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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冲天而起的腾腾绿焰,司徒平在第二金丹带领下,驾驭结界,冲过破败的丝线,进入山体巢穴深处。这一路之上,并无丝线踪影,亦无其他阻碍。竟出奇顺利。
很快,三人便站在巢穴尽头的圆形大坑边。一颗夜明珠的光芒温柔而恒久。他们朝脚下望去。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司徒平不由大吃一惊。他伸手轻轻拍打花思邪肩膀,结结巴巴指着下面说道:“管中窥豹时折扇上的,猛然看去,特别像…这坑中之物。”
花思邪虎躯一震,脸上表情都凝固了。
与折扇上的黑白两色不同,山体中、巢穴尽头大坑内,是黑色和橘红色交错的一大坨,上面布满细细的绒毛,巨大而诡异。
仔细辨认,竟是潜藏的巨大蜘蛛!它小山一般黑色的肚子,好像一个年深日久、首先干瘪、然后腐烂发臭、最终膨胀、充满不知名气体的大苹果,白色和黄色的斑点散布其上,颜色形状极不友好。与烂苹果不同的是,司徒平并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也不知肚腹中装的是蛛丝还是毒素。
细细看去,这蜘蛛的头上两只粗壮的獠牙放射出寒光。八条长腿从膨胀的苹果上辐射出去,颜色从黑变红又变黑。它们曲曲折折,四十八个大大小小的膝盖各居其位,忽而平行忽而交错,俱都一动不动。
与普通蜘蛛最为迥异之处是,它还长一对狭长的翅膀,呈灰色半透明状,好像初冬的薄雾,笼罩住半个苹果。
这巨兽,颇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花思邪摇动的折扇猛然停下,大惊之下,说道:“居然真的是丽齿紫金蛛!上古之时飞天遁地的蜘蛛!”他抓住司徒平胳膊,说道:“放我下去看看!”
主持结界的司徒平感到一阵为难:此地必然不宜久留,此物不宜接近。花思邪却颇为坚持。
回看这巢穴,一路而来,畅通无阻。莫非是丽齿紫金蛛会客之路,并没有太大风险?司徒平终于小心翼翼,收起太乙分光剑的结界。
花思邪纵步向前,低声道:“这丽齿紫金蛛,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纠结。”普通蜘蛛确实会有一个光滑饱满的肚子。大坑之中的丽齿紫金蛛,肚子上则有不规则的凸起与凹陷。
突然之间,大坑中的丽齿紫金蛛发出一声啸叫,正是躲在虚空中装神弄鬼的声音。
花思邪轻手轻脚,终于来到它面前。
司徒平惊惧之下,展开结界,本能地打算朝来路退去。
罗知恩伸手握住太乙分光剑的剑柄,低声问花思邪道:“如此说来,山巅上、仙馆楼阁中的丝线乃是这孽障的杰作?”
花思邪点点头,道:“蜘蛛吐丝,人所共知,无须多言。我们所遭遇的七彩神雷,便是传说中丽齿紫金蛛必杀技之一。群芳图记载,此雷威力极为巨大,如果被击中要害,没有什么神兽能逃脱覆灭的命运。”
太乙分光剑的结界,竟能抵御这神雷。受伤的罗知恩嘴角荡漾起一抹骄傲的微笑,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瞄向司徒平。
司徒平微微一笑,朝罗知恩低声说道:“如此说来,道友身中五彩斑斓的黑之毒,亦能从这毒物身上寻找到解方?”
罗知恩眼前一亮。
花思邪手摇折扇,皱眉摇头低声道:“这个,恐怕未必。丽齿紫金蛛,天生神妙,心高气傲。它既不产生,亦从不使用毒素。它的丝线中,毒素肯定另有来源。”
身量未足的罗知恩轻轻摇晃,脸上并无明显表情。
司徒平不由一脸失望。他低声建议道:“既然如此,留在这妖物身边,似乎并无益处,不如和它就此别过?”说着,便要再次出发。
罗知恩再度伸手握住太乙分光剑,低声道:“且慢。这妖孽留在世上,必将为祸人间,贻害无穷。今日既然误打误撞,我们一行来到此处,自然要剪除妖邪而后快。”她停顿一下,继续说道:“这才是剑仙正途。”
司徒平心中暗道,话虽如此,亦要评估一番强弱虚实。如若莽撞行事,以卵击石,反被妖邪剪除,岂不是弄巧成拙?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怀着此心思,转头看向花思邪,却没有得到期待的共鸣。
花思邪脸上却满是兴奋。他凑前几步,靠近大坑边缘,多换几个角度观察坑中之物。花思邪赞叹几句,手舞足蹈高声说道:“修仙群芳谱中记载,这货早就灰飞烟灭。没想到在这里竟仍有余孽。哈哈哈。”
这位剑仙,似乎亦没有离开的打算。然而这绝非开心的时候。
虚空中的声音再度想起,却满是疲惫:“混账东西!你们才是这里的余孽!”听起来中气充足。随之传来一阵咳嗽。几根丝线随之而动,从大坑中冉冉升起,响起一阵风声。
众人不由退后几步。
然而这丝线却无力地围绕在大坑周围。它们就好像池塘中摇曳的水草,始终未曾摇曳到大坑外面。
罗知恩盯着摇曳的蛛丝,握住司徒平胳臂,一字一顿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身为剑仙,更是义不容辞。司徒道友,太乙分光剑在你手上,可不要辱没我们点苍派的威名!”
语气之中,有一种威压。威压之外,隐隐有一种亲切之感。
我们点苍派…啊这,点苍威名竟然系于我手?司徒平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感激,一股崇高之情,油然而生。
求道多年,莫非有机会再入玄门正宗?
他受到激励,不由抖擞精神,挥舞太乙分光剑。虽然没有把握,司徒平亦暗中筹划应如何进攻坑中怪物。
花思邪转过身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说道:“且慢,史前巨兽灰飞烟灭之后,驯养灵兽的选择无疑少了太多。这珍贵的孤品,何止千载难逢,根本可遇不可求。怎能随随便便就消灭呢?”
司徒平心中,并没有把握完成这件事情,本打算勉力为之。此刻,他握住太乙分光剑的手轻轻抽动,询问地看向花罗两人。
花思邪继续道:“应当生擒,交予我蝴蝶谷发落才是上策。”这件事情,自然更没有把握。
司徒平心中亦因为别的原因而犹疑不定。
这只丽齿紫金蛛,居住在祁连山上,自己与它秋毫无犯。阴差阳错之际,竟取走山上的元磁精英。不知它可是这宝物的主人?眼下图谋伤其性命,是否应当?夺其自由,有何依据?
他本就困惑非常。
罗知恩脚下的路却是从小便简单明晰,从来没有过分叉。她低声朝花思邪喝道:“这几天来,多次与这蜘蛛交手,其秉性顽劣,绝非良善之辈。驯养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它不驯养你,就不错了。”
花思邪摇动折扇,冷笑一声,指向罗知恩道:“莫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啦。今天就要让你知道本剑仙的手段!”
罗知恩轻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哂笑,说道:“别闹了。万一这妖物逃匿,必将为祸人间。你能承担这扰乱仙林、残害黎民的后果吗?必将掀起一场动摇天下腥风血雨。”
史前巨兽,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花思邪不由浓眉倒竖,说道:“蝴蝶谷驯养灵兽的手段,渐臻化境,万万不会有所闪失。这岂是你能置喙的?”
罗知恩丝毫没有退缩的架势。她伸手握住司徒平手中的太乙分光剑,挺身上前,一指坑中的丽齿紫金蛛,没好气说道:“怎么,蝴蝶谷竟成仙林‘说不得’了么?我偏要杀。”
说到激动处,她全身不由颤抖,嘴角竟有鲜血渗出。
五彩斑斓的黑释放的毒素只是暂时消停,并没有完全清除。司徒平见状,急忙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亦不敢完全将太乙分光剑交予她。
罗知恩固执地举起太乙分光剑,朝大坑走去。
花思邪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在司徒平和罗知恩前面,怒道:“那也比四处寻找毫无生命灵力的石头,强一万倍。”
罗知恩道:“少在那王婆卖瓜。”花思邪亦回复道:“你也别自卖自夸!”
罗花两人,彼此之间难以说服对方。他们齐齐扭头看向司徒平。他夹在中间,颇感为难。
司徒平略一沉思,轻轻抽出罗知恩手中的太乙分光剑,伸手拨开花思邪张开的左臂,说道:“丽齿紫金蛛乃是史前巨兽,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去死。先刺一剑试试深浅,也是好的。不然驯养,从何说起?花道友觉得呢?”
花思邪皱眉沉思。片刻之后,他收回张开的双臂,点头道:“这还像句话,也有些道理。”
罗知恩亦站到一旁。
司徒平心中忐忑。他深吸一口气,挽一个剑花,运起道行,挥动太乙分光剑。随着手臂挥动,只见一道黄光如灵蛇吐信一般从剑尖飞出。这黄光悄无声息,朝坑中丽齿紫金蛛飞去,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激起。
他的这一剑,严格按照罗知恩所传授的用法,调配第二金丹六七分道行。威力着实不容小觑。
史前巨兽丽齿紫金蛛比想象中的还要傲慢。黄光迅疾,它却不闪不避,仍安坐坑中。太乙分光剑之光不偏不倚,直直向前,穿过巨坑的圆心。光芒钻入蜘蛛体内后,宛如消失在雾中的箭矢。
剑光出手之后,司徒平迅疾驾驭结界,将三人两兽带离大坑一射之地,防备对手可能的反击。
三人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盯着坑中之物。
一片安静。出人意料的是,剑光消失一刻钟之后,蜘蛛硕大的身体竟逐渐分成两半。苹果被从当中切开。八条腿中的四条亦随之而断。一些膝盖哗啦啦跌落到地上。一些腿砸到另一些腿上,发出不友好的撞击之声。
落到地上的膝盖和腿激起一阵微风。丽齿紫金蛛的一双翅膀受到微风吹拂,就晃晃悠悠,脱离躯体,垂落下来。几乎在落地那一刻,这一双蝉翼一般的翅膀,便化成齑粉,再也难以寻觅。
这史前巨兽,竟如此不堪一击?剑光发射前后,狂暴的丽齿紫金蛛竟并未有丝毫的反抗。而虚空中的声音,竟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
花思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前一步,一脸惊讶,喝道:“你到底什么来路,为何在此鬼鬼祟祟,假装丽齿紫金蛛?”
虚空中的声音怒道:“本蛛如假包换。真是你有眼无珠。我在此处,等候患难与共出生入死的弟兄。”
听这声音,完全不受刚才剑光造成伤害的影响。不知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