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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冬天是很冷的,不过原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非常的热闹,毕竟快到年关了,百姓们也开始为新年操持起来。可是这几年由于战乱不息,说一句安居乐业其实已是奢望,人们但求能够活着,便已是心满意足。
比起南徵的都城金陵,这个历经三代王朝,在风雨飘摇中走到如今的京城显得却破败苍老,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眯着惺忪的眼睛,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破败王朝。
北齐这位新皇残忍嗜杀,当年大徵的皇帝被他残忍杀害,就在这皇宫金銮殿的龙椅之上,他手提长刀,一刀便斩下了老皇帝的首级。他就这样一手拎着老皇帝的头,一手拿着玉玺诏书,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登基为新帝,改国号为齐。
一众老臣们无不被拿捏家人妻儿,稍有不从者便屠杀全家,满朝上下无不战战兢兢。当时的反抗者也为数不少,其中尤其是以安裕王这一支势力为主,虽然他当时借助暗网打压了安裕王,若不是先让那个自私多疑的老皇帝拿下安裕王,自断手臂,他萧延和哪里会有机会这么容易就夺了这个王座。可是安裕王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在朝堂、在封地,到处都是安裕王的势力耳目。当然还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京城小混混,怎么就逃出了当时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成为了南方势力的领袖。这些年,跟他一直对战,现在竟然划江而治,统一了南方,还以前朝皇族血脉建都金陵,重建南徵。
好个小崽子,当年还是小看你了,让你逃离京城便是最大的失败。
“皇上,这是西域的葡萄,您尝尝。”一个妖娆的舞姬像一条蛇一样盘在萧延和的身上,身上几块薄如蝉翼的纱根本掩不住她呼之欲出的丰满圆润,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就像是羊脂白玉。
“滚。”萧延和却根本不领情,冰冷的声音充满着鄙夷和不屑。
“皇上……”酥软的声音媚骨天成。
可是下一秒,舞姬的表情还停留在谄媚之中,身体却已经被一刀贯穿。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被穿透的刀锋,和泊泊流出的鲜血,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冷酷的皇帝。
“朕说了,滚。”萧延和提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刀上拔出来,又用她的皮肉将刀上的血擦拭干净,冷冷的挥了挥手,丢下一句“收拾干净。”便大步离开了。
仿佛刚刚只是丢了一件垃圾,一块抹布而已。
北齐皇宫里面的老人剩的不多,不愿归顺的第一天就被杀了,偷偷抹眼泪的,第二天就被杀了;剩下那些跪倒新皇脚下,谄媚匍匐求生的,还活着,像狗一样活着。他们的新主子稍有不顺意之处,便随便杀了他们,仿佛他们的性命比蝼蚁还不值钱。
原来大徵皇帝的后宫妃嫔更是凄惨,她们本来应该在皇帝被杀时就殉葬,可是当时萧延和并没有杀她们,可就在她们以为自己能侥幸活下来的时候,她们却才发现这才是地狱的开始。
这十年间,萧延和变着花样折磨她们,她们不能寻死,因为寻死是死不了的,还会受到更加非人的折磨。她们就像是萧延和的发泄玩具,她们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人疯了,有人死了,更有人想死死不了,每日就这样残喘活在深不见底的人间地狱中。
这样的北齐皇宫,就像是浸泡在血海之中,到处翻涌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这样的北齐皇宫中,只有一个地方,就像是血海中的明珠,乱世中的桃园。在皇宫的东北角,一座精巧华贵的庭院,并不像北方庭院的大开大合,庄严大气,而是更像是江南的隽秀精致,平添了些江南水乡的氛围。庭院的拱门上有一方牌匾,看着已经有些年代了,但是被精心维护着,看着依然光洁如新,牌匾上写着“留园”二字。
“公主,庭院风大,还是进屋去吧。”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伺候,她是刚来的,家里因为打仗没人了,父母为了让她活下去,将她卖进宫里,她运气不错,被管事的麽麽分来照顾公主,这位公主看着年纪很小,最多也就十四五岁,但是眼睛里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成熟,还有一种她也说不明白的东西,后来,她才明白这叫做心死如灰。
“这空气中的血腥气又重了……”萧美儿看着被庭院围起来的四方的天空,自嘲的笑了笑。
又过了十年了啊,她觉得她已经死了,早该死了。她害死了多少人,辛大夫……还有那么多的婢女、侍卫……还有因为她而无辜惨死的人……
原来,她还会哭闹,现在,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就连灵魂,都没了……
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忽然出现在萧美儿身后,吓得小丫鬟赶紧跪倒在地:“皇上……”
萧美儿被打横抱起,她蜷缩在萧延和的怀里就像是一只小兽,却没有一丝的挣扎,安静的就像是一个陶瓷娃娃。
二人离开很久后,小丫鬟抬起头,看着离去的皇上,她才入宫不到一年,很多事情都还懵懂无知。皇上看着并不年轻,半百有余,后宫却没有什么正经的妃嫔,也没有皇后,也没有子嗣,只有这么一个年纪与他相差那么多的妹妹,着实奇怪。他似乎将所有的温柔、体贴和爱全部给了这个小妹,但是却又不让她离开留园半步,小公主就像是一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被折断翅膀的鸟儿眼中就只剩下灰烬。
萧美儿被轻柔的放到床上,萧延和拿着一枚果子给她,“这是天山雪峰百年才得一枚的玲珑果,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萧美儿拿起玲珑果看着,果然是颗好果子,晶莹剔透、琉光莹转。然后,她扔了出去。
萧延和笑笑,也不恼。
却见萧美儿忽然打碎茶杯,拿起碎瓷就在手腕上狠狠割下。
萧延和看着,却一动不动,也不加阻拦。
萧美儿白皙的手臂瞬间被瓷片划破,肉都翻卷出来,可是,却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下一刻,那些翻卷的皮肉又都瞬间长合,恢复如初,依然是光洁细腻的手臂,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你说,我还是人吗?”萧美儿晃晃手臂,苦笑着。
“美儿,哥哥只剩下你了……只要你活着,身入地狱、万劫不复我都在所不惜。”萧延和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
“如今,你当了皇帝了,你是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了,再也没有人会瞧不起你了,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了……所以,放过我吧,求你……”萧美儿抽出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颤抖着说道。
“美儿,哥哥是皇帝了,你想要的哥哥都能拿来给你,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了。”萧延和抱住萧美儿,温柔的哄着。
“不!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死!你让我死!我不想再这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了!”萧美儿挣脱萧延和的怀抱,怒吼着。
“刚刚那个新来的小丫鬟好像是叫樱桃是吧,还有留园的麽麽三人,婢女十六人,太监十六人,侍卫二十人,既然伺候不好你,要不都杀了吧。”萧延和说的声音很轻,语气云淡风轻,就好说今天吃什么一般自若随意。
萧美儿的身体颤抖起来,抖得像个筛子。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别杀她们……别杀她们……”
萧延和将玲珑果捡回来,仔细的擦拭干净,又递到萧美儿嘴边,“对你身体好,吃吧。”
萧美儿颤抖的手接过玲珑果,和着自己的眼泪,一口一口的将玲珑果吃进口中,好咸……好苦……
看着萧延和离开的背影,她的眼泪滚落,眼泪不应该是滚烫的吗?为什么她的眼泪是这么的冰冷。
他们兄妹二人经历过最苦难的日子,小时候家里穷,缺衣少食,但是哥哥很疼爱她,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后来打仗了,哥哥从军,赚军功回来换粮食养活家里人,不论哥哥走到哪里都会给她带回来各种好吃的东西、好玩的东西。不论多久,她每天都会坐在自家的门口翘首盼着哥哥回家。再后来,仗打赢了,哥哥从一个小兵做到将军,又做到大将军。大徵皇帝一统天下,哥哥立下赫赫战功,封侯拜相,更是天下第一个异姓王,一时间风光无两、荣宠无限。她知道,哥哥要拼尽全力救她,所以她也会为了哥哥拼尽全力的活着,苟延残喘二十多年。可是为什么,哥哥还要去夺帝位,为什么还要杀那么多的人,他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他已经拥有一切了,为什么还不满足。她想不明白,哥哥似乎已经不是哥哥了……
…………
洛洛站在京城的城门外发呆,上一次来京城是什么时候呢?
也是像这样一个冬天,也是快过年的光景,也是和师父。
似乎一切都没变,但是一切都变了,师父不再是师父,而她也不再是她了,就连京城也不再是曾经的京城了……
城头的王旗换成了北齐的王旗,士兵守卫巡逻也是比原来更多,往来却没有太多的商贾,城门口显得稀稀拉拉的,有点门可罗雀的意思。
洛洛站在城外看着萧瑟的京城,竟然再也找不到当年初来京城时那被繁华震撼的感觉。
怀恩就静静的看着她,并不催促。
夜生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洛洛让夜生拿着她的亲笔信返回金陵去了,她写信给李暃告知她的行程,她总暗有预感,虽说她们此行是为了了解地狱恶鬼之事,但是毕竟事涉南北朝廷之争,还是要告诉李暃让他早做准备才好。
只不过明明已经预料到京城不复从前,但是也没想过竟然是这番景象。这样的凄凉萧条看着不免让人触目生悲。
“那我们怎么进去?这次我可没有路引文牒。”怀恩看着城门口严查的守卫说道。
“你是人吗?夜生又不在。”洛洛翻了个白眼,就嗖的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怀恩无奈的摊摊手,紧跟了上去。
洛洛再显身已经在京城的西大街上了,她记得曾经这里许多的酒铺食肆,街道两边尽是叫卖的声音,好不热闹。而现在,冷冷清清,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着警惕和畏惧。
一队当兵模样的人纵马在街道飞驰,撞翻了一家的摊子,还差点踢到人家的孩子。可这纵马行凶之人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辱骂人家当了自己道,说着便扬起鞭子就抽了上去。
洛洛飞出来,将那人连人带马一脚踢飞了,这才扶起摆摊的大叔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
“你们没事吧?”洛洛检查了孩子,手上腿上擦破了些,倒没有什么大事。
摆摊大叔连连摇头,说了一句谢谢便带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赶忙离开了。
“怎么?”洛洛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旁边围观的人便七嘴八舌起来。
“姑娘你快走,你打了官爷,肯定会被打死的。”
“快走吧,要不然倒霉的还不是我们。”
“别看热闹了,当心不够赔命的。”
众人七嘴八舌了几句,看着被踢翻的官人揉着屁股爬起来,立马四散开来,一瞬间的功夫,宽敞的大街上就剩下了洛洛一人。
“你爷爷的,就是你这个小娘们刚踢得我?”
洛洛挑眉看他,冷声道:“京城街道,纵马行凶。”
“你爷爷的,你管老子我,老子是征南将军,老子想打谁就打谁,想杀谁就杀谁。”军官扬了扬鞭子,却没想到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惧色。他抽动了一下满脸横肉的嘴角,一鞭子便狠狠的朝洛洛抽去。
洛洛连动都没动,可还没等洛洛动手,一只手却已经拽住了鞭子,一扯,鞭子那头的军官便一头栽到地上。
是怀恩,洛洛扭头看他。
“杀了?”洛洛挑眉,问道。
“我不杀凡人。”怀恩冷声道,松开手里的鞭子。
洛洛嘴角一挑,冷笑一下,便走到军官身边,一脚踏在他的肩上,那人便觉得身上负了万斤重,如大山压着自己,竟然分毫动弹不得。
“喂,那什么,征南将军是吧?今天本姑奶奶心情不错,就饶了你性命,下回若是再欺负百姓、滥杀无辜,那姑奶奶我便要了你的小命。杀你,于我,不过是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省事。”洛洛冷冷的说道。
那军官已经抖成了筛子。这个女人的语气不凶,可是那眼神中的杀意,似乎已经将自己千刀万剐了无数遍。
当那军官再抬起头,早已不见这一男一女的踪影,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而自己,已经是满头大汗,连背心里都湿的透透的。
“这京城也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走吧。”洛洛说道。
“去哪里?”
“宫里,去会会这个萧延和,我现在很好奇这到底是个何方神圣。明明是凡人之躯,却能随意穿梭幽冥界,还能驱动魔兵为他卖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