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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瑾牵着我的手向人群里挤,走到台前时,焉瑾也认出了那抹身影——女扮男装的李若顷。
阿顷看见是我们,愣了一瞬后上前挽住我的胳膊,兴奋地说:“夏夏!竟然这么巧。”
我笑着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她一挑眉,揶揄道:“是啊,我又没有太、公子这样的情郎能陪我来。”
我嗔了她一眼,她咯咯直笑。
阿顷向我们指了指台上,问我:“夏夏你看中了哪一盏?”
我和焉瑾向台上看去,只见台上最前面高高挂着一排又一排的红色布条,上面写着极细小的字,应是谜题。
主人身后,摆放着一排排花灯,有山水花树图案的,也有各色动物的,虽精致,可我见与其他花灯也并无什么不同。
我问道:“你又看中了哪一盏?”
阿顷一指,说着:“那个。”
我与焉瑾看过去,只见阿顷指向的那个,是一只蓝色的圆形灯笼,蓝色的灯笼本就少见,上面还镶着一朵朵立体的四瓣小花,整只灯笼看上去像一捧蓝色的绣球花,确实不错。
阿顷指完向我们说着:“这家的谜题比较难,需答对十题才能得一盏花灯,很少有人能得到。”
焉瑾“哦?”了一声,看向我:“夏夏喜欢哪盏?”
我冲他一笑,说了句:“还没想好。”而后看向阿顷,问道:“所以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那个?”
阿顷闻言一撅嘴:“这家规矩甚多,是依着谜题猜诗句,本就十分难猜,还要求十题必须连续答对,中间错一次便没有机会了,若是答对十题,可把灯笼白白带走,而若是做不到,则要付钱给老板。”
阿顷话音刚落,只听台上老板喊道:“还有没有人想上来一试?”
老板手中本提着一盏白色兔子灯笼,只见老板说着话,手上轻轻一拨弄,那兔子竟变成了一匹白马,很是神奇。
阿顷见状对我们说:“看见了吧,他家的灯笼很是新奇,今夜拿到灯笼的才不到十人,可挑战者无数,老板今夜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阿顷说着啧啧直摇头,又叹道:“我实在喜欢那个,那盏绣球花灯,还可变为方形,上面会出现’吉祥如意’四个字,我想带回去给我嫂嫂,可惜,我答了三次,每次都没超过四道题,我想花重金买下,老板却无论如何都不卖,说只能靠猜题赢得,唉,早知道应听我兄长的,多读些书。”
我和焉瑾闻言均忍不住笑了,我叹了一句:“竟如此难”,说完眉毛一挑,冲着焉瑾撒娇:“那瑾哥哥可还敢一试?”
焉瑾抬手刮了一下的脸,十分宠溺地说了句:“你呀。”
焉瑾把我推向阿顷,说着:“你二人别乱走。”说完自己走向台上去了。
老板见有人挑战也是一喜,随即问道:“不知阁下可知晓我这里的规矩?”
焉瑾笑着:“老板可再与我细细讲一遍。”
老板朗声道:“我这里谜题各异,谜底却均是诗句,连续答对十题可带走这里任意一盏灯笼,若是答错,则答对几道题需付几两银子,且不能带走任何灯笼,这银子只是参与费用,一切全凭自愿,不可反悔。”
答对几道赔几两,这规矩倒也是有趣得很。
焉瑾闻言点了点头,老板见状向前伸手示意那一排排红色布条,说道:“阁下可任意选择谜题,待我念出谜题后,需在他手中的梆子敲响第六声之前给出答案。”
老板说着“他”的时候,看向后方一个粗布长衫的少年,那少年左手拿着一块竹板,右手拿着一根细竹棒,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老板的号令。
焉瑾随意地抬手扯下一条红布,看了一眼后递给老板。
老板朗声念出:“只有平安字,唯君一语传。”
老板刚刚念完,后方的少年便敲了一下梆子,敲得人心头一紧。
只过了一瞬,我还在想这谜题听起来反而像诗时,少年已敲响了第二声,声音也不大,却莫名揪人心弦,我心头又是一颤。
时间如此之紧,根本没给答题人多少思考的时间,我这在台下的人都紧张不已,何况上台的人。
这般迫切的时间,又能答对多少题呢!这老板的生意,做得真是取巧。
我看向焉瑾,他一副陷入思考的神情。
只有平安字,唯君一语传?
我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诗,我看向阿顷,阿顷也看向我无奈摇头。此时少年已敲响了第三声。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我与阿顷还在皱眉思考,听得焉瑾在台上读出这句诗。
原来如此,我为何没想到,我惊喜地看向他,他回我一个安慰的笑。
焉瑾念完,底下人群中发出几声了然的叹息。
老板也笑着道:“阁下才思敏捷,此题对了。”
焉瑾随即又扯下一个布条,看了一眼递给老板,老板念到:“花叶一色裁。”
我毫无头绪,只得看着焉瑾,这下梆子只敲了一声,焉瑾念出:“疑花疑叶总难分,晴色梢头剪碧云。”
老板又是一句赞赏。
焉瑾站在台上,身如玉竹、思如泉涌,如此这般,已陆续答对了九道题。
台下不少人发出赞叹之声,习武之人耳力很好,我更是听见几名女子含羞夸赞焉瑾,甚至相互打听起这是哪家的公子。
阿顷可能也听见了,趴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你可要看好你家太子,你瞧瞧这些女子,都恨不得扑上去。”
我想到将来她也是焉瑾的后宫之一,本想打趣她,问她想不想进太子府同我做姐妹。话未出口,蓦地想到那寂寂深宫里,众女日夜等的都是同一个男人,实在太苦了,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她做皇帝的女人。
见我神色有异没有理她,阿顷可能以为她说话不知轻重,惹了我不悦,忙对我说:“夏夏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我忙扯出笑来,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把,低声说道:“他若有异心,我可看不住,届时少不了要去找你哭鼻子。”
说完冲她做鬼脸,她见我没生气,冲我呵呵傻笑。
这时已经到最后一道题了,老板喊出:“七夕晚云。”
七夕夜晚的云?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想到答案的我十分兴奋,急忙冲焉瑾使眼色,我没有出声,只是用口型同他说着“思君”,我想他能明白的。
可梆子敲了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之后,焉瑾明明看见我说的话了,却还是没有答出来,老板问了句:“阁下可有答案?”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焉瑾说着看向老板。
老板激动地一拍手,由衷叹道:“对了!阁下真乃吾知己,这个谜题和谜底自我想出来那时起,至今已三年了,无人能够答对!”
原来,此“云”非彼“云”。
老板又道:“阁下风华绝代又才气过人,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我闻言忍俊不禁,确实有大作为,将来整个大焉国都在他的手中。
焉瑾闻言也笑了:“老板谬赞了。”
老板笑呵呵让焉瑾选灯笼,焉瑾笑着说:“这还要看我夫人喜欢哪一盏。”
焉瑾走下台来牵起我的手,问我喜欢哪一个。
我听见身后那几个刚刚夸赞焉瑾的姑娘,听见他有夫人后,无奈地叹气。
我指着阿顷喜欢的那盏灯笼,焉瑾和阿顷均是一奇,老板拿了给我,我把她送给阿顷,阿顷百般推辞,我执意要送,我俩几经推搡,焉瑾见状说了句:“既然夏夏送你,便收下吧。”
阿顷听见焉瑾开口,才开心地道了谢收下。
我们一起向人群外走,阿顷说着:“夏夏你看。”
而后她将那个灯笼从花形翻转成“吉祥如意”的图案,她又说着:“我嫂嫂近些日子孕吐严重,我要将这个带回去,送给我嫂嫂。”
想到顾久妍和李若辰的事刚有苗头时,阿顷是不怎么喜欢顾久妍的,现在却也相处得这么好了,我不由得为她们高兴。
不过好像自从顾久妍和李若辰说亲开始,顾久妍便再也没和余盈洁方暖来往了,想来她也知道我们这群人和方暖不对付,故而疏远了吧。
我闻言道:“嗯,是个好意头,等再过几日我去李府看望表姐。”
阿顷忙开心地点头,说着:“你能来我母亲又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上次家里做山楂糕时,她还念叨着说你爱吃酸的,让我给你送去,我说你在太子府什么吃不到。”
我佯装生气,问她:“所以你便没有给我送?”
阿顷不好意思地笑笑,挠挠头,对我说:“嘿嘿,太子府我不好意思去嘛。”
其实我也明白,太子府毕竟不是我闻家,自我嫁给焉瑾后,荣李等人还从未来太子府找过我。
我刚想要说话,焉瑾在旁开口:“若顷以后可常来太子府陪夏夏,孤会与门口的侍卫说。”
阿顷犹豫着看向我,我抓住焉瑾的手,对他甜甜地笑,娇声道:“谢瑾哥哥。”
焉瑾的脸再次红了。
此时已近午夜,街上的人虽然还很多,却已有渐渐散去之势,焉瑾和我担心阿顷自己回李府不安全,决定送她回去。
阿顷唯唯诺诺求我们别送,说她是从小门偷偷跑出来的。
我俩闻言直笑她。
就在我们三人快要走出最繁华的街巷时,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男孩忽地拦住我们的去路,跪在我的脚边,殷切恳求道:“贵人吉祥,贵人买副手串吧。”
这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粗布棉衣上还打着两块补丁,抱着一个打开的、约二尺长的扁平箱子,男孩的双手拖着箱子两边,箱子中摆放着用红绳穿成的手串,每根手串上均编着大大小小的同心结,并无珠宝点缀,只有几根上面带着几颗银珠。
男孩跪在我与焉瑾之间,看着我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接着说道:“公子买一对同心手串吧,寓意‘永结同心、恩爱不渝’。”
我闻言看向焉瑾,焉瑾也笑着看向我,他应是看见我眼里有期待,笑着掏出银子递了过去,顺手扶起男孩,说着:“那来一对吧。”
我们倒也不信这个,这红绳手串以我们的身份今后也不会戴的,只是看这孩子可怜,一张黝黑的小脸已被冻得泛红,又是这个时辰了,都希望他换些钱早点回家。
男孩接了银子,忙躬身行礼说着:“谢贵人!谢贵人!我来为贵人戴上吧。公子与夫人定能永结同心,恩爱一世。”边说着边将箱子放在旁边,而后从箱子中取出一根带着银珠的手串,示意我。
我松开了牵着焉瑾的左手,将手腕递过去,男孩为我系上红绳,那红绳中坠着一个小巧的同心结。
而后男孩拿起另一根,焉瑾将他的右手递过去,笑着说:“一世不够,我同我夫人要生生世......”
焉瑾的话还未说完,只见那男孩手中乍现银光,一根极细的银丝瞬间缠上焉瑾的手腕。
饶是焉瑾常年习武、反应迅速,右手被缚之下立时左手出掌打向男孩。
阿顷在我们旁边,见状一下子惊叫出声。
我今夜出门前想着以防万一,便带上了焉理的那把匕首。
见状我立即从腰侧抽出匕首,脑海中第一反应不是要男孩的命,而是要保下焉瑾的手,抽出匕首后我一按机拓,长剑弹出,直直刺向男孩牵着银线的左手,顺势斩断银线。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刹那,银丝立断,焉瑾的右手手腕却还是留下了一圈极细的血痕,我听见焉瑾一声闷哼。
那男孩左手吃痛,又见焉瑾掌风袭来,只得大喝一声退身避让。
与此同时,周围无数摊贩和百姓模样的人抽出藏好的兵器,向我们三人攻了上来。
幸而那些人离我们有些距离,突发骤变周遭的人群又四散而逃,场面一时混乱不已,让我们有时间先化解了男孩的危机。
两招逼退了男孩,便感到背后一阵凉风,我扭头就看见五六个人持刀向我与焉瑾劈来,我回剑格挡。
焉瑾没有兵器、右手又受了伤,若是上一世,我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手里的剑给他防身、甚至豁出我的命护他,可是现在呢?我还爱他吗?我爱他超过我自己的性命吗?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