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乔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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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悟醒来的时候,又是大阳升起半日之后。

    他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等待着饥饿的到来。

    也许是因为基本不怎么动,消耗精力不多的缘故,饥饿来的越来越晚。

    姜悟准备多多修炼,提高耐力,最好可以坚持到一日吃一次,或者两日吃一次这样。

    床帏被人拉开,姜悟在刺目的光线中闭了一下眼睛,听到殷无执的声音:“既然醒了,便起来用膳吧。”

    几日不见,如果不是有齐瀚渺一直在盯着,姜悟都怀疑他已经落荒而逃了。

    如今人又重新出现,还能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泰然自若,想是已经建造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殷无执到底还是太年轻,十九岁的少年郎,怕是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也只有这样不经人事的家伙,才会因为那样的事情羞耻到落泪。

    丧批徐徐张开眼睛。

    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殷无执没有走,应该是要开始蛰伏,准备谋划弑君了吧?

    姜悟嘴还没动,便见对方弯腰,有力的手臂撑起他的肩背:“来人,为陛下净面。”

    “朕想再睡。”

    “该用膳了。”

    殷无执嗓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修炼被迫中断,只能另觅时机。

    姜悟软软靠在他胸前,很快有婢女浸湿了手巾过来,殷无执的手顺着他的膀子下滑,轻轻托起他的手腕。

    袖口挽起,小臂落在他的掌心。殷无执虚虚收拢手指,只觉得那腕子细细白白,脆弱不堪,仿佛稍一用力,就能给他捏断了。

    他鬼使神差地去接婢女手中的布巾,手指伸出去,又猝然惊醒般收回,任由其他人给姜悟擦净了手脸。

    等到洗漱完毕,姜悟依旧没骨头似地靠着他,说:“朕不想动。”

    你几时想动过?

    殷无执把他抱起来,搬到桌前放下,道:“臣为陛下准备了一些吃的膳食。”

    姜悟慢吞吞说:“不要。”

    殷无执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直接打开了桌上的几个陶罐,一股肉香飘出,姜悟更为抗拒:“不。”

    “这是鸡汤。”殷无执告诉他:“但陛下太久没有吃过荤腥,避免引起不适,待会儿再喝。”

    “这是肉羹。”殷无执继续说:“臣亲自拿杵子将肉捣碎成沫,很烂,还是因为陛下太久没有食过荤腥,所以没有用大油大炒,只是蒸了一下。”

    姜悟:“?”

    “这一份,是蛋羹。”殷无执吐息,越介绍越觉得自己像个曲意逢迎的舔狗,他沉着脸直接舀出来了一碗,道:“就先从这个吃。”

    蛋羹上面浇了芝麻油,中和了那一点微末的腥味,闻着很是鲜香,最重要的是,它那嫩黄的身姿,在勺子里摇摇摆摆的模样,吃起来肯定不费力。

    姜悟应该见过这东西,但他却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因为他并不是一直都在窥探这个世界,很丧很丧的时候,他会将自己完全放空,有时一放,就是好几年,甚至几十年。

    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错过了世界上的什么变化,也不在乎是否错过了什么可爱的人可爱的事物。

    就像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微不足道,所有一切对于他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

    互相都没有什么意义。

    他问:“为何要弄这些?”

    殷无执吹气的动作一顿,把勺子怼到他嘴边,一本正经地道:“不要误会,臣并非为了陛下的身体,只是父亲说了陛下吃白粥一日,臣便要跟着吃一日,如今这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考虑。”

    这就解释的很清楚了。

    姜悟思考着,提醒道:“你应该说,你是为了陛下考虑,希望陛下可以吃的丰富一些。”

    殷无执的脸慢慢红了,他盯着姜悟,一字一句道:“绝无此事。”

    对于殷无执来说,对他好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姜悟不失时机地宣示自己的权威,并对他进行压迫:“从今天开始,朕只想从你嘴里听到好听的话,也就是说,不管你心中怎么想,嘴上都要奉承朕,阿谀朕,哄朕高兴。”

    “你……”

    “不然朕就给你下药。”丧批慢吞吞地说:“把你变成一条只会侍寝的公狗。”

    殷无执脸色铁青。

    “啊——”丧批例行羞辱完毕,张嘴开始等待投喂。

    殷无执手背跃起青筋。

    忍。

    终有一日,他要让这昏君跪在他面前,给他磕头认错。

    蛋羹滑入喉咙。

    这是姜悟第一次吃这东西,口感滑嫩,一入口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几乎连吞咽都不需要。

    他看着殷无执手里的碗,后者正表情阴郁地对着勺子吹气,发觉到他的视线,便森森地看了过来。

    丧批:“啊。”

    殷无执喂下去第二口,蛋羹滑下去,丧批第三次张嘴。

    “……”殷无执一边投喂,一边拧眉,问:“好吃?”

    “嗯。”

    白粥其实还有些寡,流入喉咙的时候远远没有蛋羹顺畅,吃这个,简直是享受。

    这一声嗯,莫名驱散了殷无执心中的郁气,一早上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半碗蛋羹很快下肚,殷无执放下碗,道:“换别的。”

    “……”好吧。

    “这个是红豆米糊,也不费劲。”殷无执搅拌着吹凉,开始朝他嘴里送,姜悟吃了一口,然后闭紧了嘴巴。

    殷无执:“怎么,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吞。

    姜悟说:“要蛋羹。”

    “不能光吃这个。”

    “要蛋羹。”

    “先试试蒸肉羹。”

    肉羹里挂了粉,勺子穿过去很是顺滑,可以轻松按得粉碎,除此之外,上面还淋着一层浓稠的酱,入口之时,肉沫会顺着喉咙滑下,酱则遗留口齿,分外引人生津。

    殷无执哄他:“如果嚼一下,会更好吃。”

    肉沫与淀粉的糅合,爽脆又不累齿的口感,堪称一绝。

    他观察着丧批的表情,试探:“再来一口?”

    “不。”

    殷无执把勺子怼到他嘴边。

    丧批只好含住,殷无执说:“嚼一下。”

    丧批直接吞了下去,“要蛋羹。”

    殷无执又不容抗拒地给他塞了第三口,道:“嚼一下,就给蛋羹。”

    他不信有人可以抗拒那样的口感。

    姜悟被迫咬了两下。

    殷无执盯着他,呼吸微紧:“好不好吃?”

    “好吃。”

    殷无执嘴角上扬,听丧批又说:“要蛋羹。”

    上扬的嘴角压了回去,殷无执面无表情地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口,丧批被迫吞下:“要蛋羹。”

    殷无执脸色越来越沉,毫不犹豫地再给他塞了一口肉羹。

    丧批:“……”

    他扭脸想找换个听话的人伺候,没寻到。

    那,如果抗争毫无意义,就只有躺平接受了。

    殷无执连续喂了他半碗肉羹,忽闻他打了个嗝。

    他停下来看着姜悟。

    姜悟又打了个嗝。

    “……”看来是喂得太猛了。

    殷无执取过清茶,给他灌了几口,道:“坐直,别总窝着,这样胃里的食物下不去,很容易撑。”

    丧批宁愿打嗝打死,也不会动的。

    殷无执伸手,把他抱起来墩了一下。

    丧批重新被丢回椅子上,果然不打嗝了。

    他想起来自己做游魂的那些年里,有一天路过一个人家,看到一个疯狂撞地的洗衣机,他蹲在旁边看了很久,心想它什么时候会停。

    然后他才知道,那是因为机子里的衣服没有被好好放进去。

    人类的胃,原来和洗衣机是一样的构造。

    殷无执坐在他对面,看着椅子上破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弄的丧批,对自己投喂迅速而把人噎到打嗝这件事进行了反省,逐渐有些内疚:“吃点蛋羹?”

    “不。”

    丧批今日张嘴次数已经用完,不会再吃别的了。

    勺子送到他嘴边,殷无执放轻声音:“再吃点吧。”

    “不。”

    “好吧。”殷无执放下碗勺,道:“既然陛下用完了午膳,便随臣去御书房,把折子检阅一下。”

    丧批道:“都弄完了?”

    “差不多,只是有些一定要陛下亲自过目,还有需要等陛下给出意见……”

    “朕还想吃。”

    殷无执默默注视着他:“吃什么?”

    “蛋羹。”

    殷无执重新端起了碗。

    这是难得的一次,丧批吃到打了个饱嗝。

    殷无执一边开始投喂自己,一边偏头来看他,似乎在确定要不要再抱起来墩一下。

    丧批没有继续打嗝。

    殷无执吃饭很快,又很安静,很快把他剩下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他拿香茶漱了口,然后把姜悟搬上了轮椅。

    姜悟不想去御书房,他对殷无执说:“朕想去御花园。”

    “何事?”

    “你我谁是皇帝?”

    殷无执停下来,道:“陛下自己走路去。”

    “不。”

    “那就只好去御书房。”

    连走个路都不愿意,上辈子定是懒死的。

    他继续推着姜悟往前,快到御书房的时候,忽闻姜悟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小,殷无执没听清:“嗯?”

    “朕……”姜悟的手虚虚放在肚子上,依旧是一脸死相:“肚子疼。”

    殷无执转到了他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肚子,怎么了?”

    冷汗从额头滑落,丧批弱弱地叫:“疼。”

    此事很快被齐瀚渺发现,只闻一声熟练地惊叫:“来人!传太医!!”

    眼前人影一闪,齐瀚渺愣了一下,“世子殿下,您,您要带陛下去哪儿?!”

    殷无执的脸比姜悟的还要白。

    难道是,吃的,出了什么问题?

    “……殷无执。”

    “臣带陛下去找太医。”

    “不……”姜悟平静地说:“朕要,出恭。“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出宫?”

    “出恭。”丧批感到绝望,人为何要吃饭,如果不吃饭,就不必忍受三急之苦:“朕要上茅房。”

    “这……”殷无执一个急刹折返,突如其来地感到抱歉:“恕臣无法代劳。”

    “朕明白。”姜悟揪着他的衣角,丧丧地垂泪:“爱卿不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