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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宫四处飘着淡淡的瓜果清香,那海盏中的时新瓜果倒是让顾沛蕖看到了戚媚的品味。
因着闻腻了檀香、松香的味道,戚媚便命人将时新的瓜果摆在了殿内,可食用亦可散些果香出来。
而睡过了午觉的玮元被易安从寝殿抱了过来,一进大殿她就咿咿呀呀地躲进宇文焕卿的怀中玩弄着手中的佛手果,而今锦陵苦寒,这些时新瓜果多半是进贡而来。
所供的宫室亦不多,所以姜怀蕊她们是很难在这样的冬日吃到时新的瓜果的。
戚媚见玮元玩闹得高兴便提点几句:“皇帝,莫芊儿年前就病着,她即便做了错事也终归是玮元的生母,你还是得空去瞧瞧她,况且哀家听说她妹妹莫婉儿已经殁了!”
宇文焕卿委实不愿意在这年节里提及莫芊儿等人,即便是上官映波他亦是懒得提及。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上官映波会这样安于现状地等死,委实没有‘尊主’的气度与手段。
“儿臣知道了,一会儿儿臣派简严与她送些瓜果菜品,不会苛待了她!”
玮元着实长高了不少,小人儿似乎也胖了一圈,顾沛蕖笑着逗弄着她,脸上亦是笑得灿烂。
而郑雪如在看到玮元的时候,忽而心头再涌失落。自己未能与皇上诞育一儿半女,所以自己在这宫中亦是无所依傍,连自己的家族亦因圈地的小事儿而受苛责。
不多时,一袭绛红色绣缠枝纹男装的黛鸢闪身进来,一进殿便将目光落在宇文焕卿的身上,只是他对自己还是冷淡地仿若未见。
自从他命令自己筹备南诏国觐见大典一事,他便很少再见她,即便是处理公文亦是让简严将此搬来与其誊抄,想到这,黛鸢脸上越发地尴尬。
她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顾沛蕖,想着方才绿蔻找自己言说的那段肺腑之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鬼魅阴骘。
“微臣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上、拜见皇后与一众太妃、拜见德妃娘娘,景妃娘娘!”
黛鸢依着礼制行了叩拜大礼。
戚媚摆摆手示意黛鸢起身:“起来吧!大过年的,别总跪的忘了起来!”
黛鸢得以起身后站在了郑雪如的身边继续回话:“启禀太后,皇后明日回郑国公府省亲的事宜,微臣都已准备停当。皇后娘娘的凤驾明日巳时从崇华门而出,由郑国公府的大公子前来接驾随行。”
戚媚笑着点点头:“你办事哀家向来放心!”
顾沛蕖看着黛鸢那双不住在宇文焕卿身上游移的眼睛,心中反复盘桓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话语,只是她总觉得郑雪如的省亲多半与郑国公府的圈地有关。
上次出宫,皇上探查的便是此事,而彼时又给郑雪如省亲的恩典是宇文焕卿怀柔还是对郑氏一族最后的仁慈委实还看不清楚。
只是,顾沛蕖知道郑国公府亦是百年旺族,若是宇文焕卿未策完全而冒然撼动,到底还是有几分冒险的。
想到这,她呆呆地出着神却不住在心底安慰自己:许是皇后省亲只是单纯的省亲而已,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宇文焕卿见顾沛蕖失神聊赖将玮元交给了站在一旁的易安,拉着她起身:“母后,儿臣与景妃相约去探梅许愿,先告退了!儿臣为母后和各位太妃备的节礼稍后便会送往各宫,给予皇后等人的赏赐亦会送上,请母后放心!”
戚媚见皇上与景妃在这坐了有了一会儿了,也不强留,倒是对二人的如胶似漆多了一丝体悟。
她笑着点点头应允:“你二人退下吧!只是景妃,你要速速将初三的宴席备好!”
顾沛蕖起身施礼再三应允:“请太后娘娘放心,臣妾定然不负所托!”
话别后,宇文焕卿拉着顾沛蕖走出了仁寿宫,一阵稍显冷凉的寒风卷了过来,沙沙的残雪像沙粒一样刮在脸上很有些冷瑟。
“苒苒,是不是觉得冷,还是与朕坐骄撵回去吧!”
简严早已为二人备下了龙撵,宇文焕卿拉着顾沛蕖坐进了一方撵轿之中。
关合上棉帘让这一方小天地登时有些温暖,顾沛蕖哈了哈手,捧着暖手炉窝进了一个角落中。
宇文焕卿看着她娇俏的小模样,心中很有几分欢喜,忽而骄撵外传过一阵好似银铃般的笑声,那样的清脆动听。
宇文焕卿撑开轿帘,只见是自己的胞妹宇文初云正调皮的将雪球砸在随行的侍婢身上,他无奈地摇摇头。
顾沛蕖顺着他的眼光看向那里,只见那女子身姿灵动,很有几分相识。
忽而,那女子走进了一些,低头参拜:“皇兄您也在啊!臣妹拜见皇兄!”
宇文焕卿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向来宠爱,看着她冻得通红地小鼻尖,便温言相劝:“初云,你可是来给母后拜年的?你快进去吧!外边寒冷,仔细冻到!”
宇文初云探头探脑地想要探进骄撵内,被宇文焕卿制止:“初云,朕赏了你好多新奇的玩意儿,已经送到你宫里去了!你拜谒完母后,早点回去看看!”
宇文初云听此脸上笑得灿烂:“臣妹谢过皇兄,想必皇兄骄撵内还藏着景妃娘娘吧!所以不要臣妹瞧见?”
顾沛蕖缩在宇文焕卿身后的骄撵座位上,看不清昭阳公主的脸,只是她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奈何一个未出阁的公主都在拿自己调笑,可见自己这宠妃的名望来得多么‘声名远播’,想到这她的脸颊霞红一片。
宇文焕卿看着骄撵下的宇文初云很是有几分无奈,但还是好言劝慰:“别在这叨叨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进去吧!朕要走了!”
言闭,一旁笑得和宁的简严躬身向宇文初云行了一礼,复又恭声而言:“皇上起驾!”
宇文初云噘着嘴,清澈的眼眸中拢着丝丝不屑,对旁边的婢女月怜嗔怪:“看到没?我皇兄护景妃像护个宝贝似的,不让瞧,不让看的!不知道她是真的美得倾城绝伦还是徒有虚名!”
月怜是宇文初云的贴身侍婢,知道她活泼好动赶紧劝解:“公主,宫里的人都说景娘娘性子清冷,不与其他宫的人往来,恐怕也不是好相处的,您委实没必要理会她!”
宇文初云拢了拢自己的雪兔毛斗篷,一脸的傲娇十分轻蔑地一嗤:“本宫才不稀罕结交什么景妃呢!左不过是皇兄的一个宠妃而已!对了,六哥不是解禁了么?怎么没见他来找本宫玩呢!”
“奴婢听说,六殿下一解禁就回府了,再也没到宫中来,不知道今儿会不会来给太后、太妃请安!听说初三要给六殿下和五殿下遴选正妃呢!”
月怜边说边为宇文初云掸去身上刮过来的残雪,样子贴心而又细致。
宇文初云听月怜如此说,脸上隐约现出不悦之色来:“哎,本宫还寻思与六哥一起去寻傅公子呢!说来也奇怪,这傅公子怎么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本宫连他的府邸在哪都不知道!”
说到动情处,那澄澈的眼眸中竟然拢着浅浅的薄泪。
月怜赶紧劝慰,连着哄骗:“公主,你二人有缘自会再见!我们赶紧进去吧!”
宇文初云笑着点点头便领着一众婢仆进了仁寿宫。
骄撵内顾沛蕖生出了几分困倦,但心不安宁的她睡眼朦胧地问宇文焕卿:“皇上,因何准许郑雪如此时回去省亲?您难道不追究郑国公府圈占田地一事了?”
宇文焕卿盯着顾沛蕖的芙蓉玉面,脸上笑意浅淡:“朕只是给她一点时间,毕竟夫妻一场。若是她回宫后还是不与朕谈及此事,那就是说他已经站在郑氏家族的一方了!”
顾沛蕖听到宇文焕卿这样说,心底一惊,皇后回宫据说是定在了初十,难道那时他便会对郑国公府动手么?
“皇上,难道想在最近便动手么?”
宇文焕卿看着顾沛蕖笑得自信而迷人:“嗯,正月十六朕便下旨查抄郑国公府!”
顾沛蕖一听,直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紧紧抓过宇文焕卿的手:“皇上,若是郑家联合其他世家图谋不轨怎么办?他们亦是有府兵的啊,臣妾怕,他们狗急跳墙生出不端之心来,届时该怎么办?”
“杀!”
宇文焕卿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手掌内,声音冷绝地回了一个字。
“苒苒,若是他们真有不臣之心,朕绝不会坐以待毙,届时朕到可以让南宫澈前去查抄郑国公府,他便有了因公殉职假死的机会,然后让他连夜带你离开锦陵。”
宇文焕卿暖着顾沛蕖的手,似在温暖自己最后的温情一般。
顾沛蕖此时再听他为自己与南宫澈打算委实觉得羞愧与难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沉吟片刻想着转了话题:“皇上,若是贵族发生动乱会扰乱超纲的!难道您不怕么?”
“有生之年,朕要将世家望族的势力削减殆尽,集中皇权。若是朕失败了不过是退位让贤罢了,于大梁还是有益无害,朕无所谓!”
宇文焕卿见顾沛蕖还关心着自己,心中暖流涌动,只是即便自己以后所面临的局势再炎凉,她亦早已安全无碍。
“皇上,敬王殿下求见!”
简严惊惶的言语穿过棉帘投进骄撵内,宇文焕卿撑起棉帘,只见宇文焕渊去而复返呆立在骄撵外。
“焕渊,你初三再进宫参加宴席便可,你先回去吧!朕心意已决,你多说无益!”
宇文焕卿清冷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很是坚决。
坐在一旁的顾沛蕖亦明白这宇文焕渊多半是为雪灵娈求情而来,难道他与雪灵娈暗生情愫么?
“皇兄,你可否听臣弟之言,皇兄!……”
简严得宇文焕卿示意,一抬手龙撵便起来继续前行,唯留宇文焕渊在骄撵外苦苦哀求。
此时,顾沛蕖倒是想起锦瑟来,不知道南宫清与浅笙可否来了芷兰宫。
“皇上,臣妾想回芷兰宫去,时值年节还未给宫里的侍婢派赏呢!”
宇文焕卿点头应允,笑着说:“朕与你同去!”
顾沛蕖笑着点点头,却怕南宫清的出现勾起宇文焕卿对南宫澈的厌烦。
她觉得自己最近委实过得疲累,仿若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牵念着宇文焕卿,一半挂记着南宫澈。
许是离开了,自己才能彻底了无牵挂了吧!
南宫清此时与浅笙则站在芷兰宫外的汀兰水榭闲话,他却默默地反复回想着南宫澈因顾沛蕖无只言片语而失落难过的表情。
忽而,一个女婢匆匆赶来,佯装脚滑一般栽倒在了南宫清的面前。
南宫清与浅笙合力将此女扶了起来:“姑娘,你没事儿吧?可有摔伤?”
南宫清关切一问让碧月心中一暖,对接下来所行之事更多了几分胜算。
她赶紧起身,只是拉着南宫清的手时将一个纸条顺势塞进了他的手里。
南宫清虽然诧异但是他还是紧紧地攥着那纸条,看着眼前这别有用心的女子,心中狐疑她是谁的人,为何如此行事?
“谢谢公子与浅笙大人的相护,奴婢没事儿,就是脚下一滑而已!”
碧月羞赧一笑,便俯身施礼快步而去。
看着她步履匆匆地模样,南宫澈疑惑地问浅笙:“她可是芷兰宫的婢女?”
浅笙亦甚是疑惑地摇摇头:“不是,我在芷兰宫中并未见过此人!”
南宫清此时疑惑更深重了一重:既然不是芷兰宫的婢女,怎会知道自己与浅笙已然入宫,又怎会不偏不倚的摔在自己的面前,这到底是谁做的局?难道芷兰宫中亦有细作?
忽而,他发现龙撵仪仗正向汀兰水榭而来,南宫清收拢了思绪,拉着浅笙准备接驾。
而远在离宫的上官映波却痴笑着盘算碧月可曾将自己精心谋划的大计交于南宫清了?
若是此事成了,她便可以逃出生天,而后便可在宫外逍遥自在的谋划诸事。
这是她的一次豪赌,与天命之间的豪赌,若是赌赢了则万事顺遂,若是赌输了则灰飞烟灭。
但是上官映波此时分外的自信,因为她从来都知道在个人恩怨仇恨面前,国家大义、忠君爱国终究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变得微不足道,这便是人心最真实也最可怖的一面。
想到这,她理了理自己稍显脏乱的蓬发,看着窗外星星点点飘落的雪星,脸上笑得灿烂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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