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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垣走到阳台上,准备将白天晾晒的毛巾收回来。
夜晚突然起风,刮得房子前面的灌木丛“沙沙”作响,黑洞洞的一簇隐隐作祟,像极了潜伏的怪兽。
对一向怕黑的人来说,在这种月黑风高孑然一身的夜晚别提有多胆战心惊了。
心里敲起快节奏的鼓,新垣的手臂开始变麻。
鸡皮疙瘩如异军突起般迅猛涌来,种种不安使得她收毛巾的动作开始凌乱。
喉咙不自然地发出声音,她深吸一口气,不凑巧地向外望了一眼,霎时间吓得面色苍白。
黑洞洞的灌木丛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人高马大,微弱的灯光照不到他的脸。
他正低头,往四下里张望。
新垣立马噤声,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子,躲在阳台的半高墙栏后,侧耳倾听。
头上的衣架还在风中摇曳,碰撞时发出“咔哒”声,一下下仿佛电锤击在心头上。
她慢慢抬起头,眼睛透过墙栏上沿向外望去。
那人蹲在灌木丛边,几乎与灌木丛融为一体,正压低声音打电话。
声音粗犷低沉,新垣屏气慑息,默默听着。
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恶人形象浮上脑海,她打了个寒噤,心脏跳得飞快。
又是一阵风吹过,男人突然抬头看向阳台,吓得新垣一下缩回脑袋,泠泠出了一层冷汗。
“被发现了?”她战兢兢地缩起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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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猫眼窥探,能够看到男人的秃顶和脸上的细节。
他长着一双很小的眼睛、塌塌的肉鼻子还有一下巴拉渣的胡子;脸旁的咬肌突出,厚厚的嘴唇凶凶地撇着,时不时抬头朝猫眼看看,然后又低头弄着什么东西。
光是这副猥琐可怕的模样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了。
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如果男人非法携带枪支弹药,新垣忍不住仰天长叹,那自己就死定了!
这时,传来一阵嗒啦声,还有一串金属的碰撞声以及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新垣照旧竖起耳朵听,听了半天却只听到一些断断续续呓语般的话。
她搬了块椅子过来,站了上去,从猫眼望出去。
这下看清楚了。
这家伙在掏钥匙!
手上一大串的钥匙,少说也有十几把。
新垣怔忡地瞪大眼睛,被破门而入的恐惧禁锢住她。
“好家伙,还是个惯犯!”
钥匙插进锁孔,在新垣想从屋里把钥匙插进去的前一秒。
只要他转动一下,1/4圈,自己就无路可逃。
而且毫无疑问,他会这么做。
那时候,自己就要跟这个男人面对面,在他可怕威胁的目光之下颤栗不止,像待宰割的鱼肉。
哭泣几乎哽在喉头了,想迸发却不敢。
就在新垣捂起嘴,想做最后挣扎往楼上跑时,锁孔里传来粗暴的声音。
接着,钥匙拔出了。
“拿错钥匙?”
“怎么办?”
慌了的神又回来了,新垣轻轻从椅子上下来,踮着脚尖迅速往屋里跑,手伸到手机上,准备报警。
她一面按着手机,一面听着外面又一阵的金属碰撞声。
这声音在沉寂的屏气慑息中显得猖狂。
虽说男人好像个惯犯,但他的动静却太大了。
现在是,刚刚也是。
刚刚若不是他在楼底下打喷嚏,谁也不知道他躲哪去了。
“但笨贼也是贼!”新垣掐着指头想,左耳听着电话的忙音,右耳则竭尽全力地捕捉门外的动静。
几秒种后,电话被接起:“喂,这里是……”
“喂,你好!”新垣压低声音,“这里是xx町xx号,我要报警——”
——“哎呦!”
话未竟,门外骤然响起的哀嚎声吓得新垣一下止住了话头。
她愣了几秒后跑到门前,贴着耳朵朝外听,只听得一阵痛苦的哀哼,接着便是匆忙的敲门声和熟悉的声音。
“幸村!”
新垣喜出望外,从猫眼再一次确定来人后激动地将门打开。
“没事吧?”幸村挡在她和地上哀苦连天的男人中间,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新垣摇头,又看了眼地上捂着肚子滚来滚去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踢他一下,说,“他是贼!”
“我、不是!”
“还狡辩!那你为什么在鬼鬼祟祟?幸村,我们报警吧!”
“别,别报警!”男人咳了几声,痛苦地说,“别!”
“可我已经报了,几分钟后警车就会过来了。”
“什、什么?!”
“那趁着警察还没来,就拿绳子把他绑起来吧!”新垣说着,从身后掏出一条麻绳,坚定地交到幸村手里。
幸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然后明了地笑了:“以为新垣会吓得不行,看来蛮厉害的。提前就准备绳子了?”
“下楼时特意拿的。”
“喂,你们两个干嘛?!”男人可怜地嚷着,捂着肚子准备从地上逃脱,却还是没拗过幸村的臂力。
“疼疼疼,轻点!我肚子很痛!”
“肚子痛?肚子痛还出来当贼?”新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他打的。”男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幸村说。
“真的?”新垣抬头,一脸嬉笑。
“我只是把易拉罐打到他身上了。”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让男人心口一阵绞痛。
“你知不知道那力道都要把我肚子打塌了!?”
“你别吵醒邻居行不行?”新垣呵他一声。
“说得是。”幸村朝左手边亮起的灯看了眼,说,“新垣去解释下吧。”
“好的。”像得了圣旨,新垣忙不迭地跑到隔壁的冲田家,跟对方解释一通后让他们安心回去休息。
“那好吧!和雅,”邻居说,朝着新垣门前地上的男人看一眼,道,“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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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会儿,警车来了,男人被拷上手铐。
双手扣在身后,结实地压制住,却还在大声辩屈:“警部,我真的都不是坏人!”
“有什么话到局里再说!”
“我真的不是——我是受害者啊!”
“回警署再说!”
新垣站在幸村身后,通过他的肩头看着男人被推进警车里,重重地舒了口气。
一位40来岁的警部走过来,嘴角挂着和蔼的笑,对幸村说道:“请你到局里配合做一下笔录。”
“好。”幸村点头,然后转身,刚想让新垣进屋去,谁想她一下窜出来,瞪大眼睛。
“笔录?”她眨眨眼,拖着幸村,“可现在很晚了。警部,不能明天再做吗?你看他都这么累了。”
幸村有些讶异地转头看她,竟不露声色地乐了。
“小姑娘,知道你心疼男朋友,但这也没办法。”警部笑眯眯,无视两人或僵住或飘忽的眼神,“再说,用不了多久的。”
“……哦。”新垣一怔,吞吞吐吐,心虚道,“那个,不是男朋友。”
“不是吗?我以为是啊。”
警部摸摸脑袋,新垣有些手足无措,竟一下妥协了,脱口而出:“好吧!警部,我们还是快去做笔录吧。”
“我们?”幸村低头看她,迟疑一下说,“你还是在家里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要是让你一个人去,不显得我很忘恩负义?”新垣嘟哝,甩着睡衣上的小球,“对了,等我去穿个鞋!”
看着她颠颠地跑回去,动作轻巧又滑稽,幸村不动声色地笑了。
而这微小的一个弧度,被警部收入眼中。
他登时眉开眼笑,指了指新垣的背影,和蔼可亲又循循善诱:“喜欢人家小姑娘啊?”
幸村一时语塞,转过脸去,无言以对。
警部了然地挑起眉,拍拍幸村的肩,感叹道:“青春呐,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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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停在警署前,新垣跟在幸村身后走进去。
被押下车的男人依旧在喊冤,不停地解释自己是侦探的手下,要警部打个电话给他老板,还他一个清白。
直到拨打完他提供的电话后,他才稍微安静下来,苦着一张脸,看着面前两人,不停叹息。
见状,幸村不自在地动了动。
这时新垣凑到他耳边,低声问:“幸村,你为什么会过来找我?”
“回去再告诉你。”
“哦。”
两人继续交谈,相视时表情古怪,看起来反倒比嫌疑人还可疑。
警部从外面进来,眉眼和睦,放了三杯水在他们面前,然后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不多久,侦探赶了过来。新垣一看,有些吃惊:“那个‘老大’是个女的?”
不仅如此,坐在沙发上的警部愣一愣后还熟络地和来人握手,嘴里说着什么——
“好久不见,铃木小姐”。
“怎么回事?”新垣看着幸村,困倦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怎么了,高木警官?”女人指着椅子上的男人问。
“有人报警说,他准备夜袭居民住宅,警部接到报案后把他抓了起来。”
“山本,这是怎么回事?”女人质问,略施妆容的脸上出现一丝愠色。
“冤枉啊,老大。我拿着钥匙,按着你的指示去和那个女人见面调查的,结果就被当作小偷抓起来了!”
“调查?”新垣和幸村异口同声,然后面面相觑。
“是的。我是一家侦探事务所的侦探。”女人转身说,从包里拿出张名片,“我最近接到一个案子——至于具体内容,我就不透露了。是我让山本帮我去跟当事人见面的。”
“原来如此。”警部摸摸脑袋,沉吟片刻。
“所以说,是谁报的警?”
“是我。”新垣迅速回答。
“这么说,是误会。”女侦探眼神犀利,卸下愠色后嘴角勾起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容。
新垣盯着她,就在她准备开口说话时抢过话头,快言快语:“可这位大叔大半夜企图开我家的们,这要怎么解释?”
“你家门前?”女人有些僵硬地扯动嘴角,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嗯。”幸村接过话,“他确实在新垣家门前准备开门。”
“新垣家?”主仆二人瞪大眼睛,而后男人垂下头,弱弱地嘟哝着,“好像认错房子了。”
“……”
“……”
“……”
“咳咳,”警部咳了几声,打破沉默,“这是真的吗?铃木小姐,如果不是因为了解你的为人,我恐怕没办法接受这个解释。”
“这……”女侦探有些尴尬地伫立着,一时语塞。
“大叔,”新垣看着那男人,不可置信地问,“你真是的做收集情报这一行的吗?我怎么感觉你……”
“我走错了,我本想去冲田家的——”
“冲田叔叔?”
“山本!”
女侦探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新垣诧异地看向她。而男人自知失口的恐慌也表明了许多。
“对、对不起。”男人垂下头苦恼地说。
幸村失笑,方才新垣想讽刺男人的时候他本想制止她,让她嘴下留情。但这男人的口无遮拦还真是业界标新。
“警部,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侦探缓缓神色后开口道,“是我的手下办事不周到,给你们添麻烦了。”
“铃木小姐,你们的工作我们不会干涉,但是如果侵犯到他人权利,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我知道,我们下次一定会注意的——但是,有个忙我还想请两位帮忙。”说着侦探转身,看着幸村和新垣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当事人是谁了,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替我保密。”
“这个……”新垣不太乐意,但看到幸村的眼色,还是点头道,“没问题。”
女侦探若有所思地松了口气,然后换上和和气气的表情,又道歉:“不好意思,是我们办事不周到,还请你们原谅。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是、是啊,”男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歉,脸上的表情无奈多于惭愧,“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新垣看看幸村,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嘴角的哈欠终于找到机会溢出来了。
至此,整件事就是个误会加笑话,那位侦探和她的手下被进行了一番教育后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警部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接着对长椅上还算清醒的幸村说:“那么,既然事情真相大白了,你们可以放心了,我这就让警员用警车送你们二位回家。”
“好,那么,谢谢你。”幸村起身道谢,推了推已经困倦的新垣道,“走吧。”
“哦好。谢谢您。”新垣揉着眼睛,率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