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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引魔入伏
蔡风缓缓步行着,外面的天空很蓝,已将近黄昏,那西斜的夕阳很红,很美,与一旁点缀的云彩组合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凌能丽紧跟在蔡风的身旁,虽然掩不住一种新生的激动,但此刻也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蔡风的心里极为沉重。
蔡风的步子的确很凝重,所踩出的旋律,也似乎是多了一种忧郁的色调,便像是田野吹过的风。
凌能丽并非傻子,因此,她很轻易地便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
“是我连累了这众多兄弟!”凌能丽幽幽地道,神色间大有伤感之意。
蔡风一愕,扭头望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何要这么说呢?”
“若不是我,你和这么多兄弟岂会身陷险境?”
“哦!谁说我们现在身陷险境?这一场仗,我们不会输的。”蔡风哑然失笑,旋又自信地道。
“那你为什么仍不开心呢?”凌能丽不解地问道,虽然是有些不敢相信,旋又道:“既然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来找话安慰我呢?”
蔡风一愣,知道刚才在沉思之时,被她看出了心思,不过心中仍感到一份安慰,忙应道:“能丽不要乱猜测,这样岂不是对我没有信心吗?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本来今日的战局是有些困难,但是仍不足为虑,更不关你的事,我与破六韩拔陵之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早一点开始,我的胜算还大一些,所以今日之战,早已在意料之中。”
凌能丽犹不肯释怀,温婉道:“你有什么心事,难道不可以让我分担一些吗?”
蔡风知道不给她一个答复,是很难让她释怀的,心机一动,不由得道:“我是担心这次回关内,如何推托尚书令大人的奖励,我并不想与朝廷有什么瓜葛。但李大人对我如此关爱,几位将军待我如此之好,我真不知从何处推起。更何况,我又身怀金令,总得要还给他们,世间只有人情是最难对付的敌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头大?”
凌能丽不由得大感好笑,道:“别人都拼命地想去做官,想平步青云,为没有机会而苦恼一生,而你却为了怕做官而苦恼,真不明白你是怎么一个想法。”
“做官有什么好?还要受着朝纲法律所限,做一个坏官当然容易,当然潇洒,当然轻松,但又怎么能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又怎能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而做一个好官可真难,在如此乱世,人不为己,唯有死路一条,如此昏暗的朝政,刚直不阿,则注定不受欢迎,铁面无私注定是受打击,想做一个好官几乎是不可能,因此,还是不做官好。什么将军,什么元帅全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别人的工具而已,当皇上一高兴时,或许还会把这颗棋子这件工具高高地挂起来,但当皇上不高兴,说不准会将这颗棋子,这件工具扔下粪坑之中,这种仰人鼻息而活的生活,我想并不适合我。”蔡风淡然道。
凌能丽神情微微有些激动,她是第一次听到蔡风说出这么坦白而又真诚的话,更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出这么深刻的分析。
这时候的蔡风说出这番话,绝对没有人敢小看他是自我安慰之语,因为谁都知道蔡风早已被破六韩拔陵公认为最大的敌人,最可怕的敌人,光凭这一点,天下便不会有几个人敢与蔡风相比。而对于功名,蔡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凭他在军中的那种影响力,要想升官,可以说是平步青云,无可阻挡,因此,蔡风绝对有这个资格对时局进行分析,对生活进行抉择。若是在以前,凌能丽或许会小看他胸无大志,但这一刻绝对不会小看他,甚至更为倾慕,也真的明白为什么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这么惮忌蔡风的原因。蔡风的一言一语之中都似乎包含着一个常人所不能够想象的哲理,对问题看得是那般透彻而明了,利害关系也分晰得清楚至极,无论是谁,只要身怀野心,都会将他列入可怕的敌人之列。
“你干吗这般看着我?”蔡风被凌能丽那美丽的大眼睛看得有些心慌,他不知道是不是心思被对方看穿了,抑或是被她看出了一些什么问题。
“你又没做亏心事,还怕我看你吗?”凌能丽娇声笑道。
蔡风心头黯然伤神,想到凌伯之死也是祸起于他,可此刻却还要隐瞒真相,不由得歉然,但仍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道:“我哪里敢去做亏心事呀,你不知道我胆小如鼠吗?”
“自甘下……”说到这里,凌能丽突然刹住,才意识到这句话定是太重了,忙不好意思地一笑,转换了个话题问道:“我爹和二伯他们还好吗?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他们肯定急死了!”
蔡风心神一颤,但仍强装笑脸,尽量将声音放得缓和一些,道:“当然急了,只差点没有把山给翻过来,后来才查到竟是鲜于修礼弄的鬼,我只好把鲜于修文给废掉,以算报复喽。”
“你把鲜于修文给杀掉了?”凌能丽吃惊地问道。
蔡风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就这样过了一关,不过却知道迟早会让她知道真相,但并不想这个时候告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温情地回应道:“不是杀了他,而是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成了一个再无任何威胁的人,只要是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说着,蔡风那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怜惜地搭在她消瘦的双肩之上。
凌能丽一阵激动,轻轻地靠在蔡风的怀中,喃喃而深情地道:“你对我真好,但我却不希望你这么做。”
蔡风心头一阵颤抖,他真的不敢想象,如何让她接受眼前这个事实,不由轻叹道:“你太善良了。”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凌能丽仍在沉醉之中,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若驾着云雾飞行一般,不由得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到蔡风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别出声。”然后便觉得两脚落实,但蔡风刚在对着她的耳朵轻吹之举,让她心跳好长时间都不能平复,俏脸之上也绽放出一片桃红。
蔡风轻轻地放开她,这时她才发现已经在一丛灌木之后,但她却极为不解。
半晌,不远处竟传来了一阵狗的狂吠之声,不由得惊骇地望了望蔡风,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远便能够听到狗叫声,但蔡风只不过是向她眨了眨眼,并不作任何解释。
“要不要先回去?”凌能丽淡然地问道。
蔡风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好!”说着人在林间闪动,极轻巧地将凌能丽送到地道的入口,关心地道:“你先进去,我要留在外面看看他们弄什么鬼。”
“不,我们要一起进去,否则我也不进去。”凌能丽不依地道。
“听我的话,你难道想让我为你担心?”蔡风极认真地道。
凌能丽呆呆地望着蔡风那似乎极认真的眼神,不由得松了口气,笑了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会让你担心吗?”
“傻瓜,你不让我担心,谁会让我担心呢?”蔡风伸手一拉把她塞入地道,同时拉起一丛灌木掩住洞口,笑骂道。
“小心一些。”凌能丽关切地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蔡风自信地笑道。
犬呔之声越来越近,蔡风微一欠身,便重又跃落在那丛灌木之中。
出现在他眼下的却是近十骑与一匹形象极异的狗,以蔡风对狗的认识,仍被此狗吓了一大跳,可想此狗的形象之怪。
其实这只狗的怪也并不是很特异,狗的形状犹在,但这狗的鼻子却绝对与别的狗不相同,比一般狗的鼻子至少要大两倍,它泛着一种血红的色泽,在那种本很协调的脑袋之下长出这样一个鼻子,的确是显得怪异至极,连蔡风这类的驯狗多年的高手,依然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大家小心一些,血灵儿似乎有了反应,可能他们便在附近!”一名极矮小但却极为敦实的汉子沙哑着小声道。
蔡风不由得暗想:看来这狗便叫做血灵儿了,那血红的鼻子倒的确很像。
但蔡风很快便被那狗的反应给震住了,原来,那狗行到蔡风与凌能丽刚才所立之处,同时发出“呜呜”的叫声,并一步步地向蔡风藏身的灌木行来。
“三弟,小心一些,你先到那边去看看,别让他们伤了咱们的神犬。”一个干瘦的老头冷漠地向另一个胖得像一堆肥肉的汉子沉声道。
“是,大哥!”那满身肥肉的汉子尖声尖气地应了一声,也不见作势,便像是一颗陨石一般,横飘而出。
蔡风心头暗骇,想不到在这里竟会遇到这么一群古怪的高手。他几乎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么丑陋的人,那肥子的脑袋似乎完全长在肚子里,只是从脖子口冒出一些头皮,四周全都被肥肉所包,竟找不到脖子在哪里,整个人更像一个球,四肢也似退化了似地缩到肥肉之中,真不明白世间怎会有如此怪物。但蔡风也并没有多少考虑的机会,因为那古怪的胖子已若一团球一般向他藏身的地方飞来,很快便会发现他的行踪。因此,蔡风已经没有考虑的机会。
那胖子的速度极快,在空中竟飞速旋转,给人一种古怪而荒谬的感觉。
“老三,小心。”那干瘦的老头一声惊呼。
其实根本不用那老头的呼喝,那肥胖的肉球早已知道必须小心。
那是一截灌木的嫩枝,但任何人都绝不敢小看这截嫩枝,像是掠过的劲箭,自灌木丛中飞窜而出,竟带着一阵风雷的锐啸,快得像是一抹幻影。
若是等听到那干瘦老者的声音再作出反应,大概此时的胖肉团,定会成烤羊肉串上的一颗肉串。
那截嫩枝来得突然,但那肥肉团似的汉子躲得更怪异,竟在空中如回旋的风轮,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竟倒旋身子回到马背之上,像有一根绳子自他的身后系着,绕着一个轴滑转一般。
“嘿嘿,无知小辈,想暗算我孔无柔,连窗子都没有!”那肥肉团似的汉子不无得意地冷笑道,但他立刻又变了脸色,因为,他虽躲开了那截嫩枝,但那截嫩枝却已经刺向了那怪狗血红的大鼻子。
不止一枝嫩枝,竟达五枝之多,每一根所取的方位与角度截然不同,甚至连手法与力道都有所不同,让他们惊骇的是那些树枝看似杂乱无章,更没有固定所指的位置,像是每一根都可以从任何位置击中目标,又似乎可以从任何一个位置改变方向而达至最终杀伤的目的。
这五枝灌木之枝很乱,虽然如此,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那即将发生的结果,会是很惨烈的,那是一种直觉,那几根树枝告诉他们的直觉,是因为那无与伦比的杀气,也是因为那可怕的声势。
坐于马背之上的十数骑脸色全都变了,对方的攻击力的的确确超出他们的想象之外,一上来便是这般凶猛,而且似乎正中要害。
那稳坐于马背之上的老者,一声暴喝,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极长的鞭子,在夕阳之下,若一道长舞的银蛇,在虚空中耀出一抹凄惨的亮丽。
那怪犬的身子也在刹那之间若长了翅膀一般倒飞而回,是因为他身上所系的那根铁链,在这最要命的一刻,竟被那矮而敦实的汉子一把拉了回去,重重地撞入他的怀中,然后,连人带狗都向后飞射。
十几人配合得极好,当那矮而敦实的汉子飞退之时,他身旁的两人立刻向他的那匹空马上一靠,便若肉盾一般挡住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更有数人若扇动着翅膀的蝗虫,疯狂地向蔡风隐身的灌木丛中扑去,似乎极想把蔡风这神秘的刺客撕裂成无数的碎片。
那些娇嫩的灌木枝正是蔡风的杰作,很轻松地很轻易地便击退了那古怪的胖子,但这些人那么迅速而有效的反应却让他吃了一惊,那可以回旋的古怪身法,与那突然而出的银鞭,都是那么突然,那么凌厉。
“啪!啪!”一连串的爆响,那五支嫩枝竟有三根被那根银鞭绞成粉碎,但那根银鞭凌厉的劲势也给冲得毫无威胁力,而另两根嫩枝被那两个做肉盾的汉子斩落,但他们也在马背之上被震得晃了两晃。
那干瘦的老者与那两人的脸色不由得疾变,他们比蔡风更吃惊,他们没想到竟会有如此高手藏在灌木之中。
蔡风并不想让人发现他的面目,否则他今晚的计划可能便会因此而变得毫无意义,是以,他便以一块黑布蒙住脸口,唯留下一双亮得可让人心头发寒的眼睛。
那数道人影便在蔡风刚好蒙上面目之时,便已经攻到灌木之上。
掌风呼啸之中,一股干燥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热浪早已扑至蔡风的面门。
蔡风一声长啸,他身前的灌木便如乱飞的苍蝇一般四散飞舞,顺着他的双掌迎向那疾扑而至的数人。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一切都那般仓促,电光石火之间,甚至没有来得及分清对手是谁,几道劲气已经相撞在一起。
没有任何声息,便像是一切都不真实,这也似乎超出许多人的意料之外。
如此狂野的劲气相接竟会没有丝毫的声息,竟会不杂半点震荡。
蔡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同时也有一些微微痛苦的神情,但更多的却是冷酷。他隐隐觉察到这些人正是追踪他与凌能丽而来,同时对方人中更夹有破六韩拔陵的人,战马更是没有分别,可见对方是敌非友,所以他毫无顾忌地出手。只不过,对方掌劲之中似乎有一种来自心底的火热,像是千万个骄阳的热力,炙烧着他的手心。
更吃惊的自然是对方,因为他们根本就感觉不到蔡风的掌力所在,但他们知道蔡风的掌力的确存在,并且正在某一个他们所不知的角落酝酿,爆发,这是他们的感觉,但事实是否是这个样子呢?
事实并不是,他们所能考虑的,蔡风的的确确出一掌,而且毫无保留,没有半分停滞,只是他的掌力所表现的却是另一种形式,因为他知道,以他一人之力,绝对无法与这数人的合力相抗衡,所以,他的掌力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
当那几人发现蔡风的掌力存在的形式之后,一切都已经迟了。
“轰!砰!”爆响在虚空之中像是裂地而出的岩浆一样,向四周喷射而出,之中夹杂着数声闷哼,蔡风的身子若一道轻风一般向后飘荡。
那几名疯狂出击的人也在同一时刻向四周爆射而开,控制不住地重重摔在这并不算硬的地面之上。
那干瘦的老者神情更是大变,他当然不知道,蔡风的劲气完全化作内陷的牵引之力,使得这些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内力竟为蔡风所借用,并且反击而出,这一下并不是蔡风击到他们,而是他们相互攻击,才导致这种场面。
本来便是他们相互攻击也不会出现这种场面,但是在他们发现内力被蔡风借用之时,竟不约而同地各自收回几成功力,而蔡风正抓住这个时机,将借来的内劲分别散发而出,便变成了各人自己与别人合力击伤自己,每个人只被击得血气翻涌,难受至极。
孔无柔“嘿”地一声怪笑,硕大若球的躯体便像是闪电一般向蔡风飞掠而至,动作利落得难以想象,便在那四人的躯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之时,已越过了几人的头顶,向蔡风那犹未曾有着落的身子扑去。
蔡风心下骇然,这满身肥肉的家伙倒真的像生有翅膀一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自第一次跃离马背后又返回马背再跃出,这之间几乎是没有丝毫的间断,而且快若幻影,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这满身肥肉的家伙居然比任何人都利落快捷。
蔡风不得不急施千斤坠,身子重重落地,两只脚便若生了根一般,上身向后疾倒,动作也快捷怪异到了极点。
孔无柔的身形飞速自蔡风身上掠过,那两只短脚却踢了个空,因为蔡风自膝盖以上的身体几与小腿垂直,完完全全地靠小腿支撑着整个身体,而背部与头部离地面仍有尺许高度,孔无柔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自然无法踢中蔡风。
蔡风得此一缓,缓过气来,一声暴喝,双手便若绽开的莲花一般向孔无柔的双腿抓去,同时上身再次上扬。
孔无柔未曾防备蔡风有此怪招。不过,他的轻功的确好,在两脚荡空之时,两只短手在空中一舞,便若陀螺一般在虚空之中旋转起来,两道旋转的真气自足尖迸射而出。
蔡风一声冷哼,双手中指微曲,在那若莲花般绽开的手掌之中若一簇花蕊般散射而出。
孔无柔根本没有变招的机会,蔡风也不给他任何变招的机会。
“砰——”孔无柔在这一声闷响声之中,闷哼着弹射而起,并不是返回马背,而是向天空之上直冲。
蔡风的身子一震,重重地倒在地上,双肩在地上撞下一个浅坑,这才消除孔无柔的那旋转一击的力量。
那干瘦的老者,身子也若大鸟一般向蔡风疾掠而至,手中的银鞭若噬人的毒蛇向蔡风缠到,劲气之凌厉,只叫灌木横飞,沙石飞扬,大有开山裂石之意。
蔡风的眼睛在霎时眯成一道细线,在刹那之间竟将那长鞭的轨迹捕捉得极为清晰,更在那长鞭便要缠上他身体之时,他竟奇迹般地立起,并很快伸出一根手指,比闪电更快地弹出,奇迹般地击在鞭梢之上。
银鞭受蔡风通身劲气一激,竟一阵乱舞,不受控制地倒射而回,击向那正从地上爬起的几人,但蔡风绝对没有空,丝毫的空隙都没有。
头顶之上,一股炙热得几乎将人烤焦的劲气直冲而下,正是那冲天而去的孔无柔,这一刻他却是头下脚上,那若蛙蹼的手掌鼓涌出凌厉无匹的劲气,地上的沙石、灌木四散飞射。
蔡风终于想起了一群人,一群极为可怕,又似乎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几个人,但他根本无法仔细考虑,只低呼出几个字“修罗火焰掌”!只此而已,因为蔡风已经出手了,他不再出掌相迎,反而是十指齐张,若两只硕大的鹰爪,飞速地向那两只短而肥的手臂迎去。
孔无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而又狠辣的笑意,得意是因为对方居然知道自己使的是“修罗火焰掌”,也为自己的掌法而得意,虽然刚才对方所用的掌式也是他见所未见的功夫,而且威力也绝对不小。但他仍对自己的“修罗火焰掌”信心百倍,他师父曾讲过,天下单以掌法而论,修罗火焰掌至少可排在前五位,而在他之前的四种掌法可说是已绝迹江湖。这就是他的自信,让他感到好笑的更是蔡风竟以鹰爪去对付他的掌劲,这岂不是以卵击石?
孔无柔当然不敢小看这故作神秘的敌人,单只从刚才那刹那间所反应出的几个利落得让人吃惊的动作,便不会有人会小看这神秘的敌人,更何况孔无柔亲自吃过他的苦头,脚上的麻木到此时犹未曾消失。
孔无柔的掌劲进一步加强,他当然不会想让蔡风有抓住他手腕的机会,那样对他绝对是有害而无利的。
孔无柔的手似乎在这一刹那之间变得漫天都是,散漫得若流星之雨,狂泼而下。
蔡风的双爪也跟着变快,但便在孔无柔改变的时候,他的双爪却似两个水磨一般反向下磨转起来,不是双爪,而是双掌。
这种古怪的转变大大地出乎孔无柔的意料之外,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打法,明明是向上迎击的,反而改成向下接引,这种打法不是没有,但用在这个场面却是让人不敢想象。
孔无柔虽然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是一个高手,他对自己很自信,蔡风的如此改变,虽然有些突然,但并没有使他感到任何威胁,反让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不过,很快他便发觉,这绝对不是一个机会,而是一个陷阱。
对于孔无柔来说,这的确是个陷阱,一个等着他跳下来的陷阱,那是因为在这一刹那之时,孔无柔竟发现他所接触的并不是一种真实,而是空洞,似乎是永远也不知底的旋涡。一股狂野的吸力使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下坠的速度,但他有一种感觉,那便是他的攻击将无法对蔡风起到任何作用。
事实也是如此,蔡风竟在刹那之间换了一个位置,似是幻影游过,快得人无法想象,但这是事实,孔无柔击空了,他所算好的位置之上并没有蔡风,有的只是旋转的气劲,蔡风所存留的气劲。
“轰——”孔无柔的双掌几乎是在蔡风的身形移开的同时击在地面之上。
尘土飞扬,一股炙热的气流四泄而飞,带着枯焦的草木,场面极为凌乱,便若是末日的到来,声势的确惊人。
孔无柔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惊骇与讶异,不是因为蔡风那古怪而可怕的身法,而是因为在这四泄飞散的杂物之中若鬼影子一般赶至的一只脚,一只要命的脚。
那是蔡风的脚,蔡风的脚赶至得极是时候,正是孔无柔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
“砰!”一声闷响,夹着一声闷哼,孔无柔巨大的身体便若一块陨石一般飞泄而出。
蔡风却多了满面的惊讶,他虽然踢中了孔无柔的身体,但他只感到自己的脚似乎是撞到一团烂棉花上,柔软得难以着力。
蔡风只这么呆了一下,便觉得右腿一紧,竟被那干瘦老者的银鞭给缠住,跟着便是一股大力,沉重地将他掀起。
蔡风一声狂吼,身子竟如一阵疾风般地向那干瘦的老头撞去,竟似刚才孔无柔所使的那一脚。
这一招似乎大出那老头的意料之外,虽然他的银鞭可以传力,但蔡风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就不让他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那老头“嘿”地一声怪笑,手中的银鞭一抖,蔡风的冲势立刻随之一缓,但他却知道,那老头绝对没有再抖银鞭的机会。
果然,那老头出掌了,炙热而狂野的劲风有若热带的风暴一般,向蔡风涌到。
蔡风已经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便在他的双脚就要与那老者的手掌相接的那一刹那,蔡风的左脚脚尖一抖,竟插入那老者的双掌之间。
“啪——啪——”两声爆响,蔡风的左脚荡开那老者的右手,右脚却正与那老者的左掌相接,电光石火之间,那老者脑袋一偏躲过蔡风要命的一脚。
蔡风也跟着反旋而出,右脚之上的银鞭便散开来,但他绝没有一丝空闲,迎着他的却是那四名被他借了劲气的大汉,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支极奇怪的兵刃,长长的,注满小孔的黑铁棒,运行起来竟似有千万个野鬼在哭啼,舞得阴风惨惨,让人的心底充满了阴影,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勾魂摄魄的力量。
蔡风的眼睛再一次眯成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便像是一柄很锋利的剑。
那惨惨的阴风在这一刹那竟似乎变得无比肃杀,充满了难解难散的杀机。
每一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这之中细微的变化,这之中的气机每一刻都牵动着所有的人,蔡风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已经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剑,那纯粹是一种感觉,一种精神上的感觉,看见了蔡风那锋利可比利剑的目光之人感触尤为深刻。
一道电光自虚空中突然爆开,比之夕阳之光亮过千倍。
更可怕的,却是那道电芒之上所散射而出的气劲,那种穿山裂云的气劲,竟似实质的利刃,刺入每个人的肌肤。
“叮,叮叮!”脆响在虚空若勾魂之乐一般让人心惊动魄,然后那道电光变亮,将那四名握着奇怪兵刃的人吞噬,最后,连蔡风也消失在亮光之中。
这只不过是一刹那之间的奇迹,然后一切都变得平静,天空之中飘过几片碎成蝴蝶大小的布,有蔡风身上的,也有那四名汉子身上的。
蔡风静静地立在风中,剑斜斜地握着,剑尖微斜地指着地面,胸口起伏得极为剧烈。
那四人也静静地立着,像是苍老的岩石,若非他们起伏的胸膛告诉人们,他们还活着,定会有人当他们是死去了千年的干尸。
静,只能算是一种无奈的形容,这一刻似乎很静,便连在一旁呕血的孔无柔也表现得那么静。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干瘦的老者,手中的银鞭微微有些颤抖,他刚才与蔡风对了一招,虽然蔡风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可他却深深地感觉到对方体内那股浩然纯正的气劲,竟然不怕他那炙热而狂野的火劲。而且更显得那纯正之气浩无边际,根本无从摸出对方功力的深浅,这一刻对方竟连续淡然自若地应付了六位一流高手的联击,更将己方的人击成重伤,单凭这份武功就足以惊世骇俗,所以那老者忍不住骇然地问道。
蔡风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先平复胸中翻涌的气血,强忍着仍火辣辣的疼痛,沙哑着声音平静地问道:“银蛇野魔谢春辉?”
那老者并不否认,淡然道:“不错,老朽正是谢春辉。”
蔡风又扭头向那仍牵着那头怪狗的人淡然问道:“想必你便是神犬矮魔董前进?”
“不错,正是本人,朋友的眼力不错!”董前进极冷漠地道。
“那你定是无颈飞魔孔无柔?”蔡风肯定地望着嘴角仍流着血丝的孔无柔道。
“哼!”孔无柔似乎充满了恨意,并不理蔡风的问话,一心在调气自疗。
蔡风心下也有些骇然,不明白那孔无柔究竟练的是何种武功,竟可以承受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脚仍能够这么快便爬起来。
“想不到今日关外十魔竟有九位到场,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仍未赶到呢?”蔡风悠闲地笑问道,暗自却在不断地运功调息,以求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元气。刚才那一轮急攻,在生与死之间,虽然蔡风能够化险为夷,这之中多少有些侥幸,不过仍是损伤了很多元气,特别是那几记硬击与最后那一剑。
关外十魔的名头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有个传说十魔同出一个叫“烈焰魔门”的门派,其武功全在最酷热的沙漠中练习,“烈焰魔门”最可怕的武功便是一套极厉害的掌法“修罗火焰掌”。这种掌力极难练成,但一旦达到极顶之时,却可以化人为飞灰,为一种至刚至阳又至邪的武功,只不过,传说自烈焰魔始祖至今,除始祖之外,竟无一人可以将修罗火焰掌练至极顶之境,甚至到后来渐渐式微,连最开始的许多招式都已遗失了,这对于烈焰魔门的确是个打击。而到了十魔这一代,其名声却又大震,在关外几乎无人不知,只是这十人很少涉足关内,是以中原武林几乎没有听说过这十人,但北方武林,却因经常有来自漠外的商人,也便听到许多的传言,只是见到十魔的人并不多,但今日,这里却云集九魔。
“这位朋友的眼力果然厉害,武功更是罕见,不知道这位朋友高姓大名,属于哪条道上的?”谢春辉淡漠地道。
蔡风淡然一笑,道:“承蒙夸奖,我想你们并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姓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与破六韩拔陵一条道上的。”
“那你是蔡风的人喽?”董前进冷冷地问道。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必要作出任何解释,反正我们已经交过手,也击伤了你们的人,这大概已成了是敌非友的局面,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蔡风淡漠地回应道。
“哼,朋友好狂!”董前进冷冷地道。
“在关外,你们不是也狂了好一段日子吗?只是不知道又为何甘心为人所用,去做别人的一颗棋子呢?我真有些想不明白。”蔡风讥讽道。
几人脸色一变,但蔡风那种莫测高深的样子的确让他们无法看透。
“汪,汪……”那怪犬向蔡风不住地狂吠。
蔡风心中不由得起了一团阴影,暗忖:这一群人来这里是干什么呢?心神一动,漠然问道:“你们想寻找什么呢?”
“这个用不着你管。”一位极高大的汉子冷然道。
“哦,你便是鬼手力魔董根生,是吗?果然极为壮实。”蔡风淡然调笑道。
谢春辉向董前进打了一个眼神,同时冷笑道:“既然朋友不给面子,那你我双方只好在手底下见真章了。”
蔡风心中暗自冷笑,淡漠地道:“在下这一生只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便是不怕任何人的威胁。”
谢春辉一声冷哼,手中的银鞭竟一下子抖得笔直,便若一杆锋利无比的银枪,夹着一阵锐啸向蔡风迎面刺到,董根生诸人更是一声怪笑,向蔡风飞扑而至。
董前进却驱狗顺着那气味一直追寻。
蔡风的心神进入一种无波的境界,平静得像是一潭没有波纹的井水,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有不败的本钱,他更明白,关外十魔绝不是省油灯。而此刻他面对的却是关外十魔中的七个,便是面对普通的七个高手,也是一件极吃力的事,何况这些全都是一流的高手。
蔡风咬咬牙,手中的剑极缓地推了出去,似是极缓极缓的动作,像是吸水的蛇,但只在眨眼之间,便已经齐肩,剑尖齐眉,然后,便有一朵美丽的花在蔡风的眼前绽开,扩散,一朵成两朵,两朵成四朵,八朵……竟似在一刹那之间衍化成满天的花朵。
这是一个春天,所有的花却是在蔡风的剑下绽放,所有的春意却完全被杀机撕裂。
几欲让人窒息的杀机,几欲使人昏死的压力,便在这无数朵美丽而又凄艳的花朵之间产生,爆发再变得不可收拾。
花朵吞噬了银蛇,吞噬了铁棒,再吞噬了蔡风自己,天地之间,只存在花朵,只存在那虚幻而可怕的杀机。
世界似乎全都变得不真实,的确有些不真实。
“叮……”一声脆响,花朵全部消失,蔡风的身子竟若鬼魅般已趋入谢春辉五尺之内,那些花朵只不过是一场美丽虚幻的梦,只是蔡风诱惑人的一种手段,真正的意图不是拼,而是杀人,那无穷无尽的杀机似乎从蔡风那狂野的剑锋之上奔涌流泄而出。
谢春辉一阵骇然,他也没想到蔡风的身法如此诡异,如此快捷,滑溜得像完全不粘手的鳝鱼,那些怪异的铁棒,那种勾魂摄魄的音韵,对蔡风根本起不了作用,不过,他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
蔡风剑上所散发的剑气似已将他紧紧地包裹,甚至连喘息都有些困难。
“见鬼!”谢春辉不由得暗骂,手中的银鞭就像是一条没骨的灵蛇自蔡风的身后迂回过去,依然带着穿金裂石的气势,在那破空的尖啸之声下,快若奔雷。
攻其必救,这一招大有与蔡风同归于尽的气势,若是蔡风执意要杀死谢春辉的话,那么,他也将受创于银鞭之下,便是不死,也至少是重伤,那时,便只有受另外几人屠宰的份。
蔡风“嘿”地一声冷笑,剑势极为飘忽地一转,竟换至左手,身形微微一侧,长剑不进反退,斜击向那腾跃如蛇的银鞭,而且比进击之时更快。
这种突然改变攻击方向的举措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更何况对方突然改以左手握剑,更是大出剑道常规。
“叮……”在众人仍未能反应过来的时候,蔡风的剑已经与那银蛇般的长鞭交接,虚空之中擦出一溜火花。
谢春辉身子微微一震,那根银鞭竟不受控制地向外荡开,不仅向外荡开,而且是疾若狂龙般向董根生撞去,只听那拖起的锐啸,便知道去势绝对不会比攻击蔡风的时候小,甚至更狂野,更猛烈。偏偏谢春辉又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因为他根本无法收回激涌而出的劲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却明白,定是与蔡风那一剑有关。
蔡风这一剑并不是平击,而是极灵巧地反拨,竟然让谢春辉的劲力巧妙地攻向董根生,同时再附上自己的劲力,等于成了两位高手同击一人。
董根生似乎也觉察到这一鞭的异样,本来他想由后面追袭蔡风,追势甚急,可这一刻,他根本刹不住自己的脚,只得挥动手中的铁棒迎向银鞭。
“轰——”一声爆响,董根生那硕大的身体竟刹不住脚地狂退数步。
谢春辉的形势似乎也并不是很好,但更可怕的却是蔡风如影随形地追到,手指若万点兰花向他的胸口拂到,指未到,劲气早已让他感到肌肤刺痛。
他的心中似乎已隐隐地感觉到这神秘而可怕的敌人是谁,但他们却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必须出手相抗,否则只有一个惨败的结局。
蔡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的笑意。
“汪,汪……”那只怪犬一阵狂吠,似是遇到了极为可怕的敌人一般。
“嗥!”瞬即,那只怪犬一声惨嘶,便再无丝毫的声息,也不可能再发出任何声息,因为一支极利的箭已洞穿了它的脑门,那古怪血红的鼻子也被射穿,喷出的是腥臭至极的血水。
神犬矮魔一声极怒的狂呼,身形便若炮弹一般向那箭射出的地方飞扑,像是要将凶手撕成碎片。
一声轻哼,一道厉芒由地底冲起,然后便是一道潇洒若矫龙的身形追随在厉芒之后破地而出,疾迎向董前进。
“啪……”蔡风的手指若雨落荷池一般洒落在谢春辉的手掌之上。
谢春辉一声惨哼,身形向后暴退,手掌犹一阵刺痛,那苦练了数十年的修罗火焰掌,只差一点没给废去,口中不由得骇然呼道:“兰花流星手!”
“算你有眼力。”蔡风冷笑着回应道,同时手中的剑又回荡起一层层美丽的浪花,划向另外五人的攻击圈之中。
“叮……啪……”虚空中又传来两声爆响,董前进的身形呼啦啦地倒跌而出,而那道由地下冲出的身形也同样重重地坠落在地上。
“游山黑龙付彪!”董前进骇异地喝道。
“不错,正是本人!”来人正是付彪,见对方一口便呼出了名字,也不否认,反而神态极为优雅地望着董前进。
“我的神犬是你杀的?”董前进冷漠得像是吞了十万颗冰块一般问道。
“狗是我杀的!”一个比董前进更冷的声音飘了上来,董前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付彪身后多了一个冷酷已极的年轻人,像是完全没有表情的木偶,但却给人一种异样的震撼。
“你是谁?”董前进止不住震惊地问道。
“蔡新元!”那青年人依然是那么平静地道,似乎人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博得他一笑,冷得让人禁不住打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