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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并未下多久,便止住了,大雨过后,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
“药熬好了没?”
庸王府厨房内熬药的仆人,正在专注的拿着扇子扇着火候,听闻这动静抬头,瞧见是管家前来拿药,他站起身,用抹布垫着手掀开药盖子看了看,方才朝管家笑着道:“您再等上片刻,马上就好。”
管家轻点头,看着那人将火熄灭,便等在一旁。
“嗳,管家有没有觉得,近日府上的气氛有些不同?”那人一边倒着药一边八卦的问管家,管家道:“哪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同以往一样。”
“你说赐婚圣旨下达,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怎么我瞧着咱们的殿下好像并不怎么开心,还有庄先生,殿下与庄先生从前那么要好,竟然连句恭喜都没有,这两日瞧着他们,都觉得他们之间闹了矛盾。”说话间,黑乎乎的药已经全部倒入了碗中。
管家上前,从桌上端起药碗慎道:“好好的干你的活吧,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去想别的,我看啊,你是太闲了,等下熬好药之后就去前院帮忙干活吧。”
“哎呀别啊,我说的都是事实好吧。”仆人慌忙上前拉着管家试图说服管家不要让他去前院干活,但是管家却偏偏不如他的意,让他快些将这里的活计收拾干净去前院帮忙,之后护着药离去了。
仆人跺了跺脚,暗自骂自己多了嘴,简单的收拾了几下,便走了出去。
“哎,见到陆英了吗?”刚出门,迎面便碰到了顾安。
他摇了摇头,“以往他每日都会来厨房,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语气一顿,问道:“你也找不见他了吗?”
顾安道:“兴许是去别的地方了吧。”
仆人挠着脑袋,看着顾安离去的背影,心道:不正常,真的很不正常。
好像是自从赐婚圣旨下达之后,府上的气氛便十分的诡异。
他想起圣旨下达的那一日,众人在厨房说庸王与颜初雪是多么的郎才女貌时,当时陆英恰巧经过,听到之后竟是朝他们甩了脸子,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陆英从来庸王府,便不听下人们去议论高仙庸,从前议论的都是高仙庸清汤寡水,不懂怜香惜玉,他会生气也是正常,然而那一次所议论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好事,陆英为何会生气?
难道说……
腾时,那个大胆的想法显露在脑海,他脑子瞬间一个激灵,而后慌忙将这个想法给否诀了。
他摇摇头,挠了挠脑袋嘀咕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管家将药拿至庄墨的房间时,崔大夫已经为庄墨诊好了脉象正要离去,待庄墨喝完了药之后,管家想起了那个仆人的话,想起这些时日高仙庸与庄墨两人相处的状态,他忍不住开口道:“先生,其实先生对于殿下来说,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老奴跟随殿下身边这么些年,还从未见他对任何一个朋友这么上心过。老奴想,不管殿下是否娶妻生子,都不会影响先生你这个朋友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的。”
原来,管家一直以为他们两个这段时间的不言语,是因为赐婚圣旨下达,怕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才会如此。
庄墨笑了笑,“我知道,也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管家道:“可是殿下他重情谊,什么事情都不会表达出来,先生不在意的事情,可能就放在了殿下心里,老奴觉得,既是朋友,之间若有隔阂,两人都避而不谈,问题永远也不会解决。”
庄墨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会去找殿下说清楚的。”
管家这才喜笑颜开,笑着退了出去。
屋子里头的庄墨轻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与高仙庸面对面谈一谈,可这段时间他好像一直在躲着他……
然而,庄墨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将他与高仙庸之间的关系,降至了冰点……
这一日天气风情日朗,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一大清早,伴随着那第一声钟声敲响时,南安城四个城门也已经打开。
北城门打开时刻,守门人遥遥便瞧见那远处一排排的人正往这个方向赶来。
他忙偏头问一旁的另一个士兵:“这一大清早的,不知是哪个商队想要入城,这商队的人数看样子也不少,定是和城中哪家大户人家做生意。”他啧啧的道:“看样子是单大生意,不知道要赚多少钱呢。”
另一个士兵道:“离的这样远,你怎么就瞧着一定是商队呢?万一是城中哪个富贵人家回城也说不定。”
“若是城中富贵人家,出门必然会备轿撵,可是你再瞧瞧他们,那正中间的马车,我在这里看就觉得是装货物的,并非是坐人的。”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吗?囚车远远瞧去,也是这个样子的。”
“切,一大早的,说什么囚车,是嫌城内最近太平了么?哎呀,你碰我做什么?”他正说着,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另一个人拉着难受的紧,他不耐烦的看向他问道。
但见后者指着那长长的队伍道:“好像是被我说中了。”
士兵顺着瞧去,此时队伍已经离这里近了些,隐约的能够瞧见那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身上穿着的是官服。
很显然,若是一个普通的商队,又或者是富贵人家回城,不会有官兵亲自护送,身后隐隐能够猜测的到的马车,定是囚车了。
士兵往地上轻啐一口唾液,道:“还真被你小子给说中了。”
说话间,那队伍已经行至城门前,守门的士兵这才瞧清来人,慌忙上前低下头,弯腰行礼。
那队伍的正中间,不是什么装货物的货车,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乘坐的轿撵,是实打实的一个囚车。
这个囚车与普通的囚车基本一致,然而仔细瞧去,这个囚车的囚笼,是用钢铁所致,被囚在笼子里的犯人,身上绑了好几道大粗链子,蜷缩在笼子里,满头乌黑的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容貌,只是在清风吹拂时,才得以瞧见那眉间的一点红。
他身上的那件破不衣衫,已经被鲜血染就的分不清衣衫本来的色彩,看来抓捕的时候,经过了残酷的交战,才得以抓捕。
那么这个犯人,究竟是谁呢,又是所犯了何事,为抓捕他竟然会派出这么大的阵仗?
骑在马背上的颜奎,大摇大摆的拉着囚车行走在大街上,虽然早市的街上并没有中午时那么多,然而此刻有人奔走相告,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就愈加的多了起来。
公孙佐将这个消息带给庄墨时,他刚刚服下了药,躺在床上。
在听闻颜奎阵仗十分大的带着囚车在南安城走了一圈时,他半坐在床上问道:“那个犯人,是谁?”
公孙佐眉头深锁,他看了庄墨一眼,踌躇开口道:“陆英。”
“陆英?你们的人不是一直在跟着他吗?怎么会?”前段时间陆英突然向高仙庸告了假,之后便离开了庸王府,庄墨当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便让公孙佐多多留心他的行踪,才两日的时间,怎么会……
公孙佐深吸一口气道:“他出城门好像就一直知道我们的人在跟踪他,所以故意的在城门附近晃悠了很久,让人察觉不透他的行踪,而后在一间茶楼歇息的时候,他竟然乔装城了老太太,等我们的人反应过来去追时,已经晚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察觉他的行踪,都一无所获,直至今日囚车过城时,才知道他是被颜奎的人给捕了。”
怪不得,他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安,原来真正的根结是在这里啊,如今陆英被捕,那么下一步……
“殿下,不能去啊。”
就在这时,遥遥传来顾安劝阻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门外现在发生了何事。
庄墨暗叫不好,慌忙的从床上起身,未来得及披上披风,便开门走了出去。
刚出门院,果然瞧见高仙庸正大步的向外头走去,顾安在一旁试图阻止着,然而高仙庸却充耳不闻。
“站住!”
庄墨对着高仙庸的背影,喊道。
那正大步行走的步子顿住,见前方那抹玄色的身影站住,庄墨走上前问道:“殿下要去做什么?”
顾安在一旁慌忙道:“今日护国将军从江州擒了陆英,殿下听闻这个消息,便要去救陆英,这个时候怎么救啊,先生快些劝劝殿下吧。”
有风吹来,或许是刚才走的急了些,这一阵风入口,庄墨喉咙痒的紧,没有忍住的便轻咳了起来,高仙庸的神色这才有了缓和,伸手想要为他顺背,这时却瞧见公孙佐拿着披风走了过来。
见公孙佐将披风为庄墨披好,他方开口道:“今日城中所发生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庄墨点头,“所以,殿下这是要去救他?”
高仙庸呡唇,“既是知道,为何方才还有一问。”
庄墨凝眉,“那殿下可曾想过用什么方法去救?直接冲到王上面前告诉他颜奎是陷害你,还是去劫狱?他颜奎为何会大张旗鼓的带着囚车在城中走一遍,殿下真的就一点也想不到吗?”
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上一次濮阳候一事,他出面去了皇陵,拿出当年的遗诏救了濮阳候一命,证明他和濮阳候是一个阵营,自然是成了颜奎的敌人,濮阳候他是动不了,然而在皇城的他呢?自然是成为了他实施报复的对象。
今日颜奎这样大张旗鼓的带着囚车在南安城走一圈,不就是在告诉他,他的人在他手上,看他如何做吗?
庄墨道:“现在他巴不得你沉不住气,有所行动,这样他就拿捏住了你的把柄,给你按上一个私通乱党的罪名!这个罪名对你来说是什么结果,你知道的。”
这些高仙庸他都知道,然而……
“我知道。”他偏过头去,牙齿咬的咯咯的响,他道:“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庄墨道:“王上没有欧阳覃那么好糊弄,随随便便就能以一个红痣而相信他不是什么煽动暴乱的人,更何况如今还有颜奎在一旁煽风点火,怕是他就等着你动呢。”
顾安在一旁道:“是啊,先生说的不错,殿下这时要是沉不住气,怕是就中了他的圈套,殿下就听先生的话,回去吧。”
庄墨的话固然有道理,然而高仙庸却不为所动,想起与陆英相识以来,他哪一样不是在为他忠心做事,如今他有难,且这个难还是因他而起,他实在是做不到在府上等着什么都不做。
他乌黑的眼眸盯着庄墨,忍了几忍终于还是出声问道:“若是今日被抓的人是我,又或者是他……”高仙庸目光缓缓的落在公孙佐的身上,轻声问道:“你还会如此的淡定吗?”
庄墨身子怔住,没有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原本公孙佐只是在一旁看着,毕竟这件事他只是个局外人,然而看着高仙庸对于庄墨的苦口婆心相劝,依旧不为所动,且还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庸王,对事不对人,今日这事明显是一个陷阱,你怎么还如此的固执下去呢。”
高仙庸抿唇,选择无视公孙佐,他看着庄墨问道:“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此刻的行为太过于固执,甚至有些幼稚,明知道是陷阱还要一脚踏进去,甚至是蠢的可以?”
被高仙庸的话刺激的,心口闷疼闷疼的,几欲站不住脚,幸得一旁的公孙佐扶着,他才撑着身子,抬起眼皮看向高仙庸道:“你是蠢!”
高仙庸唇角扬起一抹让人察觉不了的苦笑,他道:“你满腹心思算计,本就能够成就一个明君,可是你却偏偏选择了我,我是有向上攀爬之心,可是若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是踩着身边的人而爬上去的,对不起,我做不到。我这一次输了,你们谁都不用救我,之前许你的诺,还有……”他语气稍顿,看着庄墨愈渐惨白的脸,似乎有些不忍,终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偏头道:“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吧……”
心,为何会这样疼,就像是被人用刀一刀刀的剜着一样疼的厉害,他看着高仙庸此刻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脸,轻声问道:“你疯了?”
高仙庸朝他笑了笑,“就权当是我疯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顾任何人反对的离去了,看着那抹玄色的身影愈渐远离,庄墨的身子再也忍不住的软了下去。
而他紧紧盯着的那抹背影,只是稍作停顿,问候便头也没有回的大步离去。