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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 章奇兵突现
暗中相救之人,竟是薛三。原来,葛荣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刘家并不是弱者,更何况杨擎天与颜礼敬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刘家,更有魔门中人。相较而言,己方力量的确显得过于单薄。葛荣更是擅用兵法之人,所考虑的问题极为周详细密,加之,深知广灵刘家的可怕,因此,他派出薛三领着十数名高手前来相助。由于考虑到杨擎天与颜礼敬两人乃是江湖成名极早之人,若是公然相助,定会引起两人反感,是以一直隐迹行事,暗中相助两人,使之免于遇难。
“报告三爷,经查证,这人乃是刘府的家将!”一名汉子行入房中,恭敬地道。
巨烛的光焰中,杨擎天和颜礼敬两人神色微变,杨擎天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他居然是刘府家将?”
“禀杨爷,他们的确是刘府中人,属下已经查实,且他招供出来说那十五人也同样是刘府家将。因为他们早就发现杨爷和颜爷跟踪他们的队伍,而杨爷与颜爷都绝对不是好惹的,所以,他们就定下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准备暗中对付你们,却没想到被我们破坏。”那汉子极为客气地道。
杨擎天和颜礼敬相视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骇异之色,他们的确是低估了刘家之人。也难怪刚才聚云客栈的后院中,刘府之人会对六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而又格外开恩地放过六人。原来,这只是合演的一出戏而已,而对方又能清楚地画出自己的肖像来,且动手的地方只是离聚云客栈数丈远之处,难道就不怕惊动刘府中人?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这些人和刘府有关系,他们压根儿就不怕惊动刘府之人。
杨擎天苦笑道:“我的确是太小看刘家了。”
“我们早该想到,能够列入四大家族之一,那他们绝对不会是易与之辈。今次,若非薛老弟,只怕这个跟斗我们栽大了。”颜礼敬诚恳地道。
“我们都是为了三公子的事,根本没有必要分彼此。庄主他是一军之主帅,否则只怕亲来的是他!”薛三正颜道。
“不知道是否有魔门与三公子的消息?”杨擎天问道。
“以三公子的武功,想发现他的行踪只怕很难,而魔门行事诡秘,要找到他们也不是一件易事。不过幸亏老爷子过几日就会赶来,庄主更会派高手前来相助,只要我们再多忍几日,形势定会改变!”薛三认真地道。
“现在,我们的行动,使得刘家有了准备,再下手只怕不易行事。”颜礼敬微微担心道。
“以我看,我们这么一闹不仅不是坏事,更是一件好事。我们的目标并不是要抢夺刘家的嫁妆,也不是要与刘家过意不去,刘家加强戒备,对于我们来说,那是无关痛痒之事。但对于魔门的行动却大有阻碍,这样,魔门势必要吃亏,对于我们来说只会是好事而非坏事。三公子若想劫走刘家大小姐,只怕也要花费更多的心思。而我们更可暗观虎斗,根据情况思虑对策,自然会更有把握。”薛三分析道。
“薛老弟所说也的确有理,那只要我们密切地注意刘家的动静,就一定会有所收获!”杨擎天赞同道。
“嘘——有人来了!”颜礼敬挥袖灭去房中的烛火,低声道。
沙沙!果然有夜行人踏瓦而至。
薛三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杀机,正要破窗而出之时,却被杨擎天拉住。
屋内众人迅速选好最佳的方位,心神全都绷得极紧极紧,但每个人皆明白,一出手就是绝不留情的。只是没有想到,刘家的人竟会这么快便赶来了。
“沙沙……”竟是大批夜行人踏过瓦面,且似乎并无停留之意,这是为什么?颜礼敬诸人有些糊涂了。
“哼!”一声轻哼自头顶传入房子之中,接着就是一声极冷的声音响起,道:“你以为你们可以逃得了吗?胆子也真大,居然敢偷我刘府的东西!”竟是聚云客栈后院说话的老者。
“哼,你们刘府什么东西都有,何不分上一点给天下的百姓?所谓有财大家发嘛。”一声不紧不慢的话语在不远处的屋顶之上传来。
“看来老夫是要开开多年未破的杀戒了,否则会让你们这些无名鼠辈当我们刘家无人!”老者语意中充满杀机地道。
杨擎天与薛三诸人相视望了一眼,全都松了口气,知道刘家所追之人并不是他们,那对方所追的人到底是谁呢?又有谁有这个胆子和本领自聚云客栈之中偷出刘家的东西呢?几人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既知道事情与自己无关,也就懒得去管。自窗口的缝隙中,犹能够发现对面的屋顶之上立着四五人,其余的并未看见,而自己头顶的屋脊上,自然不会没有人。
“是吗?你有很多年未开杀戒,就为了我,却要大开杀戒了,看来,我应该感到骄傲才对。”那人不愠不火地道。夜色中,那人隐约地蒙着脸,怀中还抱着一个小箱子。
“只要你交还所盗之物,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话之人却是围截杨擎天和颜礼敬的十六人中掏出两幅画像的人。
“这人是刘家老总管刘承东的儿子刘文卿。”刚才向薛三回报的汉子低声道。
“刘文卿!”薛三不由得微微一呆,低念道。顿了顿又道,“此人乃是刘家三大年轻高手之首,这些年在江湖之中极有名气!”
杨擎天回到中原时间并不长,是以对这些新近崛起的年轻高手并不知道。而颜礼敬对这些无关痛痒的人也不十分在意,虽然听说过刘文卿的名字,但却并不知对方是刘府三大年轻高手之首。而薛三却是时刻密切地注视着江湖,对江湖中的一举一动、每个新起的高手都会留意,甚至还要去了解掌握对方的习性、优点和缺点,这就是他能成为葛荣手下最为得力的刺杀机构首领的原因和本钱。
葛荣手下的刺杀机构完全由裴二和薛三两人掌握,处理江湖中的事务也归属于两人的管理范围,是以一说到对方是谁,薛三就立刻说出了对方的优缺点和江湖称号。
夜色之中,那神秘抱箱之人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箱子,踩在脚下,神态极为悠闲,而他身后紧立着三名蒙面人,似乎对置身于重围之中并不感到慌张和担忧。
刘府之人竟再次出动了十人之多,刘文卿带着剩下的九人,与一名微显苍老的老者。而诱惑杨擎天与颜礼敬现身的六人却并未现身。
老者微步向那四人逼去,浑身散发出一阵浓烈的杀机。四大家族名闻天下,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藐视他们广灵刘家,看来今夜之事真的激怒了他。老者的身后两人,也执剑在手,夜色之中,突然在这一瞬间充满了浓烈的杀机。
“哗——”一声轰响,木箱破开瓦面,向屋下疾沉,而那蒙面人的身形犹如猎鹰一般飞掠而起,向老者扑去。
身法之快,攻势之凌厉,令屋内众人都吃了一惊。
“好!”那老者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即感到沉重的压力若山洪一般流泻而下,正是那如猎鹰般神秘蒙面人的杰作。
老者出手,是一柄窄窄的剑,却拖出一阵尖锐的呼啸,像是凄厉北风之下的冬鸟悲鸣。
“啪……”,“沙沙……”老者竟忍不住倒退了几步,踩破数块厚瓦。那是一股几乎不可抗拒的力量,对方所用的竟是一柄短杵。
神秘蒙面人的身子倒射而回,翻上夜空,一击之下,双方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只是那神秘蒙面人因为居高而下击,以重兵器之利,竟使老者立足不稳,骇然倒退。
老者脚下的屋内传来几声惊呼,似乎是因为那碎瓦下跌,惊醒了已经入眠的客人。
刘文卿的动作也不慢,就在神秘蒙面人掠飞而起的当儿,他也化作一道鸿影标射至蒙面人所在的屋面。
老者身后的两人绝不想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当神秘蒙面人在空中疾翻后退之时,亦迅速疾扑而上,自两个不同的方位攻至。
神秘蒙面人心头暗骇,刚才那老者剑上传来的劲力只让他微有些气血翻涌,而这一刻,又有三人相继攻到。
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神秘蒙面人在半空之中,突地一阵狂扭,暴跌而下,向刘文卿扑去。
刘文卿冷冷一笑,长剑幻成一抹暗影,丝丝缕缕地向神秘蒙面人罩至。
立于神秘蒙面人之后的三人也迅速掠起,截住攻向蒙面人的两位刘家高手。
刘文卿却算错了神秘蒙面人的意向,那蒙面人并没有攻击的意图,而是撞入与刘文卿同来的那六名高手堆中。
此刻那老者才回过气来,骇然低呼道:“天龙刘高峰!”
刘文卿也是一惊,但神秘蒙面人已经冲入了那六人的攻势之中,手中的短杵一分为二,有若万点奔雷,犹如暴风骤雨的气机牵动着瓦石乱飞,疯狂地撞向六人。
“啪啪……”一阵碎瓦的爆响,神秘蒙面人的身子扶摇直上,一阵爽朗的笑声撕破了夜空:“哈哈哈……刘傲松果然好眼力!”
杨擎天和颜礼敬诸人大吃一惊,谁也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老者就是刘家老一辈名动江湖的岁寒三友之一刘傲松,更没想到那神秘蒙面人却是飞龙寨的大寨主天龙刘高峰。显然刚才是有意掩饰身法,而此刻才真正的是天龙刘高峰的招牌身法“潜龙升天”,天下独一无二的轻功身法。
“啪——”一声轻响,两条身影破屋飞掠而去,同时夹带着刘高峰刚才踩于脚下的木箱。
“追,别让他们带走!”刘傲松沉声喝道,同时身形向那自屋子中掠出的两道人影追去。他没想到在刘高峰脚下的屋子之中居然仍有人接应。
“我们还没有好好亲亲热热,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刘高峰说话间,已若蛟龙入海般向刘傲松攻到。
人未至,那让人窒息的压力已经让刘傲松不能不回手反应,刘高峰的气机早已将他完全笼住。
刘傲松一声怒吼,窄剑斜掠而出,简单至极的一剑,却包含着无与伦比的玄机。那种有若流星划过的轨迹,人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洒脱和优雅,似乎深深融入了自然,融入了夜色,融入了天地。
“好!”刘高峰大喝一声,竟不敢轻迎其锋,身子微扭,有若游鱼一般向一旁滑去,竟奇迹般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之下改变方向。
刘傲松对刘高峰的身法已经够高估了,但是仍没有想到对方的身法厉害如斯,自己竟一剑切空。但,他这一剑根本就没有任何作势,其本身就是一道顺乎自然至理的弧线,一击不中,顺势又成另一招攻势。
刘高峰已经不可能再给刘傲松击出这可怕剑式的机会,就在刘傲松这一剑抵达尽头,在力的死角之时,击出了一杵。
没有人能想象刘高峰的机巧和灵动,那像是一种无可言喻的魔法。
“叮——”刘傲松的身形若御风滑行,卸去刘高峰这一击之力,反而形成一股拖扯之力,像是在虚空之中制造出一个旋涡。
刘高峰身形虽奇,但却没想到刘傲松的劲气运转会如此之快,虽然这一重击砸在刘傲松的剑上,但却像是击在云端,毫不着力。劲气一泄之中,竟不得不坠身而下。
刘傲松一声冷哼,身形疾攻而下。他的确是尝到了刘高峰身法的可怕,因此,他必须紧缠住这可怕的对手,不能给对方任何展开身法反击的机会。
刘文卿本想全力将刘高峰的另外三名同党拿下,但想到正自逸走的两人,不得不舍下刘高峰三名同党,向那两人追去。
这批刘府家将全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对形势之分析及相互间的配合都极为紧凑。
刘文卿的身形一动,立刻就有三人相偕而去。
这是客栈的大院,但却没有一个客人敢伸头外望,在这乱世当中,杀人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何况住宿之人早就已经听到这之中有广灵刘府之人,谁又敢与这四大家族之人过不去呢?是以,即使外面闹了个天翻地覆,也不会有人来管。就是掌柜的也只有哑巴吃黄连,自叹命苦了,他只能在被窝中乞求菩萨保佑而已。
刘文卿见那两人眼看就要掠过院墙,融入夜幕之中,不由得对天一阵尖啸,有若厉鬼哭嚎,惊人至极。尖细之声,裂云透雾,直冲九霄,虽然扰人清梦,却无人敢说。
杨擎天和颜礼敬诸人不由得暗赞,此子功力之深厚,果不愧为刘家三大年轻高手之首,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薛三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如何助刘高峰一臂之力。毕竟飞龙寨与葛庄主极有渊源,当初大柳塔之战中,飞龙寨出力不少,更损失了二寨主付彪。兼且刘高峰与蔡伤老爷子的关系极好,此刻他有麻烦自然要助。但想到几月前,葛荣邀请刘高峰入军并肩作战,却被刘高峰拒绝了,这使葛荣大为生气,却仍不能不尊重刘高峰的意见。因此,薛三在暗自揣测,刘高峰此次行事的意图。
“啪啪——”两声爆响,两位正准备掠出院墙的神秘人,竟被两道掌风逼了回来。
那两人一人抱着木箱倒翻数番,重重地立在地上,而另一人极为了得,虽然与对方交换了一掌,但身子却未坠,反而若游蛇一般,横踢向另一名攻向抱着箱子之人的汉子。
这两名突然出手的汉子,显然是早已经守候在院外的刘府高手,见这两名神秘的蒙面人想掠走,遂飞掠而出在半空中进行袭击,显然刚才刘文卿的一声尖啸是召唤他们的。
那抱着木箱的蒙面人吃亏在一手抱着木箱,只能以单掌应敌,这才会被逼退。
“你先走!”那身形犹在空中的蒙面人低喝道,竟是女子娇弱之声。
那名攻向抱着木箱蒙面人的刘府高手,显然想不到说话蒙面人的武功会如此强横,身法也如此利落,只在挥手间,便已踢至他的面门,使得他根本没有机会再去攻击那手抱着木箱的蒙面人。
“啪——”一道狂猛的气流在掌脚之间爆开。蒙面人的身形旋成一团旋风,稳稳地钉在地上,而那刘府高手却“噔噔噔……”倒退了四大步,显然在功力之上与这神秘蒙面人相差极远。
抱木箱之人再不答话,闪身向院墙之上掠去。
“想走?没这么容易!”那与女蒙面人对掌的汉子冷哼着闪身扑去。
“别慌,你的对手是我!”女蒙面人一声娇笑。
笑声刚尽之时,身形已经如鬼魅一般阻在那欲追的汉子面前。
那汉子一阵骇然,他想不到的是对方身法竟如此快捷,当他调整心理之时,只觉一股强烈的劲气已经撞击而至,无奈之下,只得出手相抗。
对方的掌指若万朵兰花竞相绽放,几乎是无孔不入,劲气之密,似是不透风的墙,怎么能不让他大吃一惊?那汉子只得骇然倒退。
女蒙面人一声冷笑,趁对方慌乱之时,踢出一脚。无声无息,在黑暗中,似是突然自地狱之中冒出来一般。
那被震退的汉子一声怒吼,飞扑而上,生死一线之时,竟为另一人挡开了这要命的一脚。
蒙面人身形并不停,却借劲一个倒翻,向院墙之外掠去。此时那抱着木箱的人已经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此时,一道尖锐无伦的劲风袭体而至,几欲洞穿天地。沉重的杀机紧裹着女蒙面人倒翻的身体。
那是刘文卿的剑,刘文卿的的确确动了杀机,而这女蒙面人也实在太可怕,刘家今晚所出动的人在江湖之中至少都可算得上二流高手,可是在对方的掌指之间根本没有丝毫翻身反击的机会。
女蒙面人一惊,身子疾沉,虚空之中,一扭小蛮腰,一道幽影在她双足点地的一刹那倒射而出。
“叮——”刘文卿身子一震,他这自以为必杀的一剑,竟然被对方轻而易举地破去。看对方动作之利落、流畅,竟有若行云流水,潇洒至极,哪是言语所能尽表的?
刘文卿倒退入那三名跟来的家将队伍之中,犹然感到神秘蒙面女人那突如其来的一剑之可怕。那浓烈的杀机就像凝于虚空之中,等待暴发一般。
“玉手罗刹曾丽!”刘文卿忍不住呼道。他实在想不出江湖之中还有哪一个女流之辈功力达到这种境界,刚才对方所展露出的手法,的确极为神似传说中的玉手罗刹。
蒙面女子一愣,却又感到身后两道劲风袭到,心知正是那两名刚才拦截之人,不由得脚步一错,手中幽芒一闪、一旋,竟若幽灵般滑至刘文卿的身前,剑气也在这一刹那间疯狂暴射。
刘文卿惊于对方那古怪而快捷的身法,但却并不畏惧,可他仍未出剑的当儿,其身边的三人已经出剑了。
三剑同出,剑气交织成密密的罗网,似要将对方完全铰碎一般。
蒙面女子一声轻笑,剑式一改,那三名刘家剑手只觉得所刺非物,更可怕的还是那剑式之中有一种难以摆脱的吸扯之力,使他们不由自主地顺着对方剑气的牵引而动。
蒙面女子不见了,有若幽魂一般消失在三名剑手的眼中,而他们的眼前,多了两柄剑,本是刺向蒙面女子的两柄剑,此刻却刺向了那三名刘家剑手。
刘文卿一声怒吼,蒙面女子的身形虽然快,可立在一旁静候的他却仍不会看走眼,是以他不顾一切地扑上。
“锵——”蒙面女子堪堪挡住刘文卿这一剑,却禁不住倒跌而出。
刚才因为对付那五名剑手,她虽然是使用的巧劲,但一口真气也用竭了,而刘文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一击之下,竟使对方受挫。
“咔嚓——”一棵小树被撞成两截,蒙面女子身体一震,忍不住吐出一小口鲜血。刘文卿不愧为刘府年轻高手之首,劲力之大、眼力之准的确让人心惊。
“哼,你去死吧!”刘文卿冷酷无比地喝道,身子若一只鸿雁,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手中剑也拖起一股幽风向蒙面女子的面门攻到。
蒙面女子虽然被刘文卿一击受伤,但并非全无还手之力,长剑斜挑而出,划过一道完美无伦的弧线,自刘文卿的肋下攻到,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刘文卿心头骇然,他看见对方眼神之中那深深的落寞和冷厉,更可从中感受到一种厌世的情绪,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化开对方那股冷漠。这种人正是不要命之人的最佳典型,若说任何人都会爱惜生命,那这种人却完全例外。
刘文卿正值大好年华,岂是不要命之人?是以,他只好换招撤势,他没有对方那种拼命的勇气和胆量。
“唏津津——”一声马嘶自院外响起,传来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显然是有马车赶至,而在此深夜之中,又有谁在驾着马车呢?
刘文卿立刻明白不好,这定是对方派来接应的车子,若是对方坐入马车之中迅速逸去,从此任谁也无法找到对方的下落。
那五名剑手在发觉蒙面女子消失之时,已经相互切入了对方的剑势之中,一阵闷响,几人骇然倒退,模样极为狼狈。但仍被割下几块衣袖,冷汗不由自主地滑淌而下。
“快追!”刘文卿禁不住喝道。
那五人如梦初醒,迅速有人扑出墙外,刘文卿却绝对不想放过眼前的强敌,他明白眼前对手的厉害之处,若是不能在这一刻乘对方受伤的当儿制伏,只怕日后就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刘文卿更深知自己的功力与对方的功力相比,仍有一个差距,而对方的武功也不会比他弱,只是对方的实战经验似乎比自己稍逊一筹。若真是单打独斗,一般情况之下,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可是此刻却又是另一回事。不过,想到玉手罗刹当年独破“神武镖局”,搏杀神武镖局总镖头赵学青,那么,拥有眼下的武功并不是很值得惊讶之事,只是刘文卿有些奇怪,玉手罗刹的实战经验怎会如此之差?但他根本无暇细想,他必须出击,而且是尽力出击!
蒙面女子眼中微闪过坚强之色,让人感到她那拼死的决心,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面对着攻至的三柄剑,蒙面女子冷静得骇人。
冷静,是一个剑手的基本要求,但冷静并不代表一定要硬拼硬接,蒙面女子深深明白这一点,自己以一人之力绝对无法抵抗对方三名高手的攻击,即使自己并未受伤,也会力不从心,更何况此刻内腑已经受到震伤。她虽然对生死并不在意,但对生命仍有着一丝眷恋,那是因为她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
蒙面女子在躲、在闪、在后退,她也唯有这样。她不想死,而刘文卿的剑又太可怕。
那边的刘高峰,其战况也并不是很好,以四对六,并不能占到什么先机,而刘傲松的武功与他相比较起来,虽然要差一些,但是仍不能不算是个劲敌。是以刘高峰根本就不可能照顾得了这边的蒙面女子。
“砰!”一声爆响传自蒙面女子身后的屋内。
刘文卿和两名剑手吓了一大跳,骇然倒退,竟舍蒙面女子不追。
蒙面女子也吓了一跳,但却知道绝不能停留,否则她将陷入与刘文卿苦战之局。
刘文卿一愣之间,蒙面女子已掠上了屋脊,那是一间独立的房舍,并未与客栈之中的其他客房相连,却与院墙只相隔了三丈之远。
蒙面女子与刘文卿相对而立,谁都不明白这房子中在弄什么鬼,似乎是水桶爆裂之声,更夹杂着泼水之声。但蒙面女子似乎知道,这声响并不是刘府之人弄出来的,否则刘文卿也不会骇得停下攻势,这的确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一声爆响。
刘文卿见房中只有这声爆响,此后再无动静,不由得微微放下心来,却有些恼怒。
杨擎天向颜礼敬望了一眼,对窗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薛三却正在盘算着应该怎样去助刘高峰一臂之力,但却并不想显身。
刘文卿和那两名剑手飞速掠扑而上,想到对方竟视刘家高手如无物,公然偷抢嫁妆,虽然只是偷去一部分财宝,却也价值不菲,是以杀机大盛。
蒙面女子暗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翻涌的气血,此刻她已经不想独自一人离去,必须与刘高峰同走。若是她不能够牵制刘文卿这几位高手,只怕刘高峰的情况会更加危险。
刘高峰眼见那抱箱子的蒙面人已经掠出了院墙,不由得心中暗定,但是却被刘傲松缠住,难以脱身。刘傲松知道刘高峰的“潜龙开天”身法独步武林,是以,他根本不让刘高峰有施展独门轻功的机会。
剑如绵绵细雨,一波一波,滔滔不绝,生生不息,似打定主意要死死缠住刘高峰。
刘傲松以这种近乎无赖的打法,也的确出乎刘高峰的意料之外,但刘高峰又只能徒呼奈何。两军交锋,本就是智计百出,兵不厌诈,两位高手相斗也同样是如此,这并不同于那光明正大的比武决斗。一开始,刘高峰就是以藏头露尾的方式对付刘府中人,也便不能怪别人不顾身份。而与他同来的三人,虽然全都是高手,但是要让三人对付五人,仍有些吃力。虽然,刘高峰偶尔对那五名刘府的家将攻上几招,却也无法改变整体的局面。
今晚之局,刘高峰不得不承认失算,他没想到刘家竟动用了这许多高手暗中保护,而像刘文卿这般高手却并不是与刘家的大队人马驻扎在一起,而是居住在附近,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暗中对送亲的队伍进行保护,只当有事的时候,才发挥出其潜在的力量。
刘高峰和杨擎天诸人一样,全都低估了刘家的实力,这才陷入了今日的苦局。但杨擎天喜在有薛三相助,才得以脱身,否则,也只怕会含恨受伤,甚至败亡!相对来说,刘高峰的准备应该还算是极为充足,但他之所以能够顺利劫得财宝,还全赖杨擎天与颜礼敬两人那么一闹,引开了刘文卿这一帮暗中的高手,否则只怕结局又是另外一个模式了。或许,压根儿刘高峰就不可能劫出这批财物。
那蒙面女子立于屋顶,长剑斜指,大有一副君临天下之气势。黑暗之中,倒像是地狱中的魔王,杀机自剑尖遥遥送出,面对着飞扑而至的刘文卿并不怎么在意,没有丝毫畏怯之感,反而涌起了强烈无比的斗志。
“咝……咝……咝……”三片瓦电闪般射向刘文卿和他两名属下的面门,劲道极猛。
蒙面女子绝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好好地利用这有利的形势,脚上不断猛踢,瓦片便如道道劲箭般射出。
刘文卿和那两人身在空中,哪能避开这许多瓦片?骇然之下,只得猛然下坠。
蒙面女子一声娇喝,身形若鹞鹰一般向刘高峰那边掠去。这次争斗,他们若想大胜而归,那已经是全不可能,唯有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只怕今晚的行动会得不偿失!因此,她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刘高峰的苦局,这才可能达到逸走的目的。
蒙面女子身形一动,刘文卿便已经明白她的意图。但苦于刚才使出千斤坠,不得不落地换气,那两人也是一样,所以,就算他们能够及时换气,也定会比之蒙面女子慢上两步,有这两步的时间,对方足以解开刘高峰之围。
“嗖……”四支劲箭有若来自冥界地狱,射向身在空中的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心中骇然,她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有这种埋伏,看来今晚的行动的确是糟糕到了极点,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在空中的身子若飞蛇一般曲扭,竟再度升高五尺。
这一下的确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谁也没有想到今晚蒙面女子的身法全都是这般玄奇。
杨擎天忍不住惊异地低呼道:“灵蛇身法!”
“幽灵蝙蝠!”颜礼敬一听“灵蛇身法”,也忍不住低呼道。
“不,她不是幽灵蝙蝠,幽灵蝙蝠的武功比她高得多,若她是幽灵蝙蝠,只怕刘文卿此刻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杨擎天认真地道。
“那她是幽灵蝙蝠的传人罗,可是怎么会与飞龙寨的人走在一起呢?”颜礼敬微微有些不解地道。
“尔朱复古!尔朱流方!”薛三神色微变,低声惊呼道。
原来此刻自暗处跃出四人,正是刚才躲在暗处放箭之人,谁也没有想到,来者竟会是尔朱家族的年轻高手。
“还有黑白双奴!”颜礼敬也忍不住道。颜礼敬对尔朱家族的高手了解极多,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借着那微弱的月光,犹可依稀辨清对方的身份。要知道,这十多年来,颜礼敬的心思本就全都花在对付尔朱家族之上,是以对尔朱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了如指掌,无论是年轻高手,抑或是潜在的高手。
薛三却忍不住惊骇地问道:“那两个胖子便是黑白双奴?”
“不错,我曾暗中观察了这二人一阵子,其武功的确很可怕!”颜礼敬神情极为肃穆地道。
“传说他们不是从来都未曾离开过尔朱天光的身边吗?”薛三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但也会有例外,今日或许就是例外中的一例!”颜礼敬答道。
蒙面女子似乎也被四人的突然出现扰乱了计划,她深切地感觉到自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虽然四人分立四方,但气机似乎已经连成了一个整体,将蒙面女子围于中间。
蒙面女子抚剑而立,冷冷地打量着这渐渐向她靠近的四人,手心开始渗出汗水,一种山雨欲来的压力使她呼吸都微微有些难以畅通。
刘文卿心头一喜,刘家与尔朱家族交情极深,而广灵与北秀容川更不远,他一眼就认出了四人的身份。
“呀……呀……”两声惨叫自刘文卿的身后传出,却是他同行的两名好手。一惊之时,脚下一紧,刘文卿陡觉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着飞了起来。
“哗——”刘文卿只觉得一阵昏天暗地的撞击,他的身子已经撞开身后的木窗,飞入了屋内。在他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的当儿,只觉得手腕上多了一道铁箍,一股大力涌入他的体内,浑身使不出丝毫力气。
“乖乖听话,否则老子废了你!”说话者依稀可以听出是一名少年,语气虽然凶却微带稚气。
刘文卿差点没被气得双眼翻白,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被一个小孩子算计。原来他刚才自屋顶落下,正好坠入这少年所设的绳套之中,由于他一心只注意着蒙面女子,又怎会想到这屋子之中还会有如此埋伏呢?何况据他所知,这房子本是掌柜所住的,使人对之的戒心更减小了不少。而尔朱复古与黑白双奴的到来,使得他微有些麻痹大意,竟一下子着了这少年的道儿。
这少年正是凌通,原来他体内的那两股寒热之气会合后,与体内真气相撞时,使得他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似乎浑浑噩噩,也幸亏他的意志早已练得无比坚强,虽然脑中一片空白,却仍然未曾停止运转体内的真气,这是因为他练功时是不分时间的,即使连平时睡觉之时也在练功,是以他没有下意识地停止功力的运行,体内的真气自然会一直运行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通隐约之中听到了外面打斗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了几句熟悉无比的声音,虽然只是那寥寥几句,却也深深烙入了凌通的心中,是以心神大震。他体内那两股寒热之气已经渐渐化成他本身的真气,使之功力猛增猛长,这么一急,使得真气狂涌四蹿,那两股寒热气流经此一冲,竟合二为一,完全融入他的真气之中,逼体而出。那浴桶根本无法经受得起这般冲击,一下子裂成无数的碎片,兰汤四射泼出,这正是屋外刘文卿和蒙面女子听到一声爆响的原因。
凌通也没想到会这样融合两股真气,只觉得身轻如燕,脚下犹如踩在云端,体内的真气充盈无伦,大有想仰天长啸的冲动。但他却知道这势必会惊动窗外之人,虽然梦醒曾告诉过他,这两颗“回天补气丹”至少可使练武者增强二三十年的功力,甚至在资质和根骨皆佳的人身上,可增四十年以上的功力。此刻,他虽然觉得自己的功力大有增长,却不知道究竟增长了多少?且外面之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也毫不知情。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凌通绝对不想贸然出手,是以他以绳索设陷阱,把狩猎的那一套本领派上了用场。而对方有三人,他更没有把握,所以在对付刘文卿之前,凌通以毒箭射入另两人的体内,这才猛地用力一拉绳套。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两名刘家剑手的心神放在蒙面女子的身上,抑或真的是凌通功力大增,使得毒箭快得连对方根本没有机会反应,总之那两人应箭而倒。而出手拉刘文卿的那根绳套,也是使力太大,竟使刘文卿的身子若炮弹一般,飞撞进来,致使刘文卿撞得晕头转向,一举被擒。
“吱呀——”房门被推开。
“通哥哥,发生了什么事?”萧灵显然是自梦中惊醒,头发微乱,睡眼蒙胧地跑过来惊问道。黑暗之中踩着满地的水,倒吓了一大跳,却看不清屋内的情形。
凌通心中大喜,黑暗之中,他竟能清楚无比地看到萧灵脸上的表情,他的目光似乎根本就不受夜色的限制,这是他以前想都未曾想过的。
“通哥哥,你在哪里?你怎么样了?”萧灵有些惶急地摸索着。
“灵儿,我没事。”凌通轻轻一掠,便至萧灵的身边,身法之轻快,犹如失去重量。刚才他穿上衣服之时,就已经渐渐适应功力突增之后的变化,所以这一掠并没有多大偏差。
萧灵一把抓住凌通的手,似乎找到了靠山般,有些吃惊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们来抓我们了吗?”
“别担心,不是这样的,是别人在打架。你先回房,小心一些,我出去对付他们,我们可能待会儿就要离开这里!”凌通一拍萧灵的肩头,嘱咐道。
萧灵这时似乎也发现了凌通手上抓住的刘文卿,奇问道:“他是谁?”
“别问这么多,快回房!小心一些,谁进去就给他一箭,我这就要出去对付坏人,你不要出来,知道吗?”凌通认真严肃地道。
萧灵对凌通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是以,并没有任何抗议,便向自己的房中行去。
凌通一抓床头的宝剑,穿窗而出。
“你是束手就擒,还是需要本公子动手呢?”尔朱流方淡然而冷漠地道,此刻他尚没有发现刘文卿与那两名剑手已经被人制伏。虽然刘文卿撞破窗子之声不小,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蒙面女子的身上,兼且刘文卿所立的位置在众人的眼界之外,使得众人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更不会有人想到,以刘文卿与那两名剑手的武功,会在瞬间被人制住。而那两名剑手的惨叫却是被不远处刘高峰与刘傲松两人的掌风掩盖住了。说实在的,主要原因还是不会有人相信刘文卿与两名刘家剑手在顷刻之间受制。
蒙面女子似乎有所察觉,她仿佛听到了那两声惨叫,却也不敢相信乃是刘府家将的惨叫。因为她知道,今晚参与行动的人,除了两名送走财宝的人之外,其余的全都在这里。那么,自然不会有谁帮她杀死那两名剑手,她当然想象不到凌通的存在。
刘高峰心中大惊,半途中又杀出这些尔朱家族的高手来,那他岂非真的注定今晚要落得饮恨收场?心神一松之际,刘傲松的剑又若长江大河之水般绵绵攻至。
蒙面女子不屑地笑了笑,眼神无比冷漠地扫了四人一遍,坚决而毫无畏怯地道:“任何人想对付我,那就要拿些本领出来!”
“哼,若我们动手,你只会死得更惨!”黑白双奴齐声阴阴地笑道。
“看你身材还不错,想来不会太丑,只不知够不够味,老子好久没尝女人的腥味了。”尔朱复古邪邪地笑道,眼中射出贪婪之色。
“嗖!”一支暗箭斜斜掠向尔朱复古的腰际。
尔朱复古骇然移身,反应虽快,但那箭矢更快,而且他发现得也稍晚了一些,是以竟在腰上擦破了一块皮肉,只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的目光循矢望去,却见一个蒙面人一手提着刘文卿悠然行来,那一百几十斤重的躯体在他手中,却有若提着一只草把子。
尔朱复古正惊异这突如其来的神秘敌人之时,却感觉到一阵麻痒自伤口处传来,心头大震,知道箭矢乃是淬毒之物。这一惊非同小可,慌乱之中,他忙点中伤口附近几大要穴,阻止毒性蔓延。
“你的嘴巴很臭,有些话说出来,对你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这支毒箭就是对你的教训!”放箭之人正是凌通,那是他自制折叠的小弩而发,那弩弦乃是特制牛筋与绞合的丝线,劲道之强,足以洞穿五寸厚的木板。
凌通的话极为优雅缓和,更透着一种莫名的气势,配合着轻缓而有节奏的步子,自然而然形成一种异样的魅力。
尔朱复古大怒,这蒙面人的声音之中明显还带着稚气,可听出对方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且刚才一番话含有讥讽和警告之意,这对于他来说,怎能不怒?
尔朱复古与黑白双奴的身形正欲飞扑而上之时,凌通却冷笑道:“你们如不留恋尘世,就尽管动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