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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马上就是九月份了，燕城这边傍晚已经微有凉意。丁晓韵开车到的时候，看见白薇一个人穿着白色T恤抱着肩坐在山庄门口的大石头上，蓊郁树木背景下，莫名地带着一股萧瑟之意。
丁晓韵按了一下喇叭，开到跟前，下车看见白薇脸色苍白的发青。
“怎么了？”
丁晓韵去拉她的手，摸到时吓了一跳，她的手凉的吓人。
“钉子，我问你一件事情。”白薇开口，她觉得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别人不知道那些事情发生过，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真实的经历。
“什么事？你说。”丁晓韵立即道。
“假如有一天我说你贪污我的钱，把你送进监狱，你会恨我吗？”白薇道。
丁晓韵眼眨了眨：“你准备搞什么大事？你这样对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谁不会生气，甚至恨，她对不起钉子。
丁晓韵发现白薇太不正常了，她的手不止冰冷，还在颤抖。
丁晓韵：“哎，我还没贪你的钱呢，你不也没把我送到监狱里去……薇薇，薇薇，你别吓我。”
白薇的眼神太吓人了，整个眼圈带着暗青色的阴影，看着跟想不开，万念俱灰一样。
这么不对劲，迫使丁晓韵认真思考起来：“薇薇，先不说这件事还没有发生。我就问你一样，你为什么这样难过？你也不想对不对？我们是朋友，姐妹，人哪有不犯错的。如果有一天你这么对我，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只要你不是故意害我……不，我相信那不是你，你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她太了解她了，虽然无法佐证，但有十几年的感情在，她相信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她相信她不会做那样的事，她信任她，白薇心想。
白薇眼珠动了一下，丁晓韵看出她情绪有所缓和，上前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白薇情绪得到缓解。
丁晓韵：“所以……我到底贪污了你的钱没有？你要不想给我五五分成，给我三七分，二八分，不，一分也行。但你别吓我啊！”
当初白薇要跟她签合同，她想也没想就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大名，后来才看到是五五分成，当时也没多想，后来白薇片酬多了，上节目、拍广告，丁晓韵和其他经纪人一聊，才知道白薇给她的这个分成比例是多高。现在《至尊女帝》四十集白薇的片酬是八百万，她理论上就可以拿四百万，丁晓韵正琢磨着自己这拿钱拿的不地道，白薇自己找路子、自己干活，她陪着就轻松松拿这么多钱，问心有愧，正打算跟白薇说呢。不过她这看着也不像是嫌她拿的多了，到底怎么回事？
白薇在这儿想了很久了，这时才转回来一口气：“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跟周思盛在一起了。你们俩意见总是不一样，周思盛对我说你背着我贪了几笔钱，我就信了，你生气吗？”
丁晓韵看她面容萧索憔悴，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上前把白薇的头发给揉乱，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感叹道：“我都忘了我以前见过你这幅倒霉样了。你不就是这幅德行吗？小学三年级，班上转来一个叫张胜利的，你看上人家长得帅，自己不好下手，让我把他约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结果他把他妈带来了，你坐车走了，留我被他妈拎着耳朵。我一个礼拜没理你，你就是这幅熊样儿。你还小公主呢？就一见色忘友的花痴。我早就看透你了，为个男人出卖我不稀奇，但好歹你这儿还知道痛。”
钉子是在帮她找借口。
“当然有，我还有张胜利的联系方式呢，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
“算了，我被这个梦吓着了。”白薇黯然道，但脸色比刚才好多了。
“幸亏没有发生，咱们要不要把合约改一下？”丁晓韵趁机提了出来，她受之有愧啊，而且别引起两个人矛盾。为这点钱搭上两个人十几年的友谊不划算。
白薇提起精神瞪了她一眼：“改什么改，那是你应得的。”
这下，丁晓韵确定她是被噩梦吓着了，素来也知道她定下的主意难改，道：“那好吧，咱们以后再说。你叫我来就是跟我说你做了一个噩梦？”
是这件事，白薇点了点头。
丁晓韵笑了，但忽然收了笑容，正色道：“薇薇，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
白薇吓了一跳，她当然跟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一段时间内跟家人相处都非常小心，没想到被钉子看出来了。
“我怎么变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没有以前那么容易开心。你变得更有魄力，对自己想要什么更加清楚，对自己的要求也更高，但你对自己满足的时候更少了。我开始觉得是因为周思盛的原因，但你和裴庭现在都挺好的了，为什么还会压力很大？”
两人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丁晓韵就是熊，里外都熊；白薇是里面熊，外面不熊。可她有一样好，很容易就满足了，很简单就快乐了。但是这一年来，丁晓韵觉得很少见到她大笑的样子，她总是心事重重，对裴庭压根不像她以前的为人处世。
但人还是那个人，活生生的，丁晓韵不疑有他，只是把原因归结在周思盛身上，只能认为周思盛伤白薇太深，至今没有消除他带来的恶劣影响。
听丁晓韵以为是周思盛的原因，白薇暗里松了口气，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荒诞，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是为了保护她跟钉子的友谊，这一辈子她不会再犯那样的错了，永远不会。
“没有，我就是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我没告诉你，我最近做过的几个梦都成真了，我还梦见我主演了《至尊女帝》，你看这不是成真的了吗？”白薇道。
有这么玄乎？丁晓韵望着白薇。
“嗳，我做的还有别的梦呢，要不我们去看一下。”白薇还想打探林妮的底细呢。
“你还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林妮是裴庭上辈子的老婆，她这辈子还要找裴庭，跟裴庭在一起。”
“我去~原来你是为这个难过。你这梦肯定不靠谱，谁见过上辈子啊，再说，裴庭对你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瞎想。”
“那你跟我一起去吗？”
“去去去，不过这个林妮对你家老公的确有点那么个意思。”
这会儿天色昏暗，正适合四处查访。
丁晓韵开着车，白薇带着口罩和大帽子，两人先去找林妮刚来燕城洗盘子的那家拉面馆。
位置也不太偏，从南城到北城，开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左拐右拐进了一条挨着学校的街。晚上七八点，这条街上人还不少，但最终找着那家拉面馆的时候，他们发现拉面馆关门了，从玻璃门往里看，一片漆黑，两扇玻璃门上一左一右贴着两张转让启事。
两人看看四周，附近餐馆灯火通明，食客络绎不绝，这种位置，好像只要味道做的不太差，是不太容易倒闭的。
丁晓韵看见旁边餐馆里的服务员出来招呼客人，忙跟那服务员打听。
服务员一听是来找林妮的，眼睛就睁大了：“早就走了，把人家夫妻俩给搞离婚就跑了。”
……这信息量就大了。
服务员急着招呼客人，没空给俩人细说，往对面街角报亭一指：“您去那儿，买包烟，不，随便买点什么，卖报纸的老张头能给你讲一晚上。”
俩人过到对面报亭，见里头坐了个半百老头，正无聊地看杂志，就一人买了一瓶水，向老头打听林妮。
“嘿，那小姑娘可不得了。刚来的时候老老实实，把老板娘哄得团团转。后来，老板娘发现店里营业额对不上。一查，好家伙，钱叫老板偷偷塞给小姑娘了。老板娘怎么愿意？带着人要赶小姑娘走。结果老板拦着死活不让，说小姑娘治好了他屁股上的疤。”
“对了，忘了给你们说了，拉面馆的老板被狗咬过，屁股上有几个狗牙印子。”
“这屁股上的疤，又没人看，治不治都行啊。老板娘气的不得了，又不能说不给他治，咬着说是骗人的。老板屁股上的疤也确实到医院看过，可时间太长，根本没法治好。”
“老板娘胡搅蛮缠，老板也怒了，当众就把裤子脱了，大家伙一看，大白屁股，光溜溜的……咳、咳……”
大约是觉得当着两个姑娘面说的太俗了，老头咳嗽了一嗓子，又继续道：“反正看了老板娘也不信。这时候林妮就拿出她祖传的药膏，先给店里皮肤有问题的治，包括各种疤拉、痘、痤疮、脚气……反正最后都治好了。”
“原来她真有一手，是祖传的秘方。”
“她治好了店里人的毛病，老板本来就不想她走，不但留了下来，还只让她收银，工资也涨了。”
“不过那丫头不厚道，这消息传出去，头一天她还免费跟人治病，第二天就开始收费了。后边出租车司机陈志家有个闺女，生下来鼻子这有个大拇指大小的胎记，长在脸上不是难看吗，带着去找她，她给人开价十万。”
“去了几次都一分钱不少，最后她就拿了人十万。”
“不过这过了没多久，她就走了。走的时候老板还不知道，老板娘也不知道。老板还以为是老板娘把人赶走了，两口子天天打架。饭馆也不开了。这不，上个月回老家办离婚手续去了……”
这……听起来林妮手上的确有什么东西可以消除那些属于皮肤上的问题。
“老大爷，她用的什么药您知道吗？”
老张头以为她俩也是慕名来的，这来的也太晚了，不过还是详细地说了说。
“当时我也去看了，就一个小瓶里装着跟你们常用的抹脸的差不多，白白的，黏黏的……”
这听着跟水不太一样。
“还不如大宝呢，看着跟用水泡着的大宝差不多，说是用上百种名贵中药配制而成，就用棉签那么一抹，过不到三天就真的下去了……”
水！
谢过老张头后，两人又找了几个人打听，回答大同小异。
“没想到她还真有点本事。”丁晓韵道。
白薇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走，咱们去她呆过的春雷娱乐看看。”林妮从这里离开后，就去了春雷娱乐。
丁晓韵：“好，我找找看有认识的人没有。”
春雷娱乐是个很小的公司，旗下没几个有名的艺人，可能是这个原因，林妮才选择了这家公司。
丁晓韵发了一圈短信，最后有个人回复她认识一个春雷的经纪人，给了她一个电话，丁晓韵打过去，那人却不在燕城。而且听说是找林妮的，态度也十分不好，没说两句就借故挂了。
“那到公司附近看看。”说不定能碰到什么人。
“成。”
俩人又往春雷娱乐赶去，到了地方快九点了，写字楼上一片漆黑，楼下空无一人。
白薇觉得自己太心急了，明天来也行的。
白薇正要叫丁晓韵回去，突然看见从楼里走出一个拎着吉他的姑娘。
白薇打开车门叫道：“等一等，你是春雷娱乐的吧？”
那姑娘先前看见一辆白车停在这儿，没多想，被白薇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个女的后放了心。
“是，你有什么事吗？”她没戴工牌啊，这丫怎么知道她是春雷娱乐的。
“这个好认，你虽然没戴工牌，可气质在，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白薇道。
那姑娘不买账，白薇带着大口罩呢，看着不像好人。
“你们找谁？我还有事。”说着要走。
白薇忙道：“找林妮。”
姑娘眼珠子立即变大了，拎着吉他往前大步走去：“抱歉，不认识，从来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白薇追上她，把手上的钞票竖在她面前：“包你一个晚上。”
姑娘眼里往外冒火，遇到神经病了。
“你今天晚上不用去酒吧唱歌了，我不是神经病，我是想跟你打听点林妮的事儿，我也不是她朋友。”
“你是怎么知道我打算去酒吧唱歌？”被她说中，姑娘起了好奇。
白薇低头看了看她的鞋：“你的鞋开口子了你不知道？你这种打扮，拎着个吉他，走路急匆匆的，我只能想到你是在酒吧驻唱的。”鞋子开口了还穿着，经济上一定有些紧张。
还挺有理的，姑娘眼珠子在白薇手上的钞票上转了转：“那我也不能随便旷工。”
白薇扒了扒钱包，又拿出两张：“八百，行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行情，一晚上顶多两百。我真不是林妮的朋友。”
白薇特意咬重了最后一句，她瞧出这姑娘十分厌恶林妮，根本不想提她。
姑娘点了点头，从白薇手里拽过钱：“行，看在毛、爷爷的面子上，那我就旷工一次。”
说完姑娘左右看了一下：“那到哪谈？找个地方坐坐？”
找个地方坐坐，可能还要请她喝点什么。跟裴庭在一起时间长了，白薇也觉得没必要浪费的就不要浪费，所以就道：“到我们车上吧，说完说不定你还能赶上夜场。”
真抠门，开始还以为多有钱呢。
不过这姑娘收了钱办事倒也地道，把林妮到了春雷娱乐后的所有事都来个竹筒倒豆子，包括先勾引副总，再勾引老总，两个老总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她拍拍屁股跟一个香港人走了。现在竟然成了明星了。
香港人？
“对，还是个老头。我接到过老头给她打电话。肯定是被这个老头包养了，现在才有人捧她。”
虽然白薇心里也很认可她的想法，但还是道：“这个不一定吧，你也说是老头了。再说，她老这么勾引来勾引去的，图什么呀。”
林妮要是想拍戏，勾引一个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搅得春雷娱乐鸡犬不宁？
“那我怎么知道呀！反正她来我们公司就没平静过，但总有臭不要脸的男人捧着她惯着她，在老总面前就各种听话，在我们面前就各种横鼻子冷眼，讽刺我们长的丑，她皮肤好，她美……对了，她还有喜欢的人呢！”
那姑娘咯咯笑起来，把白薇和丁晓韵吓了一跳。
好半响，那姑娘才停下来：“就她那样还想我的庭爷。把我办公桌上庭爷海报给撕了，自己每天对着庭爷的海报发花痴，有时候还偷偷亲海报，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哼，庭爷嘴上的鱼胆就是我涂上去的。”
丁晓韵：
白薇：……
现在可以肯定了，林妮从红薯山出来，仗着手上有什么“美颜神器”，简直是一路开挂，而且目的就是为了裴庭。
那姑娘走后，白薇坐在后座上半响没动。林妮都潜伏那么久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裴庭知道吗？
“哎，看来得小心点。我先送你回去。”丁晓韵道。就算知道林妮对裴庭心怀不轨，可心里想想是不犯法的，也不能把她给抓起来。林妮只能算白薇一个潜在的情敌。不过这情敌太恶心了，因为白薇跟裴庭是早就结了婚的，而且林妮她也知道。
这是丁晓韵想的，白薇想的就完全不一样了。林妮手里有什么美颜神器？是裴家的吗？是裴庭给她的吗？
她怎么样才能知道呢，问裴庭，裴庭就“别胡说”，跟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诶？她可以不问裴庭，问别人。白薇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裴楷。
说起来，白薇很长时间都没见过裴楷了，不过她还存有裴楷宿舍的电话号码。
回到家后，白薇看看时间十点多了，大学宿舍可能还没有熄灯。她试着拨了那个电话号码，没想到立即被人接了起来，没过一会儿，电话就到了裴楷手上。
“啊……婶，你们都别说话。”听声音，裴楷很激动。
“裴楷，你知道林妮在燕城吗？”白薇觉得不好直接问裴庭曾经跟林妮的关系，先找个切入点，聊一会儿再问。
“知道呀，林妮去年过年前从家里跑出来的，我跟小叔还去找她了呢。”
嗯？？
白薇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我跟小叔找了她几天，没找到，后来她跟我联系上了。婶，你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他从来没跟她说过。
“对了，去年小叔拍龙门古城的时候，我跟林妮还去探过班呢。”当时是他想去看拍电影，跟裴庭说了，裴庭就同意了。正巧林妮给他打电话，他一时没忍住就跟林妮说了，后来就一起去了。
白薇觉得头蒙蒙的：“噢，听他提过一次，记不太清了。”
裴楷在那边笑着问：“婶，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你们最近还好吗？”
“裴庭现在不在燕城……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怎么样……”白薇跟裴楷客套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裴楷没觉得异常，因为他那一帮舍友又在起哄他吹牛。他叔是大明星裴庭，他婶是自然美人白薇，他怎么不干脆说那是亲爹亲妈呢！看他那熊样，有一点跟人家沾边吗？
“我说你们别不信！你们上网搜搜我叔的履历，那是和我一个地方的，一个地方的！”裴楷叫道。
真有人一时手贱搜了，搜完也不信。人家俩都是单身，一个是心中的Superman，一个是女神，俩人要在一起，那他们得失几回恋呀！
“空口无凭，照片为证，你能搞到他们俩的合影照就算你赢！”
“你们等着……”
不同于裴楷宿舍的热闹，白薇这边静悄悄的。
她以为裴庭跟林妮是没往来的，结果却有。
她思考的很慢，几乎是一点点往前推。上辈子跟周思盛的经历跟耗光了她所有信任似的，理智在跟疯狂袭来的怀疑做斗争。
手机忽然响了。
手机就在她手上握着，她低头看了看，裴庭打来的，今天两人还没发过短信，也没打过电话。
白薇把手机放在一边，让它自己响着。她现在不能接裴庭的电话，她会控制不住。
白薇打开电脑，登陆QQ，登陆上的时候正好手机屏幕暗了。
小星星：刚在浴室，手机快没电了，QQ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