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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才是个普通修士,方诚没问出有用的信息,也没发现钱庄的异常,只好沿着先前的思路,审查和袁民有过交集的人。
棺材铺在北城区,关了门,方诚从后院翻进去,没看到人,于是就地搜索起来,这间棺材铺子不大,他很快找遍了整个房子,没发现可疑的线索。
在魔剑的提醒下,他察觉到韩秉铉遗留的气息,看样子是这名阴官带走了棺材铺老板,有可能是对方得知袁民被杀的信息,提前将棺材铺老板保护起来。
方诚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他现在没空去找韩秉铉,也只能希望韩秉铉和他一样,是个好人。
离开棺材铺,方诚马不停蹄,赶到袁民的家中,试图找到有用的信息,却什么都没发现,厨房里挂着半扇羊排,散发出来自大草原的美妙,看样子,袁民被杀的当晚回到过这里。
方诚挨个审查袁民的邻居,询问有关袁民的信息,邻居们七嘴八舌,说了很多,但都是没用的废话,于是他将审查范围,扩大到整个东市,希望查出袁民最近接触过的人中有无异常的。
时间流逝的很快,已经来到傍晚,方诚还想继续审查下去,但百姓们已经起了怨言,甚至有人当面说,袁民就是他这个城隍杀的,何必假惺惺的,装模作样!
方诚的脑子很乱,体内的嗜血蠢蠢欲动,魔剑快要冲破牢笼而出,他努力控制住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抬头看着现场的百姓们,他们每个的心中都张开诡异的笑脸,像是盛开的棠梨花,滴着粘稠的红色汁水。
幻觉,这是魔剑的把戏!
方诚赶紧掐了一把大腿,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然而,眼前的景象依旧如故,众人心中的花越开越妖艳。
他只能快速离开东市,返回到城西的城隍祠中,来到长生帝君的塑像前,心顿时平静下来,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邪恶感消失不见。
智商重新占据脑子,他开始回忆今天的一切,在审查的过程中,他几乎逛遍了白花城。
白花城很怪,商铺,市场和住宅都建在城东区,城西和城北十分冷清,除了几户穷苦百姓以外,几乎看不到其他活人,然而,城中最重要的城隍祠却建在城的最西端。
也就是说,百姓们每天都要从城东,跨越整个城区,去西边的城隍祠上香祈愿,这样的工作效率是极其低下的。
加上昨日前任张瑞林的死亡,百姓们都淡去了到城隍祠的心思,今日大殿里的香烛少得可怜,看向长生帝君的塑像,也多了一些灰败之意,不见昨日的祥和。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方诚来回踱步,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时,一股香气从后院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来到后院,看到县令李三水在木桌上煮着火锅,旁边还摆着四五盘小菜,正吃得高兴,一见方诚来了,立刻放下筷子迎了上来: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李三水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哭腔,自从和方诚在天福茶楼分别,他一直提心吊胆,有种莫名的预感,他要死翘翘了。
找不到城隍大人,他只好返回城隍祠,乞求长生帝君的保护,乞求了一天,实在饿得不行,就让家里的下人送了火锅和配菜过来,送完就让人赶紧走,不知为何,他看谁都像邪魔,除了眼前这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城隍大人。
方诚见到李三水后,莫名觉得对方顺眼起来,或许是刚才经历过东市百姓的凶恶,相比之下,这位胆小猥琐的县令也不算那么差劲。
肚子咕噜叫了起来,方诚才发现今天没吃饭,他也顾不上打招呼,找个凳子,便坐下来吃饭,火锅汤料鲜辣爽口,配菜爽滑可口,可惜都是青菜,要是来点肉就好了。
“李县令你是素食主义吗?”方诚边吃边问。
“不是,就最近爱吃点清淡的。”李三水回道,“大人您要吃肉的话,我让人送过来。”
“不用麻烦了,从城东过来大老远的。”方诚摆摆手,顺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们都住在城东,为何城隍祠要建在城西?”
李三水解释道:“是今年才搬过来的,先前的城隍祠就在城东,棠梨林子的旁边,是上任城隍张瑞林非得要求来城西,催得很紧,工匠们连着干了一个月,在城西这建了个小小的城隍祠,大人您是不知道,先前的城隍祠有多气派,可惜啊,已经扒了,化作尘土,您看不到了。”
“果然有问题。”方诚放下筷子, 吼道。
“问题大了去了。”李三水赞同道,“这新的城隍祠不光建的小,位置还偏,都快出城了,跟个村里土地庙似的。”
方诚来不及多说,他纵身离开城隍祠,朝着张瑞林的家中飞奔而去。
他早就该想到了,所有的谜团和一切的起因,都来源于死去的张瑞林,而袁民的死以及陈雅兰的说辞,导致他忽略了张瑞林,如果白花城真的有邪魔,张瑞林的家中必定会留下痕迹。
动用全身愿力的加持,他很快来到张瑞林的家中,夫人陈雅兰仍然跪在大厅的灵堂,看样子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夫君。
方诚没有打扰她,偷偷来到后院的厢房,一间一间的,翻箱倒柜寻找蛛丝马迹,但该死的张瑞林临终前,似乎将家中打扫的很干净,没有丝毫线索。
“难道真的要开棺鞭尸?”
方诚眉头紧蹙,步伐没有停下,走到最后一间厢房,推门进去。
这里似乎是陈雅兰的卧室,有浓郁的花香和胭脂气味飘散出来,床上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没有半点儿褶皱,桌上的茶杯也摆放的整整齐齐。
方诚下意识拿起茶壶,问了一下,是鹤怀山的味道,这家子就只有这一种茶吗?
来到梳妆台前,簪子摆放一根根的排列,像列队士兵一样,从任何角度看,都整齐的要命。
梳妆台上还摆着一本册子,看起来像是账本,方诚打开一看,清秀的字迹,似乎是陈雅兰记录的日常生活,但这记录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会在月初的时候,去东市的裁缝铺,看看有没有新的款式,老板是前阵子外地刚来的,有个可爱的女儿,扎着羊角辫,看到她,我会摸摸她的头,给她买糖吃。
隔壁的首饰店是位老板娘,有个儿子,是夫君起的名,我们两个偶尔会聊一聊,聊她的孩子长大了,要去京城考功名,聊她的一直在外跑商,回来的日子倒头就睡,也不进行该有的夫妻生活,说不定有了别的女人。
东市的街尾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奶奶,我每次碰到都会买一根,但我不会吃,因为里面的山楂真的好酸。
猪大肠焯水煮熟后,还要再洗一遍,尤其是张屠户家的猪大肠,总是不干净,黄酒要多温一会,凉了喝对夫君的胃不好。
......
......
册子上记录了陈雅兰一个月的生活,她去的何种店铺,那家店铺老板是啥样的,他们聊了什么等等,这些琐碎的事情为何要记录下来?
方诚疑惑不解,或许是这女人有强迫症,就像她的房间布置一样,整整齐齐,不能有一丝杂乱。
他拿着手里的册子,又胡乱翻了几页,突然发现一个段奇怪的话:
月末,我会去粮油铺子购置一个月的米面,老板娘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她很健谈,会聊很多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但夫君死了,我不愿和她聊,怕影响我的情绪,我想她也能够理解。
张瑞林是昨日凌晨死的,而这段话,通过泛黄的纸页和笔墨的颜色判断,至少是在一个月前写下。
陈雅兰一个月前就知道她的夫君要自杀?
不对不对,她的夫君都要死了,为何她还能如此平淡的记录琐事?
方诚心中疑惑重重,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将册子放回原位,从后窗翻出去,躲到墙头后面,观察屋内的情况。
陈雅兰推门走进,看了眼桌上的茶壶,微微皱眉,将壶嘴的位置摆正,随后她又来到梳张台,看到那本斜放的册子,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
她坐了下来,将头上的簪子取下,一根接着一根,摆放整齐,接着开始宽衣解带,脱掉外套,露出肩膀的白嫩肌肤,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方诚不再观察,纵身离开,毕竟无论他怎么看,对方都是个普通女子。
此时已到深夜,方诚返回到城隍祠,李三水一直守在长生帝君的塑像前,看到方诚返回,才放下心来,坐在小板凳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并打起了呼噜。
方诚看了一眼李三水,这个家伙看样子是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即使睡着了,也是眉头拧成疙瘩,嘴唇轻颤,仿佛做噩梦似的,脸上尽显疲态。
相比于李三水,陈雅兰要坚强许多,在灵堂前,从白天守到黑夜,不吃不喝,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却依旧没有累趴下。
方诚感叹一声,随即也想越不对,一个女子为何如此能熬,难道她也是天生神力,又或者是在丧夫的悲痛中,爆发出惊人的耐力?
不对不对,陈雅兰一定有问题!
纵使魔剑未发现异常,但魔剑不是万能的,当初见到朱有常的时候,魔剑也未发现端倪。
想到这里,方诚认为自己务必要返回去,无论用何种手法,都要从陈雅兰口中撬出答案,有时候好人为了做好事,就要像坏人那样不惜一切。
咚咚咚!
突然,城隍祠的大门敲响了。
此时已接近凌晨,谁会在半夜上香?
带着疑惑,方诚打开大门,看到来人是天福茶楼的老板娘,何春花。
“你来这里作甚?”
“大人,我有罪。”何春花哭诉道。
“我知道你有罪,但又不是什么杀人大罪,你自己回去检讨吧。”
“杀人啊,我可以去杀啊,大人您说我去杀谁好?
我已经做好了打算,把尸体埋在老家的田里,种上一片红薯,到时候长出甜丝丝的红薯叶,我拿来给您泡茶喝。
您放心,我一定会提前去掉尸体的苦胆,红薯叶不可能发苦,哈哈哈,不能有一丝苦味,大人要喝甜的,哈哈哈。”
何春花低声笑着,她跪下来抱住方诚的大腿,求着让他陪自己杀人。
“什么玩意?”
方诚一脚将何春花踢飞,他正忙着去陈雅兰家中,懒得理会这个疯婆子。
突然,又有身影扑过来,抱住方诚的大腿 ,一看,是杀猪的张屠户。
“大人,吃了我吧,我虽比不上王寡妇的白嫩,但我全身都是肌肉啊,硬邦邦的,很有嚼劲的,您要是不爱吃硬的,就把我多煮一会,把肉都煮烂了,香啊,绝对比王寡妇香!”
“神经病啊你。”
方诚又是一脚,将张屠户踢飞。
仵作和衙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分别抱住方诚的大腿,嘴里哭喊起来。
衙役说:“大人呐, 我要吃猪肉,求你了,快用尖刀在我的腿上划开大口子,对着口子吹吹吹,把我吹成个大气球,再放到锅里刮刮刮,我知道,刮了毛的猪肉才好吃。”
仵作说:“大人,我不吃猪肉,我要吃自己,猪牛羊都是下贱玩意的畜生,要吃就吃,高贵的我,求您了,大人,帮帮忙,让我吃一口自己的肉。”
“都说了没空,你们找别人去搞!”
方诚很愤怒,他抓起两人,狠狠丢向远处,要多远有多远,不知为何,他脑子异常的偏执,就要去找陈雅兰。
摆脱了两人后,他继续往前走,黑暗中亮起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如同饥饿的野狗,它们盯上了猎物。
“大人...”
“大人呐....”
“大人哎.....”
它们喊着口号,扑向眼前的美味,伸出舌头吸吮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偶尔抬头朝天嚎叫一声,仿佛真的是野狗。
方诚被这些人形生物缠住,它们蠕动着,组合在一起,像血潭里爬出来的蟒蛇,用自己的身躯将他层层缠绕,紧紧勒住,勒的他喘不过气,喉咙里发出咯咯之声。
方诚怒了,他想要亮出魔剑,但不知为何,魔剑就像失灵了一般,怎么都拔不出来。
“放开我,该死的,放开我啊!救命,谁能救救我,救……”
蟒蛇渐渐将方诚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密不透风,无力的窒息感让他快要昏迷,在昏迷前最后一刻,他看向头顶的天空,那轮血月盛开了,像极了城东的棠梨花,鲜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