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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有多幸福,有多残忍
檀香之气在室内丝丝蔓延。
据说檀香有减痛,定神等作用,但点的太多,此时此刻,嗅在鼻端,却分明有种薰人欲醉的感觉。
我细细地嗅了嗅,终于明白为何这屋子内要点燃这么多的檀香了。
浓重的檀香味底下,是一股淡淡的药味,浅浅蔓延。
想必是他不愿意我察觉他在喝药,所以故意用这么多的檀香来遮掩吧。
心头一酸,为何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宁可安排一幕叫人误解的场景,也不愿意以病容示我?
我抬头看着李元吉。
他正低眉看着我。
光影中,长长的睫毛扇一扇,看得人惊心动魄。
手掩在胸口,苍白的纤手一动,落在眼里,有种惨淡惊人的美。
但那双冷静的眸子,却分明发出炽热的光芒,仿佛埋在深海底的火山,冰冷跟滚烫交织,让人难以接受。
“你觉得怎样?”我转过眼,低声问。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他懒懒地,似察觉我的胆怯。
“哼!”冷冷哼了一声,我侧过身不看他,伸手抱起膝盖“事到如今,你对我该正经点了吧。”
“我不记得我有什么时候不曾正经过喂,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李元吉嘴硬地叫起来。
我横他一眼:“这是我的自由,你是病人,最好别轻易乱动。否则的话真地一命呜呼,我可没有办法将你从阎罗殿拉回来。”
纤长的眉毛挑了挑,那人咳嗽道:“咳咳,这是威吓吗?”
“对你有效的话,就当威吓好了。”我望着空中袅袅的檀香气。
“为什么不看着我?”他问。
“你的脸么,又有什么陌生”我哑然失笑,随即嘎然而止。
这张脸心头一阵痛楚迅速掠过。
“你在想什么?”李元吉的手伸出来,压在我的肩头。
“什么都没想。”我抬手,将他的手打下“不要多心。”
“什么都没想。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多心?”他不放弃地追问,皱了皱眉。
这简单的表情落在我眼里。顿时泪如泉涌。
如此相似,如此相似。
曾几何时。小莫也曾这样追问我:有什么事不跟我说,我怎么安心?
我慌忙打住飘飞的思绪。急急忙忙,底下头去。
李元吉地手适时地伸出来,捏住我的下巴。
“喂!”我抗议地叫一声,被迫仰起头看他“放手!”
“我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漆黑地双眼。定定地看着我,还说我刚才是威吓,此刻他的声音,才是不折不扣地威吓呢。
“你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我瞪着他。
不过是说话间,泪水一滴两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而李元吉仿佛没听到,只是呆看着我,入魔一般执着地继续问:“你看着我。想起了谁?”
心一痛,我大叫一声:“我说过没有!”
一伸手,将他的手推开,我顺势一滑跳下床:“既然你没事,我暂且离开。”
我站在地上,背对着床上的人,扬起头,深深呼吸。
“我改天再来看你,你你好好休息。”
赤着脚向前走了两步,蓦地觉得脚底冰冷,低头看,罗袜雪白踩在地面上,——我忘记了穿鞋。
赶紧转头返回来找鞋子。
一转身,耳畔“咳”的一声咳嗽,李元吉伏在床边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场竟不是我乐意看到的。
瞬间,心都凉了,我慌忙扑过去,扶起他身子:“你”咬咬唇,说不出话。
“走吧。”他伏在床边,奄奄一息地,想要吼叫,出声却只是嘶哑的低吟“走!快走。”
双脚如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我动不了。
伸出双手,将他扶住,他双眼一闭,倒在我身上。
“你喜欢我吗?”耳畔,是他低低的问话。
我一怔,随即,缓慢地摇了摇头。
“从来都没有过?”悲凉地声音。
“是。”硬起心肠,我回答。
“你有喜欢的那个人了吗?”
心头略一犹豫,而那人的身影如此清晰地掠过我的眼前,我的脑海,他一直在,甚至从未离开。
这种感觉,有多幸福,又有多残忍。
我点点头,笑中带泪,回答他:“有。”
李元吉身子一颤:“你爱的那个人,是跟我长得一摸一样地那个人?如果我没记错,叫做莫长歌?”
眼泪滑下来,可是我说:“不是。”
他似乎有点惊讶:“那么,是谁?”
“一个我永远都不能接近的人。”伸出双臂,我将他的身子抱住,将他轻轻地放倒在床上。
李元吉地双手用力,勾住我的腰。
他的身子下沉。
我猝不及防,被他一并扯到在床上。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翻身,将我压倒在下面。
随即气喘吁吁。
“你干什么?”我淡淡地,看着他“以你现在的体力,想要如何?”
“哈”他低声一笑“既然你知道我没有体力对你做什么,那么就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不要逃。”
“什么问题?”我皱眉。
“那个人,是谁?”他低低地,看着我的双眼,问。
也许是因为久病没有多少力气,过了一会,他便无力地将脸靠在了我的胸口,如侧耳倾听状,喃喃地低语:“我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不认识的。”我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过他的头发:“不要闹了,让我起身。”
“我喜欢你。”呢喃不清的声音从胸口处传出“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喜欢。”
我的心一梗:“可是我没有相同的爱还给你”“那没关系。”低声回答。
双手伸出来,按住我的肩膀,勉强抬起头,因为用力,额头上隐隐出现细密的汗滴,几缕散乱的头发从他的鬓
角落下来,一直垂到我的脸上:“你要做的,只是不离开。”
我看着他,苦笑:“你觉得,我能够做到吗?”
“你可以的,我、咳咳,我求你。”他侧面,咳嗽两声,脸颊散发出不正常的嫣红。
我看着他,心头一片哀伤:“我做不到。”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来见我?”绝望的声音。
“这与爱无关。”
“月姬”这个人因为没有力气,身子逐渐滑落,我叹一口气,想要翻身坐起,他却执着地向前靠了靠,重又压住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样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说道:
“我没有退路了。”
我的心一震:“有的,元吉,有的。”
“是什么?”
“放了我,忘了我,你的身边,自有大把的人爱慕你。”
“是吗?”他讥诮地笑“可是那些都不是我爱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看着他,认真地劝说。
修长冰冷的手指搭在我的嘴上,他问:“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我收敛心中的不忍:“是!”他的目光一利,凝视着我,久久不语,末了,轻声说道:“你在逼我,这样很危险。”
我想了想,觉得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于是只说道——“对不起。”
我看着他。
对不起,你爱错了人。
唯一的办法,是放手。
除此之外,我给不了你任何地承诺。
过去的拒绝,是因为怕你,是因为,要离开这里,回到现代,所以我跟你之间,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的拒绝。是因为,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
若有他在,叫我去爱上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人。同样是绝对不可能的。
尽管我知道我跟他之间,亦隔着一层深深深深宛如万丈深渊的不可能。
哈你我各有所爱。
却各自都求而不得。
元吉,其实你跟我,同样都是极其可怜的人。
老天真是公平呢。
“啊!”颈间忽然剧痛,我不曾预防,顿时疼得叫出声音。
李元吉埋首在我的颈间,松口。
“你在干什么?”我吃惊地推开他。愤怒地叫道“你咬我?你疯了?!”
“是地,我疯了。”他的嘴角带着鲜红地血迹,看不出是他的血还是我地血,双眼闪亮,脸上带着隐隐地笑意看着我。“我一早就疯了。”
“你给我滚开!”我伸手推他。
“若要我放手,很简单,”他轻轻地。“除非——我死。”
“是吗?”我恨恨地瞪着他,冷笑说道“你若不放手,很快就会死。”
“是吗?那么就让我死吧。”他抱紧我,低下头,重又吻上我的胸。
胸部一阵剧痛,竟然是他张开口又咬了一下,这一口带着浓浓的恨意,我顿时感觉有血滋地一声冒出来。
而他那么开心一样,伏在那里,似饥渴的狠了一样,吸吮着流出的血液。
“你这个混蛋,你变态的!”我怒道,努力将他推开。
疼,真疼!疼得钻心彻骨。
他不理不顾,双目迸发出炽热的火焰,重新俯身下来。
如此几次,我有点精疲力竭,而他却魔神附身一样,将我彻底压制住。
心头一怒,我伸出手,从发间拔出一根金钗,抵在他地胸口。
他的下倾姿势蓦地停住。
“你想死吗?我就成全你!”我大声叫道。
看着他朱红的嘴唇,之上血光点点,是我的血。
心有点疼。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但是
元吉真是疯的,被我逼疯了吗?心中带点恐惧的想,有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大叫:快点离开这里,快点离开。
但在极度地恐惧之下,我竟然愧疚的想哭。
“很好。”
他见我以金钗顶在他的胸口,脸上竟然露出淡淡地笑容:“我一早就说过,若要结束这一切,除非我死。月姬,你若有心,就在此刻杀了我,——我是说真地。否则的话,我李元吉发誓,若有我活着的一天,就会叫你后悔,就会叫你舞月姬因为我的存在而后悔。”
那声音,不是玩笑的。
就好像黑暗之中有谁记录下了他的话一样,浓浓的凶险的诅咒之气开始蔓延。
一股莫名其妙的颤栗从心底发出,叫我握住金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啊?
李元吉对尖锐的,抵在他心脏之处的金钗视而不见,附身,向下。
“嗤!”金钗刺破了他的白衣。
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脸上的表情,带点甘愿带点梦幻,看起来很想要死在此刻一样。
而耳畔好像响起了轻轻的“噗”的一声,李元吉白色的衣服之上,慢慢地滴落一滴鲜红的血滴。
血液慢慢地氤氲开来,在白衣之上,仿佛一团小小的血罂粟。
然后,是两滴,三滴。
罂粟花接二连三绽放,外表美艳却足以致命。
钗子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没入他的胸膛,这种疼痛非常人可以忍受。而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痛楚,只是带着那种似诅咒似满意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毫无阻碍般地向着我靠了过来。
我甚至可以感觉,从金钗之上传来的那种触感,尖锐的金属刺破筋肉,一点点挤入他的体内,慢慢地向着心脏靠拢的真实。
我正在杀人啊狭路相逢,勇者胜。
或者应该换一句:狭路相逢,不要命者胜。
我的眼睛闭了闭,那是无奈。
手一用力,松开。
金钗插在他的胸口,尾端的珠花随着我撤离的动作颤巍巍地抖动,鲜血顺着钗子流下来,似红色的蜿蜒的蚯蚓。
第二百二十七章 傻子,不要再笑了
“你终究还是还是不够狠。”
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凝聚在眉毛上,随着他的说话动作,晃一晃,忽地跌在长长的睫毛上。
眉睫一动,汗珠儿落在我的脸上。
我看着他,不说话。
“哈哈哈哈”李元吉笑着笑着,眼中星星点点。
我浅浅皱眉,看着他的双眼这是
而他伸手,用力“噗”地拔出金钗,眯起眼睛细细地瞅了一眼。
双眼迷离,我看的分明,金光辉耀之下,那眼中水波荡漾,竟是泪花闪烁。
钗子才刚拔出,鲜血流的更急,那白色的衣裳上,似飘落了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我心内响起重重一声叹息,伸手入袖子之中掏了掏,掏出一块丝帕,轻轻地捂在他的胸口。
带点怜惜,带点气恼:“傻子,不要再笑了。”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我转过头不看他:“我讨厌杀人的感觉,行吗?”
他呆呆看了我一会,忽然一笑:“你才真的傻,你——会后悔的。”
“以后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我现在不后悔就行。”我看着他,回答。
话音刚落,身上这人勉强一笑:“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这句话。”
如交代遗言般,说完之后。李元吉长大的身子蓦地滑落下来,伏倒在我地身上。
软绵绵的,如无力的宠物。
“齐王殿元吉!元吉”我惊了惊,伸出手轻拍他的脸。
轻拍了几下,没有反应?
我更是着急,皱了皱眉,正想要狠狠地扇上两个耳光,看他能否疼醒了过来。
不料伏在胸前的这个人细细地说道:“别想要趁机报仇,我还没死,咳咳。等我死了,你再打也不迟。”
我愕然。“哈!”笑了一声,收回手。扶在他的肩头:“既然没死,那么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一下怎样?”
“我不。”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现在的状况,很难对人说一个‘不’字呢。”我笑。
看着他的惨状,简直如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障人士,而撒赖的样子,眯起地双眼,抖动的睫毛。又像是个向大人撒娇地孩子。
就这样了,还保持着属于自己的倔强。
这个家伙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为了避免推落他之后会引发他地剧烈挣扎,我只好忍受窒息的感觉,任由他趴在身上。
浅浅的呼吸喷在我的侧脸颊上,有种很隐秘的温暖感觉。
我垂下眼睑,看近在咫尺的他。
汗水浸湿了的头发紧紧地贴在他地脸颊上。那玉色的脸被汗水浸润,越发显得红唇玉面,眉目清秀。只是那脸色未免白的太不正常了一点点。
若不开口说话,若不睁眼看人,齐王李元吉,就好似一个极其乖巧的宠物,或者一个任性的,跟大人闹别扭,哭喊累了的小孩子一样,静静地伏在那里。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抚过他地长发,柔软的发丝,服帖地卧在肩头,有一缕垂下,我信手挽在手指间。
是这样的青丝长发,并非莫长歌地俐落短发。
眼前的这个人,是齐王殿下,而非那个习惯于温柔对人的小莫。
可是
轻轻地抚摸过他眉毛,他的眼睛,他英挺的鼻子,温润的唇。
如此相似,如此相似,如此相似。
心中升起一瞬间的错觉跟幻觉,随即清醒。
眼前的人,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睫。
我的手顿时如触到火红的烙铁一样,从这人的脸上撤下。
眼前的人,若他开口,出言就能伤人,若他睁眼,目光便是利箭。
他不是任何人。
他是齐王殿下,李元吉。
李元吉李元吉李元吉。
我将这名字在心底默念百遍。
收敛心神,闭上双眼,双手举起,抱住了他的肩头。
体内暖流涌动,汇聚到手心,手心一股炽热的气流窜起,我将双掌贴在他的后心处。
心中催动法咒,手心的灵力化作浅淡的白光,从我的手掌汇入他的体内。
过了片刻,眼前的人儿,惨白的脸色慢慢地泛显了一丝红润。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手,擦擦额头上因为运功而渗出的滚滚汗流,觉得身上也湿了一层,尤其是跟他贴在一起,情形更是无比的难堪。
眼见他终于安静下来,且好像已经睡着,我默默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伸出双手,扳住他的双肩,同时身子移动,终于从他的身底爬了出来。
李元吉只是闭着眼睛,一副沉沉入睡的样子。
“好小子,让我这么忙碌辛苦,自己却睡得安稳。”我低声笑骂,同时却又带点安心,他这样的沉睡,一来有助于吸纳我催送到他体内的灵力,二来他终于不再有那般执着生猛的精力纠缠于我,我才好安静地完成这一切,同时安静脱身。
侧身,看了看那张熟睡着的脸。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微笑,我低声说。
伸手拉起一床被子,细细地给他盖好,看他沉睡的笑脸,格外可爱,如此纯良无辜,如婴孩。
脑海中浮现出李元吉戴围嘴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幸好没有惊醒他,我吐吐舌头,捂住嘴。
转身,下床,穿好鞋子,轻手轻脚地溜出房间。
打开门,在腊月的寒冷阳光下,对面的廊柱之上,斜倚着一个娇俏的身影。
施梨笑。
那一双原本杀气凛凛的杏子眼,此时此刻,杀气全无,反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怅然。
听到门响,施梨笑转身,茫然的眼神投在我身上。
我带上门,冲着她点了点头。正在犹豫是要离开还是打个招呼。“殿下怎样了?”淡淡的声音响起。
“他、呃,齐王应该好点了,等他醒来,喂他吃点米粥,先好好静养着就行。”我看着她,一边带着一丝警惕跟防备。
吃过她的苦头,见识过她的手段,我不得不防。
“哦殿下他睡着了吗?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飘渺的声音。
施梨笑定定地看着我,目光闪烁不定。
“是吗?”我苦笑“那个,施姑娘你若想要看他的话,此刻进去想必也不会吵醒他,咳,本宫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我道别,转身,向着来路走去。
刚踏出一步,身后响起施梨笑冷飕飕的声音:“舞月姬请等一下。”
我蓦地停住脚,感觉后背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两全之策,优昙婆罗
我愉愉地翻了翻白眼,转过身,装模作样地微笑:“施姑娘,还有事吗?”
施梨笑瞅着我,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听说神族的九公主神力非凡,殿下的病,梨笑无能为力,梨笑只想问九公主你一句话:你有办法可以救殿下吗?”
“啊”我一怔,想了想,终于实话实说,回答:“办法我正在考虑,虽然不敢说一定可以救,但本宫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施梨笑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随即又问:“若哪里有梨笑可以帮得上的地方,请吩咐无妨。”
我一愣,心想我怎么敢劳动您的大驾,先前剑拔弩张恨不得将我零碎做掉的又是谁,现在态度变得这样快,你这不是在故意的消遣我吧?
但碰上她诚挚的脸色,竟然无法拒绝,只好暂时说道:“好的,本宫记下了,若有需要,一定会对施姑娘你说。”
“多谢九公主。”施梨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对我的称呼竟然也改了。
原本不是很不客气的舞月姬长舞月姬短吗?
真是立竿见影,此一时彼一时啊,我心中嘀咕道。表面却仍旧保持微笑:“施姑娘若无其他事,本宫要告辞了。”
“公主殿下请”施梨笑倒不再拦我,伸出一只手臂做引路状,脚下却不曾动步。
她的心中仍旧对我怀有恨意,只是为了李元吉的病情所以不得不暂时对我低头吧。
我苦笑一声,抬步就走。
守在齐王府门口的宫人侍卫们见到我从齐王府大门出来,一个个仿佛看到了天上掉下宝贝一样,宫女们簇拥上来,不敢大声喧哗,小声地问道:“公主怎样?”
“无事。”我挥手,示意他们安心“我们回宫吧。”
一路上,我一直在考虑要怎么才能救得李元吉。
抱住他的时候,我曾细细查探他的心脉,他的这个病,却跟心无什么关系,甚至查不出到底病根在哪里,也怪不得太医院那些老太医们也为之束手无策。
叹了口气,面对这么诡异的情况,若我每日度灵力给他,想必支撑个三五七月没什么大碍,但关键是,我能不能支撑那么长时间,最差的结局莫过于李元吉还没治好,我倒先力竭而亡。
遍寻脑中的治疗方法,想要找出一个两全之策,但越着急越是想不到,一时之间急得满头大汗。
不知不觉,銮驾已经入了宫门,进了偏殿。
我一边沉思,一边缓步步向斜榻。
真是很累了,倒在踏上,几乎一动也不想动。
一开始被施梨笑伤到,我运功压制身上伤处,然后狂奔回去齐王府,又跟李元吉耗了那么长时间,最终终于不忍心看他吃苦而动用灵力输入他体内,几乎没有熬得油尽灯枯,呜呼哀哉。
幸亏咱意志力坚强,否则的话唉套用一句狗血老话就是:后果不堪设想。
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耳畔传来轻轻地脚步声。
“何事?”有宫女问道。
“这,给公主殿下送茶来的。”熟悉的声音,嗯?是小令。
“公主殿下现在睡了,等会再来吧。”那宫女向我这边瞅了一眼,回道。
“哦,好吧,不过只可惜了这碗茶了。”小令低声说道。
“瞧你说的,不过是一碗茶,我们唐都还缺了它不成?”先前那宫女低低地笑了。
小令说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这碗茶来头可不小呢,是太子殿下特意差人送来的,里面可是种极其名贵的药品,天山上的雪莲花,姐姐听说过没?你说名贵不名贵?”
“雪莲花?”那宫女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那可是真的很名贵呢!”
“是啊,所以我听说公主回来,特意就赶紧送来了。话说,姐姐,公主殿下今日出
外,不过是去见太子,怎地竟这么累的样子?”小令又问道。
“小声,公主殿下还去过齐王府,说起来这事情可真是诡异了呢”那宫女神秘兮兮地“我跟你细细说”
大概是看我已经睡着,两个人躲在一边,嘀嘀咕咕地开始说起来。
我一笑,不去理她们。
“雪莲花”建成真是很有心思的人呢,哈。
只是雪莲花
为什么提起来会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
心头仿佛有一道光闪过,我好像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却一闪而过,留不下踪迹,让人空自嗟叹。
到底是什么呢?
心头一团乱麻,我再也躺不下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索性坐起身来。
殿外两个丫鬟见我醒来,慌忙住了口,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小令半跪在地,手中仍旧托着那杯传说中名贵的茶。
我瞅着,未免笑了笑,轻声问:“这茶真的有那么好么?”
“公主殿下”小令脸色一变。
旁边的宫女也知道我听到了她两人谈话,不由得双膝一屈,也跪倒在地。
“公主恕罪!”两人齐声说道。
“没事没事,本宫并非责怪你们。”我笑道“来,都起身吧,这茶给我尝一口,这般好的话,浪费可惜了。”
“公主,奴婢在这站了一会,这茶恐怕冷了,不然奴婢再去换一杯来吧。”小令抬起头,怯生生看了我一眼。
“没事啦,拿过来尝尝。”我伸出手。
小令无法,站起身,双手托着将茶杯奉给我。
我接过来,掀起茶杯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啊”微微一叹,我低头,不由大赞,这茶果然非凡品,不禁清香扑鼻,沁人心脾,而且低头见,只看到白色的茶杯之中浸润一朵盛开的白色花朵,随着水流而缓缓移动,仿佛在风里轻轻舞蹈一般。
“果然是好的。”我微笑,浅浅地尝了一口,只觉得其中的清冽甘甜,是我平生所未曾尝过的。
“公主殿下,据说雪莲花生在天山最冷之处,常人难得一见,且有让容颜不老的功效,听说白发的人喝了也会变做乌黑呢!”
那宫女抢着说道,说着说着,看了一眼我的银发,忽然自知失言,立刻住嘴。
“哈,你怕什么,本宫又不担心我这一头的白发,这样儿蛮好的。”我笑了笑,笑容却忽然在嘴角愣住。
方才,我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
“你刚才,说什么?”我问那宫女。
“公主,奴婢一时失言,公主”那宫女以为我要怪她,慌忙跪倒在地。
“不不,本宫的意思是,你说这雪莲有什么功效?”
旁边的小令比较机灵,见我双眉紧锁,立刻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当下说道:“她说这雪莲生在天山最冷之处,常人难得一见,且有让容颜不老的功效,而且而且白发”
小令打量我的脸色,终究是有忌讳,不再说下去。
“原来是这个”小令还没说完,我低声说道。手上一震,茶水溅出来。
小令急忙将那摇摇欲坠的茶杯接了过去。
我呆立原地,终于知道我心中的一道光是什么了。
我知道怎样才能救李元吉了。
天山,最冷的地方,雪莲。
这一切,都多么的熟悉。
在我跟莫长歌离开的时候,秋水君曾对我提起一个词——优昙婆罗花。
是的,就是那生在最冷最洁净的地方,三千年一开,能够起死回生,变白发为黑的优昙婆罗花。
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逢,在长安的城墙外
既然已经想到,没有理由再继续耗下去。
无论成与不成,我只义无反顾地试一试。
第一次没有人叫,我自动地醒来,睁开眼爬起床,抬头向着窗外看一看,还是黯淡蓝的清晨天色。
周围很寂静,房间之中除了我没有他人。
没有我传唤,睡在外间的小令以及侍女们也都不会进来。
很好,正是做点什么“不为人知”事情的好时候。
我奸笑了两声,轻手轻脚摸起身,将昨天准备好的长衫穿好,这是一袭男装——小令听说我想要一身合适的男装之时惊得瞪圆了眼睛,但最终还是乖乖地给我找来了。
话说也不知她从哪里寻来的这一身,衣料很好,摸起来柔软又舒服,最重要的是很合身。
因为天气冷,我特意在里面衬了好几件,穿好之后,玉带裹腰,袖口也扎紧,对着镜子看一看,宛若一个翩翩美少年。
将银发挽起来,在头顶挽出一个发髻,用淡金色的冠子罩好,再加簪子别住,哈,这新造型着实可观。
收拾妥当之后出门,一股清晨寒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出手摩擦生热了一会,顺着走廊下悄悄地摸了出去。
沿路看到几个巡逻的侍卫,拦住我喝问,待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又一个个面露惊异之色,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
本公主只好露出无害加权威的笑容。安抚他们说要出外散步。
侍卫们看看仍旧是薄薄蓝色的天空,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踌躇犹豫了一阵之后,还是将我放行。
他们统统不敢对我说一句:乱跑什么,这功夫不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觉地人简直是傻瓜。
当然,我也知道这样做很傻。
我也很想要抱着枕头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睡我的大觉顺便做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春梦。
但是我心中有事,我对那个人有承诺。
所以现在不跑,恐怕没时候跑了。
清晨五六点钟,是人的思维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也是人通常睡得正香的时候,在这时候行动。不必听到有人尖叫:九公主你要去哪里。
然后一大串的人前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最终的结果就是我根本寸步难行。
我甚至可以想象。
想到这里,我对自己趁早溜出宫的这英明决定十分欣赏。同时不顾寒气沁人,加快脚步。顺着紫红色地巍峨宫墙,向着紧闭的宫门走去。
偌大地长道之上,只有我一个人匆匆而行的身影。
轻浅地脚步声在回响,有种奇异的感觉。
我回头看看沉睡的皇宫之城:这一去,我不敢保证能不能活着回来。
但我承诺:“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爬也会爬回来,爬回来完成我的任务。爬回来救我想救的那个人。”
手握成拳,捏在胸口,我看着沉睡中的皇城暗暗发誓。
皇城不语,默默地看着我,若一个历经沧桑的巨人,见证这一切。
眼眶忽然湿润。似乎天地之间,冥冥之中,有人记住了我这句话。
我转过身。飞身向着宫门而去。
没大费多少力气出了宫。
守宫地士兵显然在我入宫的时候见过了,唐皇对我的礼遇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既然九公主想要出宫“散步”那么就放行吧!
虽然她的打扮看起来有点诡异形迹有点可疑,那也不是当龙套小兵的侍卫们可以过问地事情了。
万一触怒了九公主怒发之下被打成炮灰或者斩头的话就糟糕了。
虽然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残暴的人,但谁说地定呢?这年头。
我含笑,抚慰那些内心惊疑不定的侍卫,一边以我平生最快的速度窜出了皇城。
毕竟是做贼心虚,不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呢。
站在空阔的城外,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望着前方无比豁然的一片空地,这是我将要迈出的道路,独自一人,天涯路。
望望仍旧是淡蓝色的天空,隐隐地似乎泛显几颗闪烁的星光。
我忍不住仰头念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幽幽”
有个声音横空而入:“独怆然而涕下。”
声音非常好听,我甚至感觉,纵我平生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或者是这个清晨太清静,或者是因为天色太娇媚。
或者或者,我根本没想到此地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人在。
我吓得毛骨悚然,感觉脖子都僵硬。
这个声音
为何竟然带着一丝丝的熟悉。
我顺着那声音所来的方向别转脸,渐渐变了脸色:“怎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着来人,失声问道。
秦王李世民牵着一匹白马,顺着宫墙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一身藏青色的衣服,黑纹镶嵌,显得整个人沉稳又凝重。
腰身笔直,腰间带剑,似一个游侠儿。
只是身上那股贵冑之气,无法掩饰。
头发以乌木冠子别住,越发显得脸色皎洁,双眼如星,在朦胧的清晨气息里熠熠发光。
“其实同样的问题我也想要问你的。”他慢慢地说。
我第一次发现李世民的声音很有特色。
是一种明朗的,带点磁性跟颤音的声音。
这种声音,若是放在现代的话,不去做声优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以莫长歌的人品保证:若那样的话,肯定会迷死一大帮一大帮的人。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忘记了言语。
李世民渐渐走了过来,站在我对面,打量着我的脸,继续说道:“你在这寒冬的早上,本该好好地睡在宫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城之外?倒是奇怪的事,另外”他笑了笑“独怆然而涕下,——又有谁叫你产生如此的感觉?”
我仰着头,看他张扬的剑眉,微微含笑的嘴角,那动听的声音一点一点地钻入心中。
“我”我张了张嘴,忽然一笑,低下头:“你问这些做什么?能够如此及时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信秦王在宫里没有眼线,呵呵,我倒是低估了秦王你的能耐。”
是的,李世民能这么及
时地拦住我,我不信他是心血来潮,或者是一个巧合。
能够在凌晨四五点钟,相逢在唐都长安的古老宫城之外,这对两个人来说,该是几个世纪修来的“缘分”?
哈!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冷笑:“看样子还有颇多的人十分的‘关注’本公主,不知道是该觉得荣幸还是好笑。”
李世民看着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迷离。
“是吗?”他轻轻地说道“不过这话你可是说错了。”
“怎样?要否认?我洗耳恭听。”我扬眉问道。
“唉你”他叹了一声,伸出手,似要拍在我的肩头,眼神一变,手却又停在半空,不一会的功夫,那伸在我肩头之上的张开的手掌忽然慢慢地,慢慢地握起来,最终握成拳,重新又慢慢地收回了自己腰间,放下。
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转过身,不再看他,我说:“你就算来了也没什么用,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也同样不能。”
“哦”淡淡的声音从身边飘过来,那带着一点颤音的明朗的声音说道:“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来阻止你的呢?”
“什么?”我皱起眉,调头看他。
“哈”他轻轻一笑“我跟元吉是兄弟,月姬。没理由兄弟的事情,要让一个女子来代替兄弟出手解决吧。”
“你”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冷气沁入肺腑,冰凉的感觉。
“我是听来地——你要去找优昙婆罗花的消息,至于从哪里听来的,你不用问,我也不会说,我只想要告诉你的是——我想陪你去,如此而已。”他牵着马,站在原地。
我望着他:“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已经心中有数,你不必说。我也不会再问。可是我有必要跟你说的是:这一趟凶险无比。不是游山玩水,不是小打小闹。若入了大雪山,随时都会送命,事实上,我自己都没有保住自己的把握。”
“优昙婆罗花”五个字,我只有在手捧雪莲的时候无意识之中吐露出来,当时在场的只有小令跟那宫廷女官,小令是建成那边的人无疑。但我不保证她不会对其他人透露什么。
脸上冷笑不减。话说出来了,他最好知难而退。
李世民看着我,不说话。
“为了你地身家性命着想,秦王殿下,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说完之后,我扔下他。迈步就走。
你还会不明白吗?
“我一向不是个愚蠢地人。”身后,那明朗清冽的声音刺破晨曦,直直地窜入我地耳中。直直地落入我的心中“——我自然知道怎么做。——只是我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为了他甘心以身犯险,甚至不惜丢掉性命。”
我身子一震,站住脚,却不回头。
微微低头,侧面看着身后的身影,嘴角蓦地一笑。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若说我只是好奇,你可相信?”那人问道。
“哈,随便一个理由都行。”我转回头,笑。
“那么,你不介意告诉我,你如此为他而拼命的真相是什么?”李世民问道。
我的心一动,似乎听出他的话外之意。
就只是瞬间,鼻端忽然一酸。
我仰起头,赶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笑道:“因为,我承诺过他。”
“那是什么样地承诺?”
“那个承诺是——有我在,他不会死。”
我冷冷地扔下这一句,抬步,向前走去。
李世民,你何必来旁敲侧击?看我如此卖心卖力的替李元吉寻找救命的法子,却一大早来拦路来探寻,无非是担心我认定的人是他,将来的天下皇者是他吧?
李世民,你当真当真叫我失望!
亏我曾对你还有片刻的感动。
我一边走,一边装作不在意地伸出袖子,擦去眼角地泪。
而就在瞬间,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吃了一惊,抬头看。
却正是李世民,他竟毫无声息地追了上来。
我大怒之下,拼命用力挣扎:“放开我,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都成。”他看着我,淡淡地说道“就在现在的情势之下,你说我什么做不出?”
“放肆!”第一次听他用这么冷峭严峻地声音对我讲话,也是入了皇城之后第一次听人如此忤逆于我。
冲动之下,我想也不想,挥出左手,冲着他的脸上打过去。
“啪!”清脆的响声响起。
我愣了愣,手离开他的脸颊,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我没想到竟然能打中他。
以他的武功,以他刚才说话的傲慢气质,他不可能躲不过这一巴掌,他也没有理由承受我这一巴掌。
可是为什么
手掌很疼,这一掌真的真的很用力。
我看着他,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惊慌。
但我忍住不让心底的惊慌表现出来。
我仍旧用一种蔑视的眼光看着他。
李世民仍旧一手握住我的右手腕,脸随着我刚刚那一掌的挥出而轻轻地向着右边倾斜。
白玉般皎洁的脸上,正慢慢地浮现出通红的五个手指印。
方才盛怒之下,而且又没想到真的能打中他,所以我出手毫不留情,虽然本身没有内力,但是这带着我内心怒气的一掌,也够他受得了。
“你以为,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他慢慢地,一点一点调转头,看向我。
我无法直视他的双眼,那双眼之中看似平静的秋水一泓,实际上浪涛翻涌,是我所不想要接触的情绪吧。
我的心忽然在哆嗦——我怎会不知,相似的眼神,我曾经见过。
“你误解我不打紧,”李世民手上用力,明朗清冽的声音镇定地响起“只要让我陪着你这一路,怎样都不打紧。”
心内的那种哆嗦在扩大,不知不觉我浑身大抖,连手腕上的痛楚都忘记了。
第二百三十章 风起云飞,打马同行
有的人,你一见到他,就会喜欢上他,因为彼此身上有种相似的气扬,证明这两个是一国的。
比如我跟秋水君。他身上的温和是我所向往和感觉舒服的。
跟秋水君在一起,好像遇到一个超强的心理老师,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
百无禁忌。
但有另一种人,就算跟他认识了八辈子,曾经好的不得了,到最后你会悲哀的发现,就算跟他靠的再近,你都不会了解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比如李世民。
我到现在才发现,我并不是真的了解这个人。
而他,也远非他表面表示出来的那么简单开心,虽然我一度以为是这样。
李世民双手提缰,打马向前,伸出的双臂,恰恰好将我包围在内。
我只消向后倚靠,便能靠入他的怀。
这距离多么近,这感觉多亲切。
但我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就好像两个各有目的的人,每人都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各自却不跟各自说。
我跟他之间,有无形的隔膜。
他不解释,我不问。
我要的只是优昙婆罗花,不论是谁帮我取到,我的最终目的是取到它。
当第一时间想起这宝物来的时候,我曾经一度想要求建成帮我,但在片刻我想通:就算我去求他,建成碍不下我的面子答应了,但,他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如何知道?
毕竟元吉,也是天下皇者候选人之一。
想到这里,优昙婆罗花五个字就已经紧紧地锁在了心底。
我怕泄露出去,反而会招来有心人的追扰,那时候事情反而变得复杂。
只是不知,李世民究竟从何得知。
小令的背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我好奇的是,她究竟是为谁效命。
“冷吗?”
耳畔传来李世民的低声问话。
“不。”我一怔,随即回答。
这是他跟我说起的第一句话。
我该受宠若惊吗?
哈,我笑笑,打住纷乱的心神,看向前方。
“你没有话要问我?”他重又说道,声音有一丝丝的提高。
我“哈”地笑出声音:“应该是——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一瞬之间,这熟悉的一问一答,仿佛又回到了我初到唐都之时的景象。
不啊,那是个错觉。
我闭起双眼,深吸一口气,叫自己清醒。
“看样子我跟你对彼此都有误解。”他笑道。
“是否误解,要看真相罢了。”我淡淡地。
“哦”李世民长长地应了一声“消息我是从大哥那里听来的。”
“建成?”我敛起双眉,果然是他?
“是。我去太子府之时,魏玄成正在苦劝大哥,我一时好奇问了是发生何事。”李世民好像在讲一个跟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但是我的心一跳:“玄成?”
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心头有一股淡淡的阴影一挥而过,郁郁地憋得我的心十分不舒服。
“大哥身为太子,身系天下太平之重任,怎能轻易置身险境,因此听说之后,我主动要求代替大哥前来。”李世民继续说。
我闻言点点头:“建成对我,可谓‘用心良苦’居然连我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哈!”
我语带讽刺,李世民聪明绝顶,怎么听不出,但他竟不正面回应,只是保持淡淡的调子继续说:“自然,九公主你身份特殊,对大哥来讲又是至关重要,我猜测,在他心底,除了江山,你便是最为重要的存在了吧。”
除了江山我闻言呼吸一窒,半天才缓过劲来,不由笑道:“你这话好笑,仿佛认定了建成是将来的天下皇者一般,请问一下啊世民君:您这莫名其妙的信心又是从何而来?”
李世民默默不语。
心头一股怒火跳起,噼里啪啦燃烧,我重新又恨恨说道:“况且,我在他心底重要与否,你又怎么知道?难道你钻到他的心底看过?另外,拜托你千万不要将我跟什么江山放在一起,我很怕。”
李世民终于反应,声音里带有一点惊奇:“你怕什么?”
“我当然怕!”我恶狠狠地说“你当男人都存在何种想法?遇到江山做比较,我舞月姬又算什么东西?”
“你不能妄自菲薄呢。”他似乎在淡淡的笑。
“妄自菲薄?”
我说诮地提高声音“这叫做自知之明!自古以来,江山千古,而红颜只是祸水,若让我选择,我宁可没有身负什么认定天下皇者的重任,就不必选得这么辛苦熬得这么艰难。我只愿跟我所爱的人过着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生活,而我所爱所挑选的男人,他的心中只能有我一个!绝对没有其他做比较做威胁,我要的爱就是如此,完完全全,独一无二!另外,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说那种话,我听起来刺耳的很!”
不知不觉很愤怒,声音里透着一股尖酸刻薄的怒气。
话音刚落,我便有丝丝的后悔:我为什么要向这个男人袒露心中所想?
我的想法跟他有何关系?
在他心中,自然也是江山为重,我这种孩子气的自私小性想法,自然不会被他认同,自然会遭他嘲笑。
虽然他表面没有出声反驳,但那只是给我面子或者不敢还口,谁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我更来气,本来还有一丝后悔,现在已经尽数变成赌气。
说了就说了,姑奶奶敢说敢做,怎么?
想到这里,顿时重新变得理直气壮。
李世民却异常地保持沉默。
过了许久,我反而忍不住,大大声问道:“怎么了?我的话打击你男子汉的自尊了?还是刺了你的耳朵你不爱听呢?”
白马脚踏到碎石,马背忽然颠簸。
我心绪也正起伏,因此不防备之下身子一颤,几乎滑落,忍不住惊叫一声。
李世民一手拉缰,一手回来护我。
我“啪”地将那只手打开:“别假惺惺的,看着心烦!”
“哈”李世民浅笑“看得出你怒火正盛。”
“那又怎样?嫌麻烦就别跟着,趁早走人现在还来得及。”我说。
“那倒不至于。”他温和地继续说“只是我想要保持低调一点,那样的话,也许不会被你熊熊燃烧的怒火烧伤的太厉害。”
“你”我气滞“你说我迁怒于你?”
“我没那么说。”他狡辩“你也不需承认。”
“你这混蛋!”我骂一声,伸出双臂想要掐他,身子一动之下平衡失却,向着马背一边滑去。
李世民眼疾手快,铁臂有力探出,将我搂住,我侧面看他,却正对上他望过来的双眼,那样如星子般闪烁的眼眸。
“拜托你,这是马背,不是床上,说话莫要手舞足蹈,要报复,路途正常随时欢迎。”他看着我,眨眨眼。
“你怕啊?你怕的话还不松手?”我眉端一挑,你这小子,姑奶奶今天跟你杠上了。
可是他并不在意我的挑衅语气——“我只怕跌落你下去,你又会说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之人了。”他手上用力,将我扶正,重又问道:“冷吗?”
声音温和,没丝毫恼怒情绪。
我叹了一口气,气焰灭了一半,闷闷地说道:“不冷。”
走了这么久,此时此刻,想必已经将近中午时分,但竟没有一丝阳光落下。
我仰头看去,天空是淡淡的苍白色,天边彤云密布,一朵朵乌云趁着淡漠的天色,格外的苍凉。
“起风了”李世民忽然说道。
话音刚落,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刮在脸上,似刀割一般。
“你到我身后来吧。”李世民望了望天色“看样子,这阵风会越来越大。”
“你又会看天?还真是多才多艺举世难得。”我讽刺地说。
仿佛是为了证明李世民所说的话,风势越来越大,好像要将人吹得飞起,而且那股腊月天气的冷,叫我无法抵御,一时之间我以手抱头,冷的牙齿格格作响。
“快来,我抱你过来。”李世民拍拍我的肩。
“谁要你”我刚出声,他停下马,伸出双臂将我抱起,转身,腾空放在他身后的马背上。
我尖叫一声,怕摔下去不好看,身不由己地抱住了他的腰。
“乖”淡淡的赞许声从前方传来。
“呸!”我偏要跟他倒着干。
李世民挥臂,打马向前,逆风而行。
他大大的清冽的声音随风传来:“这阵风过去,云还不散开的话,大概就会”
“怎样?”我没听清楚,好奇问道。
“就会——”好听的声音里有难得的惆怅“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