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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街头巷尾的也开始热闹起来,红灯高悬炮竹鸣响,看上去和往年没什么不同,可实际上,北阳的五宗仙门早已人去楼空,纷纷聚在了北阳山下的小镇子上,着实有些落魄,可这与那些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要的只是安稳的日子,七重楼崛起至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逢年过节都会慷慨解囊,义诊乡里,赠这送那的,老百姓惦念他们的好,也时不时送一些家里的腌菜,和一些寻常的物件,一份心意礼薄意重。
故而当瑶华映阙归来,以铁血手段驱逐了五宗仙门也没有引起多大风波,只是这个年修真界是过不好了。
七重楼,楼阁高处,灯火通明,一叶孤帆游历未归,巫徒跪在床边受着浑身是伤的花葬骨,若不是因为他心结未解,何至于贺兰兮救他负伤,小师弟还要时刻提醒他,纵然师尊不曾责怪,这一关他自己也是不能放过自己的。
“小七还是不能放下,此次归来,非但没能救下小师弟,还劳师尊亲自相迎,兮儿真是惭愧。”
贺兰兮坐在桌前,一只手捏着茶杯,白瓷表面已经有了裂纹,像是此时躺在屋内的花葬骨,他垂下眸子,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这三百年在九州的修身养性非但没能磨平他的棱角,反而如那业火劫灰一般愈发疯狂,要是瑶华映阙晚来一步,他或许会不惜代价的将薛兰焰斩杀,不死谷的主人他只认得妄尘一人,其他的没有存在的必要。
“有何惭愧的,当初葬骨送你们几个离开,我便猜到他在筹谋什么,夙兰宸也好,薛槐也好,他放不下,但是他要做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去放下,一次次的试探和伤害,他是在用自己的方法逼着自己死心,不止小七没有放下,葬骨至今也没有从当年的事情里走出来,他以身犯险,将七重楼撇得干净,何尝不是因为那些枉死同门。”
瑶华映阙揉着眉心看外面夜空残月,他这个师尊真的不尽责,三百年前是这样,三百年后也没什么变化,空有一身修为,就连复仇也是他的小徒弟一手谋划,他被安排的位置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等这一场闹剧结束,可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变故。
“兮儿,你去北海把老五找回来,告诉他花葬骨想他了。”
“师尊,如此可是有不妥?五师弟他对葬骨的执念太深,此时回来……”
贺兰兮欲言又止,他知道瑶华映阙的意思,七重楼不能无人坐镇,除了疯子老五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了,他们师兄弟一别三百年,终于要聚齐了。
“无妨,三百年的反省,他知道该怎么做。”
瑶华映阙揉了揉眉心,起身朝屋里走去,他现在已经不想再顾全大局了,若是徒弟被欺负成这样他还无动于衷,还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北阳的修士他只是驱逐了,没有赶尽杀绝并不代表放过,血债需要鲜血来洗刷,等葬骨醒了,他一定很乐意亲自动手。
“是,兮儿知道!”
贺兰兮领命而去,瑶华映阙走到床边揉了巫徒的头,名为弟子他却是将这些孩子当作亲弟弟爱护的,当初他们被花葬骨一个一个的捡回来,那副狼狈模样像极了瑶华映阙被花葬骨捡回来的时候,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崛起让修真界微风丧胆的天阙阁,只是花葬骨一时兴起捡回来的人们,聚在一起互相温暖,想有一个家而已,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初衷变质了呢?
所有人都变了,只花葬骨一直在努力的维护这个家,保护这些家人,瑶华映阙挥挥手,示意巫徒先出去,他才替花葬骨脱了衣服,看着那身上千疮百孔,摇头叹气,这孩子该是有多倔,都这样了还逞强。
“该回来的都回来了,你做了那么做,也该歇歇,让我们为你做些什么了。北阳山,九幽阁,甚至于整个修真界,我都给你留着,让你亲手洗刷耻辱,可好?”
巫徒守在外面,暗恼这夜怎的这么漫长,花葬骨只是离开了一年,巫徒感觉像是分开了好久,小年夜快到了,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过一个团圆年。
北海,贺兰兮站在水面之上踱着步子,时间太久,他似乎忘记了五师弟被关押的位置,苦思冥想也只能拼凑出一个在海底的消息,看着澄澈海面,贺兰兮眉毛一挑,猝不及防地沉进了水里,还好他感觉不对憋了口气,不然一口水还不要呛死他,像是被绑了千斤重物,贺兰兮在海中垂直下落,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他倒想看看这海底之下究竟有什么名堂。
“地火炼狱?”
熟悉的灼热让贺兰兮郑重了面色,九州的业火劫灰是禁地,寻常人一旦靠近,会被烧得连魂魄都不剩,九泽的地火炼狱虽有同效,可还是太弱了些。
贺兰兮也有耳闻地火炼狱虽不敌业火劫灰,却也是一个好进不好出的地方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习惯炙火烤灼的贺兰兮用神力来抵消火焰的烧灼,能让他出手定然不是凡物。
“你来做什么?”一个声音从地火深处传来,嘶哑的厉害,贺兰兮回想了下,嗯,应该没错,是五师弟的声音,找到人那就好办了,贺兰兮不紧不慢的把他所看到事情缓缓道来,等他说完,地火之中已经陷入沉默。
“夙兰宸没死透,小师弟是不会死心的,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地火炼狱之中男子红衣妖娆,眉眼清冷,红眸深邃,邪魅如妖却比月辉还要清冷,贺兰兮眼神飘忽,五师弟好像很生气啊,男子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贺兰兮,从炼狱火海中走出朝水面上走去,他在这下面画地为牢了三百年,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滚!别碰我!都别碰我!”
花葬骨是被雨声惊醒的,眼中迷茫一闪过,拿起一旁的纸伞,走进了雨里,少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生,看他穿着不像是寻常人间的公子少爷,走近了看,还是个熟悉脸孔。
“你跟我走,这里人多眼杂,太麻烦了。”
花葬骨说着将自己的袖子递了过去,少年把头埋得更低,手却是抓住了他的袖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长街两侧有不少的人都在看他们,少年有些站不稳,花葬骨也不理会,径直往前走,少年只能踉跄跟上,他的腿本是无力的,却像是有风在扶着他往前走。
越走越偏,缩地千里,走到昆仑山的时候,也不过用了一个时辰,花葬骨将人丢尽了池子里,池水冰凉压制少年体内邪火,花葬骨寻了一套新衣放置一旁。
“泡三个时辰,换好衣服,来书房找我。”
说完,花葬骨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时候的九幽阁还只是一座大宅子,有花有草有树,也仅此而已,花葬骨走到凉亭,对水自照,果然,这张脸不是花葬骨的,是被他刻意忘记不曾提起的夕颜,离魂将他送到这段回忆里,是想让他发现什么,现在的瑶华映阙没有了危城的庇佑,受人排挤,被喂了龙血送到人界,可怎就那么巧,偏偏是送到他面前,他与帝祸因着夙兰宸的事情闹了口角,下界散心,知道的人不少,可是能在不被危城察觉的情况下对他的爱徒下手,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算计进来,这个人藏得可就有些深了。
“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杀了你,让后危城找我拼命,不死不休?”
“不,不是的,呵,我中了龙血,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不是没碰过情欲吗?”
“我醒来的时候一群人围着我,想碰我,我跑了。”
“那就没问题,龙血也并非无法根除,你先坐下,吃些东西补充体力,等下我再和你说。”
瑶华映阙洗漱好了站在书房的窗子前,没有进去,花葬骨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和瑶华映阙一人一句聊了起来,等他写完抬头才发觉不对劲,不由失笑,他见过成为他师尊的瑶华映阙,记得他的沉稳体贴,忘记了眼前这个还没长大,而且,花葬骨惊觉现在的他还是瑶华映阙的长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招了招手,示意瑶华映阙进来,桌子上已经布了饭菜,花葬骨将写好的东西烧了,才走到桌边坐下,有些事情不能当面相告,夕颜借离魂将他送到记忆里,让他自己去看去想,可是想明白了他却有些贪恋这份安逸,梦终归是梦,这份安逸是夕颜一直渴求的,就让他多享受一下吧,待到梦醒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七天七夜,瑶华映阙没有出来,贺兰兮也没有回来,巫徒一直守在门外,该吃吃该喝喝,七重楼现在还需要他坐镇,等到师尊出来,小师弟醒了,他还要照顾小师弟,他是绝对不能垮的。
“师尊,喂你龙血的人是谁?”
花葬骨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得七七八八了,虽然只是表面上的,瑶华映阙体内有他的修为,如今渡了一半过来,也算是物归原主,这一问太过突然,瑶华映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记不清了,那时我修为尚浅,只模糊看到一个背影。”
花葬骨默然,他隐隐有一个猜测,可他不敢去想,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九泽危矣!
“可好些了?”
“已经没事了。”
花葬骨抬头看瑶华映阙,是啊,已经没事,既然执念刻骨铭心,那他就刮骨剜心,抛弃执念,如他归来时说的那般,用鲜血平息他的怒火,洗刷他受到的耻辱!
三十三天,镜湖。
“真是稀奇,你竟然会来找我?”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尊难道没有什么想对徒儿解释的吗?”
“解释?你不是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还有,我的徒弟是花问海,不是你拂昭神尊,别乱叫,我受不起。”
“你早就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帝祸啊帝祸,你可有想过会有今日?”
“他都知道了?”
“你说呢?”
明臣看着跪在镜湖外面的花葬影,突然就觉得好笑,若是倾天在这里一定会说,他又在打哑谜,可是有些事不可说,天道之下更是不能说的,拂昭所问他早就想好了答复,没有答复就是最好的答复,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
只是让明臣没想到的是拂昭竟然真的跪他了,不知道会不会折寿啊,如此想着,明臣还是放了花葬影进来,好歹师徒一场,他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而且,这镜湖与世隔绝,他还想从花葬影口中知道一些外界的情况,不知怎的,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安,可别是花葬骨再出什么事,上次见他魂魄稳定,活个百余年不成问题,可他太了解花葬骨了,为了一个答案什么都做得出来,就是一个疯子。
“这里许久不曾来了,倒是没有变化。”
进了镜湖的拂昭感慨一声,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疗伤的温泉池子,自顾的脱了衣服走了进去,明臣压根没搭理他,他放人进来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可千万别指望他出手救人,花葬影他救得,若是拂昭,还是自生自灭吧,如果是帝祸他早就替天行道了,明臣再一次确定了自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神。
“哎哟,绿了啊。”
在山海界和倾天下棋的沈君白哎呦一声,指着倾天头顶的绿色云朵,笑容灿烂。
“幸灾乐祸要适度,不然会乐极生悲的。”
倾天话音刚落,就听沈君白咳嗽了两声,阴沉的面色略有缓和,他现在回不去九泽,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能让明臣收留了人不是帝祸就是拂昭,只是他现在回不去,所以急也没用,不如做好眼下事,好早些回去抓奸!
看穿倾天心思的沈君白笑得更加欢快,从袖子里丢出一枚绿油油的果子给倾天,他这人从来都是喜欢看热闹的,而且不嫌事大。
“回去吧,九泽将乱,你总不能袖手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