也要成为武林高手的,而且剑仙的名号自己都已经喊出去了,结果才值五两银子,还不如一桌菜值钱呢。
这可不行。
于是李小仙琢磨了一会,问道:“那我要嫌赏金少了,想加价,应该怎么办呢?”
“那还能怎么办?您得掏钱啊。”
“哦,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掏钱,悬赏我自己?”
“可不是吗?我们粘杆处的黑榜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啊。”
“那,那我刚刚才杀了你们三个人,还不够格上榜啊?还要我自己掏钱?”
“唉,怎么说呢,”鹰爪孙为难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话都坦白说道这里来了,而且现在是个‘您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那么我也就不绕弯子直白说了……”
鹰爪孙清了清嗓子,直白说道:“您刚刚杀的三个人里面,若是死的是三个是满人老爷,那么还有点希望,不用花钱,您就能自己上榜了。若是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黄带子,那就不用说,您直接升入前五十,咱大清掏钱,把您给悬赏了。可您刚刚杀的三个,只是三个汉人吏员。”
“三个汉人吏员怎么了?”
“咱们粘杆处的汉人吏员就是,有事他们干,有锅他们背,有功劳上面拿。这样的吏员死上一百个,老爷们眼皮子都不会夹一下的。”鹰爪孙说道:“若是他们家里有钱,想要报仇,他们家里自己还能凑点赏银,把您这价位提上去,可他们也是普通人家,这抚恤银子都不一定能拿到手,掏钱给您加价更是不可能了。所以您就算是杀了三个人,还是我们粘杆处的人,也是不够格上榜的。”
“哦!”这么一说,李小仙懂了,自己杀的是临时工。
我大清朝不仗义啊,临时工死了就白死。
难道真要自己掏钱?
李小仙看了看手中剑,又看了看鹰爪孙的脖颈,心中略微有些不爽利,犹豫了起来。
李小仙的犹豫,对于鹰爪孙来说,那就是在生死之间徘徊,仿佛就站在悬崖边,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如此险境,反而激发了鹰爪孙全部的潜力。
当然不是武功之上的,而是鹰爪孙作为一名真正的底层官吏的全部实力。
当官,也是需要实力的。
我大清的底层官僚,更是要懂得察言观色,此时鹰爪孙就将这一项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他敏锐的感受到了李小仙心中小小的心思,而后,鹰爪孙又展现出了他作为基层舔狗的扎实功底。他开始设身处地的站在李小仙的立场之上,开始全身心的为李小仙着想。
“剑仙爷爷,且容我猜一猜您现在的想法,”等到李小仙点头同意之后,鹰爪孙才继续开口说道:“您现在肯定觉得不爽利,明明是您手持刀刃,我们引颈待戮,但现在反而要您掏银子出来,好像不是您要宰我,反而像是我要宰您一样。”
“是啊,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倒不是不舍得银子,就是觉得这事情有点怪。”
“这事情我也没办法帮您了,主要的,还是要看您想要什么。”鹰爪孙此时的姿态,特别像是一名买保险的推销员,他一副我是全身心为你好的样子,设身处地的说道:“您要是想要逍遥自在,自然是把我和宋兄弟全宰了,这是最安全的。可这样一来,这边的事情,就成了一桩悬案,我们这种小人物死了,朝廷也不会花太过功夫,今天的事情,到我们死了,就算是完结了。从此之后,您就天高海阔,只不过您今天做下的事情,恐怕也没有人知晓了。”
李小仙摇头,“这个不好,杀了人没人知道,岂不是白杀了?”
“就是这么个道理啊,可您若是想要扬名江湖,榜上有名,那就得放了我们。您的事情我们自然会为您办妥,但您要是有更多的想法,那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了,咱们一码归一码,这事情得要说明白。”
“唉,罢了,你不用多说了,我也就是一时想不开,我会放你们离开,只不过五两银子的悬赏,实在是太少了点,我要求一百两银子。”
“这个没问题,不过这银子,您得出。”
“你就不能帮我垫付吗?我现在手头也没这么多银子啊。”
“真的不好意思,我鹰爪孙其实也就是个跑腿的,我的那么点俸禄,就算是想要帮您垫付,这银子我也掏不起啊。”
“我可是拿着剑呢!”
“您就算是当场杀了我,这银子我还是掏不出来啊,我要是有这银子,何必要带着兄弟跑这么远的路来抓反贼?”
这就是我大清的优秀官吏了,为了银子,宁死不屈。
李小仙此时也没了办法,你说我大清的官吏这是怎么回事?这还是粘杆处的番子呢,打不过认怂比谁都快,但谈到银子,又能够宁死不屈,要是能够把这贪银子的劲头放在公事上,我大清何愁不能万万年?
不过这位鹰爪孙,有一点倒是说的不错,那就是不管要干什么,首先就要找准自己的目标,得要弄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李小仙自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现如今,自己最想要的就是名气,声望。
有了名望,万事好说,虽然有银子也很重要,但银子花了,总有办法再去赚,而花钱换名望的事情,过了这村,恐怕就没这店了。
长叹了一口气,李小仙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拿银子。”
转头,回了画舫之上,再出来的时候背了一个小包袱,走到鹰爪孙与宋仁人面前,打开包袱,里面有五十两雪花纹银。
“一百两没有,先就五十两吧。”
“那个您稍等一会,我给您开个收据。”
鹰爪孙还挺讲究,他先是招呼宋仁人,从他们带来的诸多家伙之中拿出了一杆小称,把银子上秤称量了一番,足足五十两,还稍微有点多,而后他又拿出了纸墨,就在码头之上,给李小仙写下了一张收据。
诸事办妥,鹰爪孙把银子交给宋仁人背好,将收据交给了李小仙,这才讪笑着打了个千,问道:“剑仙爷爷,您看,这边的事情也都办妥了,奴才我这就不多打扰,这就退下了?”
“去吧去吧!”
“唉,爷您保重,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
鹰爪孙带着宋仁人两人将尸首搬到了囚车上,收拾妥当了,就准备离开,走之前,却又被李小仙叫住了。
“鹰爪孙,你等等……”
“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咳咳,是这样的,我有两个朋友,我觉得她们两个,对上黑榜可能也会有点兴趣,今后若是我还想照顾你生意,应该怎么联络?”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于是两人约定了联络地点以及联络方式,同时鹰爪孙又把粘杆处的售后服务的详情也介绍了一番,比如李小仙若是想要提高自己的赏银,或者是拔高自己的黑榜排名,又或者想要更改自己海捕文书上的画像,换成一个更帅气的名家画像之类的,甚至是干脆由黑转白,下黑榜上白榜一举登上【剑侠图】,这些事情都能找粘杆处来疏通。
只要是花银子的事情,都好说。
两边交换了联络方式,李小仙挥了挥手,让鹰爪孙带着他的人,赶紧滚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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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粘杆处的番子远去之后,李小仙这才转过了身,看向了自己的客人,笑着说道:“诸位,暗号想来已经是不用对了,认识一下把,我是小刀会的会长,李小仙。”
老黄双臂折断,在两小孩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躬身行礼,先是介绍了自己,而后介绍了他身后的两位小主人。
楚飞燕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李小仙,行礼之后就退到了后面,不敢多说话。一边的汪小八的胆子就大多了,他行礼之后,便直接问道:“这位李大哥,在下汪小八有礼了,小子心中有一事不解,还望告知。”
“你说。”
“李大哥为何要放那两个番子一条生路,还定要让他们回京之后将您的名声大肆宣扬。我等可都是戴罪之身,被朝廷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事情我自有计较,只是不方面与你们多做解释,”李小仙说道:“不过三位倒不必担忧,我既然收到了酒盏,定然会保你们安全,三位,时候不早了,请上船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路上再说。”
李小仙引导着三人上了船,将三人的房间安置好了之后,几人这才再次回到画舫的甲板之上,却看到李小仙已经在甲板上开始钓鱼,安静的看了一会,直到一条鲈鱼被李小仙钓上船来,老黄这才恭敬的靠近躬身,谨慎问道:“这位恩公有礼了,不知道我等现在是往何处去?恩公又准备如何安置我等?”
“你不问我一会也会与你说的,”李小仙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招呼来了之前弹琵琶的乐妓,将鲈鱼交给她,吩咐说道:“去鳞之后,抹上姜蒜,浇上醋,清蒸。”
等到乐妓下去之后,李小仙这才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去小刀会总舵,不算远,就在云梦泽之中,顺江而下也就两三天的时间,到时候先把你们安置在总舵之中,总保你们一个安全无虞,你们这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先歇口气,之后不论你们想干嘛,也总要等到我把老黄你的伤势治好再说。到时候若是在我小刀会住不惯,或者还有别的更好的去处,我也不会强留。总之你们先就在我小刀会安心住下,千万别当自己是外人。”
老黄自然又是一番感谢的话语,千恩万谢之后,老黄还不离开,李小仙这才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老黄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事情把,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照理来说恩公对于我等已经是恩重如山,我实在是不应该有别的想法,但我现在已经是没法子了,只好没脸没皮的问了,恩公之前说要治好我的伤势,我有些不明白,我这伤,还能治好?”
“你这肩膀,最多也就是个粉碎性骨折,你以为这伤势不好治?”
“这,骨头都碎了,还能治?”
毕竟还是封建时代,我大清医疗条件也就这样,如同老黄这种,双肩骨头彻底被打碎,粉碎性骨折的病人,可就算是不治之症,这两只手就算是彻底废了。
就算在武侠小说里,没个神医加上黑玉断续膏,这种重症也是绝对治不好的。
“放心吧,小病,能治,只是过程有点疼,需要要等到回到帮会中才行,”李小仙对于这种重症,却是浑不在意,他直白说道:“三个月你双肩就能好起来,恢复之后能够正常干活,下田种地都没问题。只不过三年之内怕是没法与人动手了,之后恐怕也难以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也是没办法,你这双肩毕竟是受过伤的。”
“我明白,我明白,嗨,没想到您还是位神医,我这真是祖坟都要冒青烟了,竟然遇到了您这样的贵人,真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您。”
“你也不需想这么多,我若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和你客气。”
“那您就尽管吩咐,不只是我,就是这两个小的,只要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开口就是。”
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老黄这才带着两孩子回到了船舱之中,关上了舱门,老黄把两小孩叫到了跟前,语重心长的嘱咐说道:“汪小八,小主子,你现如今已经十岁了,也读过几年的书,应该是明白道理了。要是搁在穷人家,你这年纪已经要开始干活,帮忙支撑门户了。往后,您可千万不能像是如同以前在家里一样恣意了,像是今天那样对恩公说话,那就是万万不行的。”
汪小八虽然读过书,但毕竟才十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一脸懵的问道:“我,我今天说什么了?”
“你今天直接问恩公,为何要放走那两个番子?”
“这个,我是不明白,就问了。”汪小八懵懂说道:“老师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想要学问长进就要不耻下问。”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还不耻下问呢,您以为我们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您还是家中的公子爷,我们家还是世家高门?”老黄咬牙说道:“我的小少爷,你要先搞明白,咱们汪家是彻底的完啦,老爷,也就是你的父亲,汪景琪的脑袋还悬在北京城的菜市场牌坊上,就这样老爷还没死,被那个昏君叫人做了妖法,还在日日哀嚎呢。汪家全族都发配宁古塔为奴,不用三年就能死个九成,再过些年,小八你恐怕就是汪家剩下的独苗了。小八,你懂了吗?”
汪小八脸色惨白,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懂了。”
“你真懂了?那你说说,我们汪家现在是怎么了?”
汪小八低着头,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回答说道:“是家破人亡了。”
“回答的不错,咱们汪家是家破人亡了,”看着哭泣的汪小八,老黄硬着心肠,继续问道:“那又是谁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是,是朝廷奸臣?”
“错了,”老黄双眼紧盯着汪小八,认真说道:“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昏君,是雍正老儿!是他害得你家破人亡,是他割了你父亲的脑袋,尤嫌不够,还叫人施法,让其不死,生受折磨的。所以,你的仇人是谁?”
“是,是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