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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阳薛氏遭此一劫元气大伤,修真界已有不少势力预谋而动,北阳山这块肥肉任谁都想分上一块,那日雷劫血云涌动,更有流言不息,北阳薛氏以权谋私,造下业孽,才引来天谴。
都说祸福相依,被天道眷顾的人何愁没有运势,两道雷劫非但没有伤到薛槐,还助他一步成神,三十三天的神尊之缺又补全了一个,薛兰焰看着薛槐抱着遍体鳞伤的花葬骨从他身边走过,一句责问都没有,只是走出三分春色之前,薛槐背对着薛兰焰说了一句话。
“二哥,无论现在还是未来,他都是我的命。”
薛兰焰不发一语,只是站在那里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满院狼藉都已恢复如初,既然他的好弟弟不需要他的帮忙,就由他去,自己也是该好好歇息了,黑色的血溢出唇角,薛兰焰摸索着朝房间走去,这最后一眼看到薛槐成为神尊,倒也不错,如此一来也算是有了和三十三天抗衡的能为,他该放心了。
“怎么伤成这样!薛槐,你是死的吗!”
花葬骨睁着一只眼看着权瑟暴跳如雷的冲上来,对着薛槐就是一拳,后者也没闪躲,臣简的脸色也很难看,虽然他已经极力克制了,却也没忍住,把花葬骨接到自己怀里之前,又补了一拳,薛槐顶着一对乌眼青不声不语的朝外走去,隔得这么远他都能听到那些所谓世家宗门的讨伐声。
“北阳薛氏遭受天谴有什么资格独占神山!”
“就是就是,以权谋私,做出那等不耻之事,家门不幸啊!”
“什么家门不幸,听说现在的薛氏家主是个有手腕的,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杀了长子,又抖出二公子和生父乱伦的丑闻,从一个家族弃子爬上家主之位,你说,他会不会也和自己的父兄有染呢?”
“我觉得可能,薛二公子对这个弟弟比对自己的亲爹大哥都上心,不可能没有猫腻!”
不堪入耳的谈论声声清晰的传进耳中,像是无形的刀刃割在身上,很疼却见不到伤口,薛槐垂下眸子,掌心的掌纹似是乱了些,却是比以前更清晰了,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血色,他的掌心满是鲜血,一颗血色的珠子浮在掌心,散发着幽幽红光,薛槐抬头,方才所见恍若错觉,天空突然落下雪花,砸落在薛槐的瞳仁里,湿润了眼角。
“为什么……”
明悟的刹那,薛槐看着雪花穿过阵法,落满整座北阳山,这是代价,也是责任,以后他就是北阳薛氏的庇护,生生世世的荣辱与命脉互相缠绕,无形的桎梏是对他的惩罚吗?
花葬骨摇头,费力的朝着薛槐伸手,臣简抱着他走上前去,花葬骨冰冷的手摸上薛槐的侧脸,无声摇头,争不过的命又何必惶惶,他们早就知道的,这一路会很难,可再难也是要走下去的。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只是遗憾没有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你。”
薛槐的话散在风中,不留痕迹,他转身仓促,一如当年的决绝,花葬骨的手垂落下来,权瑟一把抓住,用自己的双手捧起来,想要温暖这冰凉的温度,他被薛槐的话所震撼,他无法了解薛槐和花葬骨之间的那种感情,亲密无间却又彼此疏离,但他看得出来,花葬骨是真的很在意薛槐。
“诸位来我北阳说这些辱骂言辞,可是欺我北阳无人?”
无需唇舌之争,修真界弱肉强食,薛槐如今的实力足以威慑这些所谓得名门正宗,一句轻描淡写,神威之下,再无人敢于直面其锋芒。
“百年之期将至,听诸位言辞,对吾几大世家有所不满,何不等百年之期,一决胜负,再分高下。”
臣简从薛槐身后走出,代表锦州臣氏,权瑟虽然没说话,但在他离家之日,权烨已经表态,权瑟所在便是江南权氏的选择,,若有不服他权烨随时候教,修真界有名的弟控放话,谁还敢不长眼的去动权瑟,怕是活的太长了。
山雨欲来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花葬骨无声笑的讽刺,人呐,总是这般欺软怕硬的,一只眼睛看到的天空,颜色灰败,是不是在昭示着某些不可预知的未来,而他的未来注定要湮没在那未知里。
檀香袅袅,帐幕遮眼,花葬骨醒过来就看到薛槐守在床边,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手此时也被暖的有了些温度,权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臣简在烛光下翻阅古籍,见他醒来,抬眼看他,微微一笑,又低头继续阅览古籍,他在找聚魂之法,花葬骨的情况他预知的还要严重,百骨香和生魂已经压制不住溃散的魂魄,多则百日,少则七日,花葬骨在劫难逃!
“为什么不推开我,那本该是你的雷劫,被我占了运势,你可想过自己要如何?”
薛槐亲昵的用脸颊蹭着花葬骨的手,他的昏迷来的突然,就连这天谴的时间都这么凑巧,个中缘由如何不让他怀疑,是何人手笔?或者说除了那人,还能是谁有这手笔!
天谴之下,花葬骨渡过九道雷劫可淬炼神魂,足以压制离魂,可偏偏扛了最重的七道雷劫,将最后的大运势留给了他,若不然,他凭什么震慑九泽,又凭什么问位三十三天,将体内封印破了一重又一重,从相遇开始他便想护着他,可是现在看来,到底是谁护着了谁?
“魂魄不散,不死不灭,是神,亦是道,他费尽心思算计于我,将你的劫难推与我一人承受,我躲不过,又何必非那些心思,命数有时,我的命他说了还不算。”
花葬骨说着,眨了眨独眼,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被封印也好,魂魄消散也罢,这些都只是磨难,却无法至他于死地,墨帝既然留下墨帝令给他,南柯定然也会想方设法保他一命,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命数不可说破。
臣简闻言翻书的手一顿,烛光下,水墨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他的侧脸,柔柔顺顺不似人间所有,花葬骨觉得倦了,闭上眼,他记忆中的南柯也是这般,完美得近乎虚幻,结局却是那般惨烈,他希望这一次不要再重蹈覆辙,就当是给他一次补偿的机会。
欠下的太多,这条命总有扛不住的时候……
薛槐哑然,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孩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看着花葬骨眼皮深陷的独眼,心里难受的厉害,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见臣简放下古籍,站起身来走到外面,薛槐给花葬骨掖了被角,也起身走了出去。
“啪!”
的一声,耳光清脆,薛槐的头偏向一侧,臣简用了力气,掌心通红,火辣辣的疼,仍是觉得不解恨,古籍上说,离魂无解,种下离魂的人必须是最亲密最信任之人,离,指的便是那众叛亲离,他薛槐怎么还可以这么无辜,心安理得的受着花葬骨的守护,那孩子是知道的吧,他那么聪明一定会猜到的,可爱恨入骨,又怎么由人?
“如今之计,唯有将你二哥身上孽障转嫁到他身上,暂时压制离魂,他体内隐患太多,除非有人愿用半身修为替他渡去,否则,半百之数,已是极限了。”
孽障压制离魂,无疑于是以毒攻毒,前所未见的法子,定是要冒大风险的,况且,臣简看得出来,要让薛兰焰出面救花葬骨,不是易事,孽障加身,强行抽离,伤筋动骨,更会伤了根基,他不说薛槐也该知道,薛兰焰那边没有比薛槐更合适的人选了,听闻花葬骨师出七重楼,他准备亲自前往拜访,现在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只是,耽误这么久,想来用不了几日,他那蠢弟弟也快来了。
“薛兰焰那边你亲自去说,我会去趟七重楼,这红尘一旦沾染,不论多少都是洗不干净了,倾我毕生所学救他一命,算是结一份因果,你该知道,我与他的因果并非只这一世。”
臣简说完叫醒权瑟,两人同去了七重楼,留下薛槐在院子里,保持着那个姿势,历史仿佛被重新演绎,曾几何时也是有人如此对他,后来,那人被他碎骨断金魂葬毒窟,却是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
邪眸眯起,薛槐重新走进屋内,看着床上沉沉睡着的花葬骨,指尖从他的眉心划过脸庞,描摹着他的轮廓,这张脸和当年一样,让他爱不释手,若是以后见不到了,他可是会很伤心的。
“你敢丢下我,我就将所有人碎骨断筋,为你陪葬!”
每一次醒来都是这般霸道狠厉的话语,许是这样他才可以稍微安心,这孩子的命太短了,短到他还没看清自己的心,就已经抓不住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彻底崩溃,天道告诉他这孩子的魂还没有散,他不惜舍了自己的半魂去养护那虚弱的快要消散的魂魄,漫长的等待让他的残魂越发虚弱,要不是有天道的护持,他早就魂飞魄散了,养育之恩,再生之恩,恩大于天,可这一切也不能抵消天道对花葬骨所做的事情,对他所做的事情。
“莫要逼我了,你知道的,我不愿与你为敌。”
薛槐话音方落,一道雷劫再次劈落小院里,是天道的警告,可他已经不在乎了,除了花葬骨,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轻轻的亲吻落在花葬骨的眼皮,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薛槐不由得有些期待,伸出舌头舔了舔,花葬骨睁眼就看到薛槐放大的脸充满了他的独眼,紧闭的另只眼感觉眼皮上湿湿痒痒,花葬骨抬手,啪的一声,薛槐被抽下了床,外面顿时又落下几道天雷,噼里啪啦,像是在嘲笑,薛槐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已经用完了,邪眸微眯,只听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花,葬,骨!”
走到半山腰的臣简和权瑟纷纷回头看雷电落下的地方,两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说话,只要挨劈的不是花葬骨,其他人怎样关他们何事,心情莫名愉悦的两人脚下步子加快,山脚处,巫徒提着灯笼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南狱漠陵,危城和夙九相对而坐,又是一盘叙不完的残局,神的寿命无止无休,故而唯一的乐趣也就只有下棋了,两人是对弈,一个人是左右手对弈,是一款很不错的乐趣,既能打发时间还能磨练心性。
“他那乖徒弟要出手了,你不去看看?”
“息泽挽命星黯淡,你不去看看?”
一子落,黑白平衡,夙九抽空看眼虚空浮现的画面,画面之中瑶华映阙正望着天边走神,不知在想什么,危城落子,黑白失衡,两人棋力相当,各有算计,谁也奈何不了谁。
息泽挽那边夙九并不担心,他相信那人总有办法撑到他回去了,只是,危城虽说与他合作,成功的坑了天道和花葬骨,同时也惹了最难缠的那个,夙兰宸心机之深可不是薛槐能比的,有他引导,薛槐一定会去无涯之涯问个究竟的。
夙九和危城拼的是耐性,夙九不能动,危城也是不能动,二人在此僵持不下,破局还需要些时间,现在一切只能等着。
花葬骨看着薛槐的邪眸,突然就笑起来,虽然脸上的僵硬好了,可少了一只眼,这笑容很是诡异,薛槐看他笑了,再多的火气也消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摸着被抽红的侧脸,花葬骨用的是巧劲,根本没抽疼,重新坐回到床边,没有了外人的干扰,隔世的重逢在这一刻上演,两人都觉得好不真实。
“好久不见,葬骨。”
“是啊,好久不见了。”
寒暄过后就是冷场,等到花葬骨再次睡着,薛槐也没再说第二句话,即使是相对无言,在这一刻却也是难得的珍贵,在薛槐醒来之前,他要抓紧时间让自己多看几眼,多享受一刻这样的静谧。
因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