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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吃的东西都在刚刚吐了出去,回到府中,菀芷与禾苏忙叫人传膳。
我坐在那里吃着东西,禾苏在旁帮我布菜,劝慰着:“世人均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伉俪情深,进来两个人来伺候太子殿下而已,太子妃大可不必当回事。”
我嘴里嚼着东西,淡淡地“嗯”了一声,禾苏又开口道:“皇后娘娘此举也是体贴太子妃您的身子,您若是不愿,敷衍推托便好,切不可因此事而伤了自身,更不能因此事而伤了与殿下的情分。”
我抬眼看着禾苏,没想到她会如此为我着想,我微微一笑,对她说:“姑姑放心,夏夏今日在凤仪宫中说的话全部发自肺腑,夏夏是愿意有人来侍奉殿下的,只是选哪家的姑娘,还要看太子殿下更钟意谁。”
禾苏呵呵一笑:“太子殿下钟意的,也只太子妃一人罢了。”
禾苏一向不苟言笑,这样一笑,忽然显得亲和起来。
我冲她一笑,没有接话。
夜里接近子时焉瑾才回来。我曾经劝过他,要不要也和焉珂一样暂时住在宫里,他说只有抱着我,他才能安心。
沐浴更衣过后,焉瑾上了床,轻轻地搂住我。
我在他的怀中动了动,试探着唤了一声:“殿下?”
焉瑾轻轻地“嗯”了一声,隔了一息,开口:“今日母后同你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声音有些疲惫。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如常,道:“也不止是母后的意思,夏夏也觉得殿下身边需要人来伺候。”
“父皇病重,孤怎能此时娶妃纳妾!”这句话说得生硬,他显然是有些不悦了。
我窝在他的颈窝,说道:“夏夏也知道此时不大妥当,只是想问问殿下比较钟意哪家的千金,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你当真愿意?”焉瑾抓住我的肩膀,将我从他的怀中移开,紧紧地盯着我。
焉瑾面上一层寒霜,我知他这个样子是生气了,我心虚地开口:“夏夏而今的身体实在无法好好侍奉殿下,若有人能......”
话未说完,焉瑾打断我:“孤只问你,你心中真的愿意孤去找旁的女子?”
焉瑾此时眼中的疏离是我这一世还未曾见过的,我忙伸手环住他的腰,向他的怀中靠了靠,撒娇道:“夏夏不愿意。”而后我又在他的怀中蹭了蹭,装作委屈,说着:“可......可母后有意,夏夏若是不允,便犯了‘七出’之罪。”
我听见焉瑾轻叹一下,而后才用手揽住我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温声说道:“夏夏,母后那里孤会去说的,你现在不要多想,你和孩子都平安才是孤最在乎的事。”
我抬起头,甜甜地应了 一声,而后在他的下巴轻轻啄了一下,焉瑾这下笑了,对我道:“你不要招惹孤,你身子吃不消的。”
我红着脸钻进他的怀里。
次日,依依来了太子府。永王府全部被禁足,邵府倒是如常。
依依有孕的时间在我之后,可她的肚子却比我的大了不少。
也不知整日面对邵钟棠那冷若冰霜的脸,她是如何将自己养得这般圆润丰满的。
依依见我便哭了出来,她却没有开口让我去向焉瑾求情或者让我帮她做什么,只是哭诉着说自己父亲兄长那个德性她是清楚的,早就劝过让他们收敛,他们偏偏不听,而今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依依眨着泪汪汪的眼睛问我:“夏姐姐,你说我父亲和哥哥会被处死吗?皇伯父若是醒来,会如何处置我们啊?”
她的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只能不断地安慰她,并说让她保重自己的身子,毕竟还怀着身孕呢。
依依摸着自己的肚子,眸中闪着柔和的光,她对我说:“夏姐姐,钟哥说,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着我的,哪怕我不是郡主了,我也是他的妻子。”
这话于依依听来是海誓山盟,于我听来却令我背后一寒,上一世永王被贬为庶人,她的郡主之位自然也没了,她没了依靠,最后竟不明不白死在了邵府。
邵钟棠的话,能信几分?
我拉着她的手说道:“依依,朝堂的事我们决定不了的,但是你要记得,哪怕你不是郡主了,哪怕太子殿下不认你这个妹妹了,你还有一个做太子妃的姐姐呢。我活着一天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今后你若有任何事,一定要来同我说。”
依依轻轻靠在我的怀里,撒娇道:“夏姐姐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夜里焉瑾回来时,我同他说了焉依依来府的事情,他只说:“此事还要看父皇如何想,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焉瑾太累了,他这几日早出晚归,很多时候我醒来他早已不在身边,夜里我都睡着了他还没有回来,只有早起时身边有人躺过的痕迹和听丫鬟们说起,我才确定他回来过。
又过了五六日,圣上终于醒了,却依旧没有去上朝。
永王和方综的案子只能还是那样拖着。
圣上醒了之后,我也进宫了一次,我在旁奉上一碗汤药,便算是侍疾了。
圣上很是虚弱,很少开口说话,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圣上看我的眼神晦暗难明,让我害怕。
可我不知道,在圣上这里,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思来想去,大概也就是我有孕之后愈发娇贵,难免有恃宠而骄之嫌,令圣上不喜。
难得的是圣上醒来后,焉珂倒是开始张罗起搬去封地的事情了,此时距离他被赐封地,已过了两个多月。
而就在这时,翟文彬从外面回来了,回翟家简单安置之后便火急火燎地来了太子府。
他来府时焉瑾还在宫中,只好我去接待他。
翟文彬带来两个大包裹,见到我时两条俊秀的眉毛立即皱了起来,说道:“人家别人有孕都养得珠圆玉润的,你怎么没胖好似还瘦了。”
我笑笑,说道:“近日出了这么多事,有些劳心罢了。翟二哥你这段时日都去了哪里?”
翟文彬一笑:“将江南各处都转了转,阿瑾说你胃口不好,你看,这都是我搜罗来的各州特色,尝尝!”
翟文彬说着话解开其中一个包袱,只见里面是许多油纸包着的小包裹,还有两个小酒壶。
他一一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各色糕点和果脯,他边摆弄着边向我介绍着都是什么。
果脯倒还好,这些糕点放不久的,也不知他是如何快马加鞭带回来的。
我心中感动,温声道谢。
翟文彬边打开另一个包裹边说着:“这里面也都是带给你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里面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物件,他又开始眉飞色舞地同我讲述这些东西的来源,大多是他游历时看着稀奇,给我们带回来的。
其中一件青绿色蛇纹玉石,雕成蝶绕牡丹的样式,他说这是南方特产的南玉,是文颖特意带给我的,愿我今后繁花似锦。
翟文颖和侯苩离开后我们也通过几封书信。
翟文颖说那里的风景很好,郁家哥哥对她也很好,无事时都会带着她游山玩水,她的公婆也通情达理,别人家儿媳每日都需要晨昏定省地去给婆婆请安,她的婆婆却从不要求她。
侯苩也已经去了东境军营,信中说了许多她的见闻,她在信中写:“夏夏,我觉得我属于这里。”
我替她们高兴,但我却没什么可同她们讲的,我几乎每日都闷在太子府中,日子枯燥而乏味。近期是发生了很多事,可是涉及到政事,我也不敢在信中多说,我每每回信,只能写出寥寥几句,同她们说自己挺好的。
荣瑄怡与焉理搬去封地后,也给我来了一封信,那封信很厚,信中描绘着江南的风物和他们的生活,她说焉理待她与风夜舞并不厚此薄彼,会时常带着她们二人去骑马打猎、游湖采莲,甚至焉理还会和农民一起下田种水稻、采果子,才一个多月的时间,皛洲的百姓竟十分喜欢他们。
瑄怡在信中写:“堂堂王爷,那日弄得满身泥泞回来,还要我伺候他沐浴,简直是厚脸皮!”
我是替她开心的,我也替焉理开心,这才是焉理所追求的生活吧。
“你看我就说夏夏不会喜欢这个蝶啊花啊的,文颖偏偏要送你这个。”翟文彬看着我手中拿着那个玉雕走神,笑着打趣。
我抬起头冲他笑笑,说着:“谢谢翟二哥,夏夏很喜欢,这个颜色的玉夏夏都没有见过呢。”
翟文彬一笑,说道:“天下南玉,以此青绿色、半透明为最佳,玉是好玉,可惜雕的花样俗不可耐,也就文颖喜欢。”
翟文彬说着不住地咂舌,说完还冲我挤眉弄眼,见状我呵呵笑了起来。
翟文彬说道:“这样才对,别整日忧心忡忡的,即使天塌下来,也有太子殿下顶着呢,你好好养胎才是。”
我才意识到他是故意在逗我开心,冲他笑着点点头。
翟文彬又坐了一会儿,见焉瑾还是没有回来,便告辞了。
又这样过了几日,这些日子顾久妘的伤也好了,常常来看我,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顾久妍和顾久妱。
一日顾久妘走了之后,李若顷也来了。
阿顷同我说,她不想看见顾久妘,毕竟顾久妘与顾久妱是亲姐妹,顾久妱是害死她嫂嫂的凶手,她心中始终有疙瘩。
我对她说我理解的,她们之间横亘着的,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我能强求什么呢?
焉盛二十四年,八月中旬,刑部查到了春容和方暖的关系,方暖小产案盖棺定论:方暖一直用春容儿子的性命要挟春容监视太子府的动向,此次更是给了她一包麝香,让她寻找机会令太子妃滑胎,可春容的儿子早已死了,春容得知真相后报复方暖,导致其小产。
李若辰那日亲自来府与我说明事情原委。
原来,春容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洺县。大约十年前,春容在洺县与一男子苟且,产下一子。男子家里做点小买卖,根本瞧不上春容家徒四壁的家境,男方父母更是认为如此不检点的女子不配进他们的家门,这家人竟然在春容产子后直接将儿子抢了去,并对春容百般侮辱。
春容未婚产子,在那个小地方每日受人指指点点,根本活不下去,于是便离开了洺县,再也没回去。
而那时,春容也才十五岁。
这十年间,她辗转了很多地方,吃遍了常人没有吃过的苦,直到五年前来了京城,幸运地被选进太子府,便一直在这里当差。
五年前焉瑾还未被允许搬出宫,但是这座太子府是历年历代传承下来的,即使没有主人,也是一直需要人来打理的。
焉瑾搬进来后,待下人很好,赏赐也多,春容在京站住脚后给几年不曾联系的家里人送了一封信和一些银两,却被那负心汉知晓了。
那负心汉近几年落魄,得知春容在京混得不错后,便带着体弱多病的儿子想来京城投靠春容。
来京途中,这男子没少打听太子府的情况,因此被方家盯上。
方暖既给他许多银子,又帮他与春容搭上线,方暖拿春容儿子的性命威逼利诱于她,让她传递太子府的消息。
而春容也只见过那男子和她儿子一面,剩下的时间全部都是方家安排不同的人与她接头。
难怪我上一世和这一世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到方暖和春容的关系。
春容这些年混迹过的地方太多了,我的人查不到她的家乡,刑部查案是可以要求户部配合的,也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查到她的家乡,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摸到这个男子的线索。
可是春容不知道,她的儿子早已死在了来京途中,她唯一见过一面的儿子,是方家找人假扮的。
李若辰说, 春容在狱中最开始什么也不说,后来开始攀咬,说是受我指使加害方暖。
后来李若辰故意将她儿子的死讯说了,并含糊说成是方家人做的手脚,春容得知后绷不住了,将口供改成是她想要报复方暖。
我此次也只是想通过刑部来查春容与方暖的关系,我不相信春容会无缘无故地为方暖卖命,方暖手中定是有她的把柄。一个长期被要挟的人想要报复,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我没想到,春容竟然有儿子,更凑巧的是,她的儿子竟然死了,让此事更加合理起来。
其实不合理我也不怕,我知道的,即使焉瑾和李若辰意识到此事是我主导的,他们也只会把口供做成是春容蓄意加害方暖,毕竟春容的麝香来自方家是事实,方暖想要害我滑胎也是事实,而这一世我和我腹中的胎儿,焉瑾在乎得不得了。
李若辰在早朝将此事提出,焉瑾直接下令春容与那男子五马分尸,方家贪墨并意图谋害皇嗣,涉事之人全部斩首,其余奴仆门生流放苦寒之地,三代以内不许入朝为官。
可焉珂却站出来竭力维护方暖,说这些仅是春容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焉珂将此事闹到了圣上那里,事情涉及到两个儿子,圣上无奈开始上朝。
吏部尚书关泽因着方晗的原因,也只能站出来帮助方家说话,希望能够帮助方家摆脱掉谋害太子妃与皇嗣这个罪名,毕竟贪墨的处罚只是杖刑与流放,可是谋害太子妃与皇嗣的罪名与谋逆无异,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了。
圣上下令,重新彻查方府和永王府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