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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叔生了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和威严。在他穿的那件十分平常的衬衣上绣着一只正俯冲而下的飞鹰,像是牌子的标识,只是徐烈和张岑都没见过。
他年龄大约四五十岁左右,身材比徐烈要高上少许,体型偏瘦削,却结实得紧,肤色也有些暗,显然不是那种成天坐在家里的财主爷。
“坐吧。”方叔摆了摆手,坐在空着的那张椅子上。
“行了,”方叔敲了敲桌子,示意张秋茶够了,然后抬起头打量了坐在侧对面的徐烈一眼,目光转到张岑身上的时候一亮,含笑道:“这是你妹妹吧?”
“是的。”张秋拍拍张岑的肩膀,说道:“叫方叔。”
“方叔。”张岑阅人无数,自然清楚眼前的不是一般人,她恭敬地叫道。
“好,好!”方叔抚掌笑道:“你们兄妹都来了,好!”徐烈瞅了张岑一眼,发现她脸上也是一片茫然,方叔的话,让两人都弄不明白,看上去张秋倒是清楚的。
“是的,我们都来了,还有我的妹夫徐烈。”张秋把手往徐烈身前一摆,说道。
“哦”方叔略有一点意外,像是在说,原来是你,而后又过了两三秒,他缓缓说道:“他们都知道了?”
“没有!”张秋的表情显得有点凝重“我过来就是想问方叔的意思。”
方叔满意地点下了头,他继而说道:“先吃东西吧,边吃边说。”话音刚落,门外早就恭候多时的业哥手里拎着一架小火炉端到了桌上架起。
火炉中间烧的是炭火,烧到一些部分的时候还会爆出火花,徐烈下意识地靠近了张岑一些,想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帮她挡掉。
接着,业哥又从门外端过来一个铁架,把它架在小火炉上,然后在铁架的上面放了一块铁板,一条之前已经处理过的非洲鲫鱼从中间刮开平摊在了铁板上。
鱼的四周还摆满了香菜、豆芽、花生,以及一些其它的调料,不多久的工夫,上面的油开始喳喳作响,一股烤香味在屋子里弥漫着。
业哥在又拿上四副碗筷后就退了出去,能听见他小心地把门合上的声音。
“老头子有动静了?”方叔许久没有说话,在吃了一块鱼肉后,淡淡地问道。
张秋点了点头,把筷子搭在调料碟上,说道:“他让老五把宋州刑警队的范队长做了”
“出息!”方叔一顿筷子,冷然道:“老头子怕是活糊涂了,连刑警也敢动。”
听到方叔的话后,徐烈和张岑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到一股骇然之色。听他的口气,竟像是连七叔也没放在眼里。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方叔挟了一块鱼肉,沾了少许辣椒,放在嘴里轻轻地抿着。
“静观其变吧,”张秋苦笑道:“今天为老五的事和老头子吵了一架”
“胡闹!”方叔一拍桌子,架子上的铁板往旁边一斜,险些满在桌上,全靠徐烈眼疾手快,把它扶成了。
等把手缩回来的时候,拇指和食指上已然红了一块,不多久就冒出了两颗水泡。张岑背过身从挎包里翻出两块创口贴递了过去。
徐烈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这个年代的创口贴是无葯性的,仅止能做到防止伤口接触外物的作用,直到2001年的时候云南白葯的创口贴上市后,才俱有葯性。
方叔瞅了徐烈一眼,又看向张秋,皱眉道:“老头子说了什么?”
“他说我翅膀硬了,如果不想在张家呆的话,趁早滚蛋。”张秋苦涩地说道。
“哼!”方叔站起身,背着双手,走进了后面的房间里。
张秋默然摇了摇头,指着铁板上的鲫鱼道:“你们吃,我进去看看。”
徐烈和张岑直到如今都不知道张秋带两人过来的用意,先是开烧烤摊的业哥,再接着是神秘的方叔,究竟张秋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闷声不响地吃着铁板里的鲫鱼,隔了一会儿,业哥又送上来十余串鱿鱼和一大碟的海贝,他看了里面的房间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小心地退了出去。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绝对不好受,特别是信任的人,而又明知他会告诉自己,但他却又不在身边,徐烈现在都想一脚把门踹开了。
又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张秋才打开门走出来,看他一脸掩饰不住的笑容,应该有所收获。
张秋做了一个手势,徐烈和张岑放下筷子,擦干净嘴,跟在了后面。
上了车,离开滨海市区,他才说道:“你们俩怎么不问?”
徐烈一笑,轻轻揽了一下张岑:“你要说总归是要说的,你不说我也不能拿板砖威胁自己的大舅子不是?”
张秋哈哈一笑,偏过头道:“方叔不是外人,他是大舅的结拜兄弟”
“大舅?”张岑从徐烈的怀里跳了出来“你说的是妈妈的大哥?”
张秋回过头,看着前方的车流,平静地说道:“是的。”
张岑身子一顿,接着叹了口气,倒在徐烈的怀中。
徐烈轻抚着张岑的背脊,向张秋投以询问的目光。这还是他第一回听他们谈起母亲家里的事,而且看上去,张岑和张秋母亲家里也绝不简单。
“还是我说吧,”张岑坐起来,眼眶里好像泛着一层泪光“妈妈姓施,外公原来是国民党的少将,后来去了台湾,把妈妈留在了国内”
徐烈静静地听着,虽然看见她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止不住落下,却没有打搅她。
“那时妈妈的年纪还小,十年动乱的时候却也吃了不少的苦,直到遇上爸爸。两人出走后”张岑有些哽咽,这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即使不是直接留给她的,而是属于她父母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之后爸爸死在重庆,妈妈回到临江,七叔不肯收留她,而正在这时外公派人过来找她了”
“台湾?”徐烈还是没能忍住。
“不,马来西亚!”张岑咬着嘴唇说道:“他当时提出要把我和妈妈,还有秋哥都接到吉隆坡去,但他是有条件的”
“他的条件是让我们改姓”张秋打断张岑的话说道:“我妈没同意,之后就没怎么来往了。”
“那后来是怎么联系上的?”徐烈好奇地问道。
“那是我从美国回来后,”张秋沉声道:“去香港参加一个慈善晚会,遇见了施正奇。”
“施正奇?”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徐烈并没有听过。
“是我表弟,大舅的儿子,”张秋苦笑道:“后来他把我带到家里,我才知道,原来外公早在前年就去世了,现在家里是由大舅在做主。”
张岑听到外公去世的消息,身子轻微地一抖,徐烈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问张秋:“接下来呢?”
“大舅说外公临死的时候,一直都在惦记着母亲,”张秋喟然道:“可惜没能够在死前见上一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在临江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当时忙于公司里的事,脱不开身,现在终于有了相见的机会,便想我过去帮他。”
“你答应了?”虽然明知不是这样的结果,但徐烈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有!”张秋摇了摇头:“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不可能答应,也没理由答应。”
“施家做的什么生意?”想起方叔和业哥,徐烈突然问道。
“施家原来是做偏门的,”张秋绕过一辆货车,说道:“这几年洗白了,方叔原来就是他们在内地的合伙人。”
原来如此,难道看见方叔的时候,总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现在想起来那种气质似乎竟和周宁昌有几分相似。
“那这回你带我们过来找方叔的意思是什么?”徐烈皱眉道。
“我一直都对七叔的一些做法不满,而大舅和他们在生意上也有一些冲突,”张秋的语气突然冷下来“我不过是表明立场,把某些东西透露给他们罢了。”
徐烈和张岑听到这话,都不由觉得身子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