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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从栏杆缝里递了进来,高惟明接过来仔细一看,是祖爷当初给李家为他向李凝安下的婚书。
虽然这几年来和李家的关系趋冷,对能否覆行这份婚约没抱太大希望,但真临到退婚时,高惟明心里还是不舒服,他面上微微一变,抬头看着李峻。
“高惟明,这怪不得我李家绝情,是你做出这等事来由不得我们李家不如此,如果再与你结亲,不仅我小妹为此蒙羞,我李家也会让人耻笑,何况你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很难说,我小妹不能被你拖累。
你也实在太令人失望了,想必,你父祖若在世也会为你痛心疾首,你高家有着显赫的过去,不想到了你这一代竟被辱没至此,我不知你以后以何面目去见你高家先祖。
事已至此,退回婚书对我们两家都是最好的了结。”
“这也是令妹的意思?”
高惟明摩挲着婚书问道。
“当然,不仅是小妹的意思,也是我们李家所有人的意思。”
“那好吧,高叔昨日已去你们李家解释过了,我是被人构陷了命案是冤枉的,你们李家既然不信任我,我也无须再说什么,你们要退婚,我同意就是,你现在或是明日去找高叔取回你李家的婚是,给高叔说我已经同意,他会照办的。”
“好,你好自为之。”
说罢,李峻转身就走。
牢房陷入了黑暗之中,高惟明坐回草席上,怔怔发呆。
愣了片刻,他忽地自嘲一笑,自己在惆怅什么,有什么好失落的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等等,怎么冒出这么句俗话来,哎,又是那记忆里的。
想到这段陌生的记忆,他又是神色一黯,过不了几年就要面临城破国灭,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和机会吗?
随即又想到,既然已有能预知未来历史走向的记忆,也就拥有比这个时期所有人所没有的未卜先知的能力,自己不再是个寻常之人,何况,这份记忆里积蓄了千百年后的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和知识,倚此,如果竭力而为,能不能救下大宋不好说,但至少能保护自己和一些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之苦。
想到此,高惟明只感身上的血如沸腾一般,浑身都是劲,一扫先前的黯然颓废和沮丧,一种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必要做顶天立地之事的浩然豪气弥满胸间。
当务之急要先脱离这牢狱,自己还是一介白身无官无职的,万事都得从头开始。想想这些年也是荒废了不少机遇。
由于当今道君皇帝穷奢极欲贪图享乐,就一个花石纲就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朝堂上也是奸佞当道,新旧党派纷争不断,相互倾轧打压剪除异己,朝政乌烟瘴气一片狼藉,蝇营狗苟之辈身居高位,想为国为民干事的难有升迁,文臣武将多是昏庸无能贪墨怕死之徒,如此的官场,他心中厌恶不想混迹其中,既不想从文也不想投武,就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太平犬,守着祖产混吃等死。
由于他对仕途的不热衷和无心上进,也是被李家日渐嫌弃的重要原因,如果肯钻营其间,现在也是有个不错的官职在身。
既然惊天巨变就在眼前,自己不能再孤傲的清高下去了,如果继续一副世人皆醉吾独醒的样子,下场就是和众多百姓被金人的铁蹄碾成泥尘,
高惟明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高叔来送饭时告诉他,李家大郎昨夜去家里取走了李家的婚书。
犹自愤懑不平道:“李家现在是狗眼看人低,他李家能找上阿郎就是高攀,竟然不识抬举还敢主动退婚。他李家有啥,祖上藉藉无名,小门小户之家,现在稍得点势就翻脸不认人,我们高家再怎么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也是显赫过的......”
高惟明倒没多生气,虽然心中或多或少也是有点不快,开解高叔道:“退了就退了吧,既然他李家认为我不配娶他家闺女,我们又何必强求,高家又不是 要倚着李家过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好谁坏自有分晓。”
高叔离去没一会儿,刘牢头陪着几个衙差过来,要提高惟明去公堂上问审。
终于要提审了。刘牢头打开牢门,由于是涉及命案重罪,狱卒还给高惟明把脚镣手梏戴上,衙差押着奔开封府的公堂去。
堂上主位上端坐着位身穿紫袍头戴长翅幞头年约五旬的白面男子,正是知开封府尹徐处仁。
徐处仁拿起案几上的惊堂木一拍,
朗声道:“升堂!”
两旁站成排的差役们齐呼:“威......武......”
声调高亢气势十足,公堂立时肃穆而庄严。
“将汴河大街张家女子命案的人犯带上来,传苦主与相关证人候审。”
高惟明手梏已去除,脚镣仍然带着,他带的虽是轻型的脚镣,拖曳在地上走还是不舒服,从牢房走到府衙公堂处不远的距离,足踝上已磨出了血痕。
他被半推半搡的带到了堂下,刚站定,就听到身后有人哭喊道:“恶贼,还我女儿命来!”哭声凄厉悲恨。
高惟明转头看时,一条人影迎面扑将上来,双手照他脸上就抓。
他忙右臂一挡,左手一圈将来人胳膊抓住,往旁一带,那人被推了开去。高惟明没用力,不然,那人吃的苦头就大了。
高惟明也才看清,是个身着华服的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见没抓着他,还待再要扑上来。两旁衙役已赶上来拦住,将其拉开。还有几人也跟着上来要扑打高惟明,都被差役们挡在一边。
被这一闹,刚才还肃穆的公堂顿时乱成一片,徐处仁一拍惊堂木,喝道:
“肃静肃静,不得喧闹公堂,再敢违者将被逐赶出堂!”
中年男子悲天抢地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请府尹要为小民作主,一定要将这杀我女儿的恶贼以命偿命,呜呜.......我女儿死得好惨啊......呜呜呜呜......”张家来的人都跟着失声痛哭。
徐处仁捋了捋颌下三缕长须,又是一拍惊堂木,“尔等肃静,本官自会秉公审理,不得再喧闹,干扰本官审案。”
张家人逐渐止住哭声,仍有人在低低的抽泣。
徐处仁抓起惊堂木,狠狠拍在案几上,大喝道:
“人犯高惟明,你于三日前的夜间从张家掳走张五娘并将其奸杀,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