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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冷寒凉的夜晚,紫宸宫的函恩殿显得格外的寂寥,宇文焕卿在接到宇文焕渊派人送回来的密报后,便将自己关在函恩殿内练字。
他的身边放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红漆木箱,里面是从上官映波雅岚殿里搜出的她的私人物件儿。
宇文焕卿的眼睛扫过那里堆着的字画、书帖、宇文焕朗寄给徐太妃的家书还有那一摞摞字迹不同的宣纸、还两本隐语秘密的账本。
纸上有上官映波临摹宇文焕朗的字迹、黛鸢的字迹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字迹,每个人的字都被她临摹的筋骨齐整,风韵具存。
而箱子里还有一副让人看不清人脸的画像,只是那身姿背影肖似逸郡王宇文焕朗。
这让宇文焕卿有些迷茫,临摹自己与黛鸢的字迹可以别有用心的制作假圣旨诓骗顾沛蕖赴死,可是临摹宇文焕朗的字迹又有何用途?
焕朗生性不羁,身上除了郡王的爵位无一官半职,临摹他的字迹不仅无用而且无趣,因为焕朗的字体只能算是普通端正。
所以,他觉得上官映波临摹焕朗的字并非出于功利,而是出于真情。
他随手拾起几张上官映波临摹的焕朗的家书,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转身取过墨貂披风,吩咐道:“简严,随朕去趟毓秀宫。”
站在外殿的简严听此赶紧闪身进来请旨:“皇上,要备骄撵么?”
宇文焕卿紧了紧自己的披风,淡然地说:“也好,只备骄撵就好,仪仗就免了。”
简严明白,皇上去毓秀宫一定是别有意图,不想惊动宫中他人,他赶紧下去安排。
当宇文焕卿踏进毓秀宫时,这里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一般,任由扔多大一块石头都无法惊起些许波澜。
远远地,他便能听到敲打木鱼的声音,当宇文焕卿推开莫芊儿寝殿的门时,一股浓重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被降为贵人的莫芊儿此时正跪在蒲团上,对着佛龛中白玉观音念着《妙法莲华经》,她声音微小却十分虔诚。
简严见此要去叫莫芊儿过来接驾却被宇文焕卿拦住了,他轻声的说:“你先下去吧!”
简严听此吩咐便退了出去,将那殿门轻轻地关上。
莫芊儿听到宇文焕卿的声音,惊诧万分。她赶紧转过身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他真的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激动的含着热泪:“嫔妾拜见皇上!”
宇文焕卿冷漠地点点头,轻轻地说:“起来吧!”
莫芊儿低着眉眼站起了身,整个人都十分的怯弱。
他目光扫过寝殿,发现这里的陈设已经大不如前,透着简素与古朴:“今日在宣仪殿,你有话想对朕说吧?奈何人多,你没机会。所以朕漏夜前来,只是想听听你要与朕说些什么?”
宇文焕卿自顾自地坐在殿内八仙桌旁的几凳上,低着眉眼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
莫芊儿将一白瓷茶盏奉于了宇文焕卿:“皇上,这是嫔妾刚刚烹煮的新茶,您尝尝。嫔妾这没有什么好茶也没有什么好茶具,希望陛下不要嫌弃。”
宇文焕卿接过茶盏,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嘴角钳制几丝冷笑甚是嘲讽地说:“莫芊儿,说实话,这茶朕不敢喝!”
莫芊儿自然知道宇文焕卿话里的意思,她颓然地跪在了他的脚下,声泪俱下的承认:“皇上,当年的确是嫔妾让妹妹婉儿在皇上的茶里下了迷情合欢散。嫔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宇文焕卿知道她会承认下药一事,只是这不是他想听的:“仅此而已?”
莫芊儿惊惶莫名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呆滞,她将手上的佛珠挽在手腕上,用两只手捋了捋自己两旁的碎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她声音有些颤抖:“皇上,嫔妾是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嫔妾已经受到惩罚了。就连您赏我的玉壶和茶斗都被才人姜怀蕊夺去了,能够证明嫔妾荣耀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宇文焕卿眉宇间难掩疲惫,因为他发现莫婉儿避重就轻,丝毫没有坦白的意思。
不过姜怀蕊夺走玉壶和茶斗做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些物件儿价值不菲么?这让他有些犯糊涂!
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莫芊儿,声音平静而倦怠:“你做的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朕早已心知肚明,朕不想听这些。难道之于玮元,你没有什么想对朕说么?”
听到玮元的名字,莫芊儿突然觉得周身爬满了蚂蚁,它们细密的啃食着她的肌肤,让她觉得头皮连着躯体阵阵发麻:“皇上,玮元…玮元很可爱,不是么?”
宇文焕卿看着眼前苦苦挣扎的莫芊儿,他声音变得冷绝而孤清:“玮元是很可爱,朕也真心实意的爱护着这个唯一的女儿。但是她的生母可恶可憎,竟然为了争宠混淆皇室血脉!莫芊儿,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莫芊儿听到这知道任由自己怎么辩白都已经没有用了,她瘫坐在地上:“皇上,嫔妾只求您能放过玮元,嫔妾愿意赴死谢罪!”
宇文焕卿此时恨透眼前的女人,她手段卑劣的玩弄自己,进而诓骗了自己多年,而今却是一副‘死不足惜’的凛然姿态,这让他觉得恶心。
他一把扯过莫芊儿的衣领,狠辣的质问:“你还没有告诉朕,玮元是谁的孩子?”
莫芊儿的泪水像决堤的江河滔滔不绝而下,她近乎嚎哭地嘶喊着:“皇上,我是真的想生下您的孩子啊?可是莫婉儿害了我,她给我下了迷情药,还给当时的禁卫军统领顾长风也下了迷情药,所以那夜…那夜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皇上,可是…可是…”
顾长风,这个名字,宇文焕卿再熟悉不过了,他出身顾家雀焰军,是顾玉眉的亲信,曾任禁卫军统领。
自己在扳倒顾玉眉之时设计将其斩杀,以贺一泓代替了他,不成想他居然是玮元的生父。
宇文焕卿觉得这真的很可笑,自己更加可悲。他松开了莫芊儿,就此松开了扣在他心中的纠结。
“皇上,嫔妾自己知道自己很脏,您杀了我吧!放过玮元,她是无辜的!”
宇文焕卿此时没有愤怒,他只是疲惫却近乎厌恶的说:“朕知道你想一死保住玮元,但是朕还不想让你这么早死,如今年节将至,朕觉得晦气。”
言闭,他踢开了跪在一边的莫芊儿,径自出了寝殿。
身后传来莫芊儿一下重似一下的叩头声,她此时感激涕零,她不禁感念宇文焕卿的不杀之恩,还在感激他对玮元的容留之情。
宇文焕卿有时真的想亲手处死莫芊儿以泄他心头之恨,但是此时他觉得让莫芊儿一死了之,不如让她常伴青灯古佛旁以赎罪,诛人不如诛心,不如让她为玮元日日祈福。
至于那个莫婉儿,她必须死,只有她死了才能让玮元的身世成为一个秘密。
此时,宇文焕卿有点后悔,他不应该将其与上官映波关在一起,若是她受刑不住将此事招出来该如何是好?仵作嬷嬷会不会因此知道此事?上官映波会不会因此而知道此事?
宇文焕卿向外走时,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女子在身后尾随自己,他微微回头,那人手执匕首径直向他奔来。
他施展轻功轻轻弹起,转身看清一人,竟然是毓秀宫的婢女碧桃。
宇文焕卿早就知道她是月寒盟的人,云颜一直都有监视她,不成想她的主子刚刚被抓,她就亟不可待的来刺杀他。
原来这月寒盟中的人大多都是婢女,资质良莠不齐,不乏草包。
碧桃功夫浅薄,连拳脚功夫都算不上,自然被宇文焕卿轻而易举的拿下。
简严见此,领着门口的禁卫军赶了过来,将碧桃绑了起来:“皇上,你没事儿吧?这个奴婢是疯了么,竟然敢刺杀皇帝!”
碧桃眼神嗜血,甚是狠辣地说:“我是为我上官家报仇,杀你这个狗皇帝又能如何?”
“将她捆起来,留活口。她这是替她主子报仇呢!不要让任何人与她说话,听她说话,就这样关着她。”
宇文焕卿见碧桃口出妄言,委实不想让他人知晓当年之事,那上官一族之于他都尚且模糊不清更何况是他人!
简严会意,他赶紧吩咐道:“奴才遵旨,把此女的嘴堵起来,带下去!”
宇文焕卿掸了掸披风上的残雪,心中觉得有些疲惫,一种四面楚歌的哀凉感油然而生,他发觉自己要应对的人和事总是那样的烦扰,可是却没有可以倾吐之人。
简严见有人图谋不轨,自然心有余悸,他恭声请示:“皇上,咱们要回紫宸宫么?”
宇文焕卿显然此行另有目的,他摇摇头:“不,你随朕去趟离宫,朕要去看看上官映波!”
不多久,几盏稍显零星的光亮落在了离宫前,宇文焕卿从龙撵上下来便看到那黑漆漆的木门紧紧地关着。
离宫这处所在,他已经好久没有踏足了。他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憎恶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曾几何时宇文焕卿不希望这里住上自己的任何一个嫔妃,可是如今这里却成了自己后宫中一众妃嫔的归宿,她们终于被嫉妒、愤恨、仇视所吞噬。
宇文焕卿推开门,漆黑的夜里在这里显得尤为恐怖。
皇帝的突然造访惊觉了离宫中的仵作嬷嬷与管事,她们恭敬的行礼:“吾等参见陛下!”
“免了,你带朕去见见莫婉儿和上官映波!”
宇文焕卿指着其中一仵作嬷嬷陈氏吩咐道。
那嬷嬷显然上了年岁,她颤颤巍巍的起来,躬身行礼:“奴婢遵旨。”
其他人有些面面相觑,这陈氏年事已高、耳聋眼花,皇帝居然要她带路委实来得奇怪,可是这是皇命自然不可违背。
陈氏引着宇文焕卿穿过一处处阴森诡谲的宫室,忽而一个凄切的声音从旁边的传了过来:“皇上,你是来接嫔妾的么?”
顺着声音,简严将宫灯提得高高的,只见那是一张有些脏污、头发蓬乱的脸,那女子突然被强光照射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简严会意回话:“皇上,是冯婧妍!”
宇文焕卿清冷的目光扫向她,他淡然的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他身后传来了冯婧妍哀嚎的哭声:“皇上,嫔妾知错了,嫔妾再也不害人了!啊!老鼠…老鼠…你滚开,姜怀蕊,你又放毒鼠来害我,皇上你要救我啊,救我!……。”
简严听出冯婧妍话中之意,赶紧过来回禀:“皇上,这冯婧妍莫不是疯了?”
宇文焕卿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丝冷凛的寒光,他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她清醒着呢!她这是要告诉朕,当初芷兰宫沐清坞的毒鼠一事是她与姜怀蕊一起所为!可是姜怀蕊此时还不能死,她是朕的鱼饵,鱼尚未咬钩儿,怎能将鱼饵弃之不用呢!”
简严明白皇上话中的意思,沉吟片刻:“奴才懂了!明日奴才亲自送冯婧妍上路。”
宇文焕卿长出了一口气,这冯婧妍在离宫也有些时日了,居然还在处心积虑的为自己报仇,可见心中戾气之重。
只见不远处一个晦暗的牢房内甚是光亮。
那陈氏将门锁打开,恭声回禀:“皇上,这便是关押上官映波和莫婉儿的牢房。”
宇文焕卿拢着披风走了进去,只见莫婉儿还吊在半空中,身上亦是伤痕累累,她听到声响睁开眼睛。
见皇上来了,她惊惶的微声呼救:“皇上,您饶了我吧!我还有…还有一个…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您,您不想听么?”
莫婉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上官映波此时将耳朵竖着很想听清莫婉儿的话。
他淡然地摇摇头:“朕不想听!”,继而他盯着上官映波指着莫婉儿吩咐陈氏:“将她放下来,安置到别的牢房去。按时给她三餐,另外你给她找几件体面地衣服让她换上。”
这是宇文焕卿舍与莫婉儿最后的仁慈,他甚至不想知道她将手镯里的迷情药下到了哪里?他只想快刀斩乱麻,把应该处理掉的人与事尽快脱手,因为他隐隐觉得这后宫中最大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郑雪如!
莫婉儿被放下来时,呜呜咽咽的喊着,可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让她没有什么力气了。
上官映波此时却波澜不惊地看着宇文焕卿,她牵着自己的婢女青芜恭敬地行礼:“参见皇上!”
宇文焕卿眼波流连,察觉着一丝丝风吹草动:“上官懿宁,不成想此时此地你还这样的守规矩?”
上官映波微微一怔,赶紧收揽了心神笑着说:“皇上,您记错了吧?嫔妾叫上官映波,不叫上官懿宁!”
宇文焕卿见上官映波嘴硬心坚,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便处变不惊地继续问:“哦,是么?那你认识上官悦然么?她可是上官翼的亲生女儿!懿宁姑娘,你鸠占鹊巢那么久,难道都不关心这真正的上官小姐身在何处么?”
上官映波眼神中突然拢上了一丝警觉与恶意,她愤恨地盯着宇文焕卿,嘴唇有些颤抖:“你知道了多少?”
宇文焕卿晓得这是上官映波对自己的试探,他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了她临摹宇文焕朗的家书将其掷在了地上。
青芜警惕地将其拾起,递给了上官映波,她眼波一扫满脸的惊诧拿着信纸的手不禁微微有些颤抖。
转而,她眼泪簌簌而下却凄厉地笑了起来:“皇上,你还不知道!就算你即刻杀了我,我也是一个字儿都不会说的!”
宇文焕卿挑了挑眉眼,他突然发觉上官映波很聪明也很镇静。看来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眼波中蕴着一丝淡淡的狡黠与鬼魅,一个计策在其心中慢慢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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