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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禅身魔心
定州军几乎全都心散如烟尘,呼叫之声此起彼伏,慌乱成了定州军的主旋律。
不知是什么时候,南面的城门竟然被打了开来,在惊慌之中,几道城门的吊桥全都放下,而城门口首先乱成一团,那是因为众守将根本阻止不了绝世高手的袭击。
蔡风的到来,只让所有定州义军都失去了信心,到处都有人高呼:“降者不杀!”在降者不杀的条件下,有些定州义军干脆就不再反抗,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入城,而那些负隅反抗之人,也如斩瓜切菜一般被杀得满地都是。
这些义军中没有听说过蔡风名字的人几乎没有,就是从前破六韩拔陵的军中,也有极多的人知道蔡风的可怕,蔡风曾经被列为破六韩拔陵的头号大敌,这些人当然听说过,而最近蔡风更成为江湖和天下议论的风云人物,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深夜跑到定州城中来了。
有些人其实也知道今日白天之事是蔡风所为,那是鲜于修礼的亲信,这些人几乎被蔡风杀破了胆,如今鲜于修礼已死,他们更是没有半点战意,面对蔡风的无情攻击,哪里还敢还手?几乎是一触即溃,全都投降。
宇文肱知道大势已去,他也不明白蔡宗究竟带来了多少人马。不过他心中却十分清楚,对于蔡风,他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刚才那如幽灵般的杀手已经让他感到心胆俱寒,他如何还敢与蔡风相抗?
鲜于修礼在千军万马相护之下仍不得不落荒而逃,更何况是他,一名鲜于修礼的属将?
每个人都会珍惜自己的生命,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多活些日子,宇文肱也不例外,因此,他唯有选择投敌。
宇文肱一降,整个定州城就完全在蔡风的控制之下,大局已定,结果比蔡风想象中还要顺利。不过,他却知道,这与他的另一个助手是不无关系的。
那就是田新球,田新球不仅杀了鲜于修礼,更完全动摇了宇文肱的信心,让宇文肱自心底生出寒意,根本就提不起半丝战斗的欲望,那是心理作用。
控制定州城中的大局似乎并不是一件难事,策马一阵乱杀,一阵狂喊,将这些城内守将杀得稀里糊涂,如梦初醒,很快就不用蔡风策马纵横肆掠了,迅速开始收拾凌乱的战场,清理战后的残局。
陈楚风不愧为棍神,两根短棍所使出的招式和意境竟如千军万马在浩瀚的草原之上拼杀一般。
风,是惨烈的,杀机更是阴冷的,那种压力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和死寂。
每一棍,每一个动作,都将所有人的心牵动一下,只是牵动了一下,就足以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能够让蔡宗震撼的事并不多,可是陈楚风的棍却有着这样的效果,蔡宗在暗自盘算着,如果他换成包向天,那该如何迎接陈楚风的棍?该怎样应对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中原的高手的确太多,在蔡宗这几个月中所见过的高手几乎比他前二十年见识的更多,也难怪当年吴铭说中原藏龙卧虎,武学之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绝对不能自傲自满。从眼前这平凡的老头那霸杀的棍式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种实质的精神。
包向天的武功绝不会比陈楚风逊色,他的身形时而飘忽如风,时而缓如老牛,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他游刃有余之态。
包向天的武功比之陈楚风的确要稍胜一筹,俩人交手已达近三百招,各自的头顶已有白气缭绕,显然双方真力皆已消耗甚巨。
蔡宗只看得神驰心动,如此高手相斗的确难得一见。泰山之战是最为精彩的一战,但那种境界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而眼前的战局却是那般实在,这俩人的武学境界并未超出蔡宗的理解范围,每一招,每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每一点意境,都给了他心灵的触动,从俩人的招式中,他似乎悟出了极多。
就在蔡宗全神投入陈楚风和包向天之战时,突然觉得腰间一麻,跟着身上一阵剧痛,在惨哼之中,忍不住歪倒下去。
出手的人是蔡念伤,蔡念伤在刹那间击中了他全身的三十六大穴道。
包向天大惊之下,竟与陈楚风俩人同时中招。
陈楚风飞退,撞塌一尊小泥菩萨,而包向天却撞毁了神台,二人各自呕出一大口鲜血,显然都受了重伤。
“公子,你这是为何?”陈楚风虽然知道蔡念伤这样救了他,分了包向天的心,可是他对蔡念伤的做法有点不解,几名葛家庄弟子也有些诧异。
蔡念伤向蔡宗望了一眼,即而转首直视包向天,对那几名葛家庄弟子吩咐道:“给我杀了他!”
“你不守信用!”蔡宗怒叱道,此刻他似乎隐隐知道了蔡念伤杀包向天的决心,刚才他虽提防了蔡念伤的暗算,可是陈楚风与包向天的决斗的确太过精彩,使他的心神全都投入其中,而松懈了防护意识,却被对方乘虚而入。
“蔡兄,只好说声对不起了,包向天我是杀定了,绝对不能错过今天!”蔡念伤向蔡宗淡淡地道,脸上绽出一丝微微得意且狠辣的笑意。
“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好吧,要杀我就来下手呀!”包向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嘴角间渗出一缕淡淡的血迹,他本可以不必受如此重伤,可是因为蔡宗遭袭而分了神,才会受此重伤,而这一切似乎正是蔡念伤所设的圈套。
陈楚风禁不住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仍要蔡念伤出手。
“包向天,你们交手也可算是两军对阵,所谓兵不厌诈,何所谓卑鄙?何所谓高尚?其结果不就是杀人吗?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你又能怨谁?”蔡念伤不屑地一笑道。
葛家庄的几名弟子不再犹豫,飞扑向包向天,杀死这个敌人,应该可算是大功一件,这几人的武功皆不错,数人联手攻得包向天手忙脚乱。
此刻的包向天再也没有刚才的矫健和灵活,更没有刚才那种气势,对这些人的攻击竟有些疲于应付,更连连受伤。
鲜血飞溅之下,蔡宗几乎连眼睛都红了,他知道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眼前这人并非如他想象中的对他那么客气,那么给他面子,而只是暂时将他稳住,甚至打一开始他就在计算着如何对付包向天。只可恨此刻他全身大穴都被封闭,根本无法动弹,而且对方封穴的劲力十分怪异,自己竟连冲穴之力也没有,蔡宗禁不住怒道:“你这卑鄙的小人,算我看错你了,如果今日他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蔡念伤对蔡宗笑了笑,似乎极为得意,手中的黑木刀扬了扬,却莫名其妙地道:“果然是一柄好刀,只可惜冰魄寒光刀已经不在鞘中!”
蔡宗的心如沉到了冰窖之中,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寒意自脊背直升到顶门,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冷杀的厉芒,紧紧地盯着蔡念伤,如一头狩捕猎物的饿狼。
蔡念伤只是再次笑了笑,以黑木刀轻轻拍了拍蔡宗的肩头,悠然道:“没空跟你说一些好笑的话,我要去杀人了!”说话之间蔡念伤转身如大鸟般,在摇曳的火光之中拖起一缕乌光,向包向天疾扑而去!
包向天死了,鲜血溅出很远很远,在蔡宗的脸上留下了几滴。
血,是热的,滚烫滚烫,蔡宗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离嘴角不远的一滴热血,咸咸的,就像是吹入破败的城隍庙中的狂风。
风也是咸的,咸涩的风让蔡宗的心也变得有些咸涩,恨和怒就是在这咸涩的味道中酝酿,还有杀机!无形但却如火一般滚热的杀机在蔡宗的心底燃烧,他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烈地想杀一个人。
火热的杀机并没有激沸他的血,他的血被锁在条条封闭的经脉中,无法流动,如果给他力量,第一个定会击杀要了包向天性命的人!
杀死包向天的人是蔡念伤,而蔡念伤用的正是那柄黑木钝刀,黑木钝刀上沾满了血迹,有些诡异,可蔡念伤却不经意地在包向天那截稍稍干净一些的衣衫上擦拭着刀身的血迹。
那六名葛家庄弟子似乎有些意外,但包向天既死,他们就可以松一口气了,有人立刻去拾那颗滚出去的人头!
那是包向天的人头,当那名葛家庄弟子拾到包向天的人头之时,忍不住一声惊呼,那是因为一柄刀。
黑沉沉的钝木刀,这柄刀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带着锐啸向那名葛家庄弟子撞到。
那人吃惊的并不是黑木钝刀,而是一道亮丽的白弧。
那也是刀,蔡念伤的刀,这是真正属于蔡念伤的刀!
白弧过处,传出五声破碎的惨叫,是剩下的五名葛家庄弟子被利刃割断了咽喉。
也是蔡念伤的刀所为,割断这些人咽喉的人竟是蔡念伤,只怕这些人做梦也没有想到。
的确,那名去拾包向天人头的葛家庄弟子也没有想到,所以他才会发出惊呼,不过他仍不忘挥剑格挡撞向他的黑木刀,大呼道:“公子……”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自黑木刀上传出的劲力使他无法说完一句话,他被震得退了两大步,而这时,蔡念伤的刀出现在他的面前,快得让他难以置信。
正因为难以置信,所以他死了,提着包向天的脑袋却丢了自己的脑袋,这是一种悲哀。
的确是一种悲哀,而几蓬鲜血再次溅在刚刚坠地的黑木刀上。
黑木刀又沾上了血腥,红红的,仍是那种诡异而凄艳的颜色,这是一种偶然,还是一种暗示,抑或它本就是一种寓言?……
一切都发生得那般突然而意外,就是蔡宗和陈楚风也呆住了,蔡念伤的刀法之诡异、角度之刁钻、力道之匀衡让人叹为观止。不过,让他们无法理解的却是,蔡念伤为何要击杀葛家庄的六名好手?
“好刀法,好利落,好美妙的杀人手法,我真的十分佩服阁下!”蔡宗忍不住出言相讥道。
“大公子,你这是干什么?”陈楚风脸色极为难看地问道。
蔡念伤将自己那柄锋利的刀在一具尸体上轻轻擦拭,待血迹擦尽之时,才向陈楚风笑了笑,道:“我不想任何人分享我的功劳,就这么简单!”
“可是你也不应该杀了他们呀?”陈楚风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质问道。
蔡宗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突然问道:“你是蔡念伤?”
蔡念伤讶异地望了蔡宗一眼,笑道:“你还不算太笨!”
“你杀了他们只是为了灭口,随即就会取我性命!”蔡宗紧逼地道。
蔡念伤打了个“哈哈”,有些不置可否地反问道:“要你死我用得着杀他们灭口吗?”
“因为你怕我说出你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卑鄙的替身,并不是真正的蔡念伤,也不是天下第一刀的儿子!你是怕我揭穿你的这场阴谋!”蔡宗声色俱厉地道。
陈楚风禁不住呆住了,这些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也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更让人难以置信。
蔡念伤不屑地笑了笑,道:“有谁会相信你的鬼话,就算你所说的是真话,谁会相信?真让人觉得好笑,我发觉你还很幼稚。”
蔡宗的脸色气得发青,也的确,就算是事实,又有谁会相信他的话呢?谁会相信他才是真正的蔡念伤呢?人家有先入为主的优势,而且长得的确与蔡伤有几分相像,华轮虽然透露了那两个字,也几乎是说清楚了,可是蔡宗又怎知华轮不是故意如此呢?
此时的蔡宗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只要蔡念伤不承认,他又能如何?难道葛荣还会相信一个外人反而不相信蔡念伤?这是不可能的事。
看到蔡宗不说话,蔡念伤竟得意地笑了起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的确让人受不了。
“你很得意吗?”蔡宗冷冷地问道。
“哼,我当然十分得意,你虽逃过九九八十一劫,但这一次却终究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中,嘿嘿……纵横域外的慈魔终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得意?什么大难不死的神话,全都要在我手上打破,难道不值得得意吗?”蔡念伤得意至极地道。
蔡宗的心头在发凉,如有一股冷冷的风吹入了衣领,再吹到他的内心深处。
“这么说来,你对我的过去十分了解罗?”蔡宗吸了口气,冷冷地问道。
“哼,那当然,如果不将你的过去了解透彻,我还是蔡念伤吗?其实我也没有必要如此戏弄一个将死之人,反正马上就要送你去极乐世界,也不妨对你恩惠一些吧!不错,我的确不是蔡念伤,而你才是真正的蔡念伤,此次你的中原之行走对了方向,差点还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只不过,你仍然无法逃过本王子的手心,你只好认命了!”蔡念伤极其得意地笑道。
陈楚风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个结果的确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此刻他更明白蔡念伤真的是起了杀心,绝不会再留下他这个活口。否则,对方也不会将如此重大的秘密说出来,是以,他无语,只是在暗自提聚功力。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蔡宗深深地抽了口凉气,冷声问道。
“哼,你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西域的一举一动吗?那是因为我就是下一代吐蕃赞普的继承人桑于王子!”蔡念伤傲然道。
蔡宗脸色再变,他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物竟是西域最为神秘的王子桑于,桑于的名字在域外并没有几个国家的王族不知道,因为桑于是西域之神蓝日法王的几大弟子之一,更为吐蕃国的大王子,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桑于王子长得究竟是何模样?因此,桑于王子几乎被西域各国誉为最神秘的王子,人们尊崇蓝日法王,自然也就极为尊崇蓝日法王的几大弟子。
“那么你前来中原自小就用我的名字,也全都是蓝日的主意吗?”蔡宗冷冷地问道。
“我西域密宗哪一项比不上中土佛门?为什么中原只能盛行禅宗,而不可盛行密宗或龙树宗和中观宗呢?若将我喇嘛教传入中土,我们就必须让中原成为我们的管辖范围,这样才能给喇嘛教创造一片净土,而你却屡次残杀我密宗弟子,更破坏密宗大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该死吗?”蔡念伤说话间,再也不客气,挥刀就向蔡宗斩去。
陈楚风知道此刻不走,便再也不会有机会,要想依照此刻的状态取胜蔡念伤,那完全是不可能的,蔡念伤的刀法的确极为可怕,对于蔡宗,他也无能为力,如果他不走,蔡念伤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是以,在蔡念伤出刀的一刹那,陈楚风毫不犹豫地飞身向城隍庙外的黑夜中扑去,同时击出一股气劲,熄灭庙中的火光。
蔡念伤微微呆了一呆,似乎没有料到陈楚风还有能力逃走,而且又熄灭了城隍庙中的灯光,眼前一片昏暗,他绝对不能让陈楚风逃走,因为对方知道的秘密太多。不过,他知道陈楚风是不可能逃跑的,不只是因为陈楚风受伤太重的原因。
“嚓!”蔡念伤蓦地觉得自己的刀斩在一根木台上,而蔡宗的身体似乎在刹那之间离开了那个位置,让他的一刀落空。
“砰!”门外传来陈楚风的一声闷哼,随即城隍庙中响过一声沉重的闷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乎与蔡念伤斩空的刀声同时发出。
蔡宗的脚飞速踢出,是他印象中蔡念伤的位置,只可惜,他所踢到的是空荡荡的虚空,空气破碎的声音十分轻悠。
蔡宗没有踢到蔡念伤,但却踢亮了城隍庙中的光彩。
也不,是几支火把的光亮照明了庙内每一寸空间,包括陈楚风那血污的脸,和在地上扭曲抽搐的身体。但此时庙内却没有蔡宗的踪影,似乎他在空气之中突然分解,消失于无形。
自城隍庙外走进来的是华轮和黄尊者等人,他们终于还是追了过来,其实,他们在早一步就到了,蔡念伤很清楚地感应到他们就守候在庙外,所以他并没在意陈楚风的逃走。不过,此刻他感到了着急。
着急,并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至少蔡念伤不觉得很有趣,如果,蔡宗逃走了,那么他的计划可能就很难得到预想的结果,甚至对于他的大计有极大阻碍,更可怕的却是不知蔡宗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蔡宗失踪得有些离奇,甚至可算是古怪,以蔡宗的武功,又怎能如此快地冲破被制的三十六处大穴?又如何能够在蔡念伤那快捷无伦的刀下逸走呢?这的确有些玄乎其玄。
可这是事实,没有半点值得怀疑,那蔡宗去了哪里?他依然是潜遁了吗?在蔡念伤的思想中,蔡宗绝对不可能冲破那三十六处以特殊气劲所制的穴道。
蔡念伤更骇然发现,那黑木钝刀也已经不见了,本来躺在地上,沾满鲜血的黑木钝刀,也随着蔡宗的消失而消失,这的确让人心头有些发毛,究竟是蔡宗自己干的,还是另有高人呢?
“慈魔呢?”华轮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什么,禁不住出言问道。
蔡念伤禁不住呆了呆,低声呼喝道:“给我搜,他一定还在这附近!”
黄尊者立刻明白出了事,禁不住问道:“王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来的近二十名苦行者立刻在城隍庙中四处搜寻起来,他们找得极为仔细。
蔡念伤满目杀机地望了望地上呕血的陈楚风,似乎要将全部的怒火全都发泄在陈楚风的身上,若不是这老匹夫扇灭火光,他又怎会自眼皮底下失去蔡宗的身形?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楚风并没有死,而且似乎十分得意,他以衣袖轻轻拭去嘴边的血迹,笑得有些凄惨地道:“桑于,你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这年轻人,真是有趣。”
蔡念伤脸色铁青,他的确是千算万算而小看了蔡宗这人,自一开始,这里所有的局面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包括与蔡宗的对话,以及答应蔡宗的条件,一切的一切,无不被他掌握得没有半点遗漏,他故意借走蔡宗的刀,装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实是以进为退,想一举多得。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一举多得,甚至是一石三鸟。
一、他使蔡宗的防守力量和攻击力量减弱;
二、他可以借机立下杀包向天这一大功劳,作为更深入打入葛家庄核心力量的筹码;
三、他可以让最难对付的高手陈楚风与包向天两败俱伤,以顺利实行他的杀人计划。
蔡念伤的智谋的确有些可怕,他以无畏之势不仅得到了人心,更可激得陈楚风出手,他很清楚。陈楚风面对包向天是不想以单打独斗的方式解决的,因为他与包向天交过手,知道包向天的武功更胜他一筹,因为包向天似乎习过“广成帝诀”中的武学,但蔡念伤却将他逼上了单打独斗的路上,蔡念伤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装出无畏地与包向天决战,那是因为陈楚风绝对不会让他打头阵的,这是身份的问题。
如果以陈楚风的身份,还让蔡念伤打头阵,而且明知蔡念伤的武功不如对方,这对陈楚风将来立足江湖是一个极大的阻碍,也是对他人格的一种污辱,所以陈楚风一定会抢在蔡念伤之前与包向天交手。
蔡念伤赌对了,而且一切的安排都是那般顺利,那般精巧,完全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陈楚风与包向天两败俱伤,也如蔡念伤所料,只是没有想到一切到了最后也是最紧要的一步,竟出了娄子。
这并不是小问题,所以他几乎快要气昏过去,此刻又被陈楚风如此讥嘲,他恨不得捏死对方。
“你既然嫌步入极乐的时间过慢,那我就成全你好了!”蔡念伤怒气冲天地向陈楚风行去。
陈楚风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对蔡念伤的杀机根本没有半点惊惶,反而笑得更为开心。
华轮的脸色极为凝重,似乎在倾听周围所有动静,他的耳朵一耸一耸的样子十分古怪。
“哗……”一尊泥像碎成了无数小块,首当其冲的几位苦行者惨号着捂面而退。
但是,他们并没有真的能够顺利退出,只是因为一柄刀,乌黑阴沉的刀!
那是蔡宗的刀,人,也是蔡宗,他终于还是显出了踪影,刚一出手,就有三名苦行者丧身于刀下。
杀机狂涨,杀气弥漫于城隍庙中的每一寸空间。
蔡念伤止步、转身,正是蔡宗的黑木钝刀以一道极其诡异的弧度击断第五名苦行者的脊骨和胸肋之时。
蔡念伤不仅看到了那名苦行者如一摊烂泥般歪倒于地,更发现了一道极其阴冷森寒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杀意。
蔡宗横刀而立,如一棵傲立的苍松,如一根撑住屋梁的大石柱,他的目光扫过场中每一个人,如刀一般森冷而锋利。
剩下的十数名苦行者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们似乎被蔡宗看透了心底所有的秘密,犹如赤裸着身子坦露在寒冷的风中。
黄尊者心中也打了个突,蔡宗似乎在这短暂的一点时间中,功力又跨进了一个台阶。
蔡宗笑了,笑得有些阴森,笑得有些得意,又似乎是自几千年的轮回中苏醒的魔神,浑身散发着一层蒸腾如烈焰般的气势。
这是蔡宗给每个人心中的感觉。
的确,空气之中似乎有些燥热,那是来自每个人心底的感觉,抑或事实就是这样。
蔡宗轻轻地说了一句:“华轮,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打破了城隍庙中死寂般的气氛,让人知道这毕竟是现实。
“我还以为你走了,原来依然在这里!”蔡念伤突然松了口气道,对于蔡宗是否功力大增,他根本毫不在意,只要蔡宗显出身形,那他就死定了,其结局绝对是这样!
蔡宗冷冷地望了蔡念伤一眼,充满杀意地道:“在没有击杀你这卑鄙小人之前,我又怎会如此轻易离去?”
“哦,那你是准备来杀我了?”蔡念伤突然觉得好笑起来。
“应该是如此!”蔡宗并不否认。
“你都知道了?”华轮叹了口气,向蔡宗问道。
“不错,你感到很意外吗?”蔡宗讥嘲道。
“不,我只是为你难过,如果你不知道真相,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可是现在你必须死,没有半点情义可讲,这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的好奇心太重,太执著!”华轮无可奈何地道。
蔡宗笑了笑,他觉得眼前这群虚伪的人实在可笑,世上最虚伪的人,往往会成为普度众生的佛。
“鹿死谁手,还没有定论,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太过武断吗?”蔡宗冷冷地反问道。
陈楚风的心变冷,他的心中本来有些得意,可是此刻蔡宗竟再一次出现,使得他完全绝望了,蔡宗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是这些高手的对手。那既是说今日他和蔡宗死定了,而且全都是死得不明不白,他的确有些不甘心。
“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刀法,究竟是不是如那些马贼们所说的那么厉害!”蔡念伤说话之间,单刀一摆,如一只苍鹰般飞扑而出。
蔡宗嘿嘿一声冷笑,不退反进,手中的黑木钝刀在腰际绕过一道美丽的弧划了出去。
“咝……”“呀……”几声惨号却是赤尊者和十余名苦行者发出的,城隍庙中再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人皆为之震惊。
“砰砰……”一连串的爆响自蔡宗和蔡念伤的刀上发出,他们似乎并没有受到黑暗的影响,可是华轮与黄尊者却神经绷得极紧,显然是有人趁机捣乱。
可来者究竟是谁呢?
处身于黑暗中的蔡宗,如鱼得水,其刀势更狠、更快、更准,如同功力在刹那间激增一倍,他根本不用眼睛,而蔡念伤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应对,他一时根本就无法适应这片黑暗。
冷风凄凄,犹如寒流涌进城隍庙中,一时气氛极其紧张,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华轮在第一时间拉过赤尊者,赤尊者却在颤抖,似乎被雷击了一般,肌肉抽搐不停,那些苦行者在地上惨号着,哀叫着,如同是地狱的冤鬼凄号。
“怎么回事?”黄尊者有些急切地问道。
“有人暗算!”赤尊者痛苦地回应道。
华轮凝目四顾,也逐渐适应了暗淡的光线,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情况。不过,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无比的气势存在于某一个角落,如一团无限膨胀的生机在那里扩张,但却被一张无形的网所罩。
华轮心下有些骇然,在黑暗中,显然有位神秘而未曾露面的高手。
华轮骤然转身,城隍庙中突然灯火再亮,他看到了人,四个!四人并排于神台之上,如同四尊神魔,那张狂的气势让他心头有些发麻。
城隍庙中,再次冷风瑟瑟,杀意狂涨。
华轮忍不住呼出其中一人的名字:“杨擎天?!”
蔡念伤骇然飞退,自蔡宗的刀下穿出,在黑暗中,他无法与蔡宗相比。黑夜,似乎是蔡宗的天地,也是他最为可怕之时,因为他本身就是来自黑暗的地狱。
“杨大叔!”蔡念伤的神态立改,可是其表现又有些僵硬,当他定下神来,看清突然出现的四人之时,心头如镀上了一层冰霜。
凉风不再是自大门吹入,而是自蔡念伤的心底掠过,以他那僵硬的舌头,道:“原来铁叔、颜叔、蔡叔都在这里呀!”
来人竟是蔡伤十大家臣中仅存的四人:铁异游、杨擎天、颜礼敬和蔡艳龙,他们来的是如此突然,使蔡念伤不由感到惶恐不安。
“大师别来无恙!怎么前来中原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杨擎天淡淡地笑了笑,自神台上轻轻跃下,语气极其平和地问道。
“哈,我等几人赶到中原之时,本想先去葛家庄与杨施主一叙,可听念儿说你已去了海外,这才没有来得及相会,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真是太巧了!”华轮暗自叹了口气,淡淡地道。
“原来是这样。”杨擎天目光扫过蔡念伤。
“是的,杨大叔,大师他这次前来中原,本是捉拿这个密宗叛徒慈魔,以澄清我域外佛门的来源。另外也是来看看小侄和大叔你的!”说完蔡念伤指了指一旁的蔡宗,恶人先告状地附和道。
蔡宗不语,脸上却显出一阵厌恶的神色,似乎根本就不屑见到这般卑鄙的小人。
蔡念伤扭头望了望,却发现陈楚风不见了,刚才他躺的地方,只有一摊血迹,却再无别的迹象,心头禁不住更加忐忑。
杨擎天却愤怒地一笑,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冷冷地望了华轮一眼,有些感伤地道:“我与大师的交情匪浅,早当大师是知心朋友,可是大师所做之事也太令我失望了,身为佛门中人,切忌妄言,大师可记得阿鼻地狱之说?”
华轮神色一凛,额角渗出丝丝冷汗,却已无语,甚至避开杨擎天的目光。
“贪、嗔、妄三念未灭,就是修佛百世也无法得道,也无法通禅,大师常说要宏大密宗,光大佛门,可大师如果无法清除心中的妄念,这佛法何来?密宗又如何振兴?更如何面对千万的佛徒?”杨擎天伤感地道。
华轮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也无法挽回,被杨擎天的这一顿奚落,只觉汗颜,无地自容,自己身为西域大喇嘛,所代表的是整个域外佛门的形象,可是己身未净,如何面对世人?杨擎天的确当他为挚友,对他极度信任,可是他却做出了如此对不起杨擎天的事,实在有些无颜见故人之感,毕竟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自小修持佛法,此刻一经点拨,立刻恍然醒悟,竟不再言语。
“杨大叔,你这是怎么了?”蔡念伤还想将戏演下去,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急声道。
“桑于,你还想演戏吗?”蔡宗沉声怒喝道。
“慈魔,你这密宗叛徒,有什么资格说话?”蔡念伤杀意狂涨地反叱道。
“哼,桑于,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再装出这副惹人恶心的样子。”铁异游的语气就像他的剑锋一般冰冷。
蔡念伤的确没有必要再说什么,因为事已至此,他再也没有解释和狡辩的可能。
蔡念伤却有些不明白,这些人明明与蔡伤一同去了海外,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座破庙中呢?这的确是让他头痛的一件事,如果照这样看来,蔡伤是不是也来了呢?单凭眼前四人的武功,就足以应付天下间的任何高手,即使华轮的武功再高,顶多也只能敌过四人中的俩人,而他们多出的另外两名高手又有谁能对付呢?而且蔡宗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他虽然有把握胜过蔡宗,但是又能否同时抗拒另外两名高手的攻击呢?就算黄尊者可以分去一人,可剩下的那人谁来对付?赤尊者似乎遭了暗算,而所有的苦行者也似乎全都失去了攻击力,就算仍有攻击力,对这些高手来说,却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桑于,解决今日之事,只有一个办法!你听好了,如果想活着回到西域,就必须废除所有武功!”杨擎天毫不客气地道。
“你以为自己是谁呀?偷袭暗算,是什么东西?!”赤尊者怒吼道。
桑于的脸色变得极为阴冷,他知道今日之事,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如果让他废去武功的话,还不如杀了他,他绝对不会答应,那么就只有硬拼一途了。而他也不会在乎这些,虽然杨擎天和颜礼敬的轻功很好,他还自信不会逃不出去,这些人也不可能拦得住他,想到这里,桑于不由得“哈哈”一笑,面色阴沉地道:“别以为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敬你与大喇嘛是朋友,你说这一句话,我一定会割断你的舌头,凭你们几人,也想废我的武功?简直是痴人说梦,也不够资格!”
蔡宗脸色一变,冷冷地怒叱道:“好狂妄的卑鄙小人,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
黄尊者一提紫金金刚杵就要上场,却被桑于伸手一挡,道:“嗯,我就让这小子见识一下本王子的真正武学!”
黄尊者被桑于一挡,也不好再上前,桑于却对着蔡宗露出了一个诡秘莫测的笑容,同时双手缓缓平放于小腹之处。
蔡宗对桑于这诡秘的一笑似深怀戒心,而桑于的双手平抬于小腹之间,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意图。
桑于的两根大拇指在众人全都为之诧异莫名之时,已分别点在自己关元和气海两大穴道上,然后十指如蚂蚁上树般,顺着任督二脉、石门,至咽喉的康泉,点了十数道穴位。
指头所到之处,就似有气体在其中爆破一般的闷响,只让众人大惑不解。
桑于的左手拇指落于气海,右手拇指落于康泉之后,双掌升至眉心合十,再缓缓下压至丹田。
“砰!嘭!”众人的耳中竟闻到两声屁响,那是自桑于的体内传出,桑于也在刹那间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其气势如潮狂涨。
蔡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却知道桑于的气势疯涨与刚才这一系列的动作不无关系,他不能再让桑于的气势澎涨下去,那只会对他极端不利,是以,他出刀了。
黑木钝刀如一条出水的乌龙,带起的风声使得火把一阵摇曳。
桑于阴阴地一笑,暴喝道:“来得好!”
“嘭……”一声巨响,蔡宗竟被击得连退四步,他的黑木钝刀斩实,落在桑于的左掌上,可是他所击之处,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壁,更有一股强劲的反弹之力将他震退。
桑于没有用刀,竟以单掌将他震退,如此功力,的确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你去死吧!”桑于冷喝一声,他的武功似乎在刹那之间暴增了数倍,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的确让人吃惊。
当蔡宗感到刀风入体之时,桑于的刀已经划入了他还击的死角。
蔡宗想到了蔡伤的刀道精要,那本书上不就讲过刀法的死角吗?而眼前桑于所用的正是这一道理,尽管无法如“怒沧海”一般威霸盖世,可也由此可以看出,桑于已然明白了死角的原理。
这样的一刀,几乎挡无可挡,不过蔡宗并没有挡,他选择了攻,那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对于“怒沧海”来说,这种打法只会加速死亡,可是桑于的刀法并不是“怒沧海”,因此,同归于尽并不是没有可能。
桑于自然不会与蔡宗同归于尽,他的身份是何等尊贵?蔡宗在他眼中,始终不过是一个马贼头而已,根本不值他以这等高贵的身份去与之同归于尽。是以,他改变了招式,刀面斜斜削出!
斜削的刀,如滑溜的蛇,顺着黑木钝刀疾掠而上,削向蔡宗的手指,握刀的手指。
蔡宗心头微惊,可是瞬间变成了大骇,他的刀竟似被桑于的刀身吸引住了,根本无法改变其运刀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